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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背后是谁,这个巧英却是清楚的,舒绿就更清楚了。这两个丫鬟,本来就都是从世子妃张氏的院子里出来的。
“又是我那位可爱的尚兰表姐在想着我吧……”舒绿曾对她们说笑了一句,接下来却又说:“我也很想她呀。”
当巧英回到舒绿身边时,舒绿已经梳好了头。今儿不出门,她穿得也很素淡,只是在鬓边插了一支碧玉小插做点缀。
“小姐,奴婢送早餐来了。”
长着一张尖尖瓜子脸的丫鬟巧珠,提着食盒从外头走进来。舒绿走到桌边坐下用餐,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巧珠,我给老王爷备下的寿酒已经酿好了,就在香室里放着。你们平时看紧门户,别让那些猫儿狗儿的到处跑,窜进去打碎了我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她这话也是有来历的。某天绮霞苑里突然跑进来一只小猫,差点就把舒绿吓了一跳。后来四房的人来寻回去了,说是四房里那位生了尚梅的苏姨娘的宠猫。
这群女人们关在后院里没事干,就爱养猫逗狗。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条件好了,个个都养起宠来。舒绿发现整座王府里的女人家,就是她和尚红没养这些了。
“是,奴婢知道了。”巧珠忙答应下来。
舒绿一挥手,巧珠只得退了下去。看巧珠如常离开,舒绿却不忙着吃早餐,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信息她是传达出去了,对方会有所动作吗?
她也不知道。
匆忙吃过早饭,她到老王爷和张氏处请了安,又去了尚红的院子。尚红是得到长辈们特许,免了这些晨昏定省的,这会儿却也早已起来了。
“昨儿我让他们送来的窗纱,姐姐可还喜欢?”
尚红笑得很开心:“喜欢呢,我打算待会歇了晌,我这的人手空闲了,就让她们几个替我换了新纱。”
“姐姐今天精神也挺好的,不如咱们就请大舅母派人开了库房,给姐姐取几件摆设吧?”
尚红对舒绿的建议也有些动心。她之前老是懒得打理屋子,一来是精神不济,最大的原因也是没什么人过来做客。但看舒绿盛意拳拳,真心想陪她去,尚红思量再三便点了头。
两人去找张氏要库房钥匙的时候,张氏还是挺惊讶的。
这两个丫头啥时候要好起来了?
张氏对于尚红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侄女儿,并无过多的好恶。对她来说,尚红没有特别的利用价值,她待尚红只是面上情罢了。不过实话说来,张氏也没有苛待过尚红,月钱也好,别的份例也好,丫鬟婆子的配备也好,和其他的姑娘也差不多。但生活细节上,那就从来不去照料了。
尚红平时吃药多,花销其实是不小的,张氏却也从来没想过给她特殊照顾。尚红的衣着饮食,张氏更不关注,觉得反正是尽了这管家婆的责任便可。
却没想到,这嚣张的舒绿丫头和府里其他的姐妹们合不来,和这病恹恹的尚红反倒好得很。张氏不由得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们几眼。
可尚红要求开库房的理由很正当。她母亲从娘家带来的嫁妆,理论上不属于信安王府的私产,所以抄家的时候没被抄走。尽管不多,却都是属于尚红的。现在尚红要求取几件出来摆设,天经地义,张氏总不能不让她去取——这不是让人说嘴,议论她想侵吞弟媳的遗物么。
张氏很和气地让两个婆子带她们去内库房。
“我还是头一次到库房这边来呢。”路上,舒绿与尚红喃喃细语,像是在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也一样啊。说起来,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我只看过单子。也不知道该挑什么好?”
