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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两年也好？
沈策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没理他的话，朝着垂花门处看门婆子走了过去。
“表哥，我来！我来！”宋恬猛地回过神，窜到他前面，对看门婆子说道：“你去请昭阳县主过来，就说我，还有我表哥三哥想要见她……有事要问她。”
春晖院，吴承谕到时，吴氏正在屋中和吴嬷嬷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神色鬼祟，言语隐晦：“……吴新这些天能下床走路了罢？等下前院那边你让他……”
廊下站着的金燕看到吴承谕从外面进来，忙高声向屋里禀报：“太太，吴表少爷来了！”
吴氏忙坐直了身子，对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可都记住了？”
“老奴记下……了。”吴嬷嬷低声答应着，退了出去。
吴承谕从门外走进来，看了一眼从自己身侧退下的吴嬷嬷，问吴氏道：“姑母找我有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吴氏见他进来，脸上就堆上了笑。
只那笑，细看却透着几分不自然。
“姑母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来看看姑母！听说今儿你来了，姑母就想要找你来说说话。”吴氏说着让他入了座，看着金燕给他上茶后，示意金燕到门外。
金燕出去后，吴氏轻咳了一声，问起吴承谕的近况来：“……日子可还过得惯？缺什么少什么要对姑母说！你祖父回去了，姑母却还在呢！不能委屈了你……”
殷殷切切，谆谆而教，十分关怀。
末了还又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管以后如何，书还是要读的！”
“我很好。书在读。”吴氏唠唠叨叨说了一长串，吴承谕回答得却简短而敷衍，不耐之情毫不掩饰。
他从前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姑母，这次吴家遭难后，她对吴家那种迫不及待想要撇清关系的态度和言行让他更觉厌恶，他就是有什么心里话，也不会想要对她说。
吴家是败落了不假，但他的骄傲却还在，他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没有必要，也不想对她趋言迎合。
第三九三章 诱导
虽然吴氏洋溢着满腔热情，想和自己这位侄子拉拉家常，说说心里话……不，应该说想要套出他的心里话……可奈何吴表少爷却对她敬而远之，拒以千里之外。
两人之间谈话进行得尴尬而艰难。
吴氏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越来越焦躁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真当自己还是吴家的掌心宝么？若不是想要……我会这么巴着你这样一个罪臣之子？她心中暗骂，目光中闪过几丝冷意，脸上笑容却越发温和慈爱。
“谕儿。”她干笑一声道，“其实，姑母今日叫你来，也是有话要问你。”
“姑母有话请讲。”吴承谕淡淡道。
他就知道吴氏无事献殷勤，那会怀着什么好意？方才还说是为关心他……哄她自己吧……吴承谕心中暗生警惕，却也不动声色，想要看看吴氏到底会说出什么来。
“姑母也就是想要问你，问问你……”吴氏说着话，声音不觉低了下去。
虽然她心里计划得好，可真到面对吴承谕，她才发现，那些早已想好的说辞，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出口。
毕竟，她打算要说的，不是一个姑母应该问侄儿的话。
吴承谕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神色淡然地低头去端桌上的茶盅。
不用吴氏开口把话说出来，他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的来，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他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懒得去问。
