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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管谁在乎或者不在乎，满意或者不满意。
家，都是要分的。
大周朝习俗，兄弟分家若父母尚在，通常要跟着长子过活，而相应长房就要比其他房头多分些东西财产，以充父母养老之用。
母亲的私房和嫁妆不必充为共同财产分割，可全凭自己心意，或者均分儿女，或者赠送长房，或留作自己花费零用，都无可厚非。
卢家贫穷，当年莫老太太嫁进莫家时从卢家本就没带过来多少东西嫁妆，在莫家这几十年攒私房也都被大儿子二儿子哄得差不多了，加上偶尔还要给孙子孙女赏赐礼物，补贴府里亏空。
一来二去，她现在差不多已是箱中无物，柜里空空，既拿不出财产来均分子女，也没有什么东西来送给长房，唯一的一点点私物紧紧攥在手心，并不松手。
为此，吴氏老大不高兴了，私下里对吴嬷嬷嘀咕道：“家都分了，她怎么还不死呢？她死了，我好歹也能过得顺心舒畅些！”
顺带还能落着些东西！
可她这话也就只敢背着人和吴嬷嬷说罢了，连莫骄面前也不敢提。因为不管莫老太太有没有私房，她作为长房都不能把老太太拒之门外。
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
她要是敢拒不接受，莫老太太不说话倒好罢了，若真要是较真，一纸状书把莫骄告上公堂，就能把他告得丢了没了前程，连莫少松都跑不了。
因而吴氏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老东西虽然手里私房不多了，但好歹应该还有些！再者，她既要跟着我大房住，莫家大宅自然应该是归大房所有！”吴氏自我安慰道。
落不着东西，能落着座宅子也成！毕竟莫府大院地处京城黄金地段，又大又阔，值不老少钱呢。
于是，她就把关于莫府现居宅院的话给莫骄说了。
莫骄也是这个意思。
第四六O章 远离
他是长子，莫家祖宅自然要归他，别人是想也不用想了！老太太就是反对也没有用！
因而，莫骄也并不迂回，直接地就把意思表达给了莫老太太。
莫老太太却也正有此意。
她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住久了，也住惯了，也并不想挪窝，理所当然的，府宅就应该要给老大，她就把这话告诉了各房。
莫少璃无所谓了，她早在起了分家的念头时就让程诺在东城区最好的地段胭脂胡同买下了两所相连着的大宅子，占据整个胭脂胡同。
莫家大院她根本没有打过主意，这里有太多不好的记忆……她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薛氏因为没想过莫老太太会这么早分家，而且分得这么突然，毫无准备，就有些措手不及。她娘家远在江州，三老爷莫驯又常年在西北任上，所以三房一直以来就没有在京中置产，眼下在京城里除了莫府，并没有别的住处。
四少奶奶杨曼云在京城中倒是有陪嫁的宅子，可是她对薛氏提起时，薛氏却说道：“那是你的嫁妆，我作为婆婆，怎好占了去？却是不妥！”
杨曼云笑道：“婆婆若不愿长久住着，我们便且先搬了过去暂住，等买了合适的宅院再搬走也是一样的。”
薛氏知道按着吴氏的秉性，家一分完只怕很快就要撵人搬家，而自己仓促间一时半会儿恐也买不到满意的宅子，媳妇这主意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眼下处境的法子。
可到底，住儿媳的嫁妆宅子……薛氏觉得怪别扭的。
因而她想了想，就对杨曼云说道：“我先去到冬曦院问问你四婶是怎样的打算？”
她并不知道分家的事是莫少璃长久以来谋算，只以为是莫老太太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就觉得柳佳慧应该也如她一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家商量着总比一家主意多！”薛氏这么想着，就去了冬曦院。
见到柳佳慧，说了几句闲话，就提到了正题。
“……可也是，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忽然就分了家？”薛氏说道。
