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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躲避大臣无休止的挑战,不得不退居西苑,把严嵩推出来,充当挡箭牌。
谁知,这一手用出来,却更加速了皇权旁落。
严嵩拉帮结派,力压六部,包括吏部尚书,都成为首辅的属吏,朝堂之上,再无人可以抗衡首辅。
不过严嵩名声太臭,始终无法掌控科道,成为他的最大短板,最后严嵩也是栽在了科道言官手里。
徐阶不同,他一开始就注重舆论,并且把六科和都察院作为他反击严嵩的大本营。随着严嵩的倒台,徐阶可以自豪地说,老夫再无短板,天下无敌!
按照茅坤的分析,徐阶第二步就是要拿下三法司,都察院已经落入徐阶的手里,剩下的就是大理寺和刑部,偏偏坐镇两个衙门的万寀和蔡云程都是严党的核心,又是带头投靠唐毅的人。
该不该保他们,要如何保,一下子成了大家伙议论的焦点。
朱先就说道:“我看一定要保,刑部和大理寺一旦落入徐阶的手里,正如鹿门先生所说,告状、定罪,都握在徐阶的手里,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大人的处境也会危急万分的。”
新进加入的王寅微微摇头,唐毅急忙问道:“十岳先生有什么教导吗?”
“唉,谈不上教导,只是一点浅见,说出来,大人不妨参考一下。”
王寅说的客气,可是神态之中,带着一丝傲然,他可不是寻常的人物,王寅出身富裕的徽商家庭,早年参加科举,后来他认为科举是浪费生命和钱财,毅然抛弃科举之路,转而求道,学习老庄之术,后来又对释家有了兴趣,苦学禅理。
五十岁的时候,王寅兼修三教,无论文采学问,都是天下顶尖。
胡宗宪仰慕才学,几次聘请,王寅才勉强出山。进入胡宗宪的幕府之后,每出奇谋,堪称胡宗宪的左右手。
面对着这样的大才,唐毅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仔细聆听。
“大人,徐华亭大势已成,万寀和蔡云程等人同严嵩关系太密切,和大人却隔着千山万水,他们暂时投靠,也不过是祈求大人庇护,一旦严家重新爬起来,他们又会成为严嵩的忠实走狗,说穿了,就是两条养不熟的狼,大人不可为了他们冒险,败坏了您的名声。”
唐毅深以为然点头,“十岳公,您说的有理,只是我担心这两个人保不住,会寒了下面的人心,归附我手下的人都会散去,到时候面对着徐华亭,我手上的力量就更加薄弱了。”
王寅呵呵一笑:“大人,容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您想和徐阶比拼实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哪怕把严党的人马都拉过来,也休想有胜算。”
唐毅倒吸口冷气,露出了强烈的怀疑,他一直苦心筹算,难到都是无用功吗?
“大人,严党二十年来,已经声名狼藉,所谓大势所趋,徐阶清洗严党,不得不承认,在士林看来,是顺天应人,大人想要对抗,却是逆天而行,顺天易,逆天难,哪怕诸葛孔明,也要命丧五丈原,大人可不要陷进去啊!”
不得不说,王寅的话提醒了唐毅,虽然在唐毅眼里,徐阶和严嵩,几乎是一丘之貉,没啥区别,可是天下的百姓却不这么看。他们对严嵩有多大的怨气,就对着徐阶有多大的希望。
而此时正是徐阶的蜜月期,他做什么,都会有一大帮捧臭脚的。相反,和徐阶对抗,就会被打成严党,实力本来不如人,再失去大义名分,别说逆天,搞不好连自己都要搭进去,唐毅都感到了阵阵无力。
“十岳公,我何尝没有自知之明,只是我不争,徐阶也不会放过我的,为了能让他属意的人选上位,什么手段都会用出来。”
王寅呵呵一笑,“大人,老夫不让你和徐阶正面对抗,却没有不让你争!徐华亭还是有弱点的!”
第645章一个可怜人
经过几大谋士的分析,和徐阁老开战,胜算十分渺茫。
唐毅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必须承认,当初失算了。
在严徐斗到最厉害的时候,唐毅积极布局,想要在严嵩倒台之后,取得和徐阶对抗的本钱。
他的布局基本上是成功的,可是为何徐阁老攻城略地,唐毅一点办法都没有呢?问题不在唐毅,而在嘉靖!
一直以来,嘉靖能轻松掌控朝局,最大的诀窍在于平衡!
