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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璧月-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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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七继续吃他的烤鸡,碧眸当然也没错过明二公子任何动作,只见他吊好了山鸡,便往火上一架,兰七当下后退丈远,果不其然,噌的一声火苗大窜,明二公子呀的一声轻叫同时迅速后跃,虽则是反应快人没烧着,但衣袖却被烧去一块了。明二看着那只起着大火的山鸡,心头升起疑团,往兰七看去,便见着他一脸的怪异之色,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似是想哭又似是想笑。

难道这山鸡烤得不对?明二暗自寻思。可兰七刚才不就是这样将山鸡吊在上面烤的吗?当然,这完全不能怪明二公子,这烤山鸡予二公子来说也是平生第一次,心里没底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只吊在长木上烧得旺旺的山鸡,终于渐渐息火了,因为一身的鸡毛烧得差不多了,露出黑乎乎的身子及上面未烧干净的毛墩子,其外观之差足可令明二公子食欲顿消,与兰七手中那只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

“本少今日总算知道何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来就是说二公子您呐。”兰七大为惊叹的看着明二,摆出一脸的敬仰之色。

明二看着那只黑乎乎的山鸡,也只能无奈叹一声,“在这岛上,在下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我所不知所不能之事。”想他自小天赋奇才,什么一学即会,上知天文地理,下懂琴棋书画,武功就更不用说了,放眼武林,屈指可数,可此刻却连一只烤鸡都不会,想想便要叹气。

“二公子,你以前吃的鸡都是怎么吃到的?”兰七再问。

明二想了想,最后苦笑道:“盘子里。”

二公子便是活鸡都少见,常见的是摆在桌上盛在盘里香味四溢的鸡。其实说来,他活了二十多年,哪里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便是明家的厨房门开在哪也未见得知道,自小除武功外学的是琴棋书画,便是机关兵书都有读过,可没学过烧水做饭,也没人教过讲过他也从没想过要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哪里能想到那些。

“谪仙明二公子呀谪仙明二公子……”兰七看看火上那只没拔毛没掏内脏没有清洗黑作一团的烤鸡,又看看被烧去一截袖子的明二,一脸惊奇的打量着他,“你真是武林中那个凡是老头老太太提起就恨不得是自家儿子、小子少年们提起就一脸向往的明家二公子明华严?”

明二苦笑一声,“七少。”

兰七一手抓着自己金黄冒汁的烤鸡,一手指着那只黑乎乎辩不出模样的烤鸡,道:“本少真想将这只鸡广传江湖上让人人皆知这乃明二公子烤的,想看看那些人是如何笑断肠子的。”

“唉,明明七少也是这样烤的。”明二还是不明白其因。

兰七闻言掩面,“本少耻于识得你。”然后又似想了到什么放下手,“说来,本少倒想起了,上次去英山,一路上也野宿了几日,偏宁朗、宇文洛那两个笨小子却是茶水饭食送到你手,否则呀……”兰七摇头,为没能早日看到明二公子如此无能一面而甚感惋惜。

那一天,明二午餐依只吃得野果,当然,他也没妄想着兰七会分他一只鸡腿或是教他如何烤鸡。

下午,兰七息了火存了火种,然后便将明二赶去捡柴,理由是他已经捡过一次了。

明二公子没有推脱,想着捡柴时顺便再猎只山鸡,晚上那一顿一定要时时盯着兰七,看看他到底是如何烤出那只金黄山鸡的,旷世绝学都能轻而易举的学会,他就不信自己不会烤一只山鸡。

当然,兰七少也没有忘记交待二公子一声,捡柴要捡干了的,可千万别顺手折些青枝回来。

等明二去捡柴了,兰七便进了山洞打算休息下,一进洞便见着了明二弄好的那张石订,看了一眼,唇边又勾起了那种意味不明的浅笑。他也不休息了,将山洞旁的那些藤蔓都扯了下来,然后便坐在明二那张干干净净的石床上编起了藤来。

等明二捡了柴猎了山鸡回来,便见山洞里挂好了一张藤蔓编织的吊床。

兰七正盘膝坐在他做成的石床上,闭着眼睛。

山洞的地上并排放着两个小木能,一只是空的,一只盛满水,水上浮着或青或黄或红的野果,桶沿上还搁着一把洗净的青草模样的东西。

倒了水洗了洗手,然后看看兰七,未有动静,似不知他归来,当然,这只是表面。

石床很大,而且还是自己做成的,所以明二也没客气,就在另一头坐下,打坐休憩。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日影渐渐倾斜,洞中的两人盘膝并坐石床之上,闭着眼,似在养神,又似睡着了,神情恬淡,洞里一片宁静。

