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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莫少璃看着莫少琪，忽然就觉得她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此时虽然已过戌正时分，天色黑透，但因为这里是新婚喜房，屋里屋外到处张灯结彩，灯笼火把，直照得四处如白昼一般。
灯火映照下，莫少璃看到莫少琪不仅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色，连眼睛都隐隐发红了，呼吸声也略显粗重，似乎……好像……很激动？
“不借了！”莫少璃从莫少琪脸上收回目光说道。
要是雪鸢还在，她可能还会纠结要不要借雪鸢陪莫少琪回去，免得莫少琪在这儿和她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毕竟今儿四哥哥新婚，这里是四哥哥嫂嫂的新房，她不想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和莫少琪怼上，闹了四哥哥四嫂嫂的喜事。
可现在，她都只有绿珠一个丫鬟在这里了，为什么要借？
难不成把绿珠借出去，自己倒要独自回去？
莫少琪脑回路也是奇异！
“为什么不借我？这么黑的天，我没有丫鬟陪着回去，你叫我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自己回去么？”莫少琪听莫少璃竟这么直接地拒绝了她，越发燥了起来。
莫少璃：“……”
“不为什么。只是不巧了，我正好也只有绿珠一个在这里，借你了我就没有丫鬟陪着回去了，所以不借。”莫少璃不紧不慢地说着。
本来对着莫少琪的胡搅蛮缠，她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可……
还是为了四哥哥四嫂嫂，她忍。
“你又不是不识得路，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偏要和我抢？”莫少琪叫道。
莫少璃：“……”
看着莫少琪越来越红躁的面色，她好想去摸摸莫少琪的头，想知道莫少琪到底烧成什么程度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搁在早些年，莫少琪这样公然欺负她其实也是平常。但这几年，她没那么好欺负了，莫少琪也变得阴沉有城府了，这样无脑的话……她还真是好久没从莫少琪口中听到过了。
然，为了四哥哥和四嫂嫂，她继续忍。
“要不然……”莫少璃朝院中望了望，招手叫过来一个小丫鬟，转头对莫少琪道：“我去给四嫂嫂说一声，让四嫂嫂这里的丫鬟送你一趟？等下到了后你让她……”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要你的丫鬟了，我自己会走！”莫少琪不等她把话说完，竟就忽然暴起，冲着她狂吼几句，而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莫少璃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
莫六这是，吃错药了？
不过，莫少琪本来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性子，并不值得她放在心上，莫少璃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新房。
刚才莫少琪说话声很大，屋里的四嫂嫂怕已听到，为免四嫂嫂担心，她还是应该去和四嫂嫂解释一下为好。
莫少璃进到屋中，笑着和杨曼云说了几句话，又稍稍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莫少琪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闹腾了，方站起身向杨曼云告辞，带着绿珠离开。
两人轻声说着话出了院门，没有走太远，碰上了吴嬷嬷。
暗黢黢的夜色里，吴嬷嬷正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哼唧着，看着有灯笼由远及近，又听到莫少璃和绿珠细语声传来，她哼哼声猛地变大，一声高一声低地就叫了起来。
“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这可怎么办？可要怎么走……”
