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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父亲一去,尚红又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桑氏虽然能稍微照顾她一下,然而自己也是孤儿寡母的过得很艰难,对尚红自然只能尽到基本的抚养责任了。
去年从西北一路颠簸回来,她到了京城又遭遇了水土不服,更是病病歪歪的。舒绿第一次见到尚红的时候,就觉得尚红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整个人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生气。
然而此时的尚红,已不是过去的病西施。要说她气管的疾病已经彻底痊愈,那是太夸张了,纵使药王仲秋满在此也没法用几个月就时间就治好她。可是,她正在逐步恢复中,也是不争的事实。
尚红哪能不感激万里呢?
“四小姐太客气了。其实最大的功臣还是凌妹妹,”万里对舒绿笑了笑:“要不是凌妹妹每天替四小姐施针,这气管的毛病却真是难治的。”
说起这个,舒绿就很得意。
她本来就对医药很感兴趣,可是上辈子专攻的是药学,临床方面并不擅长。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能跟着名师学会了针灸,这门医术的用处可太大了
有好多吃药难以起效的毛病,能够通过针灸来治疗。舒绿打算继续深研下去,将万里送给自己的医书好好钻研透。技不压身嘛,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万里没忘记自己到王府里来的任务。尽管他非常想多和舒绿说几句话,可是自己一个青年男子,不好与两位千金小姐独处太久。尽管他们是在王府里招待外客的小厅里站着,周围还一堆听候使唤的奴仆,始终是不太方便的。
是以万里还是抓紧时间,先给尚红号了脉,又开了半个月的新方子,把上次吃的方子那些药改动了一下。他每次开的方子,舒绿都会很认真地跟他探讨其中的药理。
她早就发现万里开药方非常的正规,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偏方。
说实话,一开始她是有点意外的。还以为万里这么一个不太喜欢受常理拘束的人,又是跟着传说中的药王学医,更在西南苗疆那种吊诡的地方呆了十年……
一般说来,武侠小说里这种人都是剑走偏锋的怪医,不开个“夏至那日盛开的白荷蕊一两加无根水煎服”这一类常人无法理解的药方都不好意思出来见观众。
问题是,万里不管是诊病、开药,都是平平常常,毫无戏剧性可言。
舒绿在略感失望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大夫……呃,比较靠谱。大夫就有个大夫的样子嘛,那些隔着三丈远就看得出病人舌头上长了疮的“神医”,更像是“神棍”。
要说万里和一般大夫不太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更擅长外科了。舒绿还记得与他在驿站初见那次,他一出手就敢替伤者开刀疗伤,把她生生镇住了。
“少远哥,我记得上回你加了甘草,这回怎么不需要甘草调和么……”
“哦。这个方子是不需要甘草的,加了莲子心……”万里简单解释了一下药理,舒绿听得连连点头。
尚红含笑在一边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讨论着药理,眼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但她尽力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连善于洞察人心的万里也没有看出尚红的异常。
尚红忍不住走开两步,叫过自己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她几句。待那小丫鬟应命而去后,尚红回过头见万里看向舒绿的温柔眼神,心中不由得刺痛了一下。
不行……我不可以在意,不可以在意……而且,我有什么在意的资格呢?
她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万公子……
她也想叫他少远哥,可是总也叫不出口。他会客气地称呼她“五小姐”,却叫舒绿“凌妹妹”。亲疏之别立现,她每次都笑着应下,可谁知她内心的惆怅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尚红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将万里放进心里的,但肯定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是在老王爷的寿宴上,她站在舒绿不远处看他、牧若飞轮流讨好舒绿。
那时她还觉得这两人挺有趣的,也不会在意他们并没有多理会她。她不是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大小姐尚兰,从小被人忽略得太多,她已经麻木了。
然而此刻……尚红站在距离万里几步之遥的地方,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开了,因为他的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有舒绿一个人。
其实,他肯来替她治病,还不是因为舒绿的邀请?
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多余的人……
“姐姐,你站在那儿做什么?”舒绿发现尚红半晌没走过来,心中好生奇怪。尚红微笑道:“没什么,我让枝春把我新画的千手观音拿来,请万公子替我带给万夫人。”
她对万里说:“上回那幅观音图画得不够庄重大方,这回我重新画了一副新图,又是新学的画法,请万夫人替我指正下可好?”