关于这回分家的谋划，莫少璃虽然事先在莫四老爷那里口风守得紧，在柳佳慧面前却并没有刻意隐瞒，有意无意地也透露过些话。
因而柳佳慧就知道莫家忽然分家并不是莫老太太突发的奇想，而是莫少璃长久以来的意思。
至于莫少璃为什么要这么早逼着莫老太太把家分了，她心里虽然隐隐有些猜想，却并不敢确定。
莫家这段日子是多事之秋，各种离奇的事此起彼伏，连连不断，先是莫少琪和吴承谕出了事，而后吴新忽然死了，再又吴氏摔伤在床，接着侯嬷嬷又死了，莫少琪吃堕胎药，吴氏再伤，莫老太太分家……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牵连，但细究起来……
柳佳慧并不想去太过深究。
因为，她觉着，真要去细想，每件事背后似乎都……有莫少璃的手笔。
她那女儿，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尤其是侯嬷嬷死的那天，府里隐约传起的关于当年先惠安长公主坠崖的闪烁其词的流言，让柳佳慧觉得自己的猜想在慢慢地接近真相……
只这些话，她却也不能对薛氏明讲。
所以听着薛氏的话，她就笑道：“老太太大致也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想要些清静。”
薛氏说道：“要说这分家也没有什么不好，老太太会不会清静且不说，至少咱们……会清静不少……只就是太匆忙了一些，这仓促间……”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道：“也不知四弟妹寻到合适的住处没有？若是没有，不若咱们就寻两处离得近的好宅院，以后常来常往，岂不相宜？”
虽然薛氏是庶子媳，但柳佳慧从嫁进莫府后却和她性情相近，趣味相投，两人之间一直相处得很好，倒比和嫡亲妯娌吴氏黄氏关系更亲近。
从柳佳慧内心里讲，她也很愿意以后能和薛氏常来往，既可以多个闺中姐妹，也省搬家后单门独院的冷清，可就只是……
“七七那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已在东城胭脂胡同买了宅子，还又背着我和她爹爹把宅院重新修葺了一遍，弄得处处妥当。这头老太太一说分家，她那边就逼着我和她爹爹住过去。
还说如果我和她爹爹不过去住，她就自己个儿搬去。七七她……三嫂也知道她那精灵古怪的性子，听话起来懂事得让人心疼，可固执起来却连她爹爹都拗不过他，就也只能答应了。”柳佳慧对薛氏道。
“七七竟已经买好了宅子？”薛氏满心打算想要和柳佳慧做邻居呢，却没想到人家早已另有打算。
听着柳佳慧的话，她就难免有些失落，说道：“七七丫头……小小年纪做事竟就已然如此周全，这可省了弟妹多少心？弟妹是个有福气的！”
语气中全是艳羡和夸赞。
柳佳慧就叹气道：“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周全，太有主见了些！我拿她也真是没有法子！”心里却是有些无奈的。
她知道七七买宅子给大家住是好心，也知道七七不缺那个钱，昨儿家分妥当后七七还又特特地带着她和老爷去胭脂胡看了那宅子。
地方阔大，庭院深深，内里前院后宅花园子样样齐全，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一点儿也不比现在住的莫府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处处都是极好的。
尤其是给她和老爷住的正院，修整得都快要赶上这里凤仪苑的规格了。
可就是……正如薛氏不愿去住儿媳杨曼云的嫁妆宅子的心思一样，柳佳慧觉得自己作为主母，却去住继女的宅子……心里也觉得过不了那个坎。
却偏偏，莫骏是个不理世事，不拘世俗的超脱人。原本莫少璃说是她自己买的宅子，莫骄还有些犹疑，觉得小女孩家，会买了什么样的宅院呢，可别弄得过家家一般。
可等他去了那宅子看过后，竟立即就十分满意了。
第四六一章 比邻
“……布局又开阔又宽敞，园子也比府里的大，还有这若许大的荷花池，成片梅林桃花……可以想见住进来后四季更替中，春有百花，秋有月，夏待凉风，冬赏雪的好景物……极好！极好！”
言辞间，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马上搬来住的意思。
