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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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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进去,鸡犬不留!”眼瞅着即将杀到奚利族人的营门口,刘旋风一扬手中的直柄弯刀,下达了格杀令,霎那间,原本在夜色中沉默疾驰的大唐骑军中爆发出一阵怒吼:“杀,杀,杀!”如林的长枪一体放平,全军上下进入了最后的战斗状态。

    近了,更近了,借着奚利族营垒中一堆堆篝火的亮光,已经能看到正慌乱地四下乱闯的敌人还有那少得可怜的敌方起兵正向着己方的骑兵大队迎面冲来,高恒的心中满是临战的紧张,握紧长枪的手也情不自禁抖了起来,不但手在抖,便是俯身马背的整个人都在微微地抖着,甚至没听清校尉大人下达的格杀令,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

    “杀!”望着仓促迎出营门的数十敌骑,刘旋风吼了一声,手中的直柄弯刀一横,俯身马背,连人带马撞进了敌骑那散乱得根本称不上阵型的队列之中,瞬间将迎面扑来的一名敌骑拦腰斩成两截。

    “看枪!”眼瞅着冲在最前端的校尉如此英武,高恒忘记了害怕,一双眼瞪得浑/圆,双肩一沉,双手猛地一送,手中的长枪便已凶狠地穿透了一名持刀杀到面前的敌骑,紧接着按照平日的训练,弃枪出刀,一个打马加速,手中的弯刀一横,顺势一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将一名正挥刀劈杀的敌骑劈落马下,紧紧跟在了伍长王大可的身后杀透了敌阵,冲入了营垒之中。

    冲刺起来的唐军骑兵势不可挡,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仓促迎击出来的四、五十名奚利族骑兵甚至连反抗的浪头都没能激起,便已被汹涌而来的唐军所淹没,随着微弱的抵抗被唐军摧垮,奚利族的营垒此时便已是赤/裸的姑娘,只能是眼睁睁地等着唐军骑兵的揉虐,本就不算大的营垒中哭喊之声立时响成了一片,不少奚利族人匆忙避开唐军骑兵冲击的线路,跃上马背,试图借助暗夜的掩护向营垒外四散逃窜,只可惜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徒劳而已——就在刘旋风所部杀入营垒之后不久,营垒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喊杀之声,一道道铁流以不可阻挡之势杀将过来,任何想从营垒中逃脱的奚利族人只能是死得更快罢了。

    杀敌,杀敌,再杀敌!初次参战的高恒满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可自打先前在营门外短促的交手之后,高恒始终没发现有何敌骑的存在,所到之处全都是些四散奔逃的妇孺老幼,高恒并没有将这些人看成是敌人,当然也就不会出刀相迎,只是盲目地策马在营垒中游荡,试图找到可以出手攻击的目标。

    高恒不出手,却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受到攻击,就在高恒纵马冲过一顶帐篷之际,突地觉得一阵心悸,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支羽箭已从漆黑的帐篷里**出来,正中高恒的肩头,好在这一箭的力道并不算大,又被铠甲的护肩挡了一下,入肉并不算深,可疼痛却是难免之事,高恒嘴角一咧,险些疼得叫出声来,可很快便被心头的愤怒所取代,大吼一声,一拧马首,在不远处一个急转弯,策马冲向了帐篷,借着马的冲劲,手中的弯刀一个交叉,将帐篷划出个巨大的口子,连人带马撞入了黑漆漆的帐篷之中,试图将那名暗中偷袭他的奚利族人斩与刀下,只不过当高恒真儿个地面对着敌人之际,他手中的弯刀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了——就着营垒中冲天而起的大火,可以很清楚地瞅见,那畏缩缩地站在帐篷一角,哆嗦得连弓都持不稳的敌人竟然是两个最多只有十一、二岁的孩童。

