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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瑞喜和山口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时候,郦照存化装成电话公司的维修员,敲开了山口家的大门。副官打开门,喝斥道:“怎么回事儿?这么晚才到!”
“对不起,太君,最近线路总是被破坏,这条街全都要修,所以来晚了。”郦照存点头哈腰地解释着进了门,又对副官说,“麻烦您楼上楼下都检查一下,所有的电话我都要维修。”
郦照存说着,先把客厅的电话拆开仔细察看,等副官上楼后,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在房间内四处查看,然后潜入书房找到保险柜,迅速从工具箱里拿出工具,轻轻拨弄锁眼……郦照存熟练地打开保险柜,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很惊讶,但随即关好保险柜,站起来侧身走出书房,重新来到客厅,继续维修电话线。捣鼓一阵后,他终于“修”好了电话线路。
回到租界小诊所,面对老田询问的眼神,郦照存皱着眉头说:“没有完成任务。山口真是太狡猾了!保险柜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好像是故意那样做的。”
“山口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一定知道这个密电码的重要性,所以他不会藏匿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还是我们疏忽了。山口那么狡猾,一定能看出蛛丝马迹,我们再行动时一定要小心慎重。”老田捏着拳头,有些懊恼地说,“但愿山口不要怀疑到瑞喜,这样对我们的工作就更不利了。”
郦照存看看窗外,叹口气说:“现在情况是这样的,瑞喜已经完全被监控了,贴身佣人和司机都是黛西安排的,那个贴身佣人观察她二十四小时的行踪,司机更是知道她出入的每一个地点。她的处境的确很艰难啊!这样吧,等她再来,我给她开个处方,之后她就可以每周三来固定复查,这样暂时还是安全的。”
“真难为瑞喜同志了,她现在的处境其实非常危险,任何一个小疏漏,都会暴露她的身份,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老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为了保护她,最重要的是继续扩大和夸张她现在的身份,这样就会让周围怀疑她的人放松下来。我们找进步文人去写批评文章,揭露丹露女明星的所作所为。不过,这样她就名誉扫地了,会引起很多人辱骂她。”
“嗯,我知道,不过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郦照存猛吸了一口烟,看了看老田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2
“1932年是乱世莲花,1934年是蒋介石和宋美龄推崇的新生活楷模,现在又是汪伪政府的亲日明星……”
虽然关于瑞喜的负面报道从来没有间断过,但如此来势汹汹,却是前所未有。不仅上海滩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就是在天云的片场里,工作人员也拿着各种报纸鄙夷地小声议论着:“说得也对啊,她确实是这样的!你看她和山口的那个亲密样子,哼,否则也不可能一直受到力捧……”
瑞喜几乎被报纸和唾沫淹没了,情绪极不稳定,根本没法拍戏,整个剧组不得不暂时休息。黛西得到消息,风风火火地跑进化妆室,拉着瑞喜颤抖、冰冷的手安慰她说:“瑞喜,不要伤心啊,不要哭,你流眼泪就中了他们的计了,他们就是嫉妒你的名气,所以才会攻击你。”
瑞喜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着,害怕地说:“黛西,我觉得这些人都很疯狂啊,还有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你说会不会还有人要暗杀我啊?”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我会告诉山口,让他安排人去查清楚这些报社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写的。你放心吧,我一定要查到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黛西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落实:山口安排柳光宗全力彻查这件事情。可柳光宗的人去所有的报社拿回原稿后,柳光宗发现上面署的都是笔名,是从未听说过的作者。柳光宗毕竟是科班出身,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那些稿件后,随即安排手下二十四小时盯住其中的三家报馆,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出没,立刻通知他。就这样,在大中华日报社门口,柳光宗把前来送稿的郦照存逮了个正着。
柳光宗一听手下在电话里说发现了郦照存,就立刻吩咐手下包围大中华日报社。他驱车赶到了现场,正看到郦照存从后门跑出来,举枪便对准了这位昔日的上级。
“照存,好久不见了。”柳光宗左右看看没人,一下子把枪顶到了郦照存头上,低声说,“少废话,上车。”
郦照存很镇定地摘下帽子,露出脸膛,轻蔑地看了柳光宗一眼,上了车。车子来到荒无人烟的郊外后,停了下来。车内,郦照存和柳光宗单独相对。
郦照存镇定自若地问依然举着枪指着他的柳光宗:“你的变化太大了!你投日后出卖了很多同志,不害怕吗?”
“我没有出卖过谁,我只是提供了一些情报,我也从来没有动手杀过自己人!”柳光宗辩解道。
“不要自欺欺人了,还说没有出卖过谁,只是提供了一些情报,你知道你的情报直接导致上百人被杀,这和你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
“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这样。你没有经历我吃的苦,没有经历过我的遭遇,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柳光宗把枪再次顶上了郦照存的头,吼道,“闭嘴,不要再说下去,你不怕死吗?!”
