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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太太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你想要让我去求到他家门上？呸！他们也配？”
吴家的气这几十年她早就受够了！
当年她被老老太太逼迫着，捏着鼻子同意亲事，取了吴家这么一个丑陋又不知所谓的女儿。这么多年下来，没有给莫家带来任何好处不说，连吴家的教养都没有带来！
瞅瞅吴氏教出来的儿子和女儿罢！一个个……
这还不说，她自己也蠢事一桩接着一桩，若不是因为她，儿子何至于成了杀人犯，莫家又怎么会有一个未出阁就先大了肚子的女儿……这一件件事情说下来，莫老太太觉得自己没有即刻把吴氏退货给吴家，已是万分仁慈。
还想要让她舔着脸再把孙女送上门？
她宁可亲手把莫少琪掐死！
第四四六章 修复
所以不管吴氏怎么求，莫老太太就是不松口。说得多了，老太太眼睛一瞪，眉毛一竖，道：“吴家不肯要她是不是？那正好了，送去庵子里更省心！”
吴氏就不敢再纠缠下去，灰溜溜地从嘉善堂退出来，放眼莫家内宅……
求黄氏吗？让她替自己去吴家……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薛氏……那是问也不用问；柳氏……更是想也不要想。
至于吴嬷嬷……自己若是去求，她应该会答应罢？
只，却又少了分量。
绕了一圈，想到最后，吴氏发现还是得要靠自己，别的辙没有，只能和自己的身子死磕了。
于是，每天大碗的苦药大剂量的灌，强自挣扎从每日床上爬起来活动筋骨。
这么折腾了数日，倒也有点成效，她总算不但能够下床挪动两步，还能从屋里走到屋外绕着院子里走两圈，晒太阳了。
在这期间，府中各处无事。
凤仪苑，冬曦院，秋华院波澜不惊，安静一如既往；夏荣院黄氏王氏管家弄权，看似风生水起。
而因为作死而痛遭各种打击四处碰壁后的吴氏总算长了点脑子，终于发现这个世上别的谁都靠不住，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亲娘……哦，不，忠仆。
所以，在拔苗助长地修复身体的同时，她也开始修复和吴嬷嬷之间的关系。
果然当娘的从来是最心软，最好哄的那个，吴氏几句好话一说，几个好脸色一给，几滴眼泪一挤……吴嬷嬷就立即忘了她所有的错，只剩下心疼了。
如此，很快，主仆二人就恢复了曾经当初的如影如随，亲密无间。
至少，从表面上如是。
这日天气晴好，午后无风，吴嬷嬷搀扶着吴氏在院中溜太阳，边走边低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莫少琪的亲事上。
吴氏道：“若等到我能走动时父亲那边还没有消息来，你就跟我回一趟诸暨。父亲若是不认这亲事，我就找五丫头去，倒要让吴家族长评评这个道理！”
吴嬷嬷说道：“您先别急，信送出去还不到两个月，路上遇到什么耽误了时间也是有的，倒不一定是吴老太爷不肯认这亲事。”
说着侧头看了看走路依然一步一挪的吴氏，心里就叹了口气。
照这情形，要想去江南……最早也要到数月后了。到时就算吴家那边答应的爽快，万事顺利，等两厢都定下来，六姑娘孩子怕也已经生在莫家了……何况吴家未必就会痛快应下亲事。
但虽然吴嬷嬷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就对吴氏直接说出来，怕她听了更添忧愁，只能如以前一般，拣宽心的话劝着，走一步看一步。
总不成，老太太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六姑娘把外孙子生在莫家门里！
车到山前必有路，终归会有法子的，吴嬷嬷心里自我安慰着，口中继续劝吴氏：“您现在也先别想那么多，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才好能去做别的。没有身子，再说什么，也都是白搭……”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她对吴氏说，吴氏只会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但事经这次被莫少琪打趴在床上后，她对这话已然感受至深。
“你说的都是好话，我自然知道……从前我也是……”吴氏叹了口气说道，就和吴嬷嬷推心置腹起来。
