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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紫萱带着雪鸢几个收拾。
秦嬷嬷送莫少璃回东次间宴息室。
到东次间，莫少璃在榻边坐下，秦嬷嬷递了杯茶给她：“姑娘可是累了？”
莫少璃接过茶笑道：“还好，就是吃得有点撑。”
秦嬷嬷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这话可不是大家闺秀能说的，姑娘也就在咱们屋子里说说罢，出去可说不得。”
莫少璃端起茶喝着，笑着说道：“是，嬷嬷，我记住了！保证以后只在屋子里说，出去绝对不说。”
秦嬷嬷宠爱的看着她摇了摇，又说道：“姑娘，容老奴再多一句嘴。今天午膳……这次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能再这如此了，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哪里能混坐在一起用膳？”
莫少璃放下茶盅，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笑道：“嬷嬷说得是，咱们今儿不是高兴嘛，以后都听嬷嬷的！”
两人正说着，听见外头隐约似乎有吵嚷喧闹声传来。
秦嬷嬷不由皱了皱眉头，凤仪苑的下人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姑娘还在里头呢，她们就在外面大呼小叫，她正想要起身出去看看。
绿珠走进来禀道：“姑娘，六姑娘带着人砸院门，嚷着要见姑娘。”
莫少璃挑了挑眉：“莫六？”
秦嬷嬷回府，嘉善堂和春晖院会有动静她一点也不意外。
但她不在意。
没道理她的人被陷害她还不声不语，没行没动的，倒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何况她早已告诉自己，这一世她想要护着的人，谁也不准伤害了去。
莫少璃本想把莫少琪关在门外由她闹去，反正丢脸的不是她莫少璃，她不信莫老太太会放任莫少琪泼妇般的在凤仪苑门外大吵大闹，由着下人围观。就是事情被传出府外，她和莫少琪最糟糕不过是两败俱伤，她是刚失了母亲的妹妹，被堂姐找上门欺负，别人还能说出她的不是来？
但转念一想，她干嘛要躲着莫少琪？
本来回府后再次见到莫少琪，莫少璃虽然讨厌她，却不至恨之入骨，毕竟有些事现在还没有发生。而且前世吴氏设计她的事莫少琪有没有参与，她还没有确定。如果莫少琪仅仅是因为喜欢许子昊，所以想要嫁给他，并没有出手谋算她，她倒不妨圣母些，放莫少琪一马。
但这也绝不表示莫少琪主动招惹她时，她不还手。吴氏差点害死秦嬷嬷，她都还没有去找她们算账，如今她不过是把人接回来，她倒主动找上门来了！
“把门打开，让她进来。”莫少璃淡声说道。
绿珠答应着出去。
莫少璃坐着又和秦嬷嬷说了几句话，方站起身向外走去，秦嬷嬷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走到正房门口外。
莫少琪已从外面冲了进来，奔到莫少璃近前，抬手便打。
“姑娘小心！”秦嬷嬷大惊失色，斜刺里扑过来想要挡住莫少璃，哪知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趔趄着向地上倒去。
“嬷嬷！”莫少璃失声叫道，她并不担心莫少琪会打到她，绿珠就在旁边，自然拦得住手无缚鸡之力的莫少琪，可是秦嬷嬷若被摔到可就糟了！
眼看秦嬷嬷就要倒在地上，她不由惊慌失措，伸手去捞。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站着的绿珠身形微动，秦嬷嬷便已被稳稳站住，与此同时莫少琪的手也被她架在空中。
莫少璃这才松了一口气。
莫少琪手腕猛然被抓住，用力挣了挣没有挣开，转头见抓着自己的竟是丫鬟绿珠，不由怒道：“你干什么？放手！”说着又抡起另一只手向绿珠脸上打去。
绿桐松开已被雪鸢扶住的秦嬷嬷，腾出手来又抓住莫少琪挥来的手腕。
莫少琪被她牢牢钳住，挣脱不得，尖声叫道：“放开我！你这贱婢！竟然敢抓本姑娘！看我让娘打你板子发卖出去！”
莫少璃看着困兽般的莫少琪，轻笑一声道：“六姐姐此言差矣！绿珠即便是贱婢，也是我凤仪苑的贱婢，自有我凤仪苑的嬷嬷姐姐教导，不劳六姐姐和大伯母费心！”
莫少琪想要扑过去抓莫少璃，却被绿珠捉住动弹不得，只能对莫少璃叫道：“你这个死丫头！害人精！害的我爹和娘吵架！”