“依我看啊……”说起这些,舒绿却还是蛮有心得的。“摆设呢,贵精不贵多。多了就杂。姐姐屋子其实挺宽大的,我是觉得多放两幅字画补壁便甚好……至于格子上,插花的瓶儿总要有的吧?现在是冬天没什么花卉,等春天来了,姐姐天天让人到花园子里绞几簇花儿回来插摆,又新鲜又好看。姐姐屋里有香炉没有?这个东西却也是必须的,我挺喜欢调香呢,改明儿再送姐姐几块……”
尚红笑吟吟看着舒绿说话,也不插嘴,心里却是欢喜的。
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真没人理会她,自己个画画看书也是一天。但昨儿舒绿去后,她坐在书房里想画画,却突然没了心情。
原来有个姐妹陪伴,果然是不同的。
自己清冷了这许多年,突然间遇上位热心肠的表妹,竟也喜欢起和人往来了。今儿在屋里正闷着呢,舒绿又来找她。尚红嘴上不说,可心情却更好了。
是以舒绿说着说着,她也并不打断,只觉得听舒绿说话甚是有趣。
说话间,库房总算到了。领她们过来的婆子拿出对牌,和看守库房的人对上了,奴仆们才恭请两位小主子进去。
因为是新搬回来的缘故,库房里并没有那种很大的灰尘味道。舒绿慢慢走着,突然在一面搭了红绸的屏风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
她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
看守的婆子素知这位凌小姐出手豪爽,还指望着待会她走的时候给个小打赏呢,所以很是殷勤地回答说:“这是三小姐她们给老王爷备下的寿礼。”
“哦?”舒绿笑了起来:“看这木头,是上好的紫檀吧?也不知里头是什么花样,你把绸子掀起来我看看。”
那婆子不疑有他,把红绸掀了下来。
“呀,真别致呢。”站在一边的尚红并不因为几个姐妹联合送礼,没算上她的份,而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或者说,她早就看开了。
那四面大理石屏风上,都是天然的水墨图案。粗看几眼,真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竟是“春夏秋冬”四季景色。
“是呀,要找到纹路、颜色都合适的云石做成屏风,很难的呀……”
舒绿笑得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今天这一趟真没白来啊……和她想象中一样呢,这扇名贵的屏风。
大理石真是好东西,不过,越是好东西,就越脆弱……不是么?
她对那婆子微笑说:“好了,赶紧盖上吧,别被我看坏了。”
那婆子谄媚地笑个不停,嘴里只说:“凌姑娘说笑呢,看看也能把这么硬的石头看坏了?”
“呵呵,是呀。姐姐我们走吧。”
舒绿没有再看那屏风,拉着尚红走了。尚红早把记着母亲遗物的单子取了过来,让那几个婆子把箱笼打开,和舒绿一起专心挑起东西来。
在舒绿的参谋下,最后尚红是挑了一个青瓷花囊,一个官窑的大盘,还有一个套湘妃竹做的笔筒笔架。她母亲留下的书画不多,两人看来看去都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尚红勉强取了一幅花鸟斗方出来。
“先挂着这个吧。”尚红看了半天,觉得只有这个算得上佳品,只是保存得太差了。边上的花绫都起了皱,还得找人去修补呢。
“嗯,就这个好了。”舒绿也觉得女孩子的屋里,挂花鸟比较好看。另外有幅石榴图,却不太适合未婚的女孩子挂,新媳妇的屋里才适用的——那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想到这是尚红母亲的嫁妆,舒绿就释然了。
两人从库房出来,舒绿又把那幅花鸟要了过去,说顺便让展眉一起拿去书画斋里修补。尚红犹豫着该不该一直麻烦这俩兄妹,舒绿已经拿在手里不放了。
“姐姐快别说客气的话。日后在府里住着,我还得多劳姐姐看待呢。”
舒绿笑得很灿烂。
她是真心的快活呀。要不是借着尚红的名头,她今天可进不来库房……又怎能看到那扇骚包的屏风呢?
她们最好别惹她,如果……她们真是想坏了她的好事,那就别怪她心狠啦。
两天之后,舒绿让巧珍悄悄把香室里封得严严实实的那坛“寿酒”倒了一点来给她。
她一闻味道,止不住的冷笑起来。
(犯我者,虽远必诛颤抖吧,惹上了舒绿的凡人们……)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一百八十一章:序幕——舒绿发威
第一百八十一章:序幕——舒绿发威
(4月16日第一更)
“要对牌才能进去?”
展眉皱起了眉头。
舒绿看他皱眉,笑道:“哥哥办不到么?”