    孩子,竟然是孩子!高恒虽听不懂那两名孩子在哭喊着什么,可高举着的弯刀此时却重于千钧,令高恒怎么也狠不下心将这两名孩子斩于刀下,正犹豫着不知该拿这两个孩子如何是好之际,却见一人一骑从帐篷之外杀了进来,还没等高恒反应过来,就见刀光闪了闪,那两名正哭喊着的孩子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混帐,你……,啊,王伍长,你怎么……”高恒见来人毫不怜惜地杀死了孩童,顿时大怒起来,刚想着破口大骂一番,却猛然发现来者乃是自己的伍长王大可,立时硬生生将骂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看着王大可,迟疑地问一句,脸上满是难于置信的神色——在高恒的记忆中,王大可为人和蔼,心地极好,虽说在训练中从来都不苟言笑,可私下里却是所有兄弟的贴心人,待人和善极了,尤其疼爱孩童,他自己没孩子,可他每月的饷银,除了留一部分己用之外,大部分都捐给了交河城中的慈善堂,用于照顾流落到交河城中的流浪儿,可此时王大可竟然毫不留情地杀死两名尚在幼冲之年的孩子,这令高恒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混帐东西,没听见将令么,鸡犬不留!所有奚利族人都必须死!”王大可握着滴血的弯刀,恶狠狠地瞪了高恒一眼,调转马头,策马行出了帐篷,回头一看,见高恒还在那儿发傻,立时大吼一声道:“狗东西,还不跟上!”

    “哦。”高恒一向就是个服从命令之人,此际见王大可下了令,忙压抑住难受得想呕吐的**,看都不敢再看那两名孩子的尸体一眼,逃也似地冲出了帐篷,策马紧跟在王大可的身后,可脑海里却满是血色——那两名孩童的血,甚至忘了自个儿的肩头上还插着那两孩童射出的羽箭。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尽管奚利族人的营地里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号声,可策马跟在王大可身后的高恒心中只是一片的茫然,他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一切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这样的战争跟他原先所设想的金戈铁马完全是两个样子,他不明白这样的屠杀有甚意义,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有杀光一切活物的命令出台,所以高恒只是机械地策马而行,却再也没有心思去寻找敌人,若不是王大可就骑马走在前头,高恒甚至都想掉头逃离这恐怖的人间地狱了。

    “哎呀。”正想得出神的高恒突觉肩头一疼,立时惨叫了一声,从遐思里醒过了神来,这才发现战事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而肩头的疼痛不过是因王大可见那支箭入肉不深,顺手替高恒拔出来之故。

    “臭小子,想什么呢,嗯,丢了魂啦?”王大可策马走在高恒的身边,没好气地伸手摁了下高恒的头盔,骂了一句。

    “没,没想什么。”高恒伸手摁了摁受伤的肩头,感受到一阵阵火辣的疼痛之感,还有一道细细的热流顺臂而下,心慌意乱地回了一句。

    王大可是老兵了,乃是当初神武血战里熬过来的人物,也是当初跟陈武一道被李贞所救的猎户之一,以他的资历而论,若不是因不识字,早该是队正以上的官了,他一家老小早就全都命丧薛延陀部乱兵的刀下了,故此,尽管年已近三旬了,他依旧是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平日里总将军营当成自己的家,将一伙子的兄弟当成自己的子侄来看待,尤其看好高恒这个识字、有思想而又勇猛的士兵,在他看来高恒绝对是个将军的材料,只消稍加磨砺便有出头的机会,是故,他可不想让高恒因为心理出现问题而命丧疆场,此时见高恒那等丧魂失魄的样子,便知晓高恒一准是对格杀令起了抗拒心理,这便长出了口气,轻轻地拍了下高恒未受伤的右肩道:“来,下马,先把伤裹好。”

    “嗯。”高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默默地翻身下了马,坐在了王大可的身边,由着王大可将其甲衣卸下,处理着伤口,可脑海中依旧满是那两孩子所流出的血,心依旧疼得厉害。

    “小恒,你不是总想知道老哥是哪人么?今天老哥哥这就破例告诉你好了。”见高恒兀自垂头丧气的样子,王大可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道:“老哥哥是朔州开阳人,也曾有妻儿老小,可他们,他们全都死了,就死在老哥哥的眼前……”

    “啊?”高恒身子猛地一抖,扭过了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悲痛中的王大可,不由自主地高声追问道:“怎么会这样?”一旁往来溜达的唐军士兵听见响动不对,全都聚集了过来,得,这回好了,人总是好奇的,见着有人聚在了一块,这人便越聚越多,不过片刻功夫围着王大可的人群便已超过了百人。