莫少璃闲闲的说道：“六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未去过你们春晖院，也从不过问你们大房的事，大伯父和大伯母吵架与我何干？”
“都是你！缺爹少娘的死丫头！克死你娘还不够，又来……”
不待她说完，莫少璃抬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莫少琪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懵住，半晌回过神来，不能置信的看着莫少璃：“你竟然打我？你这个……”
“打的就是你！”莫少璃目光森冷的盯着她，“你刚才的话敢再说一遍，我会打到你怀疑人生！”
“莫——少——璃，你打我？！我要去找我娘，我要去找祖母，打死你这个小贱人！”莫少琪凄厉声音响彻莫府上空。
紫萱几个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秦嬷嬷也被惊住，半响没反应过来。
绿珠仍面无表情的抓着用力挣扎的莫少琪，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绿珠，放开她，让她去！”莫少璃冷冷的看了莫少琪一眼，转身回了屋里，径直进了东次间。
绿珠松开手后，莫少琪恶狠狠的盯着莫少璃的背影，想要追过去，却又害怕再次被绿珠抓住，用力喘了几口气，转身哭着跑走了。
追着莫少琪来的玉燕和雪燕，先是被吓得呆住，见姑娘跑了，忙又跟着追了出去。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姑……娘……”紫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打的可是六姑娘，老太太和大太太心尖上的人，六姑娘这会儿定是去嘉善堂告状去了，姑娘可要怎么办才好？
雪鸢却无比兴奋，太好了！姑娘又发飙了！
青橙十分淡定，姑娘打六姑娘自然有打的道理，谁让六姑娘招惹姑娘呢！
秦嬷嬷望着莫少璃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沉思。
姑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四十一章 白挨
尽管心思各有不同，几人面面相觑后却不约而同的鱼贯进入东次间，见莫少璃已倚坐在榻上，正拿着书翻开。
“姑娘……”紫萱欲言又止。
“给姑娘拿衣服，准备去嘉善堂。”秦嬷嬷说道。
莫少璃低头缓缓翻着书，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看门的李婆子来报：“七姑娘，嘉善堂的红芙姑娘来了，说老太太让七姑娘去嘉善堂。”
“知道了。”莫少璃放下书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紫萱忙上前把手里拿着的牙白色缠枝玉兰披风帮她罩上，轻声说道：“奴婢陪姑娘去吧？”
雪鸢也眼巴巴的望着莫少璃，满脸写着：“求带我。”
莫少璃笑道：“你们和嬷嬷在家，绿珠跟着去就好。”
她说着向外走去，对身后跟着的绿珠说道：“等下到嘉善堂，看我眼色行事。”走到门外又站住脚步对秦嬷嬷道：“你们不要离开凤仪苑，更不要去嘉善堂打探消息，只在家里静候便好，那里我自有主张。”
秦嬷嬷掩住眼底的担忧，应了下来，和紫萱等人送到外面。
莫少璃看了看院门外红芙带来的四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婆子，微微翘了翘嘴角，目不斜视的从她们面前走过。
路上莫少璃不急不缓的走着，心中盘算：爹爹今日送秦嬷嬷回来，应该料到府里会有些举动，刚才莫少琪闹出那般动静，应该已经传到外院，外书房离嘉善堂比凤仪苑近，爹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红芙在莫少璃身后，抿着唇看着她悠然而行的背影，不敢出声。
七姑娘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去年整治了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侯嬷嬷，今儿又把被大太太撵出府的秦嬷嬷堂而皇之的接了回来，还打了府里最受宠的六姑娘！却竟仍这般气定神闲，仿佛压根不放在心上。
