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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九章 桂香
紫萱也知道姑娘说的有理，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丫鬟身份，也不能再日夜住在凤仪苑里，就红着脸答应道：“奴婢听姑娘的。”
而莫少璃所以会答应她留在凤仪苑，其实却也是暂时之计。
终究，紫萱现在已经也是林太太了，哪能就来给她做下人？或者，等紫萱慢慢适应了新身份也就好了，再不然……等她有了身子，自己也就有了借口，劝她回林宅安安心心地做林太太去也就是了。
如此这般，紫萱就又回到了凤仪苑。
正院里柳佳慧听说这事后，怔了片刻，笑着对柳嬷嬷说道：“七七……也难怪她……她身边那几个，倒都是好的！”
柳嬷嬷笑道：“也是昭阳县主自己待人好，别人才会念着她的恩情。”
柳佳慧静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笑意，低声说道：“可也是。”
她嫁进莫家也已有两年多了，也是到了如今才渐渐发现，她这半生，最大的幸运应该就是遇到七七。
若不是那年冬天她在侯府后花园梅林中识得那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精怪般的女孩，现今……她过的应该就是另一种人生了罢？
或者清高孤独一生，或者妥协将就婚姻，或者……甚而即便因缘巧合她嫁给了莫骏，若是没有七七在其中事事替她周旋，她只怕也过不上如今这般舒心的日子。
“也幸亏，有她。”柳佳慧低声自语。
她声音太小，柳嬷嬷就没有听清楚，问道：“太太说什么？也信什么她？”
柳佳慧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伸手抱起地上正蹦跳着朝自己扑来的莫少桐，从椅中站起身来，对柳嬷嬷说道：“今儿天好，咱们又正闲着没事，你跟我去理一理库房罢！”
眼下事定人闲，乘着这个时候，应该要把七七的嫁妆好好准备起来了。虽然她知道七七什么都不缺，可却还是想给女儿更多。
柳嬷嬷因为不知柳佳慧心中所想，所以也就没有听出她话背后的意思，笑着说道：“也是了，老奴也正想着要给太太说这个事儿呢。”
两人说着，去到了库房，
柳佳慧看着柳嬷嬷带人把自己的嫁妆私房重新造册，登记入库，也挑拣了不少好东西另行放置在一处，庄子铺子也各有准备，只等到时给莫少璃添妆。
七月，楚王妃韩明兰生子，楚王有嗣。
莫少璃欢喜不胜，亲手做了一堆衣服鞋袜在楚王子宋驭百日宴时亲自送去楚王府，自有一番欢庆。
时光如水，时间进入九月，又到了桂香满园的季节。
因为偏爱桂花的香气，在修葺新宅时，莫少璃特意让林聪在后园种了大片桂林。正是花开季节，一阵阵香气袭来，让人心旷神怡。
雪鸢说：“姑娘，奴婢早上去桂树林里看了，那花儿开得可真好！那么，今年咱们做不做糖桂花呢？去年这时候咱们只顾和孙家战斗了，都忘了做，奴婢可好久没有吃到青橙做的糖桂花糕了呢！”
去年秋天，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姑娘又要忙着帮沈三爷对付孙家，又要忙着应对长宁侯府许王恭王媒人接连上门，不觉间竟就错过了桂花季节。
等想起要做糖桂花的时候，梅花都要开了。
莫少璃笑道：“既然桂花开得好，你又这么地想要吃，那就做起来？”
其实不止雪鸢在嚷，四嫂嫂杨曼云这些天也在吵着让她做糖桂花。
杨曼云本就是个小吃货，从前年吃过她的糖桂花后就念念不忘。去年因为没功夫做，被她叨叨了一个冬天又一个春天，到了夏天才消停。
可还没消停多久，上个月她有身子后，不知怎么忽然就又想了起来，这些天桂花花开，一闻着味道，她就要念叨：“七七，到时候了罢？该做起来了罢？啊？”
前几日因为桂花刚开，花苞比花多，莫少璃就没有动手，现在也正是时候了。
“姑娘，真的要做了么？奴婢这就去摘桂花去！”雪鸢听莫少璃答应，喜笑颜开，转身就朝外跑，“姑娘等着！奴婢定当挑了最大最好的来！”
“等等！”莫少璃叫住她，站起身来，“这会儿反正也闲着没事，正好大伙儿一起去，绿珠摘树上头的，咱们摘树下头的，岂不又快又好？”