柳佳慧见他如此喜欢，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也就只能默许了，心里却想着：还是要瞅机会和七七说说，买宅子的钱无论如何应该要还她的。
其实，也怨不得莫骏会对胭脂胡同的宅子一见钟情，不是他莫四才子没品味见不得好东西，而是他家女儿揣摩他好几年，早把自家老爹的喜好研究得透透的。
在买宅子伊始，就已经打好了蓝图，让程诺找人照着样子给弄出来的，能不抓住她老爹的心么？
“有主见是好事！我就最喜欢有主见的孩子！”薛氏此时听柳佳慧说，真心诚意地说道。
她因为自己性子独立，就比较偏爱独立有主见的人。
在她看来，那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内宅里也不例外。
莫家老四是个耳根软不管事只会读书写画的方外人，当年七七若不是在娘亲去世后忽然变得有主见起来，这些年不知道会被老太太吴氏等人折磨成什么样？
别的不说，只怕……薛氏目光落在柳佳慧脸上……四房主母都会是如今落霞轩的那位了罢？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对柳佳慧说了。
因而夸了几句莫少璃后，因为见四房已经有了住处，记挂着自己宅子还没着落，薛氏又略略坐了片刻，就告辞离开。
“若真是一时寻不得好的，也只能按着曼云的主意，暂且去她陪嫁宅子里住了。”薛氏心里叹息着，回了秋华院。
凤仪苑。
雪鸢对莫少璃说道：“大太太也真是太没情面！这边老太太刚说大宅子给她，那边她就撵着让大家搬家，好像搬得慢了府里就会少了块石头似的！倒害得三太太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多少发愁！”
“三伯母没有找到宅子住？”莫少璃听着，心里就有些抱歉了。
这阵子她只顾着忙着对付吴氏和莫老太太，又怕事情知道得人太多走漏风声，竟忘了给三伯母通消息，也是她原本只打算着先把四房从莫家脱离出去，没有想到莫老太太竟就把家彻底分了。
如今害得三伯母四哥哥四嫂嫂没了地方住！
不过，和四哥哥三伯母比邻而居，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四房只她和桐弟弟两个孩子，桐弟弟年龄还又小，搬去胭脂胡同住那么大两所宅子里住也确实有些冷清。
莫少璃想着，就起身去了秋华院。
薛氏从冬曦院回来，想了想，一时还是不能接受住杨曼云的宅子，就收拾了收拾，换了出门的衣服，打算再去牙行问一问，在院门口出却正碰上莫少璃。
“三伯母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里？”莫少璃笑道。
薛氏笑道：“三伯母这里有点事要出门去，你且先去和你四嫂嫂坐坐，等下三伯母回来了再和你说话。小厨房里有现做好的点心，你拿了去和你四嫂嫂一道尝尝。”
说着就喊小丫鬟：“去厨房把我新做的那碟子糖缠取来，陪着昭阳县主送到四少奶奶那边去。”
莫少璃看薛氏神情，心中猜着她应该是出去问房子，就拉住她笑着说道：“三伯母的点心我等下再吃！我这阵子来，却是有件事想要对三伯母说。”
薛氏虽然惦记着房子的事，却知道也不急在这一刻，七七既有事要对她说，那就先听了再去也无妨，就携着莫少璃的手转回身往里让，说道：“七七有什么事对三伯母说？”
莫少璃就跟着薛氏朝院子里走去。
因为知道薛氏正着急房子的事，也觉着和薛氏之间不用太生分，莫少璃就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地问道：“眼看着就要搬家了，三伯母是不是还没有寻到合适的宅子？”
薛氏倒没想到莫少璃会来问自己这事，就愣了愣，说道：“是呢，老太太这家分得太突然，竟倒给了我个绰手不及，三伯母这阵子出去，就是想要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售卖。”
两人说着，就进到了屋中，各自坐下。
莫少璃对薛氏笑道：“我来找三伯母，也正是要说这事。”
“前两年我在胭脂胡同买了两所相邻的宅子，原本是打算着整治好了闲时偶尔过去小住几日散心，却没想到刚修整好，竟就分家了，倒正好用上。”
说到这里，薛氏刚想要说话，莫少璃就又说道：“说起来那两所宅子，倒是哪儿哪儿都好，可就是……三伯母也知道，四房现在只我和弟弟两个，住进那么大的院子，只怕到时会太冷清。我就想着……想要请三伯母和四哥哥四嫂嫂同去比邻而住，不知三伯母可愿？”