到嘉善堂正房，莫少璃见莫四老爷已在坐中，愈加淡定起来。
莫骄和吴氏都在，莫少琪紧挨着吴氏站着，正在小声抽泣。
莫骏看到跟着莫少璃进来的绿珠，嘴角抽了抽：这丫鬟的功夫还真派上了用场！莫不是七七早就打算着回府要和人打架，所以当初非要买下她？
“孽障！还不跪下！”莫老太太喝道。
莫少璃神色从容地上前给她见过礼，站直身体道：“祖母是在说我么？”
莫老太太哼了一声：“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
莫少璃面色平静的望着她：“敢问祖母我犯了什么错，就要下跪？”
“目无尊卑，肆意妄为，殴打堂姐，死不悔改！”莫老太太说着对旁边的侯嬷嬷道：“去取家法来！”
侯嬷嬷面色一喜，一溜烟的去了祠堂。
旁边的莫骏见侯嬷嬷竟真的去拿家法，正想要开口。
莫少璃眼角瞥见，忙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爹爹稍安勿躁，还不到您上场的时候。
莫骏收到她示意，只好按捺下来，看她如何。
吴氏拉着莫少琪的手低声安抚了几句，转脸对莫少璃道：“七丫头，琪儿可是你姐姐！你竟把她打成这样！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莫少璃看了一眼莫少琪脸上淡得几乎已经看不到的手掌印，颇觉遗憾，抽时间是应该跟着绿珠练练功夫了，下次打人的时候也好名副其实！
她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露出委屈的神色，也不理吴氏，只对莫老太太说道：“祖母只听六姐姐说我打了她，却也不问我为何要打她？”
莫少琪抽泣声顿了顿，低了下去。
“你打人倒还有道理了？”莫老太太冷声道，“她是姐姐，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不能打她！”
莫少璃暗嗤，这时候你们都记得莫六是姐姐了，平日里她对我何尝有过半点姐姐样子？
“祖母听……”她刚开口说话。
却被莫老太太怒声打断：“还不快跪下给你六姐姐赔不是！”
“母亲。六丫头和七七之间发生争执想来也是有原因的，母亲不能只听六丫头一面之词！不如让七七也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竟会动手打姐姐！”莫骏见莫老太太对莫少璃如此咄咄，忍不住插嘴道。
吴氏听了十分不高兴：“四弟这话是怎么讲？不管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七丫头也没有打姐姐的道理！”
莫骏道：“大嫂稍安勿躁，待我来问七七。”说着温声问莫少璃：“你且说说你为何要打你六姐姐？若说不出道理来，不必祖母惩罚，爹爹便就饶不过你！”
爹爹竟也学得狡猾了！他这是怕她真的是无缘无故打了莫少琪，变着法的袒护她呢！他若先罚了，莫老太太自然不好再罚，而爹爹又怎么会重罚她呢？
莫少璃心中暗笑，脸上的委屈却愈重，眨了眨眼睛挤出眼泪，泫然欲滴：“六姐姐……六姐姐说的话，女儿……女儿……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莫少琪闻言脸色一变，不觉停住了抽泣，往吴氏身边靠了靠。
吴氏忙握住她的手，安慰的拍着她，看向莫少璃的目光越发暗沉：看她把琪儿吓成了什么样！
她倒要听听这死丫头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莫骏对绿珠道：“你来说罢。”
绿珠站在莫少璃身后，低目垂眸回道：“……七姑娘正要午休，六姑娘带了人去凤仪苑砸门。七姑娘便请六姑娘进去，哪知六姑娘进门后什么话不说，上去就打七姑娘的脸，被奴婢挡下。六姑娘便就不干了，骂七姑娘‘你这个缺爹少娘的死丫头……’”
她刚说到这里，“啪！”的一声，一只茶盅飞落在莫少琪面前，茶水飞溅开来，落在莫少琪裙角上。
屋里人都被吓了一跳。
莫少琪尖叫着向后退去，吴氏挡在她面前，厉声对莫骏喊道：“老四你这是做什么？”
莫骏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莫非大嫂素日就是这般教女儿的？”
吴氏神色僵住，刚才她在春晖院正和莫骄说得投机，听金燕在门外急声道：“老爷，太太，不好了！六姑娘被七姑娘打了！”
莫骄和吴氏皆是一惊，也顾不得正在商议的“大事”，相跟着从卧室快步出来：“这是怎么说法？琪儿怎么会被七丫头打了？”
金燕指了指廊下神色惊慌的雪燕：“雪燕刚刚跑进来说七姑娘打了六姑娘，现在六姑娘哭着去了嘉善堂！”