看到郦照存异常镇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柳光宗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并不想这样的,你是我的老上级,上次在码头,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不想杀你。其实我觉得你我都是聪明人,现在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显,你应该学会识时务。日本人已在上海和大半个中国站稳脚跟,中国亡国已成必然,政府都没有办法,我们个人能有什么力量?谁都不是救世主,也没有能力拯救国家。”
“因为曾经是你的上级,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很惭愧,也更难过。”郦照存依然冷冷地看着柳光宗,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我说的不对吗?自从离开调查局,我只想安心做好生意,不想再涉及政治,这次我只是受到胁迫。我就爱那么一个女人,不能让她跟我吃苦。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也根本谈不上投靠日本人,那只是互相利用,我打算大捞一笔,然后和我的太太留洋去……”
柳光宗说着,突然出手,用枪托打晕了郦照存,然后将他推下车,“嘭”地关上车门,绝尘而去。见到山口后,对他的主子报告说:“郦照存很狡猾,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从后门跑掉了,我开着车也没能追到。”
经过这件事情,柳光宗似乎看穿了什么。经过几天冥思苦想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云静说:“亲爱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听我说,我把所有的产业都处理了,钱全部汇到了美国花旗银行。这是存单,你收好。现在上海局势非常混乱,我在想办法让你先离开上海,坐船去美国。你拿着这笔钱先在美国住下,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去那里找你。”
云静接过柳光宗递来的存单看了一眼,瞪大眼睛喊道:“这么大数目啊!不行!我才刚刚复出,黛西也已经答应我当主角。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成功,但是为了曾经的理想,我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再说去美国是大事儿,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我不能离开你!”
“朱丽丹,不要傻了!黛西的电影公司是日本人开的,里面非常复杂。山口对瑞喜垂涎已久,瑞喜会永远稳坐第一把交椅,你为什么要去给她做陪衬?瑞喜贪图名利,即使是大明星,也要背着汉奸的骂名,又有什么好?你不要去,我不希望你陷入日本人的圈套!亲爱的,你听我说,现在我在上海,随时都会有危险,不仅被国民党锄奸团虎视眈眈地盯着,而且我弄死了林老板,跟黑道也已经势同水火。至于日本人,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迟早有一天,我的价值消失了,也会和他们反目成仇,所以,我们周围到处都是危险。你在我身边,我会很不放心。”
云静被吓得脸色煞白,扑到柳光宗怀里说:“那你能不能收手?不干了,咱俩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我们俩一块走,恐怕一个都逃不掉!”柳光宗抚摸着云静柔软的头发,果断地说,“亲爱的,你离开之后,我就能放开手脚,做事儿也会轻松很多。你到了美国,先安顿下来,我随后就去跟你会面。放心吧,我只要知道你安全无恙,就是舍掉一切,也会先保住自己这条命的!亲爱的,你走,也许我们俩都能活命;你留下,我们夫妻俩迟早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吗?!”
云静也算是经历过情感沉浮的人,此刻面对柳光宗的真情,她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柳光宗,盯着他的眼睛说:“那你一定要答应我,平平安安地去找我,不许骗人!”
“放心吧,他们想要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亲爱的,只要你能安全离开,以后,我们就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了!”
安排好送走云静的事情之后,柳光宗开始毫无牵挂地实施他的计划。他先是买通了那些叛变冷志成投靠林老板,林老板死后正找不到主子的小流氓,给他们大把钞票的同时还推心置腹地分别告诉他们:“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你们以前是冷老板的得力助手,我很欣赏你们。林老板的死也和你们没有关系,都是林老板作孽太多自食其果,所以我不会记恨你们。现在林老板玩儿完了,我希望你们跟着我。你们熟悉走私水运,好好干,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小流氓们对他感恩戴德,自然愿意帮他。就这样,柳光宗利用自己的身份,开始肆无忌惮地大量走私武器和一些禁运药材,拼命赚钱。
柳光宗干的这些事情,当然瞒不过日本人,但藤野对他的态度却比较宽容。他喜欢看到中国人贪财,觉得柳光宗越这样做越证明他可以利用,而且他比林老板聪明,人脉关系也比较广,只是,他觉得柳光宗就像一头懒惰的驴,不挨鞭子就不会快走,所以他还是安排黛西通知山口,要他把柳光宗盯紧点儿。
云静还没有找到机会离开,柳光宗的那些西药、棉衣、军火就已经出手了。于是,他决定拿着钱和云静一起离开上海——毕竟云静一个人走,他不放心,而他自己也不可能长久待在上海——谁知道那些出卖过冷老板、林老板的人,什么时候会出卖他呢?
