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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一次更好的机会时隔八年后再次来临。”
众侠刚叫着好,云无涯一声“只不过”又令得他们悬起了心,想着八年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皇朝自建国至今,似乎都未曾发生出内乱么。
只有明二微微点头。
“八年后,朝晞帝驾崩,少帝不过九岁孩童,而当年跟随他征战天下的良臣大将已大多死的死伤的伤隐的隐,而数十万大军也因朝晞帝多年的东征西伐疲顿不堪,那时,是天赐北海的又一次良机。”
众人闻言那心不由都提到了嗓眼。
可云无涯仰首碧空,半晌后,憾然长叹:“却也是那时,有一日,东溟岛上忽然来了一名女子,而我们数百年的筹划准备也尽毁于那女子之手!”
“啊?!”众人讶然惊呼。
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便是兰七也眼睛一亮,兴致旺然的盯着云无涯,想知道是什么人。
秋长天、南卧风等人也是一副惊奇的模样。
只有洺空、明二心头一动,约莫明白了是什么人。
“那名女子不过是游历天下之时,在东溟海上因一场大雾与亲人走失,很是偶然的到了东溟岛。”
云无涯顿了一下,脸上隐露复杂的神色,片刻后才道:“那名女子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她之聪慧、武功一到岛上便引人叹服,由此惊动了北王。北王迎她为上宾,相处数日便为她之风华倾倒,甚至想娶她为妃,也在那时,那女子的夫君领着一群家人找寻来了,才算是止了北王念头。那女子的夫君与她一样,皆是智高才绝之人,便是他家的随从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人物,那代北王也是年轻有为之辈,见到如此绝代人物当是相见恨晚引为知己。而那两人……”云无涯目光看向兰七、明二,“也与七少、二公子这般发现了东溟的异象,北王爱此人才,毫不避讳的向两人吐露夙愿,更以王爵相许,邀两人共图大业,却想不到……”
云无涯脸色蓦然一冷,目中射出利芒,而他身后的屈怀柳、万埃则涌出悲痛愤恨之情。
“北王尚未有所行动,那两个人却行动了,似乎是一夜之间东溟岛便天翻地覆了!北王暴毙,大军主帅身首异处,十多名大将手足断筋,储备数年的粮草尽付大火,国库中积累了数百年的金银一夜全空,传国之玺也失踪!”云无涯目光如剑,冷冷的扫向下方众侠,“一夜间,东溟崩塌,出征皇朝尽化空梦!”
兰七一愣,然后笑了。
“那两人果然名不虚传。”明二轻喃一句。
而众侠则纷纷想着这两人是谁,一夜间可做下这么多事,真真好本事!
“好!好!好毒的手段!”宇文洛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快速记录着。“既然北王年轻,子息必幼,军失将帅如断龙头,粮草化灰金银尽失便如大军失血,这无主无将无手脚的,哪里还能动弹得了。那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止一场干戈,好生厉害!只不过,东溟岛就可怜了……数百年的心愿啊!”
“那两个人于北阙玉座上留下一封信也留下了两人的真名———风惜云、丰兰息。”云无涯的声音轻飘飘响起。
三十、雏凤初啼(下)
从人皆是一呆,然后猛然抚掌叹息:“好好好!好一个风息双王,好一个白风黑息!”
云无涯望着下方一脸兴奋之情的皇朝众侠,心头生不起一丝愤怒,只有浓浓的倦意,冷然的看着,然后移眸望向远空,神思似乎有些飘远了。
可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一样。
“好什么好!”万魂蓦地跳上前,握剑吼道,“他们有什么好!先王视他们为知已,以上宾相待,而他们呢?杀害先王,残害十多名将帅,盗空国库,盗走传国玺!这样的背信之人有何好!那等行径简直与盗匪无两样!”
闻言,底下马上有人站出来,回应道:“他们对于我们皇朝以及千万百姓来说,就是大好人!而且还是大恩人!”
“就是,若他们不钉北王不断粮草,你们早杀上皇朝去了,那时可不是只几人死,悲惨的可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此为,又何错之有!”
“他们没错,难道错在东溟?!”万埃怒声道,眼中简直冒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我们北海亡于他们之先祖,数百年的忍辱负重,到最后又尽毁于他们之手,此仇不共戴天!”
