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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想去探望杜漠他们,可是在两周之后,朱理要出席并主持苏芳的春祭。
作为他的私人护卫,他们需要提前熟悉春祭进行的场地,实地演习。
苏芳自古以来春祭进行的场地是苏芳旧王室在郊外的一处专门进行各种祭祀的宫殿。在苏兰托归附帝国,成为殖民地行省之后,这个旧俗倒没有随着王室的衰落而消失,主祭的人由苏芳王室变成了帝国派来的执政官,这算是一种帝国文化向苏兰托传统的妥协,当然,在反帝者的眼中,这更像是帝国对苏兰托侵略的最高形式的体现。
因此,安保级别是最高的。
希礼这一阵子也忙得焦头烂额,他常常整夜处理情报,薇露给他在行馆的另一个小院子里安排了住处。
尽管朱理和希礼都没说,但是艾丽和其他的护卫们都感觉到了紧张的危机感,春祭,很有可能是叛军们策划对执政官袭击的一个时机。
这个祭祀活动确实充满了文化、政治内涵。
第一位被叛军成功暗杀的执政官,就死在了去春祭的路上,祭祀当然没能成功进行。
对于不少主要首脑出身于苏兰托旧贵世家的叛军来说,让一个帝国人进入祭祀大殿都已经是耻辱,遑论让这样一个外人来主持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
所以,从执政官官邸到举行春祭的宫殿,沿途的安保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回程更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回来的路上还要给围观群众分发“春福”呢。人又多又乱!
在这种严阵以待的气氛中,艾丽实在不敢开口要求请假去苏芳角斗场。
到了三月十五日,春祭当天,当值的护卫凌晨四点就已经准备就绪了。
苏芳春祭,主祭人要在太阳升起之前进入大殿,手执一枝在今春最早开放的桃花,以花枝蘸取分别取自环绕苏芳的四个水源的水,洒在象征农作物、渔获、畜牧和商业的四样糕点上,再由执事者将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糕点分盘,第一盘献给大殿之中种的那棵被先王封为“春神”的桃树,第二盘献给主祭者,第三盘分给参与祭祀活动的贵人们,其余的和要分给民众的掺在一起,沿途分给围观群众和平民们。
艾丽今天照旧和加百利、米迦等人一组,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前辈们在严肃紧张之余还有种特别的兴奋。
朱理乘坐的礼车出门飞到王宫内的小广场时,参与祭祀的苏兰托旧贵们已经等在那里了。
艾丽看看广场上站着的那些苏芳贵女们,再斜眼看着几位前辈,嘿嘿一笑。
可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兴奋了。
苏芳的春天来得很早,宫城外护城河边的桃树此时的枝干上才冒充零零星星绿色的小芽,一片完整的新叶子都还没长出来呢,可是枝头却二月末就远远看去影影绰绰的有一些粉红色。走近了,才看到那一点点粉红,原来是藏在嫩绿色苞芽中的花苞。
这时,环顾王宫广场四周,参与春祭的苏芳贵族女性们所穿传统服装虽然在经过帝国教化后稍有改良,但和护城河边的桃树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看就是苏芳产物啊。
玻璃纱,蝉翼纱,幼绢,素绉纱……这些不同名字、不同工艺的丝织品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薄,透,轻。
是传统春夏季服装的主要材料。
穿上这些丝织品做的衣服后,嘿嘿,虽然层层叠叠,但是朦朦胧胧。
真是美不胜收啊。
于是艾丽又看着前辈们嘿嘿一笑。
听到艾丽揶揄的笑声,加百利等人的脸红都不红一下,一脸正直,目不斜视,和众多护卫一起迈着整齐步子走进广场。
朱理今天也穿的是苏芳的传统服装,一件许多层的素绉纱做的象牙白色广袖长袍,头戴由月桂树叶编成的头冠。看起来真的有种飘飘欲仙的仙气。
虽然和朱理近距离相处已经两个月了,可是艾丽今天早上刚见到这样的打扮的朱理时还是自然而然露出人们看到美丽事物时那种微笑。
诚如坠落天使大大所说,颜即正义啊……
艾丽这一组护卫今天不是紧靠朱理的那组,这会儿和朱理离得稍微远了点,在她的前辈们道貌岸然面不改色欣赏苏芳贵女们的天然美时,艾丽也情不自禁地远远欣赏了一会儿朱理的天然美。隔了五六层的素绉纱还能看清胸肌和腹肌的肌理呢。宽肩细腰结实的臀线什么的。肩胛骨就像收拢的双翼。摸上去感觉不知道怎么样……口感呢?嗯……最近好像看坠落天使大大的文看得有点多了,容易上火呢。