杨廷和强势的时候,他扶持张骢等人,斗倒了前朝元老之后,他又扶持夏言,去把张骢斗倒,接着再利用严嵩,去对付夏言。等到夏言死了,把他的徒弟徐阶塞进内阁,去制衡严嵩。
从头到尾,嘉靖的策略都是扶弱抑强,谁冒头了,就被敲打两下,谁弱了,就拉拔一把。
朝局始终处在平衡之中,不管是谁,都要争相讨好嘉靖,仰仗着皇帝的圣眷活着。
按照唐毅的判断,严嵩倒台了,嘉靖也一定会扶持制衡徐阶的力量。只要有了嘉靖的加持,再凭着唐毅的实力,和徐阶周旋,是很有希望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严嵩倒台之后,嘉靖仿佛变了一个人,对朝局越发冷淡,也不热衷看着大臣争斗,就好像普通的老人一般,渴望过几年太平的日子。
事实上,嘉靖也的确这么想的。
江山社稷,远不如长生不老来的舒服,就算修不成,也要好好享受生活,至于烦心的政务,都交给内阁算了。
天子怠惰,给了徐阶揽权的最好时机,只是徐阶毕竟是老江湖,他没有盲目揽权,而是提出了三大主张: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诸公论。
这三条都是针对世人对严嵩的批评。
第一条是严党当政,窃据主上威福,用一人我用之,罚一人,我罚之。天下只知严首辅,不知朱皇帝。
第二条,是因为严嵩垄断票拟,视阁员为属吏,百官为仆从,把六部九卿的权柄都集于一身,使得首辅权力,堪比汉唐的宰相。
第三条,还是如此,因为严嵩用人罚人,全凭自己的喜好,拉帮结派,互相倾轧,把朝廷公器作为铲除异己的手段。
……
徐阶的“三还”政纲看起来切中要害,把急剧膨胀的内阁权力,交给皇帝和大臣,专心致志,做皇帝的秘书,而非宰相!
唐毅并不相信徐阶会把到手的权柄交出来,他这不过是态度而已。只是这个态度就非常重要,至少嘉靖信了大半,只要徐阶能懂事,不干涉他修玄,就任由他折腾去吧,还会比严党做的更差吗?
至于那些徐党的人,还要依附过来的言官,简直激动的热泪盈眶,把徐阶当成了祖宗,当成了救世主,替他不计一切,摇旗呐喊。
称呼徐阶为中兴明相,鼓吹到了肉麻的地步。
正如王寅分析的那样,徐阶大势已成,根本不可争锋。
唐毅越发感到压力,当初严党在日,双方互相牵制,唐毅才能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大捞好处。
现在要他独自面对徐阶的压力,真的是重如山岳,压得喘不过气来。
官场从来不存在仁慈,就在外察刚刚结束,严党官员纷纷落马之际,都察院御史郑洛上书弹劾刑部尚书蔡云程和大理寺卿万寀,罪名是朋奸黩货,替严世蕃藏匿罪银八万两。
奏疏上去,攻击的信号发出,欧阳一敬和辛自修等人纷纷上书,每天都有几份弹劾折子送到了内阁。
三法司的争夺展开了,实际根本算不上争夺,万寀和蔡云程的名声不好,哪怕是曾经严党的人,也不敢替他们说话,为了讨好徐阶,竟倒戈一击。
唐毅最多只能暗中运作,两个人致仕回家,保全了一点体面。徐阶很快进行了廷推,刑部尚书落到了黄光升的手里,大理寺卿同样给了老徐的学生。
拿下了三法司,徐阶的心情大好,立刻又上了一道书,言说内阁事务繁重,紧靠着两个阁员难以支撑,请求增加阁员。
这一道书上去,很多人都给徐阶叫好,严嵩垄断票拟,恨不得内阁只有他一个人。徐阁老主动增加内阁成员,毫不揽权,大公无私,真是阁臣的表率。
唐毅却看得明白,所谓增加阁员,根本就是徐阶进一步扩大权柄的手段。
有人要说了,内阁成员多了,不是分散了徐阶的权力吗?要这么简单,就太单纯了。
内阁成员增加,就会加强内阁的权力。而徐阶身为首辅,他就代表着内阁,内阁强了,对他十分有利。
再有内阁成员增加,有些事情就可以交给他们,徐阶躲在背后遥控,不用冲到第一线,少做事就会少犯错,省得像严嵩一样,落一身骂名。
至于第三点吗?还可以分散唐顺之的权力,弱化他这个次辅。
徐阶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嘉靖第一次拒绝了徐阶,老徐不肯放弃,连续上书三次,总算是让嘉靖点头了。
新的阁臣人选也出来了,有两位,一个是礼部尚书严讷,一个是礼部左侍郎李春芳。
当知道是他们,唐毅差点吐了!