莫少璃自从吴新口中知道吴嬷嬷当年协从莫骄夫妇害死自己娘亲的事后，对吴嬷嬷已从心底里憎恨。平日里她见到吴嬷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绕着走就绕着走，从来不多置一词。
此时，她听到地上有人在哼叫，也听清楚看清楚是吴嬷嬷了。她却并不想多问一句，也并不想多看一眼，就假装着没有注意到地上，正想要从旁边走过去。
吴嬷嬷却忽然出声叫道：“昭阳县主？是昭阳县主么？县主，来帮老奴一下，帮一下老奴！”
这下，莫少璃想要绕过去也不行了。
吴嬷嬷虽然只是个奴才，却是吴氏奶嬷嬷，有吴氏的辈分在那儿放着，吴嬷嬷的脸就搁在了那里，她都已经喊出声了，莫少璃也只能停了下来。
“吴嬷嬷这是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坐在地上？”莫少璃虽然停住，却并没朝吴嬷嬷走过去，只远远地站着，问吴嬷嬷道。
“老奴……大太太有要紧话让老奴来传新四少奶奶，老奴慌着来和四少奶奶说，天光黑，又走得太急，不知怎的就踩了石块，崴了脚，走不成了路。大太太那边还急等着老奴回音呢，这下可要怎么办？”
吴嬷嬷说着，又叫了起来：“哎呀！哎呀！可疼死老奴，疼死老奴了！”
光线幽暗，莫少璃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吴嬷嬷脸上表情，但听着吴嬷嬷那大呼小叫的话，莫名地就觉着那语气中透着几分做作。
当然，就是没有这种莫名的感觉，莫少璃也没有打算对吴嬷嬷多好。
“这样了？那吴嬷嬷下次走路可要小心些了。”她说道。
“老奴，县主能不能帮……”
“吴嬷嬷是想要我帮你去给四嫂嫂传话么？那也没有什么不行。等下我见了四嫂嫂后帮你借个丫鬟婆子来，送你回去。”莫少璃淡声道。
第三九九章 预兆
莫少璃会这么说，也不是她就真的多想要帮吴嬷嬷。她把这事兜揽下来，也是觉得刚才莫少琪在新房时就有些不正常，担心吴氏又让吴嬷嬷去新房出什么幺蛾子，给四哥哥四嫂嫂添乱。
就想要试探一下吴嬷嬷，吴氏到底让她去给四嫂嫂传什么要紧的话。
哪知吴嬷嬷听了，却连声说道：“不，不，县主，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大太太说的话十分要紧，说一定要让老奴亲口告诉四少奶奶。老奴……”
“哦？”莫少璃目光从吴嬷嬷脸上扫过，“这样？那也简单，我去问四嫂嫂帮你叫个丫鬟来，扶你去见四嫂嫂也就是了。”说着也不再和吴嬷嬷多言，转身带着绿珠就要离开。
“等……县主等等！”吴嬷嬷却又叫道。
莫少璃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吴嬷嬷还有什么事么？”
“老奴……县主，大太太让老奴传给四嫂嫂的话有些急，老奴怕县主到四少奶奶一来一去，再耽搁了……县主能不能……能不能……”吴嬷嬷偷偷抬起眼皮看了莫少璃一眼，支吾着说道。
“那吴嬷嬷是怎样的意思了？”
“县主能不能且在这里等一等，让绿珠姑娘扶着老奴过去见四少奶奶？绿珠姑娘把老奴送到后，应该很快就也回来了。再或者……县主和老奴在这里等着，让绿珠姑娘去新房帮老奴叫丫鬟婆子来？绿珠姑娘脚程快些，也好不耽误了事。”吴嬷嬷垂下眼皮说道。
莫少璃听吴嬷嬷这么说，看着她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这么多，话里话外却都是在绿珠身上绕，不是说让自己独自去四嫂嫂那里把绿珠留在这，就是说让绿珠去见四嫂嫂把自己留在这里陪她……
说来说去，意思无非就一个：就是想要把绿珠从自己身边支开。
她说自己去问四嫂嫂帮她叫丫鬟来脚程慢怕耽误事，所以让绿珠去，却不知有说话这功夫，自己和绿珠都能打个来回了？
又想及先前非想要借走绿珠的莫少琪，还有上午慌慌张张去小花厅给自己报信的芜姐儿……莫少璃心中忽然就有些猜测。
看样子，今儿晚上，莫大太太有行动啊？
她看着地上的吴嬷嬷，正想要说话，雪鸢挑着一盏小灯笼匆匆忙忙从那边走了过来，看到这边有灯笼人影，轻声问道：“是姑娘在那边么？”
说着就来到了近前，笑着说道：“果然是姑娘，还好奴婢跑得快，赶上来接姑娘。”
莫少璃因为隐隐猜出吴氏今晚可能要搞事情，正看着吴嬷嬷，不知道应该送她去见四嫂嫂看看她到底要弄什么鬼？还是干脆把人扔到这里不管不顾径直走人……
正巧雪鸢来了，莫少璃略一沉吟，心里就有了主意，对雪鸢招手道：“你回来得正好！吴嬷嬷这里着急着去给四嫂嫂传话，不小心扭伤了脚，身边又没有带小丫鬟伺候。你来了正好扶吴嬷嬷去罢！”
说着又道：“可要好好送了吴嬷嬷过去，若是耽误了吴嬷嬷的要紧事，回头我可不饶你。”