与此同时，映月院，莫少琪正背着玉燕，对院子里的粗使小丫鬟说道“……记住了？要对郎中说清楚，要最凶猛，一定要是最最凶猛的那种！”
肚子里的孩子绝不会要的，娘想借这孩子的由头逼她嫁吴承谕，那是痴心妄想！
“可是……可是……奴婢……大太太……”小丫鬟结结巴巴地说着，并不想接这桩听起来匪夷所思，又很危险的差事。
她不知道六姑娘怎么就会找到了她，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她素日和六姑娘又不亲近，若是让大太太知道她帮六姑娘买堕胎药，大太太一定会打死她。
她要不要去告诉大太太知道……小丫鬟想着，就抬起眼皮偷偷去看莫少琪，哪知却正碰上莫少琪冷冷的目光，仿若正看透了她的心思：“你若敢去告诉娘，我自有法子让娘打死你！”
小丫鬟心一惊，忙诺诺说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莫少琪冷声说道，塞了一个小银锭子给她，“还不快去！”
小丫鬟推脱不得，只得接过银子。
“还不给我快去！”莫少琪瞪她一眼说道，就转身离开。
小丫鬟对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怔，愁苦着脸转身去了府门，照着莫少琪教她的话，对看门婆子说道：“六姑娘想要吃六坊斋的粽子，让奴婢去帮着买。”
虽然大太太现在因为受伤管不成家了，但看门婆子心里却都也知道，二太太掌家，那是暂时的，等大太太身子养好后，再拿回中馈是早晚的事。
如此，映月院她们当然不敢轻易开罪，所以就很痛快地给小丫鬟放了行。
小丫鬟出了府门，迟迟疑疑地走到胡同外，茫然四顾了片刻，一路打听着找药铺子去了。
又过了一天，吴氏身子又有好转，昨儿还只能绕着院子走两圈，今儿居然忍着痛能走三圈下来了，心情就也松快了些，对吴嬷嬷说道：“照这般下去，六月头里应该就能上路去诸暨了。那时琪儿差不多有三个月，应该不会显怀吧？”
“应该不会……吧？”吴嬷嬷不大确定地说道。
她心里并没有吴氏这么乐观，她一直觉得，就算吴家到最后同意了亲事，到时六姑娘就算孩子生不在莫家，也要挺着肚子上花轿了。
那场面……吴嬷嬷真是不敢想。
当然这话，她也并不敢对吴氏直说。
吴氏听着她的话，就有些沉默。
“太太，歇一歇吧？”吴嬷嬷岔开话题。
“那就歇一歇罢。”吴氏扶着吴嬷嬷的手慢慢走回到台阶下，斜着身子靠在她身上，拖起一只腿，正要上台阶……
“太太！不好了，六姑娘……六姑娘出血了！”有丫鬟一路喊着，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第四四七章 账目
“你说什么……”吴氏闻言大惊，猛地转身问。
她因为腰腿关节受伤，上台阶时需要倾斜着身子才能抬起腿脚，又因为自身还不能完全承重，重心就正都压在吴嬷嬷身上。
吴嬷嬷身体矮小瘦弱，全力托扶着吴氏上台阶本就已经有些吃不住，哪里还能经得住她这般猛然转身，毫无防备失去重心，栽晃了两下，吴氏就从她手中跌落了下去。
“啊”地一声惨叫，结结实实地敦坐在台阶上，正中尚未愈合的伤处，直痛得彻骨钻心，只此时她却也顾不得那锥心的疼痛，尖声叫道：“快！扶我去映月院！快啊！”
“太太！”吴嬷嬷吓得惊慌失措，忙稳住身子去扶。
金燕也闻声从屋里奔出来，帮着吴嬷嬷连拖带拽，把吴氏从台阶上扯了起来。
“太太，您可有摔着哪里？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好？要不要……”吴嬷嬷连声问道。
吴氏痛的额角直冒冷汗，低声哼了一声，却也无暇回她，说道：“扶我去映月院！去看琪儿……琪儿……琪儿……快……”说着弯曲着身子就往外冲。
吴嬷嬷只好收了声，和金燕扶着她往外走。
吴氏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劲，明明刚才被敦得已经快要散架，冲起来速度却倒极快，看着竟比刚才未摔之前还要利落，三步两步，就奔到了院门口。
吴嬷嬷看得心惊，急步跟上去扶住，忍不住说道：“太太，您慢着些，当心……”
话未说完，门外猛地冲进一个人来，速度飞快，大致也没想到门里竟会有人在，一个刹不住，正撞到吴氏身上……
虽然吴氏有吴嬷嬷金燕一左一右两边扶着，但因为她自己毫无着力点，来人速度既快，重量也不小，不偏不倚撞了上来，就把吴氏从吴嬷嬷和金燕手里撞脱了去。
“啊~~~”吴氏再次惨叫一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而后卷曲成了虾米，口中“啊啊”地怪叫着，神色扭曲，痛得几欲昏死过去。