“姑母是想要问问你，到了现在，你对莫七……你莫七表妹……”
虽然话很难出口，但她今天却必须要说，因而吴氏心一横，说道：“姑母其实就是想要问问你，到了现在，你可还想要娶你莫七表妹？”
吴承谕闻言手一抖，差点泼翻手里的茶盅。
但不过片刻，他便稳住了情绪，抬起头时，已神色无波：“姑母此话何意？”
果然苦难使人成长，一场家族倾覆，不过半年，便把一个浮躁轻佻少年，进化得深藏不露。
去年莫少珍和诸暨吴家族长儿子定亲后，吴氏接二连三去催问吴老太爷莫少琪和吴承谕的亲事，吴承谕知道后，对吴老太爷说道：“我绝不会娶莫六！你们若是答应亲事，就自己去娶她好了！”
吴老太爷本来就对莫少琪没什么想法，听了吴承谕这话，对吴氏拒绝得就更加坚决。
而吴承谕所以会那般坚决地拒绝莫少琪，除了他原本就不喜欢莫少琪外，更是因为，他心中已认定了莫七表妹。
他当时没有对吴老太爷明说心事，也是因为怕会被吴老太爷拒绝，更怕吴老太爷以为他是因为七表妹而拒绝了莫少琪，迁怒了七表妹，使得事情没有转圜余地。
按着吴承谕的计划，他是想要找了机会先求得母亲答应，而后让母亲说服父亲，再然后……因而在和莫七表妹定下亲事之前，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对七表妹的心思。
免得横生枝节……尤其是一心想要把莫六嫁给他的姑母吴氏，若是知道他心里念着七表妹，不知道会去祖父面前怎样大做文章。
他以为他瞒得好。
他却并不知道，他和七表妹从最初相遇，就是他姑母吴氏的一场算计。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心里不明白？却来和我装糊涂？”话头既然开了，吴氏也就不打算拐弯抹角了。
她着脸和他没话找话地扯了这么半天，也有些心累了，不想在兜圈子了。
“姑母……在说什么？”吴承谕回了回神，微露茫然地望着吴氏。
七表妹现在已经和沈策定了亲，沈策固然可恨，可七表妹却无辜，她被赐婚并不是她的错，他不能因为自己无望的奢念去坏了她的闺誉。他喜欢七表妹的事以前不能让人知道，现在就更不能！
姑母也不行！
何况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姑母！
存着这样的心思，吴承谕虽然对吴氏问的话心知肚明，却茫然着脸和她装傻充愣，摇着头道：“侄儿，听不明白姑母的话。”
“你当真没有听明白？”见到了这个时候，吴承谕竟还和她装傻，吴氏再也淡定不住了，声音不觉地尖锐了起来。
“侄儿，听不明白。”吴承谕又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喜欢莫七表妹，但一直以来他都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事。七表妹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有给过了他任何回应，甚至处处避嫌着他。
只要他不承认，别人就拿不出什么把柄来，姑母难道还能强逼着他认下不成？
“那你……你去年住在府里时，一趟一趟给莫七送东西，写诗稿，拦着她说话，处处讨好她，难道都是假的？”吴氏尖声道。
“那些……”吴承谕摇头微笑道，“我想姑母你是想多了。”
“我给七表妹送东西，写诗稿……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了好东西，就想要和姐妹们分享罢了，哪里就有什么别的意思了？姑母你可以想想，除了七表妹，我难道就没有送过六表妹东西么？在家里时，姐姐妹妹我也都时常送的，送七表妹，又有什么稀奇了？”
“你这是……”吴氏被他驳得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倒没有看出来，吴承谕这小子居然如此狡猾奸诈，能言善辩！几句话就把有心事情撇得干净，把有心变作了平常！
她以为他那么轻易就入了自己的套，对莫七见色起意，对付起来就算不会是手到擒来，也会极容易。
没想到他竟对死丫头这般维护！
吴氏把吴承谕弄来，就是想要拿话诱他，让他把对莫少璃心思对她当面说出来。
虽然事实上吴承谕只是单相思，但他只要开口承认，她就有本事把他的单相思演变成他和死丫头两情相悦，把两人有私情的话传播开来，并坐实了去。
让死丫头有口难辨！
运气好，再能把吴承谕和死丫头弄到一处，哪怕只是说上两句话……
她就会让它变成铁证如山！
只吴氏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吴承谕口风竟会如此的紧！
不但对事情完全矢口否认，还轻描淡写地把死丫头摘得一干二净。