言外之意自然是：给姑娘我好好盯着这嬷嬷，看她到底想要搞什么事？
雪鸢和自家姑娘甚有默契，自然心领神会，就走到吴嬷嬷跟前，弯腰把灯笼塞进她手里，说道：“吴嬷嬷您也是的，走夜路怎么不带个灯？这可不就不小心扭了脚？我扶您去见四少奶奶罢！”
吴嬷嬷刚才看到雪鸢过来时，脸色先是变了变，而后心中不知为何却是一松，竟忽的有种奇怪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此刻见雪鸢来扶自己，她垂着脸低声说道：“有劳雪鸢姑娘了！”说着扶住雪鸢的手慢慢从地上起身。
旁边绿珠见雪鸢扶得吃力，忙伸手帮了一把，把吴嬷嬷从地上拖了起来。
吴嬷嬷站稳后，对莫少璃谢了恩，便由雪鸢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着莫少桦新房去了。
莫少璃站在原地，望着吴嬷嬷和雪鸢的背影在黑暗中慢慢走远，转回头对绿珠道：“走罢！”
绿珠目光从吴嬷嬷背影上收回，轻声说道：“姑娘，奴婢觉着吴嬷嬷府样子……”
“有些不大寻常是么？”莫少璃道。
“奴婢觉得吴嬷嬷的脚……并不像真的扭伤，刚才她走路明明走路时两只脚都有在用力，却故意做出一崴一崴的样子，很是可疑。”绿珠说道。
“故意做出来的应该就对了。”莫少璃慢慢说道，“她若真是赶巧扭伤了，那事情才真是古怪。”
她虽然没有绿珠那样的火眼金睛，能看出吴嬷嬷那只脚用力了，那只脚没有用力，但她却也从吴嬷嬷刚才的神态中看出了些端倪。
“还有，奴婢觉着先前在四少爷新房时，六姑娘那样子……”绿珠又说道。
主仆两人说着话，回到凤仪苑。
莫少璃坐下喝了杯茶，靠在榻上发怔。
刚才绿珠说，莫少琪似乎吃了某种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在四哥哥新房会表现出那种不同寻常的样子。但到底莫少琪吃了什么，绿珠却没有十分肯定明白的告诉她，只说：“……许是奴婢猜测错了，六姑娘也或者只是宴席上喝多了几杯酒，所以……”
喝酒么？
莫少璃记得她站在莫少琪近前时却并没有闻到丝毫酒气……还有吴嬷嬷，看似是在演戏，却又故意演得那么拙劣，倒像是故意在往砸里演一般……
今晚，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颇有点山雨欲来的预兆。
只莫少璃琢磨了半天，却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来，决定且放到一边……不管吴氏今晚想要做什么，自己只待在凤仪苑里，留绿珠在身边寸步不离就好。
便不信吴氏有通天的本领，这样竟还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
至于四嫂嫂那边……等下雪鸢回来应该会带来些消息，且再随机应变罢。何况，四哥哥那么聪明能干，应该不会落了吴氏的算计。
莫少璃想着，就随手拿起本书，翻开来看，消磨时间，坐等雪鸢回来。
“姑娘，姑娘！”也没有等太久，雪鸢便一路叫着从门外奔了进来。
第四OO章 疯了？
然而跑进门来后，她却又不说话了，望着低头翻书的莫少璃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莫少璃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放下书抬头看她：“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四嫂嫂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不是四少奶奶！”雪鸢摆手说道，却又费了半响的劲，才憋出一句来，“不是四少奶奶，是……是六姑娘……六姑娘她……真是疯了……”
“六姑娘疯了？”莫少璃还未及开口，旁边绿珠已惊声说道，“先前在四少爷新房时六姑娘不是还好好的么？不过就略有些不大正常……怎的这半日功夫，竟就疯了？”
莫少璃也诧异地问雪鸢：“发生了什么事，莫六就疯了？莫非……”
想起之前在四哥哥新房时莫少琪那失常的样子，又想起后来绿珠说莫少琪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的话……莫非莫少琪真的吃错了药……所以疯了？
那吴嬷嬷去给四嫂嫂传话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先前芜姐儿对自己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莫少璃正想着，又听雪鸢说道：“不是！其实……六姑娘也不是真的疯了！奴婢的意思是……意思是说……六姑娘……闹出大事情来了！”