万里呵呵笑道:“好呀,我母亲最爱收集观音图和观音像。我上回给她买了个黄杨木的观音小像,她也喜欢得很……”
说话间,枝春送画来了。尚红亲自将画递到万里手中,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万里的指尖。
尚红的脸一瞬间泛起红潮,轻轻咬了咬下唇。万里也愣了下,但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尚红脸皮薄不好意思。
“啊,就按这方子继续吃上半个月吧。我看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停药,专心针灸便可。”
万里感到一丝尴尬,忙起身道辞。舒绿不明就里,连忙送万里出厅。
“呃,妹妹,我想起还有点事先回屋了。万公子请慢走。”尚红突然朝万里匆忙一福身,随即回身从厅后小门绕到后院去了。
这时舒绿也觉出点不对来。姐姐这是怎么了?今天好像一直都怪怪的啊。
舒绿将万里送出小厅,刚拐过一道回廊,万里突然问舒绿:“听说夏涵夏檀卿在翰林院里修史,凌妹妹可知道?”
啊?
万里怎么忽然间说起夏涵来。
“嗯,知道。他前些天曾到府里来做客,唉……修史,真是……”舒绿轻叹一声。
万里停下了脚步,走在他后面的舒绿刚才只顾着感叹夏涵的事情,差点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幸亏她收脚快,生生止住了步子,但也有些狼狈。
“哦,他亲自跟你说了?”
万里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居然这么有勇气,直截了当就把祝家的亲事给否了。祝家早早就把联姻的风声放出去了,无非是想向人显示自己是多么的爱惜人才,可却让夏涵狠狠打了一次脸。
虽说夏伯卿一直说是自己不敢高攀祝家,但是祝家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别人只当夏涵发神经,只有万里知道,夏涵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还只是迂回地让房家女儿另许他人,夏涵却比自己还要狠……
“嗯……”舒绿有点明白万里的意思了。
她早明白万里对自己的心意,也从展眉那里知道万里为了自己而设计推掉了房家的亲事。
之前她想着,感情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万里喜欢自己是一回事,可自己对他没有爱人的感觉啊……等日子久了,他得不到自己的回应,应该就会淡下来吧。
可是她现在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最起码,对万里不可以。
她抬起头看向万里,轻声说:“少远哥……”
(咳咳,不好意思,今晚带女儿上街去了,逛得太兴奋忘记时间了……女儿很喜欢布偶,我带她到布偶店想给她买个小布偶礼物,结果她一进去就被迷住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布偶抱了这个抱那个,~~~~(》_《)~~~~ 好可爱……最后买了只小兔纸萌啊……)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二百六十三章:深情负尽长遗怨
第二百六十三章:深情负尽长遗怨
(5月26日第一更)
“少远哥……”
舒绿只说了三个字,却突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嗯?什么事?”
万里半侧着身子回头俯视她。他的身材很高大,舒绿身高还不到他的肩膀,两人靠得又比以往更近些,自然只能如此说话。
他这一低头,正对上舒绿仰起的明眸。两人目光一触,舒绿不禁闪烁了一下眼神,臻首又微微垂下。
这极细小的动作,却让万里的心往下一沉。
她想对他说什么呢?
万里面上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是他太孟浪了吗?
他也想等,等她及笄,过了孝期,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母亲来向王府提亲。他真的想等,等舒绿能渐渐接受他的靠近,可是夏涵的事情让素来淡定的万里也觉得有些乱了阵脚。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借今天的机会问她……其实,他想得到什么答案呢。万里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都沉默下来。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外院小厅外的回廊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走动。男主人们都在外忙碌,女眷们则在内院里活动,各院的仆人们也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着
温热明亮的阳光穿过回廊的菱花窗格,照在两人身上,舒绿甚至能看到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
远远跟在舒绿身后的巧英,很识趣地往后退开一段距离,又留神周围是否有人经过。
巧英远比舒绿其他的丫鬟要聪慧,知道小姐与万公子这样异常的沉默必然事出有因。该怎么做,她心中有数。
只是她手心里,却为小姐捏着一把冷汗。这里再少人路过也是大白天呐,万公子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才好——至于小姐,巧英是一点都没想过她会做错什么的。巧英对自家小姐,有种盲目的崇拜。
舒绿脑子里乱成一团,本来想得好好的说辞忽然间都消失到宇宙黑洞里去了似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该怎么说?
——“你是个好人,会娶到一个好妻子的。”
——“我一直当你是大哥哥。”
——“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其实我一点也不值得你喜欢。”
——“我心里有别人了。”
——“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很抱歉。”
……
拒绝别人求爱的金句是很多很多的,舒绿曾经无数次娴熟地运用这些句子排列组合,拒绝那些前赴后继的追求者们。
她还说过更狠的:“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行吗?”
