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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怎么了？”吴氏笑容不变，说道，“可是小少爷身子有些子不好？那也是正常，琪儿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好，孩子弱一些也不奇怪。你们上心着些，慢慢养着，也就好了。”
“也不是……也就是……小少爷一生下来……”婆子也不知是不知道话该如何出口，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支吾了半天，仍不得要领。
吴氏盯着她看了片刻，心就慢慢地沉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小少爷到底怎么了？难不成琪儿生下了死胎？还是……”
“不是！不是！不是死胎！小少爷是活的！可就是……可就是……小少爷一生下来就少了条腿……还又……还又……”
吴氏没等她“还又”出来什么，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四九四章 拦门
吴氏后来知道，莫少琪生的儿子不止少一条腿，耳朵和眼睛也似乎都有毛病。虽然因为还幼小不能确定，可据吴嬷嬷去吴宅看过后回来的描述……十有**，应该是了。
不仅这些，那小婴孩儿的身子状况也不怎么好，吴嬷嬷不过在吴宅留了个把个时辰，小婴儿就短暂性失去呼吸两次，小脸儿憋得青紫，差点没回过气来。
吴嬷嬷当时从吴宅回来后也没敢就对吴氏往详细里说，怕她承受不住再昏死过去。
可到底，是瞒不住的。
二太太黄氏隐约听到莫少琪生了怪胎的风声，假惺惺地打着看望侄女儿的借口，去往吴宅了一趟，回来大嘴巴一嚷嚷，自然什么都瞒不住了。
吴氏再次气得昏死过去是必然的了。
话传到莫老太太耳里后，莫老太太愣怔了半晌，说道：“报应！报应！这都是报应！”又去到小佛堂里多年了半天的经。
以上是前情。
此时莫少璃再听雪鸢说起莫少琪和吴承谕时，内心已毫无波澜。
对于莫少琪，她虽然没有像对吴氏和莫骄那般恨，却也已早就对她没有了什么同情心。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莫少琪。
如果真要说同情，她倒宁愿同情吴承谕……由今世看来，前世只怕也正如吴承谕说的那样，他也是被吴氏下了药的……但不管怎样，也都和她没关系了。
雪鸢把话说完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老宅里，现今还真是乱成一锅粥了，也亏得咱们脱身得早，要不然……可真是……可怎么好呢？”
莫少璃笑道：“他们只管闹他们的，和咱们无干，你又发什么愁呢？”
说到底，不管事吴氏还是莫少琪，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也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可也是！”雪鸢也笑道，“关咱们什么事呢？”
正说着，猛地一声闷响，外面炮乐声起，青橙从外面奔了进来：“来了，来了！姑爷带着迎亲队伍来了！被四少爷拦在门外了！”
“来了？”雪鸢“噌”地跳了起来，捧起手里的盖头，盖在了莫少璃头上。
莫少璃眼前一暗，瞬间进入了一片红色世界里。
青橙忙把手中捏着的小油纸包塞进莫少璃手心：“奴婢赶着做了些一口酥，姑娘在路上轿子里饿了好垫肚子用！”
正说着，紫萱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在莫少璃手里的小纸包上瞟了瞟，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虽然她觉得新娘子在花轿上偷吃东西很不合规矩礼仪，却终究心疼莫少璃。她是做过新娘子的人她知道，姑娘这一上花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东西。
国公府的礼仪套路也定然要比林家讲究得多，姑娘只会比她当初更受罪。
所以她看青橙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对莫少璃道：“姑娘，可以去拜别老爷太太了。”
大周朝习俗，嫁女儿这日，一早起来父母和女儿是不能见面的，也只有到了临上花轿的时候，做女儿的才能去和父母拜别。
