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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烈激烈的反诘,此事他是绝不肯能退让。事关靖海卫的民心士气以及他颁布的举措施行。
“好,很好,好一口伶牙俐齿,”孙元化怒极反笑。
赵烈的言辞激烈但不是粗鄙武夫的胡缠无赖,确实何起睿打杀佃户的所为大明律是不允的,只是此事的紧要处不在此,而是军将不得干预民政。
作为向来严防武将肆意胡为,甚至造成文贵武贱后果的大明朝廷看来,赵烈所为过界了,不能允许。“我来问你,干涉审案、私开牢狱这般罪名你是认不认。”
“属下为大明子民安危,事急从权,当时思虑不周,还望大人海涵。”赵烈服软,该说的已经说了,该是适当低头的时候了。
“你即刻下令让军兵返回靖海卫,如此这般行事成何体统,实在是有辱斯文。”孙元化一想到数百军户满大街的扯条幅宣讲,就是浑身恶寒,也是为何起睿悲哀,如论如何此人是臭名远播了。
“属下即刻下令召回军伍,大人,属下也是对于此等人深恶痛绝,一时头昏,做的有些过了。”赵烈施礼道。
“哦,不易啊,赵指挥终于晓得自家的错处了,”孙元化恨得牙痒,“如今你的事宜本官已是无能处置,只能听从朝廷的旨意了,毕竟从你派人宣讲开始,已不是我登莱能掌控之事了。”
“属下定会遵从天子的旨意,不过,属下窃以为自家处置得当,有功于社稷。”赵烈拱手道。
孙元化立时呆滞,什么我没听错吧,“赵指挥你再说一遍。”
“属下窃以为属下所为有功于大明江山社稷。”赵烈昂首答道。
“好好好,”孙元化气极,他须发彭张,手抖动着一指赵烈,“你讲讲如何有功于社稷。”
“孟子曰,民贵君轻,荀子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唐太宗牢记施行得以贞观之治,不知大人然否。”赵烈不为所动。
“先贤所言极是。”孙元化听到此处即刻正容端坐,赵烈所言乃是先贤贤君所言,绝不能轻忽,且是孙元化擅长之所,也不能居于下风。
“大人以为孟子荀子所言警示何人。”赵烈问道。
“此乃警示君王,不可肆意妄为,善待百姓,方可长治久安。”孙元化道。
“然大明乃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此言非仅是劝诫天子,也是提点士大夫与仕绅。不知大人然否。”赵烈道。
“然。”孙元化多一个字也不想说。他感到渐渐失去了这场训诫的掌控。
“今我大明百姓耕种万千田亩。供养大明上下万民,朝廷赋税泰半皆出于此,我大明士绅所辖田亩泰半不用上缴赋税,大人然否。”
“然,此千百年成例。”孙元化的意思明显,此乃是千百年来的成例,小子你有意见啊。
“既然民为贵,万民又供养万千大明子民。为何每逢灾荒就得抵押田亩向士绅借贷度日,继而失去田亩流离失所或是成为佃户或是成为流民,而士绅却是肆意打杀之,本将窃以为此乃大明山陕之乱的根由,大人之意何如。”赵烈的问题实在是刁钻。让孙元化极为的尴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孟子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再者,匪乱之事也是你等妄加非议的。”孙元化斥道。
“大人,饥寒交迫。安危不得,此等情形从此案中看见一般。我登莱治下百姓处境堪忧啊,前年闻香教之乱,短短三日纠集数万乱民,何也,此前车之鉴,因此,赵烈所为正是借此惊醒登莱士绅善待百姓,如亚圣所言要轻徭薄赋,否则即是抱薪救火,将我登莱置于山陕之境,到时灰飞烟灭、玉石俱焚,因此,属下窃以为此番所为有功于大明社稷。然则属下思虑不周,办事仓促,请大人责罚。”赵烈拱手请罪。
“如此说来你确是有功于社稷。”孙元化气极反笑,“本官没想到赵烈你一武将确有苏秦张仪之辩才。”
按赵烈所言,那他确实是大功之人,然则其行事跋扈莽撞,破坏的是朝廷处事的章程,这才是根本,但是在赵烈方才扣下的大帽子下,这些都成了上不得台面的细枝末节了,听听都是民贵君轻、轻徭薄赋了,还能将赵烈如何。