这份恬淡,这份宁静,之于两人是稀奇,却又似乎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当黄昏来临之时,兰七终于睁眸,明二也在同一刻睁眼,两人侧首相视一眼,有片刻的怔愣,似不知身在何方,惘然间皆是微微一笑,不知是因为一番打坐是以心神静泊,还是因为洞口射入的那抹淡红的夕阳,两人这一笑,就是一个简单的微笑。

走出洞外,树荫里搁着两只山鸡,一堆干柴。

兰七看看那两只山鸡又转首看看明二,似笑非笑的。

而明二脸上只是挂着淡雅的笑。

兰七从洞中提了那没装水的桶,然后毫不客气又提了明二所猎的山鸡一只,往水坑那边走去。

既然彼此都无法得逞,那暂时和睦相处也是不错,更何况二公子都先伸出了手,他当然就更无所谓了。

明二提起剩下的那只山鸡跟在兰七身后。

到了水坑边,兰七先用桶装了水,然后交给明二,吩咐一声:“把水烧开了。”

于是明家的“火云掌”再次发挥作用。

桶里的水翻着泡时,兰七提了两只山鸡和水走到离水坑较远的地方,但见他将那滚烫的水淋在山鸡上,然后空桶一甩便至了明二眼前,明二手一伸接住。“打水过来。”兰七吩咐一声,便开始拔毛,干脆利落手法娴熟,再后来便是开膛破肚,同样是干脆利落手法娴熟。

明二将装满清水的桶递过去,兰七接了,清洗了血淋淋的两只山鸡,又反复洗净了手,然后将桶再次甩给明二,明二又打了满满一桶清水。

两人一人提水,一人提鸡,往回走去,落日在两人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影时叠,影时分。

山洞前,明二架了柴堆生了火,兰七则将山鸡吊好了,然后又从洞里取了那把似是青草的东西。明二看着,兰七也不说,只是将青草在手中捻碎了,等那山鸡烤得开始滋滋作响时,便均匀的洒在山鸡上,洒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全部洒完。

那晚,明二公子终于吃到了久违的美食。那山鸡不但香脆可口,而且咸淡适宜,然后便明白兰七洒的那一把东西有什么用了。

那刻,明二公子是真的对兰七少心生叹服,也同样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黑幕垂下,淡月初升,繁星闪烁,一日又过去了。

山鸡吃完后,又将洞里装着水和野果的木桶提了出来。

“唉,这些果子比起‘银珠果’来实是差远了。”兰七一边吃一边感叹着。

“七少想吃可以去摘。”明二公子仪态优雅的吃着野果。

兰七碧眸睨他一眼,道:“原来二公子这般小气,还在记恨着那条蛇。”

明二看了看手腕上那两点伤痕,想起那刻的感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兰七看他那模样,碧眸一转,弯唇一笑,便起身往树林飞去。

不一会儿,便见他回来了,左手握着两枚“银珠果”,右手却提着一条三尺来长全身银色的蛇,那蛇竟然还是活着,不断的扭曲挣扎,奈何被捏住了七寸无法逃脱。

明二一见那蛇,眉角几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

“这银蛇不吃这‘银珠果’却最爱闻其香,所以有‘银珠果’之处必盘有此蛇,可惜二公子竟然不知。”兰七摇头惋叹着在明二对面坐下,完全将自己的算计撇开了。

他笑吟吟的看着明二,然后将“银珠果”随手放下,换左手捏蛇右手指尖往蛇身一划,内劲到处,皮破肉开,指尖一勾,便取出了蛇胆,往口中一塞,咕囔一声便整个吞了下去,看得明二公子眼睛都直了。

“你……就这样吃?”明二公子落魄至今吃得最差的伙食便是野果了,连块生肉都没吃过更呈论这恶心的蛇胆。

“蛇胆乃蛇最宝贵的东西,当不可浪费。”兰七一边褪着蛇皮一边道。

“蛇胆是良药这我知,可是生吃……”也太恶心了!明二面上力持镇定,胸口却觉翻涌。

兰七瞟他一眼,唇角衔着一抹笑,没说话,手下动作不停,片刻间便将蛇皮褪尽蛇头扭断,然后手一甩,落在了火堆里,手中只余白生生的蛇肉。他将蛇肉往火上一架,道:“蛇肉可是人间美味,不过本少想二公子是不会想吃的了。”说着看向明二,果见他眼角跳动,目光绝不落在蛇肉上。顿时心中一动,缓缓道:“听闻这‘银珠果’之所以香甜至极,乃是因为这银蛇每日以舌添果,以唾液滋养所至。”