“几人死与几千人死难道不都是人死?”屈怀柳也沉声反问道:“难道你们皇朝的人是人,我们东溟之人就不是人吗?我们可死,你们就死不得?他们可杀人,我们就不可以杀人吗?他们杀人夺玺是善事义举,我们杀人夺令就是恶事恶行吗?”
底下一愣,便有些静了,
然后一道高大的人影站起,正是盗艾无影,道:“话不是这样说,我们并非此意,你们如此说话反是故意屈解,倒更显得强词夺理。”
“哦?”屈怀柳看向艾无影,又故意道:“那么这位大侠是承认了风惜云与丰兰息两位在东溟所做下的事是错的?”
“这当然不是。”艾无影皱眉,“在下是说……”
“本就是恶行!”万埃打断他的话,恨恨的叫道,“姓风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这话多半出于私愤,可再想想倒是怪不得他有这话。数百年前,北海亡于风独影之手,被她追至孤岛,而数百年后,所有的筹划准备都尽毁于风惜云,还真算得上栽在姓风的女人手中。
“喂,你怎么说话的!”众侠中不泛敬崇白风黑息的人,闻得此言由不得心头生火。
“其实呀……”蓦然一道妖妖脆脆的声音插入,众人遁声望去,却是随轻尘袅袅起身,笑呤吟的冷俏俏的看着廊上的屈怀柳、万埃,“那两位前辈甚至是‘凤王’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们北海、东溟太无能了!”
“你!”万埃拔怒目以视,握剑的手紧紧发颤,而屈怀柳也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懒洋洋的笑。
“对!随教主说的对!”
“怪只怪东溟无能,反将错推到别人头上。”
“随轻尘那话一说完,顿时许多人附合,一个个带着嘲笑看着廊上的东溟人。
”那你们曾经都为东溟阶下囚,诸位就有能了吗?“屈怀柳反唇相讥。
”就是,你们视为至尊圣物的‘兰因壁月’不也被我们轻轻松松拿到手了,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法保住,你们又有什么能耐?”
“奶奶的,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尽使卑鄙手段!”
“他娘的!你们若敢单打独斗的,老子不信劈不了你小子!”
………
………
一时,场中吵开了,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越吵越大声,越吵越混乱。
“唉呀呀好热闹,本少就是喜欢看这样的热闹。”兰七敲着椅子笑得开怀。
明二的眼光却在场下扫着,看了片刻,道:“不知你那傻小子这刻又在想什么?”
兰七也转头往场下看去,只见宁朗坐于人群中,旁边宇文洛奋笔疾书,而他则是看着周围或坐或站吵吵嚷嚷的,又看向廊檐上的与众侠舌战的屈怀柳、万埃,脸上显得很是茫然的模样。
兰七碧眸亮起来,道:“让他说说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而对场中的吵闹,云无涯一直只是冷漠的看着,既不参与,也没有丝毫阻止之意。
在大多数人都只关注着场中的吵闹时,只有戚十二的目光悄然的停驻在云无涯身上,似乎只有他看出了那道身影下藏着的深深疲倦,良久后,轻轻一叹。
“戚宫主?”身边的洺空看着他。
戚十二摇摇头,如云无涯一般抬眸望向碧空,沉默着
宇文临东、秋长天、南卧风、列炽棠等人看着场下的吵闹却皱起了眉头,齐齐移目洺空,想他出言阻止。洺空却只是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目光落向廊檐的另一边,那边兰七、明二悠闲轻语。
“不要吵了。”
吵声中有人叫道,可惜声音太低,无人听入。
“不要吵了!”
加大了声音喝道。
吵得忘乎所以的众人蓦地被这一声大喝震闪了神,齐齐转头望去,却只见一个个稚气犹存的英朗少年微有些脸红有些局促的站在那,一时场中静悄悄的,只闻惊讶的吸气声。
“风惜云、丰兰息”两位前辈做的事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对。”那声音有些轻但清湛明朗。
众人一听不由震惊,实想不到皇朝中竟然会有人说出这种话来,便是云无涯、屈怀柳、万埃也是惊讶的看着他。
“但是你们东溟所作所为也绝对算不得好算不得对。”紧接着又说,这次声音略略加大了。
呃?众人又是一愣,这算什么?两边各打一拿?