雪鸢听了更高兴了：“就按姑娘说的办！”
说话间，寻来两个大藤筐篮，绿珠伸手拎起，众人一路说笑着，朝后园里桂花林去了。
新宅后园的桂花是程诺特意从湖广一带寻来的新品种，和京城里常见的桂树不太一样，花开得更稠密，味道也更怡人，香而不熏，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几人来到桂树林，挑了开得最茂盛的一棵，热热闹闹地采起桂花来。
雪鸢最是能干，因为大满意树下围的花朵不够大不够好不够香甜，她让绿珠把她拎到树杈上，和绿珠比赛起来。
莫少璃安安静静站在树下，扯着那小小的金黄色花朵一粒一粒的揪着，看着脚下渐渐堆满新鲜桂花的大藤筐篮，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那年秋天……
也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东华楼门外，许子昊腼腼腆腆，犹犹豫豫地叫住自己，让小厮抬来大筐桂花送她的情景。
从去年她被皇帝赐婚沈策后，这一年来因为自己忙乱，也因为刻意回避，没有去过多关注许子昊的消息，自四哥哥成亲那天在垂花门外见过许子昊那回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他。
只到底都是活在京城这一方天地里，虽然她没有去关心，也并不想知道太多，但有关许子昊的话在有意无意间却也总会时不时地传入她耳中。
想不听到都不能。
她听说许子昊在四哥哥成亲那天的次日离开了京城，去了北疆军营，数月来在军中表现不俗，冲锋陷阵，上阵杀敌，屡立战功。不但深得在北疆戍边的镇国公沈献的赏识，也得了皇帝宋渊的青眼。
不久前宋渊在朝堂上还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长宁侯许亦天赞道：“想不到看着那般文弱的一个孩子，如今也建功立业了！”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莫少璃忽然莫名觉得有些怅然。
第四七O章 冤家
其实说起来，许子昊也确实是个好少年，可就是……莫少璃正惆怅着，青橙从林子外面一路东张西望地找了过来，看到莫少璃几人，急步走了过来：“姑娘！姑娘，宫里头来人了！”
“宫里头来人了？是谁？”莫少璃回了回神问道。
“来的是乾清宫的太监小福子，送了请帖来给姑娘。”青橙说着把手里的捏着的帖子向莫少璃递了过去。
“乾清宫的人……难不成是皇上的帖子？”莫少璃接过帖子打开看了看。
还果真就是！
“万寿节……万寿节？这是……”
宋渊要过生日？
“刚才太太给了赏钱，打发了小福子走后，叫奴婢送帖子来给姑娘，让问问姑娘去不去宫里？”青橙说道。
“去不去？”莫少璃目光停留在帖子上的字里行间。
龙飞凤舞，挥洒自如……显见得，很像是宋渊皇帝亲笔所写。
她合上帖子叹了口气：“去不去？当然……是要去的。”
原本，如果她还只是莫家七姑娘，宋渊过生辰是和她没多大关系的，宋渊也不大可能会让人给她送请帖来。万一如果她会收到万寿节的请帖……不用说，一定是宋恬那小鬼给她找事。
她能装病逃得过就逃，逃不过马马虎虎去到宫中应个卯，糊弄过去，也没什么。
可现在，却是不行了，她身份变了，送帖子的人也不是宋恬了，帖子都是皇帝亲笔所写了……她再想要躲，却是躲不得了。
单就是为了不驳宋渊面子，她也得去。
逃不掉的！
那么，既然推脱不得，就既去之则安之好了，倒不必先烦恼了自己。
莫少璃对青橙道：“去回了母亲，说我到时会去进宫。”
青橙答应着，就去到正院回禀了柳佳慧：“太太，县主说到时会去宫中赴宴。”
柳佳慧听了松了一口气。
七七她是知道的，最不喜欢应酬，尤其不喜欢皇宫那样的地方，刚才小福子送来帖子时，她还真怕七七一个小性子上来，不肯就去进宫。
特特地让青橙拿着帖子去问，也是担着老大的心。
毕竟，皇上生辰和别事不同，逃不得的。
却还好，七七到底是懂事孩子，虽然偶尔会任性，却也总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柳佳慧想着，就去给莫少璃准备起进宫的行头来。