明二一听此言,明知是兰七故意的,可又抑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从桶里倒了些水反复搓洗着手,因为那天他的手碰到了那什么蛇液滋养的“银珠果”。

“哈哈哈……”兰七一看明二动作便由不得笑起来,笑得极是愉悦,毕竟这样处处受他所制的明二公子太难得了。谁能想到从容潇洒的明二公子竟会有这么多的毛病?哈哈,所以他必要好好珍惜每一个机会,否则他会唾弃自己的。捡起“银珠果”向着明二掂掂,问道:“二公子可要吃一个?”

“七少吃就是。”明二看也不看一眼。

“那本少就不客气了。”兰七随便倒了点水冲冲,便往嘴边送,一口便是一个,顿时一股甘甜在口中散开,一股清流直往肚里流去,刹时只觉全身都舒松了清爽了,“好吃!比‘琅挂贸匝剑 笔O碌囊桓鲆餐诶镆凰停碳浔愠缘酶筛删痪唬园樟斯樱强咀诺纳呷庥址⒊隽讼阄叮计叩亩橇康拐媸谴螅粘粤艘恢簧郊τ殖粤诵矶嘁肮丝倘∠铝松呷猓挚济雷套痰某云鹄矗谷幻挥芯醯枚亲诱汀

明二此刻什么都不想吃,想到吃便一阵恶心,看着兰七那副吃相,道:“七少的食量倒是不小。”

“有得吃时当然要尽量而来。”兰七随口回一句。

明二闻言眉一跳,心中的疑团又一次浮起,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兰七。

兰七撕着手中的蛇肉,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碧眸盯着明二,恶意的道:“蛇胆蛇肉算得了什么,发臭了的死老鼠本少都吃过。”

果然,明二一听便脸色一变,一副极欲呕吐的模样。

兰七看着,心里痛快。

明二深吸口气,夜风沁凉,胸口舒服了些。“七少怎的会吃这些东西?”武林六大世家不但是以武冠绝江湖,同样也都是大富之家,不应有吃“死老鼠”之理。

兰七一笑,道:“骗你的。”

明二也温文一笑,道:“七少言真言假,在下还能辩别。”

兰七闻言挑眉看着明二,明二一脸温雅的看着他,那目光,仿佛他们是知己。

假仙!兰七暗道,可心里却无法反驳,这世上,他们或许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移开目光,望向火堆,火光在夜风里摇曳,脑中有一刹的空白,然后,那些久远的往昔忽然一下子都涌进脑中,在眼前飞快的闪过,抓不住,也不想再抓。

明二看着兰七,目光怔怔的,仿似沉入了某断回忆中,整个人仿如石像纹丝不动,只有桔红的火光在那双碧眸中跳跃摇摆。

“这世间,除了人肉外,能吃的、不能吃的我都吃过了。”

那一句,喃喃如梦中不慎泄出的呓语,轻飘飘的瞬即随风而逝,可明二听见了。

明二没有说话,他只是从袖中掏出紫竹笛,然后清悠的笛音在夜风中轻轻响起。

笛音清而平缓,仿佛是夕阳下的山间溪流,没有激流,没有咆哮,没有澎湃的万千气势,远离尘嚣,独自的静静的流淌着,流过了春夏秋冬,流过了岁月年华,沧海桑田,百世已过,它依只是静静的流淌着,亘古如此。

笛音又在平静中收起,兰七的目光依望着火堆,仿只是人在而魂已遥遥飞远,半晌后才听得他道:“本少不懂音律,不过这曲子听着倒能令人心情平静。”

明二看一眼兰七,没有说话。

“笛音可如此平静悠闲,人生却哪又能如此。”兰七眼中升起怅然之色。

明二抚着手中紫竹笛,道:“七少年少英华,怎有如此沧桑之言。”

“沧桑?本少所经历的……”兰七微微了顿,似不知如何措词,眼中那种惘然之色更浓,仿如迷途的孤魂,“……是穷你一生也无法经历的。”缓缓的轻轻的叹息。

明二握笛的手微微一紧,重抬眸看去,摇曳的火光里,兰七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可摧毁。笛,悄悄转了一个方向,剑,随时可出鞘……

“二公子吹曲是想安慰本少吗?”兰七转首看向明二。

“只是想七少能舒心一点。”明二温柔一笑,握笛的手放松。

“荒岛冷夜,孤月星辰,篝火笛音,又有二公子这等人物,若是个女子在此,该是心动情倾吧?”兰七眯起碧眸,笑得狡猾又讥诮,“又或是心伤神悲之时,可一击而杀?”