说这话的正是宁朗,其实那一声本只是情急中叫出,便是那两句话也是壮足了胆才说的,此刻众目睽睽下,不由有些慌神了,正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然后又放开了,低头看去,却是宇文洛亮亮的眼睛,那露着尖尖虎牙的笑脸忽地让他轻松了。
“那两位前辈做的事是对不起你们东溟,但他们绝非出于私心,也绝不是为了自己才那样做。而你们……”宁朗目光朗正湛然有神的看向云无涯他们,“你们的北王所做的一切却都是私心,全都是为了自己才那么做。”
“啊?”众人哗然。
廊檐上,兰七、明二互看一眼,然后饶有兴趣的着着宁朗,秋长天等人也惊讶至极的看着宁朗,洺空眼中闪过讶然后便一直看着宁朗。
“你凭什么这么说?”万埃怒斥道。
“我们数百年无数人为着大业合生忘死,何有私心?”屈怀柳也诘问道。
“因为……”
“因为什么?”万埃打断他,“为了复国,我们无数先祖呕心沥血,你竟然说他们是为了私心?!”
“若是私心,那我们这一代一代的辛苦着是为了什么?”屈怀柳反问道。
“因为……”
“因为什么?”万埃追问道,眼光利利的盯住宁朗。
“因为……”
“答不出吗?”屈怀柳也紧紧逼问。
“你们说要复国,那请问北海国在哪里?”宁朗数次开口都被堵住,当下一口气喊出。
场中又是一静,然后屈怀柳答:“当然是在……”
“我知道你要说是在北海之滨,可那个北海国已经被始帝与凤王灭了。”宁朗打断他的话。
“我问的是今日,北海国今日在哪里?”
今日……
屈怀柳、万埃一愣。
“今日的北海之滨是盟州与白州,而在此之前是前朝的白国。盟州、白州随着皇朝的建立已有一百六十多年了,百姓已历数代,你现今去那里问一问,他们只会回答你说他们是皇朝白州人、盟州人,他们就是那里土生土长的皇朝人,而绝不会回答你他们是北海人或者说是白国人。不信,你问问花大哥,他就是白州人,你问他,看他会不会说自己是北海人。”宁朗指着一旁的花清和道。
于是众人目光一转看向花清和。
花清和起身,向四周点点头,然后望向屈、万了两人,道:“我们花家世代长于白州,立于武林已有百年,可若非今日,在下也不知道那里曾经还有一个北海国。”言罢又矮身坐下。
屈怀柳、万埃听着花清和之言,心头生出一种凉凉的不妙的预感。
宁朗又道:“都过去几百年了,北海国早没有啦,就好像……好像前朝一样,不可能永远都在,最多只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没有国土,没有百姓,你们哪里还能复国。在北海之滨的百姓绝不会有人赞同你们欢迎你们,如今,你若真去攻打,只能算成侵犯皇朝,是不义不仁之为。
“谁说我们没有国土没有百姓?我们东溟难道没人?我们东溟百姓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万埃大声反驳道。
宁朗看着万埃,道:“经过五百年的生养,他们早就算是东溟土长的人,他们的国是在这海上,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都在这岛上,北海之滨予他们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你们有没有问过东溟的百姓,他们愿不愿意背井离乡跟随你们渡海去到一无所知的皇朝?”
“当……当然原意!”万埃反射性答道。
可场中却响起了嗤笑声:“老子一身武功上天入地都行,可若非为着‘兰因璧月’老子死也不愿来你这破岛,就不信你们那些看着刀剑就怕的平民百姓愿随你们去折腾!”
“宁少侠,你似乎扯远了,我们国土何如百姓何如,那是我们的事。”屈怀柳道,“在下只是不能同意少侠非议先祖们的丹心碧血。”
宁朗挠挠头,有些局促有些无奈的模样,道:“我没扯远,我就是想说,东溟的百姓,他们在这里安居乐来,生活得很好,那你们为何要将他们扯入战祸,为什么要领着他们去杀人或者被杀?北王说要复国、说要包灭国之仇恨,可是始帝、凤王早已化成了灰,现今皇朝没一人是你们灭国的仇人,你们找谁报仇?你们杀到皇朝去,便算你们杀到了白州,那里也不会有人认你们,只会抵抗你们,将你们视作侵犯者而仇视你们,那里又哪里还算得上是你们的国土?北王还要复那样的国吗?”