严讷和李春芳倒不是什么坏人,当初唐毅刚进翰林院的时候,人家还是顶头上司,双方交情不差。
可是让他们入阁,唐毅一万个不服气!
严讷和李春芳同死去的袁炜一个德行,都是靠着写青词,溜须拍马上去的,入仕十几年,一点正事没干过。
从翰林院出来,就进入鸿胪寺,接着礼部,其余的人事,军政,钱粮,刑律,工程,什么都不懂。
这样的废物凭什么入阁?
就凭着严讷是徐阶的马仔,李春芳是徐阶的徒弟吗?
他们有资格入阁,我就有本事当首辅!
唐毅实在是气不过,他立即找到了老师唐顺之。
一见面,唐毅就怒气冲冲道:“师相,徐阶独专大权,扩充人马,打压异己,您老就不阻拦吗?”
唐顺之抬头看了眼徒弟,拿起了鼻烟壶,倒出一点粉末,放在了鼻子前面,用力吸了一口,使劲儿打了几个喷嚏。
“舒服啊!”唐顺之笑道:“俗话说烟酒不分家,你也来点?”
“算了!”唐毅大摇其头,“师父,不是弟子逼着您老干什么,实在是我看不下去,照这么下去,徐阶大权独揽,再也没有人能制衡他了。”
“你错了!”唐顺之摇摇头,唐毅不解,只见老师凝望着天棚,落寞地叹了一声,“华亭现在已经是大权独揽,不用以后。行之,有些话师父也不瞒着你,我之前拉来了几个徐党的成员,他们都答应站在咱们一边,可是严嵩一倒台,这几个又归附了徐阶。”
唐顺之苦笑道:“不知他们之前就是华亭派来的,还是临时倒戈,总之为师被华亭摆了一道。”
唐顺之举起鼻烟壶,看着上面的雕工,小小的白玉,寥寥几刀,就刻画出峰峦叠嶂,古木参天,真是巧夺天工。
“论起阴谋算计,徐华亭已经登峰造极,为师唯有一病,避其锋芒了!”唐顺之拍了拍唐毅的肩头。
“行之,我知道你不甘心,可眼下为师除了避其锋芒,实在是没有一点的办法。”唐顺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老师无奈了,唐毅低着头,没了精神,半晌苦笑道:“您老人家都认了,弟子还有什么咒念,告辞了。”
从唐顺之的府邸出来,唐毅心里头忧虑越来越强烈。
徐阶的势力越来越强,真是让他从容布局,接收严党的地盘,就再也无法和他抗争了,任人宰割的味道可不好。
王寅给自己出了主意,只是那是个玉石俱焚的打法,虽然能伤到徐阶,可搞不好自己的伤损会更大。
唐毅十分犹豫,到底用,还是不用?
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他回到了家中,想去看看妻子和儿子,消解心中烦闷,刚刚到了后院,就看到两个东西在追逐,跑在前面的是一头花驴,后面跟着唐毅的坐骑,小毛驴一脸垂涎的贱样,围着来回跑,舌头伸出来,口水流出老长。
拜托,你是头驴,不是狗!
丢人的玩意真让唐毅上火,等有机会非把你剥了皮,熬成阿胶不可!
唐毅又看了两眼那头花驴,想起了一个人,脸色大变。慌忙迈着大步,直接到了妻子的房间。
撩开帘子,往里面一看,王悦影坐在床边,二儿子正躺在摇篮里,小平安十分听话,在不停摇着。
王悦影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八卦衣,头戴鱼尾冠,手里拿着浮尘的道姑,正笑吟吟说道:“姐姐真是好福气,两个孩子钟灵毓秀,聪慧机灵,日后定能大富大贵,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王悦影淡淡一笑:“妹妹不必如此,你与清福有缘,与红尘无分,老老实实修行,还可以乐享太平,要是非卷到是非圈子,哪怕姐姐有心帮你,也帮不了了。”
对面的道姑,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她低下了头,“姐姐教训的是,妹妹都记下了,妹妹这次过来可不是兴风作浪,而是有一件事要请姐姐转告唐大人。”
“什么事?直接和本官说就是了。”唐毅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寒意。
道姑愣了一下,甜甜一笑,“大人越发威风了,贫道正要请大人帮忙,前些日子有一个女子到了白云庵投井自杀,被贫道救了过来,大人保证感兴趣!”