这也是这大半日柳佳慧没有在凤仪苑出现的原因。
她心里其实很不放心，倒是想要来看看莫少璃的，却又怕不吉祥，只能硬忍着。
莫少璃也是此心，忍了大半晌了，听紫萱说终于可以去见爹爹了母亲了，忙就站起身来，急急向外奔去。
却偏偏头上盖了东西，视野不好，脚下裙子又太长，累赘非常……想走快些也走不快！
“姑娘小心！”雪鸢和绿珠忙从左右搀上，一行人往正院去了。
外面，镇国公府沈三公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意气奋发，神采飞扬，穿着大红吉服，骑着高头大马，左边新鲜出炉太子宋恒，右旁威远侯世子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杨熙，后面蹦着恭王殿下宋恬，其余吏部侍郎，刑部员外郎，九门提督……声势赫赫，浩浩荡荡，炮鸣震耳，锣鼓喧天，直奔东城莫府而来。
站在门前身负拦门大任的莫家少爷莫少桦望着这汹汹而来的人群，眉毛不由就跳了跳。
他这新妹夫……可真够声势浩大的！
这是领着太子王爷，满朝文武来迎亲了？
莫少桦忍不住回头朝紧闭着的大门望了望，冲着大门扬了扬下巴，给里面的人鼓舞士气。
额，虽然，新妹夫沈尚书声势大，但……咱们也不弱是不是？里头你们有守着，外头由我来坐镇，折腾沈尚书也应该绰绰有余了不是？
门里的韩表哥隔着门看不到外面情形，炮乐震天，喧哗声起，忙让下人搬了梯子来，爬到墙头上向外张望，没有收到莫少桦的信号，却被乌压压的迎亲队伍吓得呆了呆。
他扭头对门背后正趴着门向外看的二姐夫方世力说道：“表姐夫，情况不妙啊！”
方世力还未及接话，就听外面恭王宋恬高声嚷道：“来来来！莫四少，我知道你是去年秋闱状元郎，那什么，敢不敢和小爷先对上一篇？”
莫少桦：“……”
他看着从迎亲队伍里冲出来，蹦到他面前的恭王，就有点摸不清状况了。
这不对吧？
按理，不是应该自己这方出题，他们那边接答么？
恭王这是，要反客为主？
“呃？莫四少，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怕我了？”宋恬见莫少桦不出声，只顾瞅着自己发愣，又往他近前走了几步，左右打量着，摇晃着脑袋说道。
恭王爷自改邪归正以来，很是用功读了不少书，自觉学问大有长进，就很想要找人比拼一下，用以证道。
而眼下，正是绝妙的机会！
今儿在场的人这么多，他又是来给表哥助阵的，他要是当场能把莫四少比赢过去……嘿嘿，那风头可就出大了。
不能错过！
“来来来，莫四少，快出题，出题！”宋恬得意地想着，又冲莫少桦招了招手。
莫少桦这才明白过来，恭王并没有打算反客为主，这是要自己……给他出题的意思？
“恭王爷听好了！”他清了清嗓子，略一思索，给宋恬出了一副对子。
第四九五章 拜别
虽然出于某种微妙心情莫四少爷今儿其实并没打算认真拦门，但样子总还是要做做的。所以他给宋恬的题目虽然说难不难，可说简单，却也并不十分简单。
“这个，简单！”然而，到底，恭王是认真读过书的人了，听了莫少桦的上联后，只稍稍一想，就立即眉飞色舞，对答如流地把下联说了出来。
“好！”“恭王文采飞扬！”“字字珠玑！”……宋恬话音刚落，迎亲队伍里顿时一片喝彩声起。
莫少桦：“……”
就无语了。
恭王对得是挺不错，可你们用不用叫得这么响呢？
“额，听好了，第二个题目。”莫少桦等他们稍稍安静下来后，又说了道诗题。
自然，也没有难倒沈尚书带来的才华横溢，人才济济的迎亲队伍。
“第三个题目，却是要请新郎……”莫少桦刚想要指定新郎沈尚书接第三题，却听得身后大门处“欧~”地一声欢呼，宋恬嚷嚷道：“快快快！门开了！大家伙儿赶紧的来！冲进去！”
原来，宋恬乘着莫少桦只顾出题，看不着自己的时候，偷偷绕到了莫少桦身后，然后蹭啊蹭，蹭啊蹭地，就蹭到了大门外，再然后隔着门和里面方世力对了对暗号。
于是早在数日前就已被恭王收买的内鬼二姐夫方世力乘着韩明哲趴在墙头上只顾看外头，没有注意着他的空子，把门闩给抽开了……宋恬当然毫不客气地就扑了进去。
门都开了，迎亲队伍的少年们哪还有心思去听莫少桦出题，一阵尖叫高呼后，就吵吵嚷嚷地从莫少桦身边绕过，挨挨挤挤地进了大门。
被无视了的莫四少转过身望着被攻陷的府门和门后面对他讪讪而笑的二姐夫，嘴角抽了抽：“人心不测！奈何奈何！”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人群后也回了府。
到了门里，莫少桦安置着让方世力和韩明哲带着庞大的迎亲队伍去歇息吃喝，自己引着沈策去到正院正房见四叔和四婶。
见礼，认亲，跪拜……一套流程下来，沈策捧着茶恭恭敬敬地跪在莫骏面前，聆听教诲。