宁朗抬眸看向云无涯,很认真的看着,“那样子哪里叫复国,那样子又哪里算为了百姓,那样认真来说,便是为了皇座,为了可坐拥万里山河,为了有更多的百姓臣服,为了要在史册上留名,为了让百世来传诵功勋。说到底,那便是私心,那只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百姓,这就是私心。”
“说的好!”
“好小子,就是这么说的!”
众侠大声夸赞。
屈怀柳、万埃闻言咬紧了牙,可一时也被这番话给震住了,以致未能即刻反驳。
云无涯沉默的看着宁朗。
洺空,秋长天,南臣风,宇文临东,列炽棠点头称赞,便是凤裔也看向宁朗,漠然的眸中闪过一丝欣然。
“我不知道皇帝或者王是什么样的。”宁朗又挠挠头,脸依旧有些红红的,可是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澈朗正而坚定。
“可是我想,一个好的负责任的王,他应该为他的臣民着想,而不该主动掀起战祸给他的臣民带来灾难,因为……我在浅碧山时,常听山下的百姓说,只要可以吃饱穿暖有屋有地就很开心很满足,所以我想东溟的百姓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所以北王……他不要老是想着报仇复国,东溟现在不就是他的国吗?东溟的百姓就是他的臣民,他应该是想着他们才是。”
宁朗说完,见众人全都看着他,峰顶上也安安静静的,一时僵在了那,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好!好!好!”
蓦然有爆出一阵叫好声,人人皆看着宁朗,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刮目相看。若说囚禁的那一段日子里他们赞赏他的勇气与坚韧,那么此刻这个少年的胸怀气度则已令他们生出敬意令他们折服。
那些称赞让宇文洛与有荣焉,拉着宁朗坐下,喜哄哄的道:“宁朗呀,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宁朗挠挠头,脸红红的,不敢再去看他人。
“唉,人说逼急了狗会跳墙,想不到宁朗逼急了却会变得聪明。”兰七感慨着,碧眸中却也有着淡淡的欣然。
“宁朗或许不算得很聪明的人,但在某些地方或者说在某个境界上,他高于我们。”明二则道,空濛的眸子中带出一点隐晦的笑意,“宁朗日后一定是大侠。”
“哦?难得二公子如此看得起人。”兰七侧首。
“当然也要他长命才行。”明二笑笑道。
三十一、还问璧月叙兰因(上)
皇朝众侠的叫好声却是惹怒了万埃,又气又急中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宁朗的话,一时只是跺脚。
屈怀柳望着低头坐着的少年,想了片刻,道:“真想不到宁少侠这般会说话。只是宁少侠说东溟一切皆为私心,那又怎能肯定风惜云、丰兰息两人之为便不是出于私心呢?要知道他们从东溟可是带走了大批的金银。”
许是周围太吵,人群中宁朗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
“这人真是死缠烂打。”兰七摇头,擢擢向身旁的明二,“二公子,你也该说句话了。”
明二淡然一笑,优雅起身,望着屈怀柳道:“阁下的疑问在下来回答如何?”
眼见明二起身,场中众人皆收声,安静的看向廊上。
迎着明二空濛目光,屈怀柳不由抱拳道:“明二公子肯替在下解惑,那当然更好。”
明二淡淡点头,“阁下认为两位前辈是存私心,那请问,阁下认为他们为着什么呢?为名?为利?还是为权?”
“当然是为……”
明二摇头,屈怀柳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为名?他们本身已名传天下,便是到今时今日,我们依然对之敬仰有加,而且东溟一事若非今日你们说起,皇朝根本毫不知情,何来为名之说。为利或是说为权?则更不靠,要知他们本就是堂堂一国之君握生杀大权倾国财富,何必万里迢迢跑到东溟岛来窃这区区金铁或是一枚国玺。请阁下想想,可以将玉座将半壁天下拱手相让的人,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名利是他们舍不下的?”
明二的声音湿润清雅,风度翩翩,闻者悦耳清神,见者怡心怡目,不说众侠人人赞服,便是屈怀柳、万埃也无法对他产生一丝反感。
“说得对!”众侠再次叫道。
“白风黑息何等人物,尔等不过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