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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话,算是捧他,也算是实话。张之洞与左宗棠等人毕竟是在过大帅幕府,这一放出来就是方面专任,将来成就,确实不可限量。
当然,李鸿章自己也并不愿低看自己一眼,现在他已经是副大臣了,难道阎丹初还能做一辈子内阁大臣?
这位子。他李某人一样有机会。
“承情之至!”
张之洞到底年轻,被李鸿章这一番言辞说地当真感动。于是极认真的俯身问李鸿章,道:“那么少荃兄。依你看明天应该如何?”
李鸿章心里清楚,中军镇上下早就得到过张华轩的交待,军事上地事情郑安远负责,不过,张之洞的意见也很重要,大帅派张之洞下来是要锤炼的,事事不能作主,还怎么个锤炼法?
于是他不动声色。低声答道:“孝达,明天不能让郑安远完全作主,他一介武夫,杀性一上来就什么也顾不得,我们的目的是要逼捻子就范,不是要大开杀戒,这一点请孝达务必留意。”
张之洞也是聪明至极的人物,他不知道几十年后李鸿章会评价他总是书生见识,当然,那只不过是两人闹意气时的激愤语。总而言之,眼前的张之洞年轻聪明,而且没有做清流后地迂腐气,历练几个月后人也越发知道世务。于是不需要李鸿章多说,当时就概然答道:“总落在我身上就是。”
这是肯担责任,一者是事情需要,二来,却也能在李鸿章面前留一个好映象,张之洞会做事也会做官,这一件事就能看得出来。
李鸿章也极是满意。当下连声夸赞。张之洞自己却并不在意,他在中军镇这么久了,又曾经是大帅身边的人,如果这一点担当也也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扯开话头,一面为公,一面为私,向着李鸿章笑问道:“大帅和内阁怎么给了我一个湖北布政使?这样说,淮军很快要打湖北?还有,听说以后政务归布政使,刑事却是不设按察使了,把刑法权分给了法院与警察部。还有检察院。刑法是国家根本,慎重一点不为过。不过,这样一分,岂不是事权掣肘?”
这是一篇好大的经济文章,有些事,便是李鸿章自己也不晓得,如何能答他?不过内阁副大臣的架子却不能丢掉,于是结合自己日常所思,不免得把箱底都掏了出来:“湖北的事,显然很快就要料理。”
先谈的是军务,李鸿章研究甚多,自负的紧,所以说起来很有把握。
“何以见得呢?”张之洞未必是一窍不通,不过在李鸿章这样人物面前,不妨先藏一下拙,有利无害。
李鸿章却是胸有成竹:“孝达你想,统观天下大局,就都等着京师陷落的消息了。旁的不敢说,京师一下,整个北方就算大局定了。唯一可虑地,就是捻子在北方四处流窜捣乱。不过,只要我们的差使办好,这一层也不足虑了。京师一下,僧王的主力调自黑龙江和陕西、甘肃等地的军马,北方都被抽调一空了,大帅延缓进兵时间,不过就是让大清兵调集在一起,一战而定北方。北方一定,南边的原本清朝天下,不归顺我们,难道还能自立?各省大兵,原本都指望各地的协饷,由中央统一调配,才能做战。比如江南大营,是由浙江、福建、安徽、江西四省出银,或五万,或三万,每月支应。北京一完,各省先想的是自保,谁还愿意给江南大营送银子?没饷还打什么仗?淮军战力天下人尽知,军统的人你当是在吃干饭,这半年多来,每天都有军统的人往南边跑,和湘军各部,和南边的各省督抚商量投降地事,北京的那些大佬官们,估计大帅也有布子,只要京师一下,那些老中堂们一降,天底下同科同年的人还有几个愿意顽抗的?大清又不比前朝,地方上哪有什么可拥立地宗室?宗室全在京师里,一勺烩了,全完!”