吴氏和莫骄问了雪燕几句，也没问出什么来，便就匆匆赶来嘉善堂，看到莫少琪时，见她脸颊发红，哭得委屈，早心疼的只顾去哄，哪里还记得去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认为定必然是莫少璃的错。
还以为那骄纵野蛮的死丫头变得聪明了，哪知刚安分了几天便就又来撒野，这次老太太定然不会轻饶她！
虽然老爷让她不要和凤仪苑交恶，但是老太太教训死丫头，自然与她无干。她可以等老太太教训得够了，假装替死丫头说几句好话，好显得她心胸宽广。
莫骄近来手头紧缺，一心想从莫骏手里弄银子，见莫少琪伤的并不重，安慰了几句便坐在了一旁，琢磨着如何乘机能抓了莫少璃的错，从凤仪苑弄些东西到手。
他们夫妇却没有想到莫少琪竟对莫少璃说了这样混账的话，莫老四好好的坐在这里，她却说莫少璃“缺爹少娘”，这不是摆明要咒莫老四死吗？
别看老太太这些日子恼火老四，心里其实还是偏疼着她那小儿子的，不然为什么明明厌恶憎恨那死丫头，却不敢轻易去招惹，都是看在莫老四的面子上。
琪儿若真说了那样的话，老太太哪里还会护着她？
第四十二章 约见
果然莫老太太听了绿珠的话后，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冰凉的目光从莫少璃身上移开，扫过莫少琪，落到吴氏身上，眼神愈发森冷。
自己好好的儿子，竟被她们咒他死！
吴氏被她看得后背发凉：“娘，琪儿她是……她不是……”
莫骏却已寒着脸站起身来，对莫少璃道：“七七今日也受惊了，就回去歇着吧！下次若再有人敢辱骂爹娘……”他沉沉目光从吴氏和莫少琪身上掠过：“你不防打得更重些！万事有爹爹在！”说完愤然而去。
莫骄听莫少琪竟说了那样的混话，也有点急了，顾不得追究女儿被打的事，正想着要对莫骏说些什么才能圆回场来，哪知莫骏竟甩袖离开。他连忙站起身来追了出去：“老四！等等！”
吴氏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抖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祖母，七七告退。”莫少璃心里给莫四老爷点了个赞，带着绿珠离开。
莫少琪早已停住了哭声，白着脸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吴氏，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氏十分气恼，明明是女儿挨了打，到最后怎么反而成了她们母女的错，连老太太都给起她脸子来，老爷居然也去上赶着哄莫老四。
可看着陷在太师椅中揉着眉头一言不发莫老太太，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扯着莫少琪告退，忍着气回了春晖院。
两日后，吴氏终究还是带着莫少琪去了凤仪苑。
“莫不是府里的风向要变？七姑娘打了六姑娘，大太太不给六姑娘出头，反倒带六姑娘去凤仪苑给七姑娘赔了不是！”
“可不是呢，凤仪苑的秦嬷嬷明明被大太太撵出了府，如今被七姑娘接回来，大太太不但没有再赶她出去，竟还亲自去了凤仪苑安抚，当众说是受小人蒙蔽冤枉了秦嬷嬷。”
“是哦。要换做以前……还记不记得那次，六姑娘看上太后赐给七姑娘的墨玉锁，七姑娘不肯给，六姑娘在凤仪苑大闹了一场。后来长……四太太不但亲自把玉锁送到春晖院，七姑娘还被送去罚跪祠堂，长公主陪着在祠堂外哭了两个时辰，却不敢说六姑娘半个不是……”
侯嬷嬷奉莫老太太的命去春晖院请吴氏，穿过夹道时，隔墙婆子们高声低语的议论声飘到她耳中。
她脸色便有些难看，看了跟在旁边的小丫鬟九儿一眼。
九儿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见侯嬷嬷瞪她，忙提高声音对着墙外斥道：“园子中的草未拔，院子里的地未扫，湖面的叶子未清理，大娘们倒有闲情在这里嚼舌头！看报给大太太知道，一并打板子撵出去！”
墙外三个做粗活的婆子本想乘着主子们午休的空闲偷懒聊个八卦，哪知竟被人隔墙听到，听传过来的竟是侯嬷嬷身边小丫鬟九儿的声音，不由吓得缩头吐舌，各自散开去了。
侯嬷嬷绷着脸到春晖院，掂量着到底没有把在夹道听到的话讲给吴氏，只说老太太有事相请。
吴氏见她脸色不大好，忙请她在杌子上坐了，又让金燕倒好茶奉上，笑道：“妈妈辛苦了，先吃杯热茶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