这让她如何甘心？
第三九四章 只是
吴氏虽然说不上和吴承谕有多亲近，但她谋算他这么长时间了，又还又曾经把他当做女婿人选。她对他，也算得上了解熟悉。
她知道，吴承谕这些年被吴家人宠惯了，最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一味对他强逼，只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还是应该……吴氏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里的气恼，缓了语气说道：“谕儿，你就不要欺哄姑母了，姑母可是真心想要帮你！七丫头长得那么好，你会喜爱她也没有什么错。你若对她有心，只管告诉姑母，姑母定当全力帮你把她弄到……娶到家！”
言之殷殷，情之切切，听上去诚意十足。
然，这话要是搁在前年，甚而去年吴家败落前，吴氏对他说这么，吴承谕或者就真会信了，甚至也许就真的会把对莫少璃的心思对她全盘托出，希冀她能够帮他说服母亲父亲和祖父。
现在……
他会信她？
她是把他当成傻子了吗？吴家遭难前她还一趟趟跑去吴宅，又求又逼的让祖父答应他和莫少琪的亲事……这阵子她却又对他说，她要帮他娶七表妹……真当他傻呢！
“姑母此话……”吴承谕目光落在吴氏脸上，慢慢说道。
“当真！当真！姑母这话是当真的！只要你肯认了你对七丫头的心思，姑母定然会想法子帮你成了心愿！”吴氏忙连声保证道。
吴承谕却微笑摇头，接着说道：“……说得有些稀奇了！我对七表妹……并没有什么心思，从最开始，我便只是……把她当做表妹看，罢了。”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一断一续，仿佛说了这样的话，七表妹就真的从来没有住进过他心里，以后也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这种感觉，让他，切肤锥骨，痛彻心扉。
可再痛，他也必须要说。
因为他觉得，他说了，他自己也就会相信，相信七表妹原本真的……就和他没有什么任何关系，她本来就一直只是……莫家七表妹，罢了。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你……”吴氏并不知道表面上看着神色淡然的吴承谕说此话时已然心碎如齑，她只认为他就是在和她装傻，便被他的不知所谓气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吴氏气得直想扑过去扯住吴承谕，狠狠打他两耳光，打到他清醒！
自己费尽心思，才想到这万无一失的好主意，只要他肯承认，自己就有法子把死丫头名声搞臭，让她嫁不成沈三公子！
如今吴家败落了，眼光定然也没有那么高了，事情弄成了后，她若是心软些，说不得真会去在吴家面前帮他和死丫头说点好话。也不说非要把死丫头弄给他做妾了，就让他娶到家里做妻，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一来，她这里可能称心如意地把死丫头从云端拽下，踩到脚下；他那边也能够如愿以偿地把他心心念念的七表妹到手。
如此完美，他却偏偏不肯合作！
“你真的不想要娶她？”话说到此，吴氏是真的装不下去了，沉了脸问道。
“姑母慎言！”吴承谕演戏也演得腻烦了。明明心里难过得不能自已，脸上却要装得云淡风轻，到了此刻，他也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就也沉了脸。
“莫七表妹如今是皇上亲口御封的昭阳县主，也已被皇上下旨赐婚给了沈尚书，姑母却还一口一声地说着这样不知所谓的话，是想要害死我？还是想要害死你自己？”
他话说到这里，语气已然变得凌厉：“姑母要问的话侄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没有别的事，侄儿……要去到前面观礼去了！”说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你……你等等！我还有话……”吴氏起身想要拦他，却被吴承谕侧身躲过。
他迈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吴氏望着吴承谕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直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啪”的一声摔了个茶盅，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他以为他不承认，我就拿他没法子了么？他可是想错了！”