这样的见识,张之洞自然也有,不过总没有李鸿章说的透彻,于是李鸿章虽然说的唾沫横飞,张之洞不停躲闪,总还是心悦臣服的说一声:“高明之至,佩服佩服。”
“哪里。”李鸿章谦虚一句,也不敢太过得意。现在他是显达了,不过张之洞也不是池中之物,不必在这个后生面前显的太没有城府。于是定一定神,又接着道:“孝达你想,天下大势是这样。只要北方战事一了,淮军至多留两三个镇在北方,现在的五镇兵力,可以从容调两个镇回来,然后配合淮安正编成的第八镇和十一镇,再有第一镇精锐与第三镇,六镇之力全部向南,政治先声夺人了,兵力再如此雄厚,得湖北,我估计不过是今年秋末冬初,或是明年开春地事情。而湖北、皖南、江西,特别是安庆和九江一到手,上游之势在我,然后全师合围而攻南京,南京一下,除石达开石逆到处流窜有些棘手外,南方也可以没有战事了。”
“石逆流窜倒并不怕。他没有根基,现在这个局势,各省自保有余,想有根基也难。湘军各部和各省地驻军,都容他不得。这样,越是流窜,则越疲弊,我看,一两年内,他也就流窜不得,要俯首伏诛的。”
“孝达此见地确!”李鸿章又赞一句,然后笑道:“这样,兵事大约就是这样了。总之明年之内,可能就没有仗打了。而且,打的也都是些没味道的仗。比如大清兵入关,最紧要的是一片石一仗,然后就是潼关一仗,这两仗打完,下头的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了。当年还有李定国保着桂王挣扎了十几二十年,现在,孝达你看,就算是有李定国,可有桂王保?”
张之洞摇头道:“无趣的很。看来果然老哥所说,淮军的任务,北京一战后,其实都是扫尾了,乏善可陈。”
“是的。”李鸿章确切一答,又殷切道:“所以孝达你总归不要不把湖北布政当一回事。如你所说,地方政权分割又是一副新景像了。不设总督和巡抚,政务就总归是布政使一个人的责任,湖北是鱼米之乡,是好地方,孝达你可以专心政务,做出一番事业来。”
张之洞年轻,最容易受到激励,满脸慨然,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鸿章见他如此,索性更亲切一些,拍肩鼓励:“孝达,以后就是政治上的事情了,我看,大帅的意思是地方上多掣肘,大家各自对上司衙门负责。比如你这个布政使,没有旁的上官,只有一个内阁总理大臣管你,再有,就是海关、税务、警察各部门的协调,也是你的责任。”
张之洞疑道:“这般做法,明太祖朱洪武似乎也做过。当年也是分权,布政按察各领其政,结果,最后还要有个巡抚出来统领大权,方能成事。”
“现在淮军的情形,与当初不同了。”
李鸿章精心研究过淮安新内阁与地方政治,所以说起来还不算是完全的不通,于是他口说指划,向着张之洞解释道:“此时是此时,彼时是彼时。那时候消息传递极慢,地方政务千头百绪,京师里就指望个六部,六部里有多少司官,有多少能做事的,咱们心里岂不是清楚的很?现在,海关有海关部遥制,税务有税务部,警察有警察部,法院也与以前不同,不是以地方政区而设,而是设各级法院,都设在通衢要镇,便于百姓诉讼,而地方基层法院之上,则又有高等巡回法院,直到最高法院,而内阁总其政务,对法院的事情竟是不能干涉。据人说,这也是泰西常法,不足奇怪。这样你想,孝达你肩头的担子,是不是轻了许多?这样的情形,还需要加派巡抚吗?况且,当年是什么景况,现在淮安与各地都铺设线路,过不多时就可以互通电报,比如你在湖北武昌,早晨遇着难事不能自决,到了晚间,内阁的回电已经到了,这样的官还做不得,那就是庸才了。”
说到这里,李鸿章自觉话说的太重,于是歉然道:“自然,孝达你不是这样的无能之辈。”
(241)跋扈
张之洞当然也不能介意李鸿章的偶尔失言。不过,他终究年轻,片刻之后,就露出怅然之色:“这样说来,以后当真是海晏河清,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李鸿章失笑道:“难不成孝达你很喜欢打仗?”