莫少璃却也没有太过把事情放在心上，打发青橙去见柳佳慧后，就继续和雪鸢绿珠一起摘桂花，而后安安心心地做起糖桂花来。
到了万寿节那天，她早早起来收拾停当，也没有拒绝柳佳慧的好意，穿戴起继母特意给她备的服饰，用过早膳去到正院见过柳佳慧，就带着雪鸢绿珠去了皇宫。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是最适合宴请的好天气。
也不知这回万寿节宴席是谁主持安排，倒竟也别出心裁，并没有如往常宫宴那般将席面设在太和殿，而是摆在了御花园阔大的空地上。
男东女西，分设席位，遥遥相望，却又泾渭分明。
莫少璃跟着宫女按份位入席坐下后，倒觉得这情景有些亲切熟悉。她记得小时候，先皇后有一回过生辰时，也是这般在御花园里摆了散席。
那时她四岁？还是五岁？
也记得不十分清楚了。
只隐约记得她在席中坐得很不耐烦，就乘着娘亲和先太后说话说得高兴，大家都没有注意着她时偷偷地从女席溜了出去，弯着腰，猫着身，去到男席找宋恬去了。
宋恬只比她大一岁，两人都是很能闹腾孩子，平日最是能玩到一处。
在这样大人们只顾吃吃喝喝，互相说无聊话，顾不上管束他们的时候，莫少璃觉得就应该去找找八表哥一起玩，或者……他们可以去问太监要一条船，到御池里捞鱼？
莫少璃想着，就到了男席。
哪知在席位中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宋恬，她正跺着脚气呼呼地说道：“臭宋恬，坏宋恬，一定是故意躲了去，不让我看到！看我找到你……”
正说着，一转头，竟看到一个大孩子正在按着宋恬打屁股。
宋恬却也坚强，被他按住打得啪啪响，竟也不出声儿的，难怪她刚才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虽然莫少璃平时和宋恬一起玩儿时，玩着玩着玩恼了也会吵架拌嘴，打架斗殴，但大多时候，他们相处得还是十分友爱的。
她因为在家里经常被姐姐们陷害，在宫里又时常被宋妙挖坑，只有宋恬从来不欺负，还会在她被宋妙欺负的时候替她出头。
所以在莫少璃的眼中，宋恬就是她最亲近的伙伴和最亲爱的哥哥。
现在，居然有人当着她的面打八表哥！莫她立即就觉得生气了，也不管事情起由，谁是谁非，立即就判定定然是那大孩子欺负了八表哥，她必须要去给表哥助阵！
可左右望了一圈，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武器，情急之下，她迈着小短腿，跺着小胖脚，“咚咚咚”地跑到席面中，抓起一双筷子在盆子里串了两个肉丸子。
就又跑了回来，朝着那个大孩子就把丸子甩了过去，口中嚷道：“你不许欺负八得得！”
她其实也就是胡乱扔的，却没想到手头还挺准，不偏不倚地竟就把肉丸子砸向了那大孩子的头。
那大孩子应该也是只顾专注地打宋恬了，并没有料到宋恬居然还有援兵在后方袭击，一个躲闪不及，就被砸了个正着，油汤汁水顺着脑袋了淋下来。
烫倒是没有多烫，可是那滋味……好闻不好受啊！
“谁？谁砸我？”他叫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寻找偷袭者。
莫少璃手里还抓着筷子呢，来不及丢掉，就被赃俱获。
“你……”大孩子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莫少璃吓得转身就跑。
“不许跑！”大孩子松开手里的宋恬，朝她追过来。
莫少璃惊慌失措，跑得更加拼命。
却可惜人太小，腿太短，平日走路时不时都还会摔跤，那经得住这般狂奔，还没跑多远，就摔翻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第四七一章 路窄
闹成这样，不可避免地就惊动了大人。
大人们解决矛盾的思路和孩子不大相同，一般来说，遇上小孩子相互之间发生冲突这种事，他们通常不问起因，只看表象。
而眼前的这场战事，从表面上看起来，情况是这样的：莫少璃年纪小，那大孩子年纪大；莫少璃是女娃，大孩子是男娃……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一定是那大孩子的错！