然而,她发现自己没法对万里说出这些话。
能够流利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对那些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们追求她,不过是因为她的美貌、家世,或者其他的种种光环。即使被她拒绝,他们又会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用追求过她的各种情话对新目标展开新一轮进攻。
可万里是不一样的。
“少远哥……唉……”
她轻轻的叹息声落在他的耳中。他已经完全转过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
“……嗯,我明白了。”
万里突然间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让舒绿身子一颤,终于又忍不住仰起头看着他,讷讷地说:“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我有努力过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万里已全然明白了。
她并非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只是……也许是他们的年纪相差太远了,或者他的性子不讨她欢喜?又或者,其他的人,更适合她吧……
万里并不知道舒绿心中住着一个成shu女子的灵魂。他唯有遗憾自己与她相遇得太不是时候。如果他生得晚些,或者她再大两三岁,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舒绿却明白,不是年龄的问题,也不是性格的问题,是感觉。
和万里在一起相处的感觉无论如何也不对。这种事情没法解释,所以大家都只是推给一个笼统的词,叫——缘分。
舒绿也曾设想过,如果自己今生一睁开眼睛,万里就已经是自己的丈夫,那她和他也许可以好好过一辈子的。他会将她照顾得很好,宠她爱她,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挺她,绝不会让她吃一点苦头——舒绿一点也不怀疑万里会这样做。
然而这个假设永远也不可能成立,所以他们注定要错过……
“不需要道歉啊。行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可以出去的。”
纵使洒脱如万里,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对心上人的拒绝毫无芥蒂。而舒绿就更加心乱如麻,哪里敢再面对万里,连行礼也省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拔足往回走。
巧英忙不迭跟上,心跳得厉害。刚才幸亏真没人经过,唉,小姐,您可别再来一次了,奴婢的小心肝经不起折腾啊……
舒绿走着走着,死死咬着的嘴唇终是破了皮,渗出咸咸的血珠。前世今生,她第一次因为拒绝了别人的感情而流泪了。
在这一刻,舒绿突然明白,自己的的确确,是对万里动过心的。
那个江上的月夜,他站在船窗前悠然地吹着长箫,箫声如江水般涌进她的心中将她渐渐淹没……然后是月色下的惊鸿一瞥。
那一瞬间的惊艳,还有自己狼狈的躲避,直到此时还深深印在舒绿的心头。
深情负尽长遗怨
她还是辜负了他……从今往后,她怕是再难见他了吧。
万里看着舒绿的窈窕的背影匆忙间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酸?涩?苦?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其实,从头到尾,他们之间又何曾有过什么呢。一切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平生头一回,他如此欣赏一个姑娘。驿站里,他为她毫不犹豫地替伤妇治疗而惊讶,也为她对自己衣衫染血浑不在意而震撼。
他从没在一个女子身上同时见到柔美与刚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然而舒绿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
他动了心,也争取过,付出过……应该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无论如何,总算是等到一个结果了。
事实上,如果他还不肯放弃,继续追求她,也并非不可以。然而万里始终是万里,他知道舒绿的内心绝不像她外表看起来这样娇弱。
她今天向他开口说抱歉,就证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强扭的瓜不甜,这是哪里听来的俚语呢……呵呵,忘记了……万里自嘲地笑笑,刚想自行离开王府,却又突然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万……万公子。”
一个娇美的红色身影从回廊拐角外的树丛中走出,怯生生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羞赧,但更多却是忧虑之色。
“五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万里怔住了,他没想到真有人在附近。刚才明明没看到有人走近啊?难道是自己心神大乱没注意?
“我……抱歉。我才从那边过来,远远看到舒绿妹妹走过去……”
尚红的脸红得厉害,话也说不利索了。
其实她真不该出来的,尚红心头闪过一丝后悔。
她刚才匆忙离开小厅回到自己屋里,才发现丫鬟枝春没有将她原来要装在那千手观音像的画轴盒子里的平安符放进去。那个护身符是她前些天跟桑氏去寺里烧香的时候求来的,说是有云游高僧来开过光,可以保佑身子安康。
她想着万夫人据说身子也不大好,本来想和千手观音像一起送给万里。结果枝春却马马虎虎没放进去。尚红一着急,自己拿着平安符又从原路赶到小厅这边,结果隔着两道花屏就看见舒绿捂着嘴快步从前面跑过去。
她认识舒绿这么久,还从没见舒绿在人前如此失态。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尚红心里一惊,刚想去追舒绿,却又突然看到万里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回廊上,如同石雕一般。
转瞬间,冰雪聪明的尚红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尚红从没想过万里拒绝了舒绿,自己就会有机会——她甚至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家里人对她的期望不过是能多活几日算几日。不止一个大夫预言,她活不过十五岁。
可当她隔着树影看到万里脸上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哀伤笑容,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出声喊住了他。
他明明是笑着的,然而他的眼里却是满满的失落……她不知自己可以为他做什么,只是想着,如果可以让他的难过减轻一点就好了。哪怕只减轻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万公子,这是我去寺里求来的平安符,请替我转交给万夫人。”
尚红递上手中的平安符。
…
(唉,终于写出局了一个……其实蔷薇真的很喜欢小胡子的,可是小胡子和舒绿在一起的确是缺少了些“爱情的火花”。小胡子会是个好丈夫的,点头。)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二百六十四章:六月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