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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绿对医药的见识很广博,又懂得说话逗趣,往往随意几句话就能让游王妃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光是自己说,又时常问游王妃一些小问题,比如“听说南兴的玉簪花种是咱们江南最好的,娘娘可曾听说”,引起了游王妃的谈兴。
牧家的大丫鬟丰露向来对这位凌小姐极为敬重,这会儿听得游王妃和舒绿说起笑来,一扫前些天的抑郁之色,心里对舒绿更是佩服。
还是凌小姐有办法啊,能让王妃娘娘这么开心的,也就只有凌小姐了。
事实上不止是外头,连牧王府里,下人们也都在偷偷传说王妃或许是中意了凌小姐当儿媳妇呢。
这一点很多人都赞同,不过大家争论的点只在于,不知凌小姐能不能当上正妃,因为这位凌小姐的身世是大家都很清楚的。但又有人说,听说信安老王爷很宠爱这外孙女儿的,肯不肯让她屈居侧室还是个问题。
丰露看着舒绿巧笑倩兮的俏脸,暗想若让凌小姐当世子的侧妃,真有些委屈她了……不过这种事,也轮不到她这下人说话。
“……我们老家那玉簪花,哎呀,真是开得像雪团似的,一树一树开得好极了……”
游王妃最爱和舒绿说江南旧事,一说起来笑容就比往时要多些。
也难怪,因为在江南的那些年,是游王妃人生中最美好的少女时光。那时她是游家的大小姐,是父母亲人捧在手心的宝,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自己的长相不够娇俏。
往事在回忆中会被当事人不自觉的美化。即使当时并不如何特别的事情,时隔多年想起来,也带着一种难言的美感。
舒绿含笑听着游王妃说她年轻时,和小姐妹一起采玉簪花描出新鲜的花样子,比赛着谁绣的玉簪最鲜活。
“咱们江南有传说,说是天上仙女的头发簪子不小心掉下人间,才化成了这洁白芳香的玉簪花儿,你可听过?”
舒绿笑道:“哪能没听过呢?我还记得我那干姐姐,就是欧阳家的婉儿姐姐教我念过一首诗‘王母娘娘瑶池会,众位仙女喝酒醉,头发簪子掉人间,落地生花叫玉簪’,说的就是玉簪的来历吧?”
“对对对就是这一首哎呀,我们年轻的时候,还编成歌儿来唱的,这些年来都记不清了……难为你还记得……”
两人说说笑笑,随着知客僧绕过三座大殿,终于来到普化寺中玉簪开得最好的庭院。今儿来的香客多,过来赏花的也不止她们这一行人,不过也并不影响二人赏花的兴致。
舒绿从地上捡起些掉落的玉簪花瓣放在手心,轻轻一嗅,觉得那股清幽的香味真是沁人心脾。怪不得古人将玉簪和莲花相提并论,认为玉簪冰姿雪魄、高雅纯净,同是花中之君子。
“咦,娘娘,你看长公主殿下也过来赏花了。”
游王妃顺着舒绿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长公主也刚好踏入了这开满玉簪的院子。
“长公主殿下似乎也很喜欢花儿呢。”舒绿悄声说道。她远远看过去,发现长公主在赏花时的表情,比她刚才在中庭大殿那边应酬众人时温柔多了。
游王妃笑道:“好看的香花谁不喜欢呢。”
明德长公主并没注意到这庭院中还有什么人,她只顾着欣赏这些怒放的玉簪,嗅吸着空气中的阵阵幽香。
玉簪花的花期并不长,只在夏日盛放,不到一个月就会枯萎。每年这个时候,明德长公主都会到普化寺来赏玉簪,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固有的习惯。
其实最喜欢玉簪花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那位早逝的驸马。驸马是江南人,文采****,人品俊秀,当年与长公主的感情非常好。成亲的第一年七月里,他带她到普化寺来赏玉簪,并说这是他家乡最美的香花。
他还私下给她起了个昵称叫“玉儿”。那时,她风华正茂,容颜如玉,身边又有个知情识趣的良人,正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可惜……她的幸福就像这枝头上的玉簪,刚刚盛开就要凋落。
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忽然耳边听见一句“玉簪堕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身子不由得轻轻一颤。
这句诗,是她夫君以前赏玉簪的时候常说的……
她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叫凌舒绿的少女正笑靥如花,与游王妃谈笑说:“娘娘,我总觉得写玉簪的诗里,还是这句最好呢。”
游王妃含笑看着她,轻拍着她的肩膀,两人很亲昵的样子。
长公主收回视线,心想这小姑娘倒也是个妙人。
她回头对知客僧说:“为何去年你们派人替我种到府里的玉簪树,都没能养活?”