她正眯着眼睛想入非非呢,忽然听到一串铃声。
原来是神官身边的童子在提醒大家,吉时快到了,快出发了。
护卫们赶快严肃站好。
春祭是苏芳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祭奠,所有人都非常重视,须臾之后,穿着素白广袖宽袍的神官宣布吉时已到,大队人马在晨曦之中秩序井然行动。
各种艾丽不明意义的旌旗,神番,仪仗用的布番,像长长飘带一样坠在一个顶端弯曲细长竹杖的彩带,随风招展,贵女们和神官们的广袖和衣袂纷飞,这些材质各异的布料在晨风中飘荡引起的轻微声音,和队伍最前端的神官手里拿着的那只黄铜铃铛发出的声音,是这支长长的队伍唯一发出的声音。
只有在今天,春祭日,王宫的正门一年中才敞开一次,这支肃穆无声的队伍在晨光初现的三月苏芳清晨从正门走出王宫,沿着王宫正门对着的那条青石铺就的天街,从莲花状的王宫走向城郊。
此时天色才微微发明,天际有一抹桔色的朝霞,太阳似乎就要从那层粉橘色中喷薄而出,可中天之上还有一弯残月。风中飘动着的空气称不上寒冷,可也并不温暖,跟随着近乎无声的队伍行进的艾丽,心中既有一种宁静,又潜藏不安,她保持着极度的警惕,可时不时又会恍神一下。
不管从前和朱理出行是怎样的情形,他们从未有徒步前进近一个小时的经历,这漫长的一个小时的路程上,似乎随时都会出现危险。
艾丽握一握腰侧的鎗,会自己打气,别担心,你还有枪呢,那些坐在软椅被人抬着的贵女们,可手无寸铁,她们还不怕呢,你怕什么。
她又偷看了一下自己左右的前辈,见他们面色如常,更是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会儿没见过大阵仗。
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张,一小时之后,当队伍到达春祭神宫时,艾丽流了一身汗。
即使防护软甲的透气性再好,早已变凉的汗水也里衣紧紧贴在了身上。
进入神宫之后,大神官手中的铜铃换了一种稍微急促的频率,他绕着大殿中心那棵桃花树缓步而行,吟唱着古老的祭礼诗句。
当他唱完,就仿佛他的吟唱真的可以上达天听,又或是已经和阳光约好了,第一缕晨光从大殿上方的空心穹顶洒下来,照在那棵桃树上,树上无数粉红色的桃花蕾在被阳光照射到的时候,不约而同缓缓绽开。
艾丽看呆了!
这——其中一定有诈!
这是怎么回事?
太神奇了!
她瞪大了眼睛,想看看神官的袖子里藏着什么能够在一瞬间催开桃花的道具,可这时神官将自己手中的铜铃放在了身旁一个童子双手托着的木盘里,伸手从树上折了一支桃枝,小心翼翼放在另一童子托着的木盘中,然后来到朱理身前,恭敬将桃枝用双手献给朱理。
朱理没有立即去接,而是一撩袍子,单膝跪在了地上,高举双手,恭恭敬敬将桃枝接在手中。
这时,苏芳贵族、大臣们的队伍中发出一阵轻微的议论,但这骚动在朱理起身时又立刻停止了。
以往的执政官即使主持春祭,也不会向一枝桃枝下拜。今天,朱理是做足了功夫,全然按照苏芳礼俗进行的。丝毫没有顾忌自己亲王的身份。
他这样的姿态,使大多数的苏芳旧贵们心中感到非常舒服。
朱理执着这支桃枝,依照苏芳旧俗,一丝不苟执行春祭礼,桃枝依次从四个取自苏芳四个水源的水盘蘸过,再洒在象征农作物、渔获、畜牧和商业的四样糕点上。
然后,他挥动桃枝,花叶枝头带着的水珠洒在几位神官和执事者身上,表示春神已经将福运赐给了苏芳。
执事者再和神宫童子们一起将被春神和主祭祝福过四样糕点分盘。
这时艾丽才注意到执事者,也就是主祭的助手,是一个年轻女子。和苏芳其他贵女们的衣着完全不同,她穿着黑色的广袖长袍,只露出一双白腻素手,除了挂在左胸的一枚小小银色勋章,身上别无其他装饰品。
虽然执事者按照旧俗以一块素绡蒙面,头戴月桂叶编成的桂冠,可艾丽立即猜到了此人身份——特乐宾女公爵。
春祭礼毕之后,神官和神宫中的童子将被祝福过的糕饼托在盘中,再次领着众人从春祭大殿走出。
艾丽心中想,那些糕点怎么也有五六十盘,哪里沾过一星半点桃枝上的水呢,就也带上福气了?不过,想归想,装着糕饼的盘子传到她面前时,她照样拈了一块双鱼形的放入口中。
所有的糕饼都做得很精巧,不管是做成稻穗的,双鱼形的,还是做成写着“生意兴隆”的店招形的,甚至是母子牛,猪妈妈肚子下卧着十二头小猪的,全都小巧玲珑,一口就能吃完。点心味道也不错,入口即化,带着浓郁奶香。
口中的点心渣都没了,艾丽才猛地紧张,我去,这要是做点心的人在做的时候下毒,大家这么分发下去一起吃了……她惊慌地抬头看身边的加百利,却更加惊慌地发现原来她的同事们都没吃,只是把点心藏在了右腿侧的便袋里!
