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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时她虽被吴老太爷丝毫不留情面地晾在当场，却也并不敢追上去硬杠，只能呆望着吴老太爷的背影在内室门口消失，愣怔了片刻，带着满腔怒火悻悻然离开。
回到春晖院，吴氏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对吴嬷嬷气道：“嬷嬷，你听听，父亲说的那是什么话？琪儿的亲事怎么就是有的没的了？琪儿怎么就被我教得不好了？还说他们吴家……他们吴家……”气得说不出话来。
吴嬷嬷忙劝道：“太太，老太爷未必就是那意思，六姑娘和吴表少爷的亲事……老太爷另有苦衷也不一定！”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了？当初他让我哄着老太太答应莫五亲事时怎么不说有苦衷？这会儿亲事定了，他有苦衷了！我看他就是想找借口过河拆桥！利用完了人就想要踢到一边去不认！他要真是想那么办，那他可是休想！看我不打上门去闹他个鸡犬不宁！”吴氏越说越气，就从椅中跳了出来。
吴嬷嬷忙拉住她继续劝：“太太有话瞅机会和老太爷说开了也就是了，可不要这般胡猜乱想，平白坏了您和老太爷的父女情分！”
“父女情分？嬷嬷，这几十年你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吴家是怎么样的！你就说说，他什么时候对我有过父女情分了？瞅机会和他说开了？你看他可给我说话的机会？今儿嬷嬷是没有看到，他是把我当仇人呢！父女情分！我和他哪里还有父女情分在……”
“太太！”吴嬷嬷见吴氏越说越不忌，忙出声打断，“太太这话咱可不能乱说！就算老太爷做得不对，有些话您也只能搁在心里头，哪能这么嚷出来！太太不是不知道，这府里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咱笑话呢，太太可不能给……”
“我有什么笑话给他们看的！谁又比谁好到哪儿了？”吴氏不服气地说道，声音却到底不觉低了下去，发了一会儿呆，就拉着吴嬷嬷诉起了苦。
“嬷嬷，你说父亲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这么对琪儿？琪儿到底差到哪里了？他就这么的看不上？”
六姑娘到底差到哪儿了……吴嬷嬷觉得这话很不好回答，抛开六姑娘是大房姑娘这一桩，平心而论，她觉得六姑娘……哪儿哪儿都……算不上好。
她要是吴老太爷，她也不愿意答应吴表少爷娶六姑娘。
可这话吴嬷嬷肯定不能对吴氏说了，只能继续捡好听：“太太怕也是错怪老太爷了！老奴觉得老太爷的意思大概也是……也是，也是想要太太把六姑娘教得更好些，以后……太太知道，吴表少爷将来是要进朝中为官做宰的，太太把六姑娘教得更好了，回头嫁了吴表少爷那也……”
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因而后面她就编不下去了。
“为官做宰？”吴氏又忍不住叫了起来，“现在他们吴家就想要过河拆桥了，还等到他为官做宰时琪儿嫁他？别的不说，我看父亲就是想悔婚！”
“……”吴嬷嬷更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老太爷明明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亲事，哪来悔婚一说？
但她知道吴氏的性子，顺毛驴，只能劝不能驳，就继续设法子劝：“要不然太太再等等，等表少爷进了翰林院，或者五姑娘嫁去莫家后……那时老太爷才真的顺心了，太太再去问问？或者就能成了也说不定！”
“又是等！我这等了多久了？莫五眼看着就要嫁进吴家了，老太爷到现在却连个准信都不给我！还要我等！”吴氏恨恨地说道。
可虽然不甘，她却也没有什么高明的法子逼得吴老太爷马上答应了亲事，只能继续等了。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不过这次吴承谕倒没有让她等太久。
春闱过后，按照惯例，探花莫少桦奉旨直入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韩明哲和吴承谕双双通过考试选取了庶吉士，入了馆。
“这次，老太爷总没有话说了罢？”吴氏又再次鼓起勇气。