那知客僧顿时惶恐起来。得罪了长公主殿下,可不是好玩的
(长公主不是打酱油的……咳咳。后面慢慢就知道了……)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二百七十章:献殷勤
第二百七十章:献殷勤
(5月29日第二更)
…
那知客僧见明德长公主似乎甚为不悦,表情更加惶恐起来。
他忙向长公主致歉,又说让寺里种花的僧人再去公主府重新栽种玉簪。长公主像是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说“罢了”。
然而知客僧反倒愈加不安。他素来是服侍惯了贵人们的,知道这些贵人们都好体面,轻易不会动怒,但心里未必就放过了你。
他忙让身边的小沙弥去请管事的长老来,又一再对长公主保证,今年保证要替长公主将玉簪栽种成功。
长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嘴角一撇,没有再理会身边的僧人。她并没有仗势压人的意思,可也懒得跟这些小人物解释什么,只觉得有些无趣。
本来,在公主府里栽种玉簪,也只是她一时兴起而已。
“长公主殿下安好”
长公主刚想转到庭院另一边去赏花,面前却突然走来一位华服贵妇,那笑容堆得满满的,一张圆盘脸儿都快装不下了。
这贵妇比长公主年纪略小些,梳着高高的大圆髻,满头都是金钗玉翠,一双金叶子耳坠随着她夸张的快步走动一晃一晃,甚是打眼。
认出了来者是谁,长公主不由得又再轻蹙眉尖。
但她还是很快舒展了双眉,朝那贵妇点了点头,应道:“于宜人也来了?真巧。”
“是呀,想不到能在这儿与长公主殿下碰上,怪不得早上起来,我呀就听见那枝头上喜鹊叫个不停呢”
于宜人呵呵直笑,嘴里一个劲儿奉承着长公主。
她的声音委实不小,连站得远远的舒绿把她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舒绿心下诧异,这是哪家的夫人,拍起马屁来倒是挺溜的。刚才在大殿上,那些女眷围着长公主说话时似乎也没这么明显的讨好啊……
游王妃悄声对舒绿解释说,这是于阁老家的儿媳妇,于家三夫人章氏。因为于家老三在户部任郎中之职,所以她是位五品诰命宜人。
哦,原来是皇贵妃于氏娘家的嫂子啊?
舒绿明白过来。她们刚才在殿上遇到的那些女眷,正好都是勋爵宗室家里的妻女,虽然远不如长公主尊贵,却都还算矜持。
而于家……虽说现在于家在朝廷与后宫都权势日盛,可还是脱不了“新贵暴发户”的味儿。这位于家三夫人估计出身也就一般,所以行动起来才会有些失礼。
于家从兴耀帝登基以后水涨船高,家里的女眷也仗着皇贵妃在宫中得势,常常出入后宫。章氏听皇贵妃小姑子专门提起,明德长公主极得皇上敬重,最好和她打好关系,对于家也有好处。所以她一看到长公主在此,便忙不迭追着过来献殷勤。
章氏似乎没有注意到长公主不耐烦的神色,极力向长公主推荐她家的花匠。她说自家的花匠也是从江南请来的名匠人,栽种玉簪之类的南方花卉很有一手,又说不如改日她亲自带花匠到公主府去替长公主效劳……
这下连游王妃都觉得章氏太失礼了。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她回过头来继续和舒绿聊天,却听得长公主叫了她一声。
“临川王妃。”
游王妃这才注意到,长公主已经走到自己这边来了。舒绿抬眼一看,那位章氏夫人被尴尬地晾在原地,估计是长公主托词要来和游王妃说话,才把她甩脱了吧?