“这个不好说,我尽力就是了。不过晚上那儿应该没人轮值才是……”
舒绿说:“反正这事,我是交给你了。还有两天,你可把时辰算准了,不能早也不能晚。”
“请问您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展眉斜瞥了舒绿一眼。
“咱俩谁跟谁,何必客气呢是吧……”舒绿才不怕哥哥不帮她呢。
她话题一转,冷笑了几声才说:“你可知道,我屋子里那坛‘寿酒’真的变质了。”
“这不是你早就料到的么……”展眉显得有点懒洋洋的。“你们女人啊,心眼比针尖还小,动辄勾心斗角个没完。”
“我这是自卫还击好不好?”
舒绿瞪了展眉一眼。“要不是她们来招惹我,我何至于出手去对付一群小姑娘。还是这么低段数的小姑娘,胜之不武啊。”
展眉不说话了,双眼微闭,思考着怎么进入库房完成任务。
寿宴前****,舒绿用了晚饭沐浴完毕后,坐在外间摹字。巧英带几人去收拾浴桶等物,舒绿随意唤了一声巧珍。
“巧珍,把那坛寿酒取来放在这屋里吧,明儿早晨拜寿时一块带过去。”
“是。”
巧珍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巧英手里拿了钥匙,去香室取寿酒。
交代完这一句,舒绿像是浑不在意那寿酒的事,低头继续临摹。她自幼练字,书法上还是较为得意的。不过习字这事和习武一个道理,不进则退,是以舒绿也不敢松懈,一有空就抓紧时间多练练。
反正她也不爱针线女红,倒把那些时间省下来了。至于因为不识女红会让人背地里嘀嘀咕咕,说些酸话,这个舒绿是真不介意。在欧阳家住着那段日子,她接触到的江城大家闺秀也不少,真正针线活好的那真是极少数。就算是真的爱好这个的,一年到头也做不来多少东西,家里根本就不指望她们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就像林黛玉那样的,一年到尾只做了个荷包,也没人说她不是。越是大户人家,对女孩子的针线活要求反而越低。可以当成一项特长,却不是必须擅长的技能……
反而读书识字这种事情,却是很受家长重视的。别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因为女子不能考科举,所以写文章、写诗词什么的没必要,所以女子无才说的是“文才”。可是识字却是必须的,不然林如海闲的没事干给女儿请老师干什么?《红楼梦》里元春回来省亲,还出题目考究家里这些女孩儿呢。连那位“大字不识”的王熙凤,逼得紧了也能写出“****北风紧”,也不是一点儿墨水都没有。
舒绿记起前儿尚红对她说,家里准备请西席和教养嬷嬷来开个闺塾,让这些女孩儿们都去上学。既要读书,也要学规矩——因为京城里名门世族中的千金小姐,谁都是这么养着的。
“到时候,咱们就更加能每天坐在一块儿玩了。”尚红本来对这事无可无不可,但有了舒绿的陪伴,她却也开始憧憬起到闺塾里的情形来。
不过这闺塾怎么说也得到开春才能建起来,所以舒绿目前还是自学为主。
她刚写完半页纸,巧珍就捧着酒回来了。
“小姐,这酒放哪儿好?”