薛氏听着先是愣住，回过神来后便就欣喜非常：“七七你说的是，愿意把你在胭脂胡同买的那两所宅子让一处给三伯母的意思么？”
莫少璃笑着点头：“正是这个话，不知道三伯母可否愿意？”
“愿意！愿意！”薛氏连声说道，“三伯母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她原本就想要和四房住得近些，如今能比邻而居，简直不要太好……正是得偿所愿。
“三伯母可要先过去到宅子里，看看可满意？”莫少璃说道。
毕竟，买房子是大事，个人喜好在其中占极大因素，她觉着好的，三伯母和四哥哥四嫂嫂却未必会喜好。
“不用！不用！”薛氏忙说道，“你的眼光三伯母放心！”
四弟妹也说了，老四对那两处宅子一看到就喜好上了，自己就是信不过七七，也信得过四弟呀！
莫少璃见薛氏这般乐意，心中也欢喜。
如此，她和薛氏的心事算是都落定了下来。
告诉柳佳慧时，柳佳慧也是极高兴的；莫少桦和杨曼云知道后就更是开心了，杨曼云特特到凤仪苑和莫少璃说道：“这回分家，什么都好，我就是觉着要和你分开有些不舍，这下却竟好了！”
第四六二章 难题
冬曦院和秋华院房子都寻下，还又做了邻居，就欢欢喜喜各自忙碌着拾掇东西，打算着择日搬家。不搬也不行，吴氏直催得紧，柳佳慧和薛氏都不愿和她计较，也不想着去讲究什么黄道吉日了。
只她们不计较，却有人会计较。
夏荣院黄氏在京城别处也没有房产，眼下也一样被吴氏指派人一趟一趟催逼着让搬走。但她却不慌不忙，纹丝不动，一点也不着急。
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离开莫府。
“凭什么了？都是莫家的儿子！都是老太太亲生的！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凭什么大房一家就能住在这祖宅，我们却就不能？我不搬！”黄氏对莫骁叫道。
“当然不搬！”向来甚少和黄氏意见相同的二老爷莫骁这回竟难得赞同了她一回，深以为然道，“你说的是这个理儿！莫府是父亲留下来的祖宅，我当然也应有份儿！我为什么要搬？
老太太要想让我搬也可以！她也得给我买这么大一所宅子来住！她不买？那就给钱！不给钱！那我就不搬！看他们能奈我何？”
“对！不给买大宅子，不给钱，我们就不搬！”黄氏大声说道。
二房其他成员，三少爷莫少柏，三少奶奶王花儿以及五少爷莫少枫都深表同意，全力支持父母的决定。
果然“团结起来力量大”“困难面前见真情”，从来分崩离析是常态的莫家二房齐心协力起来，声势竟也浩大，皆立场坚定地向莫老太太和大房表示：我们不搬！
凤仪苑。
紫萱几个正在指挥着小丫头子们拾掇东西物事，登记，打包，装箱……忙得一刻不停，团团转，莫少璃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
真是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一跳，要不是这次搬家收拾，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原来竟有这么多的东西！这真要搬起来，光靠着一辆一辆马车，得要跑多少趟？
正看得发愁，雪鸢从外面走了进来，到莫少璃身边低声说道：“姑娘，奴婢刚才从大厨房经过时竟听见莲花在喜滋滋地对人说道‘这回要跟着姨娘搬新宅子了！’这样的话，姑娘，咱们真的要带卢姨娘一起走么？”
“卢姨娘？”莫少璃怔了怔，一拍额头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卢秋月这一年来因为还算比较安静，存在感也降低，竟使得自己和老太太谈判分家时忽略了她。那时没有说，这时候再去给老太太提……倒成了难题。
可再难解决也不能带！
四房这次从莫家大院离开，必须得和老宅断得干净利落，彻彻底底，如果带卢秋月走，以她的性子和与莫老太太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知道会潜伏多少麻烦事端！
“这事儿……我得去想想。”莫少璃说着，也没心思看紫萱等人收拾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