张之洞也是尴尬,低头想了一回,居然答道:“倒也不是。不过,我想历朝各代,得天下何等不容易,总需风云际会,辛苦经营,然后人才汇集,生出多少英雄故事,而后百战辛苦得天下,最后才能收兵镇守,然后封公、侯、伯,封建功臣,使之成为新朝基石,这样,才能使天下初安。不过,我看现在的情形,淮军算是从咸丰二年起事好了,现在不过是咸丰六年,明年才是咸丰七年。不过,我想今年就会改元,断没有再用咸丰年号的道理。而清帝本身,估计也未必能挺到过年。所以,明年改元是必然的事情了。细想一下,不过五年时间,大帅好象也没有遇过特别险恶的情形,比如明初,朱洪武提二十万兵迎陈友谅六十万兵,苦战连连,当真是吃奶的力气使了出来,稍有不慎,就是覆灭之局。想那洪武皇帝是何等人,以一已之力得天下的,不过是刘邦与朱洪武两人罢了。刘邦还算是识人,有不少人相帮,朱洪武却是事事自己做主,绝不假手旁人。前朝故事,再与咱们大帅一比较,这天下得的,当真是奇之又奇。而收兵之后,文武再一分,俨然治世。而淮安办工厂。火器,海州有水师,淮军有陆师,完全可以抵御强敌,内实生民之富,少荃兄,我敢断言,十年之后。便可号称大治。二十年四十年后。中国之富强无人敢正视矣!我大帅到底是何等人物,二十余岁有此局面,算来四十年后中国有若三代之治时,大帅也不过花甲之年,他得国之顺,还有汉光武刘秀可比。而治国的成绩。怕是唐太宗也比不了了。这…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分,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李鸿章不得不承认他与张之洞有相同的想法!大帅得国太顺,原本得国太顺,可能会有反复。比如王莽,比如杨坚,都是典型地得国太顺,然后根底不牢人心不顺,于是王莽要复古,来收拢人心,对抗当时的豪强世家,而杨坚辛苦治理了几十年。^^⒌⒉0首发^^关陇军阀却仍然自成势力。最终还是天下大乱,由得李唐捡了便宜。
而今日之势。却又与汉唐时绝然不同。淮军这种利器,令人心寒。不过这也罢了,难得的是,政治上已经绝无瑕疵可言,事事考虑周全,绝无漏洞,而内无敌手,外忧经过海州一战,众人也是清楚,英法两国来两万兵怕也只是打打酱油,没啥机会威胁到张华轩的统治。而以后铁路越铺越多,再有电报,内卫,淮军内镇对内,野战兵团对外,内阁搜罗海内精英辅助治政,地方上放的是张之洞这样的幕府心腹,分权改制,样样都是新奇而又有效。想来想去,大帅得国之后,怕是在政治上绝无问题,而在经济上,就算是大清极盛之世,一年收入四千万两白银,而现在淮安一地,数字已经接近当年全国的赋税收入。这样一算,当然就只有暗自心惊,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都是文心周纳的才智之士,对面而坐时,想要分析一下张华轩地发迹史,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当时还没有鲁讯,说什么诸葛多智而近妖地话头,于是两人相对苦笑,张之洞先道:“我一生还并不曾真正服人,不过对大帅,当真是服了。怕是诸葛武侯,说是隆中对算了天下,然而,大帅才是真正在淮安时,就算稳了天下大势,一步步全是先手,所以看起来得国才是容易。我当真是想不明白,大帅的才智,如何来的?”
他摇头啧啧,又道:“想来,大帅当年在淮安时,不过是盐商出身,这一点大帅没有忌讳过,天下人尽知。糊涂人常拿来攻击大帅,岂不知大帅也是学朱洪武,不讳言出身,而更显英雄豪杰之气啊“高明之至,这原本就是大帅深藏不露的心思,孝达能体悟到这一点,当真是不愧在大帅身边得用的人。”
李鸿章先夸赞一句,然后也兴头颇足的接道:“我看大帅行迹,当初在洪扬初兴,还没有占据南京时,大帅就有著书行之于世,我曾经阅读过大帅著述,对西洋各国情形,深入浅出,讲地十分明白。如果说现在教我做外务衙门有什么依仗之处,反而是大帅这本书了。^^
说到这里,也真地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两人这一番深谈几乎把淮军百战立国的情形和立国后的文治经济都聊到了,而两人都是这时代的精英人物,提起张华轩地种种举措,居然有无法置一词的感觉。
对常人来说,这自然就是赞叹一番了事的大好事情,而对才智之士来说,却是一种比旁人差的太远的无能之感,令得人非常沮丧。
在这种建立新朝的大时代中,谁不想风云际会,武如徐达常遇春,文如李善长,刘基,不管将来是什么下场,先得青史留名再说!