加百利憋着笑,侧头瞥瞥艾丽,压低声音说,“别担心,吃了也没事。是春神给你的福气呢,殿下也吃了。”
艾丽又抬头看朱理,他面色如常。此时已经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真的吃。
艾丽懊恼,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春祭队伍走出神宫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队伍浩浩荡荡走回苏芳王宫,一路上,神宫童子和神官们将象征着春神所赐的福气的糕饼分给沿途围观的群众。
围观者们在神官宣布祭祀完成之后才能站到天街两旁,这一点倒是旧俗,哪怕是苏兰托自己的王也不愿冒这样大的风险。
由于和围观者隔得很远,这一路虽然人多,但无惊无险。
回到王宫,直到中午午饭的时候,艾丽还在被前辈们嘲笑。
“哈哈哈,你真吃了?”
“好吃么?”
“有魄力!”
“佩服你。”
“年轻真好。”
艾丽寻了个空儿,偷偷问朱理,“你吃了么?”
朱理一愣,抿着唇笑了,眼睫毛颤了颤,“当然!”
艾丽盯着他的笑容,呆了呆,“你骗我。你没吃!”
朱理终于忍不住笑,“哈,我说‘当然了’是当然没吃了的意思!”
“哎!你们这些奸诈成性的家伙!”她跺脚跑了。
第145章 138。137。136。11
春祭的仪式在正午之前顺利完成了,接下来的一整天,苏芳城中一直保持着欢乐的气氛。
到了傍晚,无论男女老幼,城中的居民们都会到护城河边放河灯。河灯是用蜡纸叠成的小纸船,精巧一些的做成莲花形状,上面放上一支小蜡烛,点燃之后顺流而下,蜡纸上印有各种吉祥的祝福,也有人会写下自己的心愿。
夜幕降临之后,护城河碧水之中尽是点点烛光,天上的星光也映在河中,蜡纸折成的小船、莲花载着摇曳烛光,缓缓漂流,摇碎映在河面上的星光月色。
在苏芳王宫中,执政官还要主持春夜宴。
春夜宴按照旧例是在王宫中最大的那座莲花池畔举行,在池边的草地上搭起彩棚,棚中是一张长达二十余米的超级长桌,桌子的主位坐着执政官,其余的人相对而坐,女士们坐在主座的左首,男宾们在右,桌子虽然长,但是却和普通餐桌的宽度相仿,上面铺着雪白台布,桌上放着水晶烛台和各色鲜花。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艾丽站在朱理身后,觉得这个宴会好像更像是个相亲大会。
今天早上去春神大殿的祭奠时来的苏兰托旧贵,名流,政要,商贾中还有不少人是白发白须的,或是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秃顶大叔,可是现在,朱理两手边,一边是清一色的绮年玉貌的女郎,另一边,全是风流倜傥的青年。
并且,所有人都穿戴着极为精美的衣饰。男士的钻石领针,女郎们更是在发间、耳边、胸前,腕上都戴满了钻石彩宝珍珠,珠光宝气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以至于每名宾客脸上都时不时有彩虹般的小光斑。
艾丽所想其实完全正确,春祭这天确实是苏芳青年男女勾勾搭搭炫富竟美的最佳时机,而且,王宫中的春夜宴之后还有秉烛夜游的传统。被邀请入王宫参加夜宴的青年男女们在宴席结束后,每人执着一柄小烛台邀上彼此中意的对象,趁着月色,在莲池附近的花园中谈谈人生,没准还顺便做点羞羞哒事情,就连苏芳的许多王,也都是在春宴的时候找到自己的王后、王夫的呢。
这项传统在帝国的保守人士眼中简直是会走路的伤风败俗,但是苏芳人民可不这么想,白天接受了春神的祝福,在生机盎然的春夜里做点上顺天理下承人欲的事简直太自然。
而且,不仅在御花园溜达的贵族男女们这么想,老百姓们也一样,沿着护城河,许多青年男女和家中长辈一起放完了河灯,就呼朋引伴,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和同伴一起沿着河边溜达,看到英俊的男子,漂亮的姑娘,就随手折一支柳枝扔向人家。