去了吴宅。
结果，自然丝毫不出意外，仍再次无功而返。
这次，受打击太重，回来后她连向吴嬷嬷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到了此时，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老太爷从一开始，就是打了过河拆桥的主意啊！亏我还那么傻，为他跑前跑后，做驴做马，到最后才发现上了人家的当！”
吴嬷嬷这次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她了，只能一遍一遍地给她顺着气，说道：“老太爷……六姑娘不嫁吴家就不嫁吴家罢，京城里那么多王公贵族，世家公子，说起来也都比吴表少爷差不了多少，太太放开眼光再好好地给六姑娘挑一个就是！”
吴嬷嬷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要开解吴氏，哪知话一说出，却不偏不倚地正正扎到吴氏的心窝子里。
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世家公子是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向她家琪儿提亲的呀！琪儿都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了！再耽搁下去……吴氏想着，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映月院，莫少琪却对吴老太爷一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和吴承谕的亲事没有什么感觉，虽然长宁侯世子已经无望，但她却依然不愿嫁给吴承谕。
想到许子昊，莫少琪不由就想起正月雪地上梅树下发生的那桩那断了她所有旖念的事，脸色就阴沉了起来：“莫七，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还我的！”
凤仪苑，正靠在窗前翻闲书的莫少璃抬手摸了摸耳朵：“又是谁……在骂我呢？”自己得罪的人多，会被人背后说小话也不稀奇。
对面低头抄账本的紫萱闻言抬起头来，笑道：“为什么是骂？就不能是想么？”
“说的也是呵。”莫少璃笑着放下书，端起茶盅刚想要喝茶。
雪鸢猛地从门外蹦了进来：“姑娘！姑娘！四、四、四太太……”
第三三O章 操办
“四太太……四太太要生了！”雪鸢憋了半天，终于把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莫少璃在雪鸢话还没有说完时，就已站起身跑了出去。
因为按日子柳佳慧已经到了要生的时候，这几天莫少璃不但自己一天三次地往冬曦院跑，她抽不出空闲时也会派了丫鬟一趟一趟地去探消息，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还好一切顺利。
柳佳慧三月十七日戌时发动，于次日午时顺利产子，生下一个健康漂亮的小男娃。
莫家六少爷，莫少桐。
莫四老爷莫骏三十挂零，才得长子，莫老太太喜悦异常，说道：“桐哥儿是长子，这洗三宴可要好好操办了！”
当年四房第一个孩子莫少璃出生时，莫老太爷正重病在床。莫少璃出生第二日，莫老太爷与世长辞。莫老太太自然没有什么心思给莫少璃办什么洗三宴，没有当场把她摔死……莫老太太都觉得自己宽宏大量了。
惠安长公主虽然觉得亏待女儿，但一来死者为大，莫家当时要给莫老太爷举丧，顾不得莫少璃这头；二来惠安长公主也知道，莫老太爷是因为赐婚圣旨被气得病倒在床，久病不治，如今一命而亡的。
她知道莫家人恨她和女儿都不及，哪里还敢要求给女儿办宴席，心中难过，也只能地抱着女儿背着人偷偷地哭。
连莫骏也不敢让看见知道。
莫骏那时本来就对赐婚不情愿，父亲莫老太爷还又因为他的婚姻而死，再被莫老太太各种哭诉洗脑成功，就也觉得是莫少璃克死了莫老太爷，对她的出生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所以莫少璃不仅洗三宴没办，连后来的满月宴，百日宴……甚至生日宴，都与她无缘。
因为大家都觉得，她都克死了老太爷，她的生日，有什么好庆的？
理所当然地就觉得应该忽略。