巧珍双手捧着酒,恭恭敬敬地问道。
舒绿头也不抬:“放那边小几上吧……唔,你过来替我磨墨,这一砚的墨都用完了。”
“是。”
巧珍应了一声,见巧果帮忙收拾完了屋子正要往外走,遂叫巧果过来。
“巧果,你替我把酒放好,我去给小姐磨墨。”
巧果不疑有他,赶紧过来接手。
巧珍郑重地把酒递给巧果,嘴里说:“接稳了……”
那边厢,巧果也很小心地接过来。却不知怎的,巧珍的手一重,巧果双手被她连人带坛一压,滑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那坛沉重的寿酒从巧果的双手间滑落——
“呀——”
巧珍尖叫了一声,做出想去抱住那正在坠地的坛子的姿态,恰好把同时扑过来的巧果格了一格。
巧果眼睁睁看着寿酒就这样从自己手里,轰然砸到了地上。
“锵啷——哗啦啦——”
瓦片碎裂,琼浆迸出。瞬息间,一坛完好香浓的寿酒,变成了一堆狼藉。
“你们干什么”
舒绿又惊又怒地从书案后狂奔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情景。浓郁的酒香充盈了整个屋子,味道又香又醇,可屋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这美酒的香味失去了感觉。
一屋子人如泥雕木塑般瞪着地上的碎片与酒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巧珍,她尖叫着伸手一指巧果:“你怎么把小姐的寿酒给摔了你故意的”
“不不不,奴婢不是故意的……”
巧果的脸刷的变白了,连连摇头摆手,结结巴巴地替自己辩解。“小姐,奴婢真不是有心啊,是巧珍递给我的时候不小心……”
“啪”
舒绿一巴掌把巧果扇倒在地。
巧果只觉得脸上一辣,耳边嗡地响起清脆的巴掌声,随即被舒绿的掌风扇倒在地。
这是舒绿到这世上来第二次打人,上一个“受害者”是她的堂姐舒媛。面对舒媛,舒绿或许还有两分顾忌,但打起巧果这奴才来,舒绿可是出了全力的。
被舒绿这么一扇,巧果彻底懵了。她捂着脸倒在地上,刚刚仰起脸想继续为自己辩解,突然又有一个耳光扇上了她另一边脸。
“啊……小姐……”
巧果惨叫起来,却不敢退开更不敢还手。舒绿居然就这么闷声闷气地扇了巧果好几记耳光,打得巧果鼻血都出来了,才不情不愿地住手。
被舒绿突然间的出手镇住了,巧珠和另外的两个小丫鬟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装透明人,只盼小姐别注意到自己。
想不到……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小姐,发起怒来是这般模样
她不像别的小姐似的,先是骂人,砸东西,再让人惩罚奴婢……而是直接暴起,自己把人打了个半死
这……她就不担心自己的闺誉,名声么……
她们却不知道,舒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这王府里,她的出身本来就是个弱势,如果自己不彪悍点,怎么震慑那些想踩在自己头上的人?
这一顿打,明里打的是巧果,却是敲山震虎的意思。
而站在一边的巧珠心里有鬼,总以为巧果是为了达成任务,故意去摔烂那坛子酒的。不过这牺牲也太大了吧……至于巧果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有心摔那酒,因为她早早就在酒里下了让酒变质的东西啊。可她也没看出来,这是舒绿让巧珍布下的陷阱,专门挖坑给她跳的。
在舒绿发现香室内的“寿酒”变质后,她查出往酒里下东西的人是巧果,就在琢磨着怎么做了。
“来人,把这贱人捆了,关到院角那间装杂物的小屋里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
巧英和巧珍说动手就动手,拿绳子把已经被打傻了的巧果捆了,直接拖了就走。
“这死奴才……”舒绿咬牙切齿地扭开头,不去看地上那堆垃圾。“你们是死人呐,还不赶紧打扫?”
“是,是。”
巧珠和两个小丫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来。
舒绿像是真被气疯了,一甩手就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巧英和巧珍回来向她禀报。巧珠在外间听见舒绿说:“怎么处置那贱人?我管她去死要不是明儿就是老王爷寿辰,我早请大舅母将她活活打死了,我那寿酒……你们倒是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啊?”
她声音里满是怒气,巧珠想起刚才被打得流血的巧果,忍不住一哆嗦。幸好自己没动手啊……
尚兰连夜听到这消息时,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呵呵,巧果这奴婢却是蛮忠心可靠的嘛。前两日不是来说,已经找到机会给那寿酒里添乱了么?今儿是不是怕不保险,特意豁出去把那酒给摔了?
可惜这么一来,也太着痕迹了些。
不过想不到那小表妹居然也是个爆炭性子,说打人就打人?正好跟母亲告上她一状,让母亲好好教训教训她,哪有姑娘家自己跳出来打奴才的。唔,但自己以后也要小心,别惹毛了她,被她冲过来厮打也挺可怕的……
“小姐,您可得帮帮巧果啊,她还被关着呢……”巧珠颤声说。
“知道了。”尚兰不耐烦地一挥手:“死不了的,你以为她真敢弄死人啊。先过了寿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