这下可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舒绿心中暗暗偷笑。所以说啊,拍马屁也是一门技术活
长公主确实被章氏给烦着了,只得找了个借口脱身。她对于家的人确实没好感。兴耀帝还只是十七皇子的时候,于氏作为侧妃,在府里的作为就有些过分。长公主虽说不会插手弟弟后院的事情,但看在眼里还是深感不满,只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
游王妃精明得很,哪会追问长公主为何过来,直接就和长公主闲聊起来。
在老百姓想象中,像长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生活一定非常的奢侈繁华,多姿多彩。但舒绿却明白事实绝非如此。
大梁朝又不是汉唐时候那种开化的风气,寡居的公主还能招来无数面首在府中****作乐。像明德长公主这种无儿无女的****,上无公婆需要服侍,下无家务等她料理。而她又不爱出门应酬,那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样的日子,舒绿光是想想都觉得无聊透顶。
估计就是像李清照词里写的那样“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吧?
“哦,用玉簪泡水还能解嗓子痒吗?”
在舒绿发呆的时候,两位长辈也聊得正欢。长公主无意中说起自己近来喉咙不太舒服,游王妃就顺口将舒绿方才告诉她的方子转述了一遍。
“呵呵,我也没试过,都是舒绿告诉我的……”游王妃指了指舒绿,笑道:“这孩子却是个有心的。”
“是吗?”长公主看着舒绿,眼中的神色也柔和下来。“你怎么懂得这些?”
舒绿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微微笑着,游王妃倒替她说了:“她祖父懂得些歧黄之术,从小教她来着。她自个也爱看些医书,时不时跟我说几个养生调理的方子,倒是比太医开的方子简单好使呢……”
等游王妃说完,舒绿忙笑道:“娘娘您别夸我了,再夸我我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哈哈哈……”游王妃被舒绿一逗,又笑了起来。连长公主的脸上,也有了笑影儿。
她记得福慧最是斯文秀气,生的这女儿倒或活泼泼的。不过女孩儿家活泼些也不是坏事
想起自己那夭折的孩儿,若是养下来了,这会儿都有二十岁了呢。长公主压下心中的难过,随手从腰上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舒绿,说是补上方才的见面礼。
舒绿惊讶地看着长公主,又看看游王妃,不知自己该不该接。
“你这孩子,既然是长辈赏下的,好好接过就是了。”
游王妃其实也挺惊讶的,长公主是个什么脾性,她还能不知道?难得她对个小辈这样客气。
舒绿只得恭恭敬敬接了荷包,又重新给长公主行了大礼。
长公主嘴角微微一扬,对游王妃说:“临川王妃,我都有些羡慕你了。身边有这么个乖巧的侄女儿跟着说笑,可比什么都强”
“长公主说的是。”游王妃笑得很真心,她也觉得有舒绿陪她出来走走,心情都好得多了。虽然她名义上也有一堆“女儿”,可那些个庶女全是在她们母亲身边长大的,和她只是面上情,哪里亲近得起来。更别说像牧欣茹这种,恶毒到想谋杀嫡母的孽种了。
长公主始终不喜与人久处,再待了片刻就先回去了。游王妃看看时辰也不早,自个府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料理,便也和舒绿说要回府。
临走前,游王妃的丫鬟丰露去跟寺里要了好些新鲜的玉簪,这是游王妃早就吩咐过的。舒绿怕丰露一个人去不方便,又叫了巧珍跟过去。
不到一会儿,丰露却自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些愤愤之色。
“怎么了?”
此时游王妃已坐在牧家的马车上,舒绿站在车下等巧珍回来,老远就看到丰露脸色不对。
“凌姑娘,巧珍被人给绊住了,脱不开身呢。”
“嗯?这是怎么回事?”
舒绿有些奇怪。难道巧珍和人起了冲突。
丰露说:“我和巧珍两个从中庭出来的时候,手上都拿着装玉簪的匣子。巧珍走在前头,脚步急了些,冲撞了一位夫人。那夫人非说巧珍的匣子砸了她的脚,正在那儿教训巧珍呢。”
“你们没说自己是哪家的人?”