“是闹出大事情了？还是疯了？”莫少璃却越发听不明白了。
“是……”雪鸢说着探头朝东稍间望了望，“紫萱姐姐在不在？”
莫少璃：“……”
“紫萱姐姐刚才被四太太叫去冬曦院了。”绿珠说道。
雪鸢松了口气，略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姑娘，奴婢刚才听说，六姑娘她和吴表少爷……”
“疯丫头！又在说疯话了！”紫萱从门外匆匆走进来打断她，瞪了她一眼，“时辰不早了，还在这里聒噪什么？快去打水来服侍姑娘歇着！”
“我……是……”雪鸢话正说了一半，被紫萱一吓，后面的半截就咽了回去。
“你什么了？快去了！”紫萱板着脸说道。
“哦。”雪鸢却竟也少见地没有反驳抗议，避着紫萱的视线对莫少璃做了个鬼脸，指了指外面：“姑娘，奴婢……去打水！”说着低着头撇着嘴耸了耸肩，从紫萱身边溜了出去。
“哎，你……”莫少璃刚想要叫住她，却又被紫萱打断：“闹了一天，姑娘也累了罢？可要歇了？”
“可是……”莫少璃望了望雪鸢的背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鸢还没有说出来呢，话听一半好难过。
但她看了看紫萱的脸色，后面的话就也咽了下去。
以前她和雪鸢也说各种八卦，紫萱虽常有阻止，神色却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倒像是……倒像是……莫少琪到底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她听都不能听了？
莫少璃就又看了看紫萱，紫萱觉察到她的目光，轻声说道：“刚才奴婢去冬曦院给四太太回话，也听说了今晚的事。四太太叮嘱奴婢说，让奴婢们不要事情说给姑娘听，也让姑娘不要问。
姑娘，六姑娘的事姑娘明天应该也就会知道了，总之是和咱们无关的事……姑娘可要歇着么？”
继母竟也知道了？嗯……好吧……本来紫萱平日里管她就管得紧，这回得了继母的令只怕更就不通融了……额，今晚雪鸢和绿珠值夜，等下等紫萱走了，自己再问雪鸢就是……莫少璃想着，就没有再纠结下去。
折腾了一天，她也真有些累了。
于是，她说道：“既然没有什么事了，就歇着罢。”
雪鸢和青橙也正好打了水来，紫萱服侍着莫少璃歇下后，低声对雪鸢说道：“下午你不是说葵水来了，身子不爽快么？今晚我替你值夜，你且去歇着罢。”
莫少璃：“……”
雪鸢：“……”
她和莫少璃打算一样，本来还想着等下紫萱姐姐走了，她好对姑娘说今晚的事呢。紫萱姐姐这是……釜底抽薪啊！
“那什么，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爽快了，早就好了！好了！”雪鸢对紫萱说着，朝莫少璃望去，想要姑娘替自己说句话。
莫少璃虽然很想要早些从雪鸢口中知道莫少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也知道雪鸢来葵水时身子会不舒服，想了想，到底觉得雪鸢身子更重要，就对她说道：“你身子既有不适，便就去歇着罢。”
“是……姑娘。”雪鸢虽然也八卦心爆棚，急于把莫少琪的事说给莫少璃听，可姑娘都发话了，她也不能强就留下来，只能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因而，因了紫萱的阻止，莫少璃到底没从雪鸢口中听到八卦事，但她看雪鸢和紫萱的神态，又想及今天大房诸人一连串的怪事，心中却也有了些猜测。
大概，应该，莫六……莫少璃朦朦胧胧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安眠。
到了次日，莫少璃从府里诡异的气氛和莫老太太难看的脸色，吴氏莫少琪在嘉善堂的缺席和下人们目光闪烁的窃窃私语中……证实了自己的部分猜想，也大致把昨晚事情的原型拼凑了出来。
事情，要从昨晚莫少琪在莫少桦新房和她争夺绿珠不得，怒而跑出去说起。
当时莫少琪跑去了哪里，莫少璃并不知道，也没有太关心，她又进新房安慰了杨曼云几句，出来路遇吴嬷嬷后，就带着绿珠回了凤仪苑。
而与那同时，吴氏正在春晖院坐立不安，紧张而兴奋地等待着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她准备了近半年时间，费了那么多心思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