说着话，她目光渐冷，神情也狰狞起来。
她筹谋了这么久，万事俱备，箭在弦上，不管吴承谕配不配合，今儿这事儿她都做定了，还必须做成了！无论如何，她不能允许死丫头嫁进镇国公府，甚至不允许她继续活着！
以前不能，现在就更不能！
数月来，吴氏找机会几番试探侯嬷嬷，虽然没有从她口中问出确切的话来，却也隐约觉得，侯嬷嬷只怕真的知道当年的事。
以后若是侯嬷嬷牙关紧，不说出倒也罢了；若万一，哪日她喝醉了酒，透出了口风来，被死丫头知道……吴氏脸色越来越沉，“啪”的一声，又摔了一个茶杯：“来人！”
“太太？”吴嬷嬷应声从门外走进来，觑了觑吴氏的脸色，又转头朝门外望了望。
刚才吴承谕来时她从屋中退出来后，到房前房后巡视了一周，就一边站在门外廊下放风，一边竖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吴氏和吴承谕在屋里一声高一声低地说话时，她门外听得脸色一变一变的。吴承谕和吴氏谈崩怒而从屋里冲出时，她忙退闪到一旁。
望着吴承谕飞快消失在院门处的背影，她心中知道：太太只怕是，低看了表少爷了！
以前或者……但如今的表少爷，却不是从前的他了……她正对着院门发愣，就听见吴氏在屋里摔东西发怒的声音，心里叹了口气，走了进来。
“太太息怒，”吴嬷嬷转回头，对吴氏说道，“老奴觉得，吴表少爷他也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所以才会……等他想通了，也就会明白太太的一片苦心。”
“等他想通？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者，你看他哪有半点打算想通的样子？死丫头都十四岁了，婚期眼看着就要定下，我哪有那么多功夫去等他想通？何况了，哪里还有多少今天这样的机会让我用？”吴氏冷声说道。
第三九五章 报信
“可是太太，”吴嬷嬷迟疑着说道，“表少爷紧咬着牙关不吐话，咱们……”
其实从吴嬷嬷内心来讲，她很希望吴氏能终止今天那疯狂的行动。不说以七姑娘的聪明伶俐，事情能不能做成尚在两可。而是……
如果事情做不成也许倒还好，她侥幸或者能逃过；若真的做成了……
等着她的下场，怕就只有死！
七姑娘早已经不是以前性子莽撞无知，在府里地位低下，任是谁都可以随便揉搓陷害的七姑娘了，现在的七姑娘，已今非昔比。
前次六姑娘在四少爷新房设计谋算七姑娘，七姑娘不过扭伤了手腕，六姑娘就被老太太罚跪祠堂禁了足。
就那还不算，镇国公府沈三公子知道七姑娘受伤后，亲自上门探望，不但成车成车的珍稀药材送进凤仪苑，还又不过在老太太面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
老太太就立即又让六姑娘多跪十天祠堂，禁足了三个月。不管大太太怎么跳，六姑娘怎么闹，老太太就是咬定了不松口，把六姑娘罚得足足的。
这次，大太太竟还又想算计七姑娘，竟还让自己和儿子去下手……自己倒也罢了，就是真把这条命交给了太太，那也是自己欠她的。可是儿子，儿子……若是……
吴嬷嬷心中愁苦，不觉又想得走了神。
“嬷嬷，嬷嬷！”吴氏本来就在为了吴承谕的不合作生着气，连着对吴嬷嬷说了好几句话，却不见她应承，不禁更加恼了。
“嬷嬷！你又在发什么呆？充什么愣？我看你年纪也真的是大了，近来总是这般迟钝钝，神叨叨不知在做什么，我问你话呢！”吴氏提高声音叫道。
吴嬷嬷总算被她惊回了神：“哦？太太！我……老奴，老奴是在想，在想……”
她正想要找什么话把自己刚才的失神遮掩过去，却被吴氏不耐烦地打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有正事要做呢！要怎么做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吴嬷嬷迟疑了一下说道。
“那便去罢！”吴氏挥了挥手道，“告诉老太太，我有些头痛，歇一歇再过前头去。”说着抬手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阴沉着脸陷入椅中。
吴嬷嬷答应着慢吞吞地转身向外走去，还未及到门口，又被吴氏叫住：“等等！嬷嬷，吴新那边你可要给我交待好了，别让他给我出乱子！若是有什么差错，我饶不了他！”
“是，太太，老奴会好好叮嘱他，不让他出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