3
临走的当天,为了不让山口生疑,柳光宗还是坚持去上班。云静独自在家收拾行李,看到满衣柜柳光宗给她买的衣服,云静心里暖暖的——那些衣服她带不走,但只要有柳光宗在,到了美国,她依然什么都不会缺。云静想着,继续整理箱子,突然看到箱子里有个锦袋!云静看着这个锦袋,慢慢拿起来,把手伸进去,摸出来的却是一只手镯——云静把手镯戴上,抬起手腕,仔细地看着,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逃婚的夜晚……云静顿时鼻子有些发酸,泪光盈盈,她轻轻摘下手镯放进锦袋,又把锦袋放进手包里,穿上外衣出了门。
云静茫然走在街上,看着繁华的商店,来往的行人,心里越发孤独。到了圣心女子学校,学校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口贴着封条,云静有些惊讶,轻轻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穿过小路边已经衰败的干枯草木,云静来到曾经拍戏的礼堂,透过贴了封条的门缝看那些熟悉的座位,想那些熟悉的场景,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同学们还在舞台上激情演绎着罗米欧与朱丽叶……
“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取一个新名字,以后再也不是罗密欧·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这个名字,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云静默默在心里背诵着台词,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出了学校,她穿梭在自己曾经来来往往无数次的街头,站在电影院前,看墙壁上各种各样的电影海报,又不禁想起当年,她和黛西也是站在这个位置上,一边看海报,一边向全世界宣称:总有一天,我的海报会出现在这里!
而现在,一切都远去了,海报即使出现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坐着黄包车,云静来到瑞喜的别墅。她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才上去按瑞喜家的门铃。
过来开门的是刘妈:“朱丽丹小姐?噢,丹露小姐今天去电影公司拍戏去了,您找她有事儿吗?”
“噢,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她。”云静有些失望,想了想,从包里拿出那个锦袋递给刘妈,“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丹露吧。”
没有见到瑞喜,云静一路溜达着,到了一个熟悉的咖啡馆外。她抬头看了看咖啡馆的招牌,走了进去。咖啡馆已经重新装修了,墙面上阮玲玉的海报已经换成了丹露的电影海报。云静觉得有些刺眼,但她还是坐到了当年阮玲玉坐过的位置,女招待过来点单,一下子认出了云静,激动地向她问好:“朱丽丹!好久不见了,你好吧?最近怎么没见到你的电影?”
“我累了,休息了一段时间。”
云静说着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出神。女招待刚知趣地转身离开,一个人影就站在了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上,笑着弯腰问云静:“这么巧,我经过这里,看到你在这里发呆。”
“我也是经过,好久没来了,进来坐坐。你呢,电影公司的大老板?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悠闲?”云静淡淡地问黛西。
“你取笑我,我正要去片场,路过这里。”
听到黛西这样说,云静有些失落:“是去看瑞喜吧?”
黛西在云静对面坐下,撅着嘴抱怨:“你还说呢,说好你要来演电影的,可突然又变卦了,害得我手忙脚乱的。说说,为什么不来演了?”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很疲倦。”云静叹着气,看着窗外,“瑞喜最近还好吗?”
“她很好,也很用心。前一段时间状态不是很好,现在已经恢复了。跟我去看看她吧!走吧,去看看瑞喜,晚上有事儿我送你回去。”
云静想了想,和黛西一起去了片场,站在工作人员身后看瑞喜的表演。
表演结束,导演夸瑞喜:“非常好!你这个节奏把握得很好,把这个女人心中的痛苦和对生活的渴望全演出来了!好!”
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鼓掌,助理们上前递毛巾、送水杯,众星捧月地把瑞喜围在中间。黛西只顾着鼓掌,一转眼,发觉云静已经不见了,忙追出去喊住她,见云静实在不愿意在片场呆着,黛西也不好强求,但还是坚持要送云静回去。车到门口,黛西又坚持要送云静进门,云静没有办法,只好开了门。
黛西进了门,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坐下来,抽着烟,平静地看着云静说:“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和柳光宗谈,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吧。”
“他平时很晚才回来,你真的要等他吗?”云静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她好陌生,似乎和上学时候的黛西完全不是一个人,“那好吧。你坐着,我有点儿累就不陪你了,上去睡一会儿。”
进了卧房,云静把早上出门前收拾好的箱子藏到了门后,然后走到窗前往外望,心里也说不清楚,是希望柳光宗回来,还是担心柳光宗回来。
电话突然响了,云静赶紧跑出卧室,到走廊接电话:“喂喂?喂?这里是柳公馆。”
“是我,亲爱的,别出声先听我说。”柳光宗在电话那头语速很快地说,“我已经彻底摆脱了玉子的监视,正准备去我们的见面地点。去之前给家里打这个电话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出门。你现在还没出门,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云静没有时间去想“彻底摆脱”是什么意思,知道柳光宗已经安全脱身,心里踏实多了,只是轻声说:“是,黛西来了,在家里就是不走,她说要等你回来,跟你谈谈生意。”
“她怎么来了?什么时候?”
“我今天出门在外面碰上的,后来她就一直跟我在一起。”
“那就坏了,黛西是来监视你的。就她一个人吗?你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让她知道是我来的电话,在家等我。”
“好的,快点儿啊。”对方已经断线了,云静还拿着电话,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好的,明天把衣服送过来就行。好的,再见。”
她说完放下电话,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回过头一看,黛西站在身后正看着她。云静惊叫一声,电话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黛西过来把电话挂上,微笑着问:“朱丽丹,你怎么了?”
云静手抚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