生怕唐毅怀疑,道姑又补充了一句,“女子姓徐,她爷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646章凤仪亭
孟夏园林草木长,楼台倒影入池塘。佛诞繁华香火盛,名苑富贵牡丹芳。
四月的京城,暑气未起,风光明媚,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江南最大的戏园子,琉璃苑在京城的分号正式开业。
琉璃苑采用江南的建筑风格,亭台水榭,小楼东风,诗意盎然。还没有开业,就已经名动京城,好多文人墨客,达官显贵,都眼巴眼望,盼着一睹江南第一戏班子的风采。
恰逢阳光明媚,天气温和,申时行,王锡爵等人带头,差不多有一百多位新科进士,早早等在了琉璃苑的外面。
殿试和馆选刚刚结束,不出所料,东南的学子拿了一个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骇人的结果。
壬戌科一共录取了二百九十一人,数量虽然不及唐毅的丙辰科,但是质量却一点不差,甚至犹有过之。东南六省拿到了三分之二的进士名额。
壬戌科的三鼎甲苏州一府就拿了两位,状元申时行、榜眼王锡爵,而探花郎余有丁是浙江人。
由于心学在南直隶和浙江的势力最大,加之唐毅的推动,打破地域成见,东南一家,天下一家,南直隶和浙江是学术最繁荣,也最包容的地区。三鼎甲系出同门,都是心学的人,也都是唐毅的人。
至于和申时行,王锡爵一起参加考试的,沈林拿到了二甲第七名,王绍周是第十二名,最令人吃惊的是二甲的第一名居然是席慕云。
金榜贴出来之后,无人不惊。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后来一打听,可了不得,席慕云竟然是完成环球航行的两位船队头领,严格来说,许焕的船队并没有环球航行,真正完成的只有席慕云。
他们从非洲带回来白化的长颈鹿,做成了标本,朝廷专门在国子监前面建造二十间房舍,用来展览航海所得。
第一次到了京城的学子,几乎都跑到国子监看过,五六米高的白化长颈鹿,栩栩如生,看得人心驰神往,不由得被海外的神奇折服。
率领船队的领袖也成为大家伙仰慕的英雄,当知道席慕云竟然考中了二甲第一名,文武双全,一时间风头无量,把三鼎甲都给遮盖了,人人争相目睹,想要见识席慕云的风采。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席慕云是二甲第一名,也就是全国第四,恰逢今科有馆选,也就是说他必定会成为庶吉士,从此走上清贵的翰林之路。
谁知在金榜出来的时候,席慕云就对外宣布,他参加科举,是为了能以更合适的身份率领船队,进行航海,他志在海洋,不在朝堂。故此不会参加馆选,而且他还写了一份长长的奏疏,提出西夷诸国纷纷圈占土地,抢夺海外财富。大明不能落于人后,坐视西夷欺凌弱小,而不加阻止。
席慕云请旨,率领更庞大的船队,开拓航海线路,并且在各地建立贸易站,驻扎人马,保证大明的商货安全……
他的奏疏交到了兵部,唐毅看后,欣然润色一番,把其中带刺儿的话语稍加修改,然后就送给了内阁。
恰好徐阶上一次分工,唐顺之拿到了工部和兵部,海外的事情也不是徐阶在意的,很快顺利通过。
嗮得黝黑的席慕云显得十分精神,在一群白面书生中间,格外显眼。一贯不苟言笑的他主动说道:“诸位年兄年弟,再有三个月,小弟就要南下泉州,筹措出海事宜,日后怕是相见之日不多,小弟只有一个请求,日后大家伙能多多关心航海之事,三宝太监七下西洋,随后成为绝唱,我大明自绝于海洋之外,实在是一大憾事,现在迎头追击,或许还有机会,要不然,只怕永远失去了海洋啊!”
面对着激动的席慕云,王锡爵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头,“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在,你的航海大业保证无忧!”
申时行笑道:“元驭兄就是这么自信,要知道航海可不是小事情,哪能随便许诺,除非……”
他故意拖着长音,席慕云急了,大声道:“除非什么?”
“除非老兄今天请客!”申时行玩笑道。
席慕云爽快点头,“没问题,我包下了!诸位年兄想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