所以，她就被抱起来哄了，那大孩子就被他家人拎到一边训了。
莫少璃很清楚的记得，她在娘亲温言软语下被哄得重新高兴起来时，那大孩子还在被家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呵斥着。她趴在娘亲肩头开心地吃着果子，偷偷向他看去，正碰上他凶巴巴看过来的眼神。
见她看他，他对她眯了眯眼，挑了挑眉，目光冷冷，仿佛在说：“小丫头，你等着，有你好看！”
莫少璃想到这里，记忆忽然停止，不觉地就抬起头朝对面男席看了过去。
正遇到沈策看过来的目光，明亮璀璨，漫不经心，碰到她的视线时，他轻轻……挑了挑眉。
某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
莫少璃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脑中灵光一闪，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
那个当年欺负她和宋恬的大孩子……竟然是沈三？！
而再一细想，她就觉也就难怪了。
难怪无冤无仇的，沈策后来在御林苑跑马场会故意弄惊她的马，害她差点坠下马来。
她原来还一直想不通，觉得沈策虽然传闻是京城第一纨绔，但就她素日和他不多的接触中来看，似乎他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平白无故的，他怎么就会那么样害她？
就只能无奈对自己解释：既然他是传说中的“沈小霸”，做事当然无需要她明白。
疑惑了这么多年，此刻她方才知道，原来并非无缘无故，而是“有仇有怨”！
莫少璃想到这里，就不觉地就皱了皱鼻头，嘟了嘟嘴。
沈三，他原来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
这么个小气鬼，她后半辈子却必须要和他捆绑在一起，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莫少璃这里因为想起当年恩怨，只顾盯着沈策发愣，她却不知道，她这样毫无意识的举动落到旁人眼里，竟被各自诠释出了别样的含义。
首先是沈尚书沈三公子。
沈策当然不知道，莫少璃那般神情茫然的望着他，仅仅是因为恍然大悟了当年的事，想起了她和他之间的宿怨，对他心生了不满。
看着她那玉一般晶莹的脸、鲜花般微微开启的唇和如水般的眼眸，他心中一荡，竟就忍不住泛起层层涟漪。
然，沈尚书到底不是孟浪的人，很快就发现自己荡漾得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忙敛了敛心神，从莫少璃脸上转开了目光。
目光刚刚移开，就听见有小太监在他身后说道：“沈尚书，皇上请您到乾清宫说话。”
皇上有事没事就爱找他说话，此时要见他也不稀奇，沈策也没有多想，站起身来，又朝莫少璃看了一眼，跟着小太监离开了。
对莫少璃盯着沈策发愣之举动另有解释的人，除了沈尚书之后，就是恭王宋恬了。
宋恬就坐在莫少璃斜对面，自然把莫少璃望着沈策发愣的情景全然看在了眼里。他那心情，却就不如沈尚书那般美妙了，酸酸的，涩涩的……不知什么滋味。
眼不见为净，他也转开了目光。
再然后就是宋恪、宋妙、杜若衡，个个目光似刀，频频向莫少璃飞去。
莫少璃因为正在想事儿，全然无所察觉，自然也视而不见。
“姑娘，您看！您看！”雪鸢忽然在莫少璃背后低声说道，“许王妃身后那两个丫鬟，可是何梅和曾静怡？”
莫少璃被她叫得回过神来，视线转向杜若衡所在的方向，果然见杜若衡身后不远处站着丫鬟装扮的两个，竟真的是何梅和曾静怡。
她目光在何梅曾静怡杜若衡身上转了两周，就有些看不懂了。
何家和曾家获罪，何梅和曾静怡被充为官奴，大周朝有先例，这没毛病；杜若衡身为许王妃，进宫赴宴带俩丫鬟来，这也没毛病。
可何梅和曾静怡被杜若衡买去做丫鬟，今儿又被她带进宫里来赴万寿宴，为什么莫少璃看着就觉着怎么那么的……有毛病了呢？
杜若衡这是想要抬举那两个，向皇上示威呢？还是故意在羞辱她们，想要讨好皇上呢？
这般匪夷所思的举动，宋恪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