“你们……这是干嘛呢？”黄氏也被吴氏反弹了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脚扶住门站住，目光落在地上的吴氏身上，先是讶然，而后一丝笑意就从眼中闪过。
“哎呀，大嫂您这是干嘛呢？身上有伤您不好好躺在床上养着，怎的却到处乱跑起来？”
说着脸一板，瞪着吴嬷嬷和金燕道：“你们两个也是！你家太太有伤在身，你们不好好地劝着她在床上休养，却撺掇着她乱跑！打量着我心善面软，管不住你们不是？”
“你……”吴嬷嬷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太太在府里当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挠墙着呢，这阵子你倒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然而，她看着黄氏那腰杆笔直气场十足的样子，再看看地上像没了脚的虾米一般的自家太太，到底没敢跳起来。
她家太太再威武，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眼下……却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现今黄氏中馈在手，自己若真和她硬杠起来，到头来吃亏的只怕还是自己。
再者吴氏还正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吴嬷嬷也就没了心思和黄氏去怼，只能忍气吞声地闭了嘴，去扶地上的吴氏。
黄氏却并不因为吴嬷嬷的退让就放过，见她不说话，反倒越发起劲起来，冷笑着说道：“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么？要我说，起不了床就应该好好地在上面待着，没事别出来害人！
你瞅瞅你家太太现在这样儿，知道的会说她受了伤站不稳脚走不得路所以会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她撞翻了呢！你说青天白日的，我是不是很冤枉？”
“你……”吴嬷嬷见自家太太都被她撞成这般模样了，她还说这样的风凉话，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二太太，您这是怎么说话的？您撞倒我家太太，一句赔不是的话没有也就罢了，怎的却倒说这样的话？您到底有没有……”
良心哪？
“你才是怎么说话了？我撞成她这样？我撞成她那样了？你可别给我说她这样是我撞的，那是她被自己闺女打的好不好？”黄氏说着就跳到了吴嬷嬷跟前，手指直要戳到她脸上。
“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要赖到我，这个锅，我不背！”
“你、你、你……”吴嬷嬷直被她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吴氏此时正痛得全身哆嗦，意识模糊，黄氏说什么她都没有听到耳中，更说不上反驳。
吴嬷嬷对着黄氏“你”了好几个，到底还是觉得吴氏身子更要紧，咬了咬，不再和黄氏纠缠，扯着嗓子叫来一众下人，抬的抬，托的托，架得架，把吴氏弄回了屋里。
黄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被吴氏从她手里撞飞的账本，翻开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损伤，拍了拍灰，跟在众人身后也走了进去。
吴嬷嬷指派着人把吴氏安置妥当后，又给她灌了一碗煎得现成的药。
吴氏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嘴里也不“嗬嗬”的叫了，扭曲得如皱皮核桃般的脸也慢慢舒展开来了，眼睛也睁开了，煞白着脸盯着帐子顶发呆。
黄氏进屋来后也不用谁招呼，自行在椅中坐了，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看着众人忙乱。
此时见吴氏消停了下来，她把茶杯一放，就走到吴氏床前，“啪”的一下把手里的账本摔在床头小几上：“大嫂，您能说话了罢？能说话了你给我说说，落霞轩这些账目……是什么意思？”
吴氏缓缓转头，目光从帐顶移到黄氏脸上，直着眼瞪着她，没有发声。
“二太太，您……我们太太都成这样了，你还来问什么账啊……”吴嬷嬷又急又气。