    王大可显然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没有去管那些聚拢过来的士兵们,垂了好一阵子的泪之后才沉着声道:“怎么死的?被杀死的!可怜我一家老小全都死在了刀下,而老哥哥我却……哎,我恨啊!”说到这儿,王大可哽咽了一下才接着道:“老哥哥本是个猎户,跟陈武将军是同乡,原本生活虽苦了点,可日子却尚过得下去,可恨薛延陀蛮子入寇朔州,打破了开阳,大肆屠杀,不单某家老小,便是陈将军的家小也都……,唉,若不是殿下出手相救,老哥哥早就化成一杯黄土了,这关外的蛮子全不是人,是恶鬼,若是安西被破,全安西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小恒子,你好生想一想,若是我等不努力征战,你的家人又该如何躲过这等劫难。”

    王大可的话朴实无华,也无甚豪言壮语,可说的却是实心话,一起子原本因手刃妇孺老幼而士气低落的唐军士兵们立时被激起了同仇敌忾之气,也不知是谁首先抽出了横刀,高呼着:“杀,杀光那些狗/娘养的!”

    “对,妈的,总不能容得他们杀,老子们也不是吃素的!”

    “没错,奶奶个毬的,杀尽蛮子,还我太平!”

    “说得好,杀他娘的!”

    ……

    人总是会给自己找理由的,哪怕这个理由不怎么站得住脚,但只要是能有个理由能解开心中的烦闷,寻常人等也就不怎么会去怀疑其中的合理性,这不,一片抽刀声中,群情激荡的唐军官兵们全都扯着嗓子嚷了起来,低落的士气转瞬间便涨到了高点,只不过高恒并不在其中——对于一个有头脑,善于思考的人来说,王大可的话虽煽动性极强,可却不怎么合理,无他,疯狗咬人,人难道真的要用牙咬回来么?只不过当着如此多激愤的官兵,高恒一介新兵实不敢将心中的疑惑说将出来,只是低着头不吭气儿。

    身为“旭日”中的一员,鼓舞低落的士气本就是王大可的任务,此时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原本可以就此收手的,不过一瞅见高恒那副沉默的样子,王大可却不由地心软了——王大可实是太喜爱这个懂事的小兵了,不想这么根将军的苗子就此颓丧下去,一挥手,止住了众军的喧哗声,拍了拍高恒的头,沉着声道:“兄弟们,我安西有多少兵?六千而已,可突厥狗不算窝在老巢中的,光是出兵攻打伊州的便有五万还多,若是硬拼,我们能挡得住么?不能,绝对不能!记住,要想打赢这一战,有些事哪怕看起来残忍我们也得去做,殿下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好生想想安西的父老乡亲罢,只有我们打得越狠,越凶,他们才能越安全,只要有殿下在,我们一定能胜!”

    “胜利!胜利!殿下英明!战无不胜!”高恒听明白了这话的意义,不觉地为自己的短视而脸红不已,也不管肩头上的疼痛依旧,跳将起来,面向着李贞所在的小山头,脸上满是激动的红晕地挥舞着双手高呼了起来。

    “杀光突厥狗!”

    “殿下英明,唐军威武!”

    ……

    随着王大可这番激励的话一出,众官兵立时轰然地叫了起来,先是围在王大可身周的官兵在喊,紧接着整个营垒中的士兵全都喊了起来,“大唐威武”的战号声响彻夜空,即便是远远站在山腰处的李贞也能听得个分明。

    妈的,总算是过关了!一听到远处火光冲天的奚利族营垒中传来一阵响过一阵的战号声,李贞知道自己事先安排的棋子发挥了作用,人虽依旧站得稳稳的,可脸上却露出了丝放松的微笑,长时间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也不再关心眼下这场战事的扫尾工作,将心思全都转到了下一步的行动上来。

    三天,顶多三天,到那时得到消息的突厥军想必便会醒过神来了,下一场战只怕未必好打,看样子,行动有加速的必要,只是不晓得阿史那瑟罗会不会上钩?若是无法调动围困伊州的敌军,这仗依旧没有胜算!一想起兵围伊州的五万余突厥大军,李贞的心便沉得难受,默默地看着漆黑的夜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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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席卷天山南麓