“赵烈你近日所为,兹事体大,非本官能决断了,一切皆等圣裁吧。”孙元化一时寂寥,说实话,赵烈跋扈,那个何起睿也确是心狠手辣,妄为读书中举之人,一切都等着万岁判定吧。
“多谢大人,属下铭记于心。”赵烈跪拜于地。
此时一个三十余岁的文士入得室内同孙元化耳语几句,孙元化听完面目冷峻。
“大胆赵烈,如何驱使麾下军兵夺门自守,还有法度在心吗。”孙元化厉声道。
“大人休怪,昔日袁承焕斩毛大人时也是擅自决断,朝廷文臣不顾法纪擅杀武臣,令天下武将心寒,属下身为武将从毛帅之事起从不敢大意行事,万望大人体恤。”赵烈态度极为恭顺,一个劲地叫苦,怎么看都是受害者。
一提到袁承焕没有请旨擅自斩杀朝廷二品总兵毛文龙之事,孙元化气势一滞,尼玛,这个太打脸了。
袁承焕一事确是让大明武将肝胆俱裂,也是极为心寒,如辽东总兵祖大寿已是拒诏多次,说什么也不进京了,就是朝廷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奖赏收复四城如何如何,这位总兵也不奉诏,就是在辽东盘着了,这就是此事的恶果,二品大员砍瓜切菜般被剁了脑袋,其他武将谁不胆寒。
“本官岂是袁蛮子,赵指挥休要妄言。”言语还是呵斥,不过口气舒缓不少。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如今只要被上司召集,心中就忐忑不安,深恐步毛帅后尘,大人休怪。”赵烈拱手道。
孙元化已经是彻底无语了,但是他还真没法暴起,一是毛文龙被杀确是让大明军将心寒,东江因此分裂叛乱,到现在这个乱摊子已经是他孙元化手中的烫手山芋了,他还必须解决,这是万岁的期许,再则激怒赵家弄出不测,数千击败建奴的精兵动乱加上威海水师的袭扰,登莱必定大乱,到时无论赵家结局如何,他孙元化也必定会人头落地。
“好了,回去约束兵丁,绝不可肆意胡为,等候朝廷的旨意吧。”孙元化意兴阑珊,赶紧将赵烈打发走了事,他心中愈发坚定说什么也要整束出忠于自己的军伍,否则登莱巡抚之位恐怕是坐不稳。
赵烈恭敬施礼道别,施施然出了巡抚衙门,在他看来,目下一切顺利。不过几日后就难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暴烈的手段
十日后的上午辰时,何家庄往文登县城的官道旁的树林里,十余名各色短打扮的汉子隐密在林间。当先一个细高汉子不时的盯着官道的南方。
“六子,一会儿给我盯住了是不是何家的马车。”细高汉子嘴里咬着个草杆道。
“放心吧头儿,一准跑不了。”一旁一个矮小的猥琐汉子笑嘻嘻道。
“六子,这是杜立大人下得严令,误了事提头来见,给老子看准了。”细高汉子用手一点六子。
“韩头,放心吧,六子我吃饭就靠这双招子,都探查几次了,且误不了事。”六子笑道,他不笑不行,一说话就笑,也因此很有人缘,到哪里都能和四周的人打成一片,这也是探子的天赋了吧。“韩头,王头他们在南边那处河沿那吧。”
“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韩头呲了一下牙。
“是,不打探。嘿嘿。”六子还是改不了他的毛病。
何起睿在文登经历了奇耻大辱,他不甘心,他是为了数十个这般的仕绅受辱的,都不想放军户走,凭什么事到临头只有他遭了难。
回来之后这些天他不但不放军户走,还四处联络这些仕绅,一定要到文登县讨个公道,实在不行到登州求告,这事儿没完。闹得越大越好。
先前几天有些仕绅听闻赵烈的战绩有些犹豫,这军将实在是太过刚猛了,连建奴都被其大败,这般人物听闻都是极为凶恶的。不好办啊。
不过。几日前听闻孙大人将赵烈叫去训斥一番。说是归家待勘,这些仕绅开始蠢蠢欲动了。都同意今日到文登县汇集,给县令施压,日后再到登莱走一遭,到知府衙门和巡抚衙门上告。
何起睿在十名护卫的随扈下前往文登,他坐在车中看到两侧绿中泛黄的景象心中笃定,为了这些良田也同赵烈扛到底。
要晓得这般军户都是逃军,别的佃户要五成的租约。他们只有四成的佃约即可,全部田亩下来这是差了多少钱粮,不是小数,就这般让赵烈毁了,没这般好事。