“说了呀。巧珍都跟那位夫人道歉了,谁知那位夫人听说巧珍是信安王府上的下人,反而更不高兴了。她家里的丫鬟抓着巧珍要打耳刮子呢,我看她们人多,赶紧先回来跟您禀报一声。这下可怎么办呀?”
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连信安王府的帐都不买?
舒绿怕巧珍吃亏,让牧家的小丫鬟告诉游王妃一声,就催丰露赶紧带路。
巧珍跟着舒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舒绿一直是将她当成***来看待的。想到巧珍正被人为难,舒绿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刚刚走到中庭通道口处,她就听到巧珍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恳求对方不要打了。
“打给我打这不带眼走路的小贱人”
(谁这么嚣张呢……)
(蔷薇已经忧郁得连请假延迟更新都忘记了……女儿最近是越来越常发烧了,也查不出什么特殊的病因,上回说是一次性长了好几颗牙齿所以发烧,但也不至于啊……反反复复的发烧,孩子输液都输到怕了,大人更怕,唉……昨天只是打了针没输液,结果今天又严重了不得不输液了……呃,请原谅我颠三倒四的说话……)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二百七十一章:内情很复杂
第二百七十一章:内情很复杂
(5月30日第一更)
……
“打给我打这不带眼走路的小贱人”
舒绿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着急。
“凌姑娘,就是她们”丰露也怕巧珍吃了亏,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
丰露是游王妃的贴身丫鬟,也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也觉得奇怪,一般说来这京里的夫人都自重身份,不会在公众场合与一个小丫鬟过不去,伤的还不是自己的体面?
说起来,那位夫人真是有些面生,丰露就不认得她是哪位。但看她那气派排场,又不像是什么普通官宦人家的女眷。
舒绿远远就看见巧珍被两个婆子按在地上,要她给那夫人磕头。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心头火起,差点就想冲过去打人了。
巧珍跟着自己这些日子,她可没打过巧珍一指头别说打了,就连骂都没骂过一句的。可这些人却当着她的面,这般糟蹋她的丫头?
“且住”
被人按得紧贴地上,额头已经撞得生疼的巧珍,在惊恐中听到小姐的呼声,一直死死忍着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这位夫人,不知我的丫头犯了什么大错,让您这般动气?”
舒绿站在巧珍身边,淡淡地看着那位被巧珍“冲撞”了的夫人。
和丰露一样,舒绿也认不得这夫人是谁家的女眷。她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单看相貌,也算是美艳动人,可那眼里咄咄逼人的傲慢却让人望而生畏。
“哦,这是你家的丫头?”
那位夫人冷笑一声,说:“正主儿来了也好。你的丫头走路不长眼睛,捧着个木匣子横冲直撞,还把木匣子砸我脚上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女人修养真差
舒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哪有这样和人说话的?对别人家的下人随意打骂已是大忌,而人家主人都来出头,却还不先与对方见礼,交代双方身份……太过分了吧?
不过……舒绿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刚才丰露不是说,巧珍已经向对方道歉,报过自己是信安王府的丫头了么?现在自己过来,她应该就知道自己是信安王府的人了。所以这女人故意不和她见礼,是在给她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想到此处,舒绿先不忙和她理论,却先微微一福身,说道:“小女是信安王府梁王爷的外孙女儿凌氏,不知夫人的府上是?”
自己先全了礼数,就是争执起来,也有了底气。果然对方见她谨守礼数,没有急着跟自己争吵起来,嚣张的气焰也不得不收敛了一些。但她却还紧紧抿着嘴,像是不屑与舒绿说话的样子,冷哼了两声。
丰露在一边看着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真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人
“五弟妹”
双方正对峙着,忽然旁边又走来一行人,直冲那嚣张的美妇打招呼。舒绿定睛一看,心下恍然——来的正是于家的三夫人章氏。
这位被她称为“五弟妹”的……就是于家老五,骁骑营原来的副将于辉的妻子吧?
那就难怪她会看信安王府的人不顺眼了
于家和信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