“她这样？她咋样了？她是摔坏了腰摔坏了腿，又不是摔坏了脑子，摔坏了嘴！我怎么就不能问她帐了？”黄氏不耐烦地打断吴嬷嬷。
又看吴氏：“大嫂，你说说，落霞轩这账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四四八章 假药
吴氏目光却已经从她脸上转开，又面无表情地继续看帐子顶去了。
黄氏见她如此轻视自己，顿时就怒了：“好好好！你给我装！你给我装是不是？那你就好好给我装着！你不说，我找老太太问去！”说着“呼”地从小几上抓起账本，一阵风地跑了。
吴氏等她走了，才又转回头，对吴嬷嬷说道：“琪儿……嬷嬷……你快去……快去……”
吴嬷嬷这才想起，映月院六姑娘那里还有一摊子事呢！
若不是刚才丫鬟来报说六姑娘喝了堕胎药，太太就不会在上台阶时急转身，自己也不会脱了手，太太不会往门外跑，也就不会被二太太撞到……
她看着床上已然像变了形般的吴氏，心中又痛又气，却不知道应该去怪谁。
怪六姑娘吗？
那也是她女儿的女儿，她嫡亲的外孙女，她又能说什么？
“太太，您莫急！老奴这就过去看六姑娘，这就去！”吴嬷嬷定了定心神对吴氏说道，又交待了金燕等人几句，就去了映月院。
映月院，内室里，大床上，莫少琪也正煞白脸在床上嚎叫翻滚，看起来所受的痛楚似乎不亚于春晖院里她娘。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啊！”吴嬷嬷到时，她正用额头在撞床板，直撞得山响。
玉燕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姑娘，不要啊，不要啊……”
吴嬷嬷从门外奔进来，看到此种惨状，先是被吓得愣住，回过神来后便厉声对玉燕斥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拉住姑娘！”
玉燕“哦”了一声，忙过去捉莫少琪。
在吴嬷嬷来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试着想要用武力使莫少琪安静下来。奈何莫少琪却如疯了一般，手脚并用，连踢带打，力气奇大，她根本就到不了近前。
此时，吴嬷嬷见玉燕一个人擒不住莫少琪，就也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几番搏斗，终于才把莫少琪拿下。
只莫少琪人虽然被按住，嘶叫却仍没有停下来：“痛！痛！痛死我！让我死……”挣扎踢打，想要摆脱吴嬷嬷和玉燕的控制。
吴嬷嬷既怕莫少琪用力过猛伤了她自己，又担心她这般大喊大叫闹得府中人尽皆知，心一横，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子，塞进莫少琪嘴里，又让玉燕拿了长绫布带把她手脚捆了起来。
如此，莫少琪才算安静。
吴嬷嬷忙叫玉燕去请郎中，自己留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守着莫少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唯恐一个不留神，莫少琪又会闹出什么来。
哪知玉燕还没把郎中请来，莫少琪却就伏在床上不叫了，也不闹了，竟没了声息。
吴嬷嬷心中一跳，忙轻呼道：“六姑娘？”
莫少琪却毫无反应。
吴嬷嬷只吓得魂飞魄散，愣愣地看着她，不确定她到底是睡了？昏了？还是……强自凝住心神，颤着心，抖着手去探莫少琪鼻息，手还未及伸到她鼻下，莫少琪……忽然想起了鼾声……
吴嬷嬷顿时僵住。
等到郎中来时，莫少琪已睡了一觉醒来，脸也不白了，肚子也不痛了，血也不流了，面颊红润，精神极好。
吴嬷嬷心中暗自惊异，却什么也没说，放了帐子，让郎中诊脉。
郎中左手右手细细诊了一番，说道：“虽然吃了不该吃的药，去好在并没有伤到胎儿根本，好好养着也就好了，并无大碍。”
吴嬷嬷心中惊疑更重，问道：“胎儿保住……那么大人……也可还安好？”
“都好，母子平安！恭喜，恭喜！”郎中笑着说道。
他不是常来莫家的郎中，不知道帐子里有喜的这位是没出阁的姑娘，觉着胎儿保住是好事，自然要恭喜。
吴嬷嬷神情僵了僵，没有说话。
帐子里的莫少琪听了郎中的话，却白了脸。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她费了那么些银子，受了这么大罪，他居然告诉她……母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