“在下什么也没做,偏七少多疑。”明二公子笑得一派温雅诚恳。

“二公子。”兰七笑如蜜甜,蜜里藏刀,“本少是那么蠢的人吗?”

明二摇摇头不与他争论,似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知本少,如本少知你。”兰七下巴一扬碧眸睨着他,“所以你动什么心思瞒不了本少。”

明二看着他,笑容清淡,“七少的心思在下也略莫知晓一二,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吗?七少的往事确令明二心生不忍,真恨不得代而受之。”

“唉,二公子,本少真是越来越来喜欢你了。”兰七碧眸深深的看着明二,可真是万般柔情。

“荣幸之至。”明二同样的情真意切。

这刻,若宇文洛在此,估计会哆嗦着说一句:这两人可真是什么都可当作利器。

若换作洺空在此,估计他会叹息一句:这两个孩子若能做朋友,天下从此太平。

兰七目光瞅见明二手中的紫竹笛,撇嘴道:“琴棋书画那些雅事本少是不懂,但怎么说也听过离三绝的琴音,她的琴艺冠绝当代,二公子的笛声倒也不逊色,只是在本少看来,二公子远不如离三绝。”

“在下雕虫小技岂能与离三姑娘相比。”明二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倒不是技艺的差别。”

“哦?”明二目光低垂,把玩着手中竹笛,似好奇似随意的问道,“差别之处在哪?”

“差别之处在于,心。”兰七淡淡吐一句。

明二把玩着竹笛的手一顿。

“曲有悲有喜,离三弹来,那喜的,有她的欢乐愉悦,那悲的,有她的苦痛忧愁,她以她的血她的肉她的心她的情来弹,自是动人,自是醉人。而二公子……”兰七看着明二,缓慢而清晰的道出,“二公子的笛音只是一曲笛音,里面什么也没有!”

明二抬眸,空濛的眸子那一刹清亮慑人,杀气……浮现。

“二公子的笛音就如二公子的人一样,外面完美无缺,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冰原、荒漠也胜二公子,至少那还有冰与沙,而二公子……世间一切都不入你心。”兰七碧眸明亮,清晰的倒映着明二,“武林至尊的‘兰因璧月’也不过是二公子想要把玩一下的东西而已。”

明二眸中的杀气隐去,然后慢慢绽开笑容。

那一笑,不是温雅如玉,不是出尘如仙,不是优雅从容,不是潇洒淡然。

那不是谪仙明二公子的笑。

那一笑,摧百花万木凋零,残人心鬼魄成灰,世间再没有可比这一笑更无情更冰冷更空荡。

那是明华严的笑。

“原来七少真的是我的知己。”

声音如清泉动听,容颜如谪仙逸美,却能令人入耳心寒入目魂颤,只不过面对这一切的是兰七,所以他妖异如昔,诡魅如昔,他摇扇轻笑,“彼此彼此。”

两人目光相迎,彼此笑容满面。

目光皆看入对方的心底,直射对方的灵魂。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对方更了解自己的人。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对方更想置之死地的。

可是,现在,不会,不能。

对视片刻,移开目光。

月色皎洁,星河璀灿,满天满地的银辉,火光又轻轻在他们周围镀上一层绯红,夜是如此的恬静美好。

静了片刻,兰七忽道:“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二公子你说是你的人先找到这里,还是本少的人先到。”

明二抬首看向夜空,片刻后才道:“现在该是十月十二日辰时近末。”

“咦?”兰七讶然。

“七少难道不知这世上有一种叫‘星象’的东西,看它便可知季节时辰。”明二公子满腹的才学到此刻方有作为。

兰七再次撇嘴,“二公子肚子饿时怎的不求助这‘星象’。”

“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对于兰七少言语上的挑衅明二公子向来秉承四两拔千斤不然便是能避则避。

月光从洞口射进,山洞里半明半晦。

兰七解下披风铺在藤床上,然后又脱下外袍准备当被盖,明二眼角被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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