“乔三,机灵点,小心盗匪,这些时日不算太平。”何起睿掀起马车帘子道。
“老爷放心,些许盗匪在兄弟们面前逃不了好。”乔三道。
就在此时,前方一声响。从前方百步的路旁林子里钻出了十余骑,各个手拿兵器围拢过来。
乔三倒也不惧。身为护院这样的事经历的多了,有的是被打跑了,有的不过是勒索些银钱,真正搏命的不多,毕竟十几人对上十几人怕就怕两败俱伤啊。
可就在此时,后方马蹄声响起,十余骑从后方围拢过来。并且前后两拨人开始打着唿哨联络起来。乔三心下一沉,这他娘的不好玩了。
“乔头儿,这干人马骑的溜,身形稳,硬扎的很。”一旁的李济小声道。
“乔三,只要将老爷救出去,老爷给你们一千两银子。”何起睿已经发现不对了,三十骑虎视眈眈的围拢过来,恐怕要的就是他的脑袋,他首先反应出的就是赵烈,定是他指使的,因此他即刻发下赏格。
乔三、李济都是踌躇起来,一千两不少了,不过相比自家小命来还是差远了,不说别的,就是凭他们的本领在找一个护院的差事,那是轻而易举,何必冒险呢。
“三千两银子,乔三,老爷赏银三千两,不少了啊,老爷我到时绝不食言。”看到两人犹疑,何起睿马上加码,如今自家性命为主,至于数千两银子不过是家里一年的收益,认了。
“五千两银子,只要何老爷拿出五千两银子,我等弟兄就为老爷拼了。”乔三一咬牙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千两即使是十个人分了也是好大一笔钱财了,何况有的人注定等不到分配的时候了。
“老爷我允了,只要过了这关,老爷我即刻给你们。”何起睿为自家性命别说一年收益十年收益都肯扔出去。
“好勒,弟兄们听到了吧,为了这五千两银子我们拼了,向北冲出去。”乔三喊道。这里到文登县只有不足二十里,比南下折返要近。
其他护卫士气大振,尼玛这是多少银钱,豁出去了。
留下两人护着马车疾行,剩余八个人催马向前直冲敌阵。
来的人直到此时也不言语,十分的蹊跷,这也是这般护院下狠心的因由,按说如果是劫道的早喊盘口了。
八个人同十几个敌人冲撞在一起,兵器相交的声音不长,只有几息间,不断有惨嚎响起,八名护院只有一个人带伤冲出了重围,正是李济,他肩头喋血,小腿上也被刺伤,不过他全然不顾打马飞驰而去。
乔三则是不幸多了,作为头目他受到了特殊的关照,被两只骑枪刺入体内,登时就瞪着双眼不甘的落马而死,他当然不甘,他也是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能胜则留,不能拼着受伤也要逃出去,银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出去,只是谁让他是护院头目,早让人盯上了,两人夹击下立时了账。
此时后面的十几个骑手接近到马车二十余步处,留守的两名护院将手里的马刀扔了出去,“我们降了,降了。”
“滚下马,一边呆着去。”一个粗豪的声音喊道。
两人忙不迭的滚鞍下马,跪伏于地。
何起睿咬紧牙关让身上的颤抖停下来,他晓得他完了,他后悔至极,为了些许身外之物同凶神恶煞的军将硬抗,他太大意了。
向来军将的懦弱滋长了他的傲慢,此时他才晓得军将手里是拿刀的,而赵烈握着的更是登莱最锋利的刀,他是后悔莫及,就在此时,他忽然心中一动,不对,他还有活路,还有活路。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何起睿大喊道,“如果好汉饶了小的,小的愿意讲出来是何人攻讦赵大人,小的愿讲。”
“哈,何老爷说的赵大人是谁,爷爷不晓得,不过,何老爷既然有故事要讲,爷爷们不妨听听,如果故事讲的好,兴许就饶了何老爷一命,你说是嘛。嗯。”来人中的头目冷冷道。
“这位爷,小的不过是受杨景堂大人的指令对抗赵大人,是杨大人派出他的田庄管事说服我等与赵大人作对,这位爷,小的说的是千真万确,他的管事今日也去文登县,诸位一问可知啊。”何起睿惊吓的声音已变,他团缩在一起不停的颤抖。
“大爷对你的话只有部分满意,这可为难死大爷了,怎么处置你呢,对了,这般处置吧,来人将何老爷的双腿打断,让他晓得日后如何做人。”头目阴森森道。