莫骏穿着簇新的衣裳，神情严肃地望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悲。
“岳父，请用茶！”饶是沈尚书见惯大场面的人，到了此时，语气中竟也难免透着一丝紧张。
莫骏肃着脸从他手里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按着习俗，照例要对新姑爷说几句谆谆告诫，语重心长的话。他声音微微有些暗哑，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要得长久，须得夫妻修行……尊重，包容，道义……才是长久之道……”
沈策神色谦恭，一一应承。
旁边柳佳慧看着沈策身旁穿着大红嫁衣，蒙着大红盖头，亭亭玉立的莫少璃，心里却是另一种感觉了。
虽然她和自己这个相处并不算太久，虽然她们之间毫无血缘联系……可是这个时刻，她却真真切切地有着嫁女儿的心情。
“离开了母亲，以后就要自己好好照看着自己了……”柳佳慧拉着莫少璃的手轻声说道，花未说完，眼泪却就滴落了下来。
莫少璃蒙着盖头，红色流苏遮面，旁人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点头时，那飘摇的红盖头下有晶莹的珠光闪过，跌落地上，倏而不见。
莫少璃和爹爹继母拜别后，由雪鸢和绿珠搀着，来到莫老太太面前。
莫老太太倒没有什么离别情绪，满脸喜气，高兴劲儿从心底直溢到脸上，照例也要叮嘱几句：“……到了国公府，要孝敬公婆，敬爱夫君，谦让妯娌……不要丢了咱们莫家的脸！”
莫少璃不管心里对她的话赞不赞成，也都表示了点头答应：“祖母的话，我都记下了。”
柳佳慧在旁边看着，眼睛却就又湿润了。
自己捧在手心娇养着的女儿，如今要到别人家去了。别人家再好，又哪抵得上自己家万一？更何况……柳佳慧心里叹了口气。
沈家表面光鲜夺目的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暗涌。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了！”赞礼人一声高喊，打破屋中愈渐愈凝重的气氛。
“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轿咧！”喜娘的催轿声也紧跟着响起。
莫少璃心一紧，知道这是到了不得不上轿的时候了。
莫少桦来到她身前，弓起了背，莫少璃迟疑了一下，伏在了他身上。莫少桦缓缓起身，慢慢移步，背着她送到大门口。
雪鸢绿珠左右扶上轿，喜娘落下轿帘，一声礼炮声巨响，轿子微微晃动着升起。
启程了。
莫少璃放下紧绷着的神经，轻轻吸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也亏得没有睫毛膏用，”她低声说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一只花猫。”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次落下。
在今日之前，不，应该说在刚才去到正院拜别爹爹和继母之前，莫少璃一直认为结婚掉眼泪是一种很矫情的行为……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明明是很喜庆的事，为什么要哭？”昨晚睡觉时想到这桩时，她还低声嘀咕着说道。
然而，很多时刻，也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
原来人一生中，总是会忍不住要矫情上那么几回。
“总要走过，才会懂得。”她轻声低叹着说。
虽然东城莫府在东城，镇国公府也在东城，两府之间相隔并不远。但花轿从莫家门外启程后，并没有走最近的路径直去往镇国公府。
而是七绕八绕，八绕七绕，绕了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多久，才在震天的礼炮和礼乐声中，来到了镇国公府大门外。
花轿落下后，莫少璃定了定神，一动不动地坐着，静等沈策来踢轿门，她好狠狠朝他踢回去。
莫名其妙被赐婚，莫名其妙被提前婚期，莫名其妙被他拖进沈家这大泥沼里……她心里可是憋了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撒呢。
哪知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沈策来踢轿门，轿子上方却猛地忽然“哐哐哐”三声箭响。