那时小小的莫七七不知道缘故，还曾经因为别人都可以过生辰，就她偏偏不能过和娘亲惠安长公主大闹过几场，却每回不但被莫少琪告到莫老太太跟前挨训，更会紧接着再被莫四老爷痛斥一番。
因而细说起来，莫七七其实是个可怜的小孩。
如今的莫少璃是不会在意这些了。
听莫老太太说要给新出生的弟弟办洗三宴，莫少璃兴头比谁都足，劲头比谁都大，立即就把拟定菜式的差事包揽到了自己身上，对莫老太太说道：“祖母，交给我您只管放心！我保准会让宾客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办席面……”
吴氏瞪她一眼：“七丫头，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呢，你乱起什么哄？”
刚才莫老太太说要给莫少桐操办洗三宴时吴氏就已经气得不行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当初松儿出生时，各样宴席都操办了是不假，可那都是应该的！松儿是长房长子，莫家的嫡长孙，怎么热闹怎么喜庆都不为过！
如今四房新出生的这个都排到第六了，竟还想要和松儿齐肩？拿公中的银子给四房长脸……吴氏好想拎根棍子把莫老太太的糊涂脑壳敲醒，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莫少璃竟就先说话了，还说要拟定菜式！
谁不知道莫家门里就数着凤仪苑最铺张浪费了，让她拟菜单……那得往里面填多少银子？
想得倒美！
吴氏又狠狠瞪了莫少璃两眼，对莫老太太说道：“娘，府里如今什么境况您又不是不清楚！一年不如一年，账上有多少亏空都还没有填补上呢！娘嘴巴一动，就又要花钱！我手里可没有那么多银子给谁操办那些有的没的的宴席！”
吴氏一张嘴，莫少璃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这个大伯母……也是世间少有了。
拿着莫府的掌家权，还真当公中银子的就都是大房的了！
她做什么都是分内的，大房谋什么都是应该的，甚至她为了算计许子昊吴承谕无中生有办宴席也是可以的……只轮到别人，就都不行！
爹爹每年俸禄银子都全数交给公中，如今竟连弟弟的洗三宴都办不得了？
只莫少璃在这种事上向来懒得和吴氏费口舌，也不说破吴氏心里那龌龊念头，只对她似笑非笑道：“大伯母别急着打断我呀！我这正要说呢，办席面的银子也不用公中出，从凤仪苑的账上走就好。”
吴氏听了却更气了。
从凤仪苑账上走！从凤仪苑账上走！凤仪苑……凤仪苑那些金银财宝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好不好？如今却要被别人拿去挥霍！
吴氏气得……又盯着莫少璃狠狠地瞪了起来。
正月里雪地上的旧恨还没消完，这就又添了新仇了。
莫老太太听了莫少璃的话却十分高兴，对她来说，不用公中出银子就把能事儿办了，那简直再好也没有。
“还是七丫头想得周全！这也是你的孝心！那就这么着罢！席面由你来定，菜单子也由你来拟！菜么……务必要多！要好！要让人满意！”莫老太太立即说道。
钱不用她出，她便也没有好心疼的了，排场当然越大越好。
弄得好了，都是莫府的面子，也是她的面子！
“娘，你怎么……怎么能由着她呢？她才多大？席面还要让她定？”吴氏见莫老太太不但同意了莫少璃提议，还鼓动着莫少璃往好里大里弄，不由叫了起来。
莫少璃却看也不看她，笑吟吟地对莫老太太说道：“果然还是祖母心疼弟弟！孙女知道了！孙女这就回去准备，定然把席面做得又多又好！又让人满意！”说完瞟了吴氏一眼，起身告退离开。
吴氏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奈何莫老太太这会儿对莫少璃正满意着呢，满面笑容地目送她离开，笑道：“要说还是七丫头，就是比她几个姐姐懂事些！”
吴氏：“……”
她觉得自己是没法在留在这里了，要不然不被死丫头气死，也会被老太太气死！
老太太也真是，老糊涂了！
抬着四房压他们大房，是一个当家老太太应该做的事么？
吴氏话也不想和莫老太太多说了，愤然起身离开。
回到春晖院后，她忿忿地坐在椅中想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第三三一章 圆满
凤仪苑里，莫少璃对紫萱道：“告诉采买，鸡鸭鱼肉都要最肥美的，果蔬都要挑最新鲜的，不要怕浪费银子！”
一年也难得浪费几次，不是么？