旁边过来两人气势汹汹的将何起睿从车内拽了出来,何起睿涕泪横流的大喊着求饶,全无昔日高高在上的何老爷的气度。
砰砰两声闷响,在何老爷撕心裂肺的狂嚎中,他的两条腿被大棍击打的粉碎。
“今日放了何老爷一马,但愿何老爷日后学得好好做人,否则何家满门哼哼。。。”领头的冷哼几句,拍马离去,其他人等也都是拍马离去。
此时活着的只有两个护院和一个车夫,何老爷满地打滚的惨嚎着,凄惨的声音将附近的地上走的天空飞的鸟兽们惊吓的四处奔逃。
何起睿反复翻滚着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两个护院将其抬上马车安置,慢慢的赶着马车向文登前行,约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北方尘头大起,一票骑兵滚滚而来。
原来是李济到文登求救,文登知县陈怀明求了苏都司,苏都司出动了他的家丁前来救援,毕竟就在文登营的辖区,文登县南不远,如不出兵救援,那是要被这干仕绅们提告怯战的。
七十余骑是苏都司的全部家丁了,他们接应上了何起睿几人,护卫他们急忙赶赴文登县。
入得城内急忙赶赴县衙,同时去求取大夫诊治,毕竟何老爷是人事不知在那挺尸呢。
陈怀明方才正被二十余名仕绅围拢着叙谈,都是关于靖海卫纵兵惊吓各地仕绅,威胁他们放归军户,如此乃是武将干涉政事,乃是犯上作乱之举,绝不可饶恕云云。
此外关于赵烈与民争利、暴虐不仁的抨击之声更是无数了,陈怀明不断解释,如今此事已经是孙大人处置了,自家也在等孙大人的敕令云云。
一时间,陈怀明头昏眼花,这些人都是文登的头面人物,大多家中或是自身有功名在身,此外,赋税徭役募捐等诸事都要求告他们,要晓得在乡间宗族的势力不是你个小小的知县得罪得起的,他们联合起来能让知县的指令出不了县城。
既然得罪不起,就得好言安慰,得在一边相陪,这让陈怀明如坐针毡。
当何起睿遇袭的报信传来,他即刻前往求见苏都司,苏都司急忙派出家丁前往城南救助。
同时,围拢在他身边的纷乱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们都被何起睿被袭的消息震惊了。
何起睿可是这些时日来到处勾连,可以说他们今日坐在这里给文登县施加压力,泰半是何起睿在其中穿针引线起的作用,如今朗朗乾坤下何起睿遇袭,这是什么情况,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定是靖海卫的赵烈所为,因我等在此提告与他,他心存恼怒,故此报复何员外,其心可诛啊。”一个姓马的仕绅喊道。
其他仕绅纷纷附和,一时间又让陈怀明头疼不已,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如今的文登就是个马蜂窝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保送出境
不过,很快陈怀明的身边就清净了,因为何起睿被送到了县衙,他凄惨的模样吓坏了所有人。
当请来的大夫将何起睿的裤腿剪开,露出里面的双腿时,一旁围观的仕绅们惊诧万分,甚至有人即刻到一旁呕吐去了。
只见何起睿的双腿被击打的不成形,是一个古怪的角度,其中一个大腿骨从皮肉中穿出,鲜血的红色和骨头的白色交汇在一起是如此的刺眼。
这些身娇体贵之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小心肝被吓得扑腾扑腾乱颤,他们被这种刺果果的暴力惊吓住了。
他们各个面色苍白眼神游离,纷纷后悔怎的惹上了这个杀才,就是将赵烈告倒能如何,不过是个军户的事和强入县牢抢人的事,万岁爷还能因此将赵家一网打尽不成。
如果赵家不伤筋骨,那么我等的腿,呃,或是脑袋可是都悬了,赵家这般杀才是告诉我等,他们什么都能干出来啊。
什么,你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