不过现在看来,这却是千难万难。大帅这个人,几乎把什么都做好了,算无遗策来形容,都嫌无力。跟着这样的人打天下,自然是功名富贵是稳得了,然而,想要青史留名,如诸葛武侯那样的隆中对,或是刘伯温那样地超级智囊地名声,也就不要想了。就是如萧何、李善长那样的治政地名声,想来最多也是阎敬铭有份,旁人自然不必想了。
枯坐无聊,话题也是谈尽,想来天下事顺利,只要放手去做,总归是有大前程可言。想来,清朝的爵位一向是宗室和满洲亲贵的,而汉人很难得,张廷玉伺候三代皇帝,何等勤谨的人,封一个伯爵还被乾隆奚落个不轻,说是皇孝恩赏而张某人并无资格云云,到最后,还是一份旨意剥夺了去。汉人想封侯封伯,何其难也。
而李鸿章早就有诗在先:“丈夫何不带吴钩,三千里外觅封侯。”
这自然是想用军功在大清得爵,不过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而现在,好生在张华轩麾下效力,新朝一立,大封功臣几乎是不可免的事情,一个侯未必,一个伯爵总是逃不掉的了。
两人几乎谈了一个下午,政治经济军事文教无不囊括,一则是张之洞虚心请教,李鸿章也觉得在到淮安上任前,有必要与张之洞这样未来的地方大员拉近关系,同时,与张之洞多谈一谈,也有益于自己开拓思路。
到得晚间时,却不必再谈正事了。于是略说一会八卦,以话佐菜,居然也能谈的醺醺然若醉酒。
到得最后,张之洞慨然道:“余生也晚,没能最早跟随大帅,诚为遗憾。不过明早一战,定要教捻子跪地求饶,总教他们明白,与淮军对抗,没有任何生机为妙。这样,史书一笔,总归会写到我张某人的。”
李鸿章听的暗笑,同时也是感慨。不成想,就两三年功夫,淮军已经从一支地方势力成为席卷天下的力量,而蓄积的力量之大,当真是令人心惊。张之洞在这里穷呼大叫,不外乎是感觉天下已经要平定,书生意见感觉无法再建功立业而致心中块垒难消。
其实不单是他,淮军中有这样想法的人,不知凡已。一支军队动手不到两年,就有如此效应,追思过往,当真是前无古人,后面有没有来者,却也多半是没有了。
不过李鸿章心里明白,捻子这里不干碍大局,若是百年之后,人们议论的当是就要发生在天津与通州到北京一线的大战,那里,几万淮军主力与清军搜罗的最后的精锐马队将有一场最后的决战,那里,将是会被浓墨重彩书写上一笔的!
大清以骑射定天下,最终,以骑射输天下,有来有回,大帅刻意放缓北进的脚步,由得清廷调遣马队,集结精锐,未尝没有把满洲骑射的神话彻底打跨的想法。不是说女真满万不可敌么,索性,由得他们聚集上十万八万,全部是满蒙的精锐骑队,由得他们从容布阵调兵,最终正面对决,堂堂正正把满蒙八旗的最后精锐骑兵击溃,将来史笔写下来,何等壮怀激烈!
可惜,我却看不到。
李鸿章心中暗自遗憾,这里的话题却也是无法继续下去。于是草草饭罢,两人拱手而别,第二天天时时分,整个中军镇就动员起来。三千人悄没声息的装束停当,郑安远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看到三千虎贲严装待发,于是挥手道:“孩儿们,出队,这一次不要留力了,需得狠杀!”
李鸿章看得如此,暗自摇头。这个郑某人太不捡点,中军镇也是能这样随意称呼的,这把利刃虽然大帅未必要收回去了,不过这个天子近卫的名称想必是一定会保留的,况且军中众多张家的宗族中人,也未必就能容忍郑某人这么嚣张跋扈。
(242)最后一搏
果然,随着郑安远如此这般,军中略有骚扰。
郑安远却也不管,他这几个月实在是打的太得意,领着三千虎贲所向无敌,装备好,士气高,训练好,来去如风,厮杀时人人奋勇争先,打枪时,排枪毫不落空,这样的虎贲之师,需得建立威望,牢牢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