紫萱笑着说道：“林聪说程先生听说姑娘要给六少爷操办洗三宴的席面，让璃园那边咱们的饲养场和菜地都准备好了鸡鸭鱼肉和新鲜的果蔬，阿牛还又带着人去捉了两只活狍子，明儿一早就都会送来。算下来采买那边也不需要买太多东西了。”
莫少璃低头看着菜单道：“是哦，我怎么把咱们自家的东西忘了！咱们那饲养场……”
正说着，雪鸢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愤然：“姑娘您说说，大太太她是什么意思？”
莫少璃抬头看她，笑道：“这又是怎么了？就把雪鸢姐姐气成了这样？”
雪鸢气呼呼地说道：“还不是大太太了！她明明知道明儿六少爷过洗三宴，今儿却给厨子们都放了假，只剩了一个应付今天的晚膳和明天的早膳。就这一个，刚才奴婢去问了姑娘说的那几样菜，她却说‘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稀罕物？奴才能耐少，可做不出那稀奇东西来！’。姑娘您说说，大太太这是不是存心想拆咱们台？”
“就为这事儿啊？”莫少璃放下手里的笔，笑道，“雪鸢姐姐你忘了？咱们是做什么的？东寺街上咱开着一溜酒楼呢，还怕没有厨子用？有什么好和她计较的？”
想要釜底抽薪？
吴氏，也就这点能耐了。
春晖院，吴氏却还在为自觉高明的主意沾沾自喜。
你想要铺排？我却偏让你有钱也铺排不成？
厨子家有事总可以吧？厨子的家人生病了总可以吧？就是厨子家没事，厨子的家人没有生病，我乐意放假给厨子休息总可以吧？
没有了厨子，看你宴席可办得成？
不得不说，吴氏虽然耗尽半生都在算计别人，可智商却从来没有好好连上线过。
这回，她一定忘了，世上的厨子除了莫家厨房那几个外，还到处都有。
只要你足够有钱！想要什么样儿的都可以。
因而就在吴氏暗搓搓地期待莫少璃会在莫少桐的洗三宴上，面对满座宾客却因为没有厨子做不出席面而大失颜面，大丢其丑时，一道道精美绝伦，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丫鬟们如流水价端了上来。
而每一道菜上来，都引起席中惊叹一片。
“这不是春华楼的头道招牌菜‘春华秋实’么？怎的莫家的厨子也会做？看上去还竟和春华楼的师傅做得一般无二！春华楼的掌柜回头可不要来莫家闹事，说莫家厨子偷了他们的师！”
“什么莫家的厨子偷师？你不知道么？莫家今儿是请了春华楼的大掌勺来的！还是最好的几个！”
“请了春华楼的大掌勺？还几个？莫家什么时候这么富贵了？竟请得起春华楼的师傅了？”
“你就听他胡讲罢！春华楼的大厨从不外请的！”
“谁胡讲了？不信你等下尝尝味道就知道了，看是不是和春华楼大掌勺做得一模一样？你可不要说偷师能把味道一般无二地偷来！”
“这可真是稀奇了！上次家母过寿时我亲自上春华楼去请掌勺师傅，可出多少银子人家也不去！这可真是……”
“听说今儿这席是莫七姑娘出面操办的，莫家虽然败落，可莫七姑娘……”他压低声音说着，对边上人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神色。
“我知道，莫七姑娘是先惠安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嘛，先惠安长公主是先太后心尖尖上的人，不说别的，当年长公主下嫁，十里红妆进莫府……”
……
窃窃的议论声，从宴席开始就不绝于耳。
吴氏在席中听着，嘴都要气歪了。
她昨儿安排了厨子们放假后，就假托身子不适，一天没有出春晖院。她以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来看莫少璃的笑话就行了。
哪知，人家却背着她把春华楼的大掌勺都弄到了府里来！
死丫头这是想要做什么？要上天吗？
被人当面打脸这么响，吴氏终于挂不住了，胡乱吃了两口，就又假托身子不适，匆匆离了席。
莫少琪恨莫少璃入骨，本来她听说宴席是莫少璃操办，不打算来的，但吴氏对她说席中有莫七的笑话看，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席。
现在，哪里有莫七的笑话看了？她分明是大出风头好不好？
莫少琪看着莫少璃风光无限的样子，早就忍不住了，但她却也不敢当场和莫少璃闹，只能把气撒在吴氏头上，追着吴氏到春晖院一场大闹。
莫少璃对吴氏和莫少琪的提前离席并不放在心上，夫人太太那边有三伯母帮她照看着，小姐姑娘们这边她完全应付得来。
她不指望吴氏母女能帮她什么忙，能老老实实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