    平心而论,李贞算得上是个好战分子,但却绝不是个嗜杀之人,在他看来,杀戮只是种手段,绝不是目的,无意义的杀戮不但是种残暴,更是种巨大的浪费,但是,必要的杀戮却是种很有效果的手段,尤其是在震慑敌胆上,更是具有其它手段所没有的高效,是故,李贞并不排斥这等残忍而又高效的方法,尽管他本心并不情愿如此,只可惜他没得选择,当然,李贞并没有堕落到为杀而杀的地步,适可而止便是一种高明的策略——贞观十七年二月初四至二月初七,短短的三天内,五千唐军横扫哈密地区的天山南麓,连灭奚利、葛络达、达兰旺、月弓等四个西突厥小部落,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整个哈密地区之突厥各部为之胆寒,可一来因着此时已到了家畜发情的季节,部落无法迁移逃避,二来又因各小部落之青壮大半已随阿史那瑟罗出征伊州,各部落除了惊慌失措地向五弩失毕部、索葛莫贺两大部族告急,并派出人手通告阿史那瑟罗之外,并无足够的自保之力,只能祈祷狼神保佑“凶狠残暴”的唐军不要找到自家的头上了,至此,李贞之席卷战略的第一步——震慑敌胆已算是达成了目标,实施整个战略最重要的第二步——席卷之时机已经成熟。

    贞观十七年二月初八,天阴得很,厚实的云层遮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午时刚过,一声闷雷响过,开春的第一场雨便落了下来,大雨瓢泼地下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方才止歇,待得末时四刻,云开雾散,金灿灿的阳光击穿了云层的阻拦,将光明重新洒向人间,一道弯弯的彩虹高高地挂在天际,过了雨的草原空气清新无比,喝足了的绿草开始了疯长,倘若是留心去听,甚或能听到草叶拔节舒展的声响,发了情的家畜们在草原上相互追逐、嬉闹,喧嚣个不停,这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祥和,至少对于西布络族的葛夏来说眼前的一切都美得令人心醉,只不过葛夏此时却有些子心不在焉,无他,凶残的唐军就在附近游荡,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西布罗族的地盘上,一想起唐军那凶戾的手段,葛夏便禁不住心头发寒,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狼神保佑我族,让唐人恶魔到别处去吧。”葛夏毕竟只有十六岁,才刚摸到成年的边儿,虽说身材高大,平日里也以胆气壮而闻名,可毕竟从心理上说还是个孩子,越想越怕之余,情不自禁地跪倒在雨后的草地上,单手捂胸,口中喃喃有辞地向狼神祈祷了起来,可遗憾的是狼神显然没听见葛夏的祈祷,还没等葛夏按着祈祷程序磕完头,却猛然间发现西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潮,葛夏立时楞住了——身为草原的孩子,葛夏一眼便认出了那道从天边急速涌来的黑线乃是一大队的骑兵,虽隔着老远的距离,看不清旗号,也瞧不清盔甲的式样,可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油然而起,令葛夏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

    “啊,狼神在上,天啊,是唐人恶魔!”随着那一大队的骑兵愈冲愈近,葛夏终于瞧清了那队骑兵前头那面火红色的大旗——唐军的战旗,尽管葛夏认不出旗上写的是什么字,可那都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葛夏的担心终于变成了事实,可怜的葛夏哆嗦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要赶回部落里去报信,眼瞅着唐军骑兵不紧不慢地直冲着部落而来,葛夏奋力控制住了哆嗦的身体,跳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自个儿的战马处,费了老鼻子的劲翻身上马,不管不顾地挥动马鞭,拼死向部落营地冲去。

    “唐人恶魔来啦,唐人恶魔来啦……”葛夏飞马冲入了西布络族的营地,一路狂喊着,直冲部落头领柯里嗄设的帐篷而去,一路上被葛夏的狂喊声惊动的部落族人全都陷入了惊慌之中,整个营地全都乱了套。

    “混帐,葛夏,你在发疯吗?”原本正在帐篷里跟部落长老们议事的西布罗族头领柯里嗄设(设为西突厥官名,意思为统兵官,所有小部落的头人都封为设,每设并无定员,也只能统领自身部族的兵员。)听到外头响动不对,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帐篷,正好瞅见葛夏冒冒失失地冲将过来,顿时心头大怒,大骂了一句。

    “头人,唐人恶魔来了,就快到了,我们快逃啊。”葛夏见柯里嗄露了面,慌不迭地跳下了战马,气喘吁吁地大叫了起来。

    “什么?”高胖的柯里嗄大吃了一惊,红润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跳将过去,一把扯住葛夏的胸衣,瞪着眼,一部白须抖个不停,失惊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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