第四九六章 流程
莫少璃被惊得愣住，这什么意思？
踢门呢？踢门呢？
一拳打空的感觉真不好！
她正在愣怔间，雪鸢已从外面掀开了轿门，乘着周围喧哗声响，满脸笑意低声说道：“奴婢看姑爷可真是真心看重姑娘的，轿门都舍不得踢呢”
莫少璃：“……”
不得不说她家雪鸢姐姐大部分时候虽然挺聪明伶俐，可就在是非观里常惯于以貌取人，沈三看重她？沈三若真是看重她的话……就不会这么忍心地把未成年……不，甚至还未曾及笄的她迎娶过来……摧残！
“新娘子下轿了！”喜娘高喊猛地响起，打断莫少璃内心的吐槽。
随着喊声，喜娘把大红绸带一端塞进莫少璃手中，搀扶着她下了轿，踏上喜毯。
莫少璃半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的喜毯上，大红色，软软的，长长的，在喧闹的礼乐和说笑声中绵延着，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在喜娘和雪鸢搀扶下，她微微僵着身子，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喜娘拖着长音唱道：“新娘子过门了！”
落音刚落，莫少璃从盖头下看到脚前出现一道门槛。
“姑娘，过门了。”雪鸢低声提醒道。
莫少璃抬脚跨过门槛，进到了房中。
到了此时，她知道自己大概也没有了什么自主权，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了，只按着赞礼人喊这的“拜天拜地拜高堂”指令和喜娘的不断提醒，或左或右，或站或跪，或起或拜，团团转。
这套拜天地的流程几日前柳佳慧特地让柳嬷嬷去给莫少璃详细讲过，还又似是而非地彩排了一回，因而此时莫少璃虽然被绕得有点晕，却也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仪式结束后，她又被红绸子牵起来，踩着红毯，七绕八拐，走到一个院子，进到一间屋子。
莫少璃心里不由松了松。
这是，到新房了罢？
闹了这半天，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了罢？
却哪知，她一口气没有松完，就听见有女子声音高声说笑道：“来了！来了！新娘子入洞房了！”随即四周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就闹了起来。
听着其热闹程度，丝毫不逊于刚才的前堂。
吵闹声中，她被扶到床边坐下。
而后听到喜娘在笑着说道：“挑盖头了，新郎要挑盖头了！”
“挑！”“挑！”……一片起哄声中，莫少璃眼前猛然一亮，大红盖头已被沈策拿着裹着红绸的雕花喜秤挑开。
她一惊，抬头却正碰上沈策含笑看着她的璀璨的双眸。
莫少璃愣愣地和他对视了片刻，直到听到旁边人群中传来轻轻的笑声，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由一热，就低下了头。
沈策眼中笑意更浓。
“累了么？”他轻声问。
莫少璃微微一僵。
虽然她低着头，垂着眼看不到周围，却也能感觉到屋子里至少有**十多个人在，众目睽睽下……他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柔情似水？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莫少璃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他，就只做没有听见，低着头坐着没有吱声。
“娘，新娘子长得真好看！”一个小姑娘细着声音说道。
“可不是呢！我也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是从没见过长得这般标致的新娘子！”有妇人笑道。
她这话一说，屋里一众妇人立即活泛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开了。
只，许是沈策在场的缘故，屋里的妇人小孩们虽然说得高兴笑得热闹，却也仅限于围观，并不敢扑过来闹新娘。
就连撒花生时也都不敢朝着新郎新娘兜头撒来，只意意思思地砸着莫少璃的衣服边角，笑笑闹闹地把花生红枣桂圆等物撒在了新床上。
也不知是谁扔的巧，一粒圆滚滚的桂圆恰好落到莫少璃手中，莫少璃捏着那软软硬硬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