所以,春祭这天傍晚,月色初上,全城的青年男女,无论贵贱,就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散发着荷尔蒙出去浪了。
不过,龙骑机兵队的骑士们,还有朱理亲王殿下不在此例。
朱理今晚穿的是一件素白的立领对襟长袍,身上唯一的装饰是领口绣着的金色玫瑰花枝图案,虽然有无敌的颜值加持,但在一群珠光宝气的年轻人中间,显得颇为寡淡,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至于站在他背后五六米之外的那些龙骑机兵队护卫们,就更不用提了。他们,包括艾丽,穿的是龙骑机兵队一年四季不变的黑色制服。
龙骑机兵队的制服和苏芳本土的青年男女崇尚自然美的衣服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线,崇尚的是禁欲感,不仅制服的领子把脖子包的严严实实,还有不少讲究的骑士戴着白手套,要不是为了配合夜宴的轻松气氛,估计还会戴上军帽。
艾丽觉得他们简直是拉低今晚平均美貌值的罪魁祸首。
朱理还能勉强说是和浪漫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们,他们简直就是破坏气氛的存在了。
尤其是,莲池中心的小岛上还搭了一个小小乐台,一群乐手在那里奏着苏芳传统的音乐,丝竹声悠扬婉转,隔着水面传来,如梦如幻。
如此良辰美景,很难不让人失神。
艾丽出了几秒钟的神,等她回过神,朱理正向左侧微微倾斜着身体,和坐在他下首第一位的一个女郎轻声说话。
那女郎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女宾中也稍显突兀,她穿了一身黑衣,可是虽然是黑衣,但衣服是用黑色蕾丝做的,和其他女郎的礼服款式也一样是强调天然美的传统样式,即使艾丽和她的距离有五六米远,也能从黑蕾丝的空隙中看到她的酥胸桃蕊。
和别的女郎不同的是,她头上没有光华四射的钻饰,而是戴着一顶黑色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圆帽子,帽檐上缀了一层黑色蛛网纱,堪堪遮到她的鼻尖上方,让人如同雾里看花一样看不清她的眉眼,只露出方方的下颌骨,和一弯红唇。
艾丽悄悄问她身边的加百利,“前辈,为什么特乐宾女公爵一直穿黑衣?”
加百利低声回答,“因为她在为她父亲守孝。”
“哦。”艾丽点点头。苏芳贵族有为父母守孝一年的习俗,不过……“我记得特乐宾公爵死了不止一年了吧?”
加百利正要说什么,有人在他们身后接话,“要是和父母感情特别深厚的话,服丧五年甚至十年都可以。”
加百利赶快立正,“队长。”
希礼笑眯眯走过,先向朱理行礼,然后在他右手边的一个空位落座,和对面的几位女士寒暄。
他穿的倒也是充满禁欲感的全套军礼服,左胸上挂了不少艾丽看不出名堂只觉得亮晃晃的勋章,肩上还有两条金色麦穗似的绶带。
虽然穿得禁欲,但希礼一坐下就融入了春风靡靡的气氛中,他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他对面的几位女士用扇子掩面而笑,花枝乱颤。
这时,几乎全部人都到齐了,只除了朱理右下首还留有一个空位,不知是谁迟到了。
艾丽正想着呢,宴席上本来正在低语轻笑的宾客们忽然静了下来,她回头,看到庞倍走了进来。
原来,人们不止会在真正的美女出现时才会不自觉地屏息静气,在极为俊美出色的男子出现时,也会让人们目为之眩,神为之迷,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庞倍今天和希礼一样,穿的是全套军礼服,佩戴勋章,但不知为什么,从看到他的那一秒钟,艾丽就觉得他今天像是着意打扮了似的,有种被光华萦绕之感。
他走过来,正要摘下军帽,突然一阵夹杂花香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