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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喝了两口茶,就听外面有人吵了起来。
“大人,请您出去呢!”
吴天成笑呵呵冲着张居正拱手,来到了外面,只见正中坐着户部尚书王国光,两边有京中的富商,也有从天南地北来的朋友。
见吴天成出来,有人就立刻问道:“吴大人,我们刚刚看了贵行的银元,似乎成色比起当初的‘关元’差了一筹啊?”
“没错。”吴天成一口答应,“这一次的银元含银量只有七成三,其余是铜。”
啊!
少了一成七?
你这也太黑了吧!
“我说吴大人,关元可是九成含银啊,您这个太,太水了!”
其他商人也都跟着,纷纷摇头叹息,要说九成含银,毕竟制作也不容易,加上交换方便,关元还算公道,可是含银量降到了七成三,简直就是明抢啊!
面对着质疑的目光,吴天成笑道:“诸位,你们拿着银元是要吃,还是要喝,七成,九成,差别真的那么大吗?”
“那,那怎么不大啊?”
“哈哈哈,诸公,想必你们都读过唐学三书,很可惜,却没有学通。这银元是储蓄银行发行的,朝廷承认的,你们拿着银元纳税,这一元就是一两!”
王国光正色道:“没错,从今往后,朝廷收取税赋,支付款项,一律以银元作为标准。从今往后,‘两’之一字,只是计算重量,和货币没有什么关系了。”
众人长长出口气,有些人的确把唐学读得很明白,货币不过是交换的媒介而已,其实是大事小,是方是圆,没什么差别,只是金银铜广为接受,才变成货币而已。
当然也有人绕不过弯,他们觉得银元就是没有银子值钱。
吴天成也懒得搭理他们,为什么会降低银的含量,其实这是唐毅和吴天成仔细商量的结果。
合盛元虽然失败了,可是他们发行的关元依旧能够流通,在爆发危机的时候,很多人争相储藏关元,在他们看来,关元和实际的白银没有多少区别。
货币的价值在于流通,想要彻底驱逐关元,实现一统江山,不是要把银元铸得更好,那样只会引来更多的收藏者,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劣币驱逐良币,把关元、还有银两彻底从市面上赶出去,降低白银的含量,成了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当然也不能无限度降低,七成三,是测算出来的最恰当比例,既能够得到更多的铸币税,又不至于让银元崩盘。
“诸公,今儿是银元正式发行的日子,你们在之前存入的白银,依旧可以取用,不过从此之后,白银存款一律按照银元计价。”
你怎么不去抢劫啊?
这帮人心里都骂开了,反正原来的存款不变,以后不和大明储蓄银行做生意就是了!看你们的样子啊,兔子尾巴长不了,搞不好还不如合盛元呢!
大家伙都这么琢磨着,吴天成淡淡一笑:“诸公,你们现在要是愿意把银子换成银元,还有两成溢价,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儿,别怪小弟没提醒你们!”
“多谢吴大人的好心,我们消受不起。”
这帮人气哼哼,从银行出来,纷纷摇头,正要离开,突然看到了长长的一队马车,由远而近,负责押运的竟然是锦衣卫大都督陆绎。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旁若无人,到了储蓄银行的门口,高声说道:“奉皇命前来存银!”
里面很快有人把陆绎接进去。
外面的商人们可傻眼了,皇命……莫非皇帝也往这里面存银子了?他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陆绎一共押运了二十万两银子进去,换成了二十万元,存入皇家的专用账户。
他刚离开,户部左侍郎方逢时也感到了,他的车队更多一些,户部存银三十八万两,转入大明储蓄银行的账户。
数量不算很多,相比这些商人的身价可怜了一些,可是户部的声明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从此往后,大明储蓄银行作为唯一官方银行,专职打理各级衙门账户,从此之后,凡是一百元以上的款项支付,一律要经过银行转账,不得私自领取。
官吏贪墨,是历来的老大难,朱元璋做了一大堆的人皮枕头,高拱严刑峻法,效果都不能说太好。
唐毅也没有杜绝贪墨的本事,不过他觉得可以通过一些限制,增加贪墨的成本,使得贪腐变得更困难。
比如大额支出必须经过银行,这样各级官吏要想截留贪墨,就要先和银行斗法。而且雁过留声,想要调查也容易许多……光是这一条,唐毅就得到了高拱和赵贞吉的鼎力支持。
当然商人们不会因为这个,就去追捧银元,他们还是觉得那个是坑人的玩意。
不过不要紧,这不,经过了第一天的沉寂之后,第二天就有好些小商小贩,急匆匆带着银子,跑到了银行柜台。
没有一会儿,他们就拿到了一个崭新的存折,前三次存银,可以溢价两成,银行年利五分,假如一百两银子,存进去就是一百二十元,一年到头,还能得到六元的利息,一共一百二十六元。
如果不存呢?朝廷征税,按照银元计价,如果给白银,人家也收,但是回炉重铸,需要额外支付百分之五的火耗银!
一进一出,差了三十元,百分之三十啊!多少人小本经营,一年能赚这么多?
管他银元银子呢,官家说用啥就用啥!
黑压压的人群,扑向了银行……
第1027章债务置换
货币本身有多少价值,其实不重要,只要能完成交易,不停流转,就足够了。
当朝廷接受银元结算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商家为了缴纳税赋,就必须接受银元,假如拿银子去交税,还要缴纳百分之五的火耗,这百分之五的价差,商人不愿意背,就要落在消费者身上。
你买东西一百元,我买就要一百零五两,谁也不是傻瓜,越来越多人跑到银行兑换成银元。
原本不看好储蓄银行的豪商大户们,他们也傻眼了,继续囤积白银,拒绝银元,朝廷也没有逼着你兑换银元,可是人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各地的银子成色都不同,折算起来非常麻烦,再加上火耗,一百两的银子,能有八十两的购买力,就偷着笑了。
相比银元,也好不到哪去!银元还有无与伦比的优势,不用折色,没有火耗,携带方便,交易容易……做生意的谁不想简单方便,时间就是钱,就是命啊!
明知道接受银元,要被银行宰一刀,可是不挨宰又能如何?
他们很快想明白了,“吴大人,我们被猪油蒙了心,一时不查,没有想明白朝廷的良苦用心,小的愿意换银元,小的这就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换成银元……对了,溢价两成还有了吗?”
“一千两以下有,一千两以上,没了!”吴天成板着脸说道。
这帮人心头一颤,乖乖,第一次的时候,可没有上限啊!
“吴大人,您老也是做生意的,知道大家伙不容易,店大欺客,总归不好吧?”
“客?我看就是一群恶客!”吴天成毫不留情道:“你们手里有大把的银子,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不就是囤积居奇,想要看朝廷,看师相的哈哈笑吗?不治你们的罪,那是师相仁慈,还想溢价,做梦去吧!”
唐毅带出来的人,善男信女可不多,当初白银危机的时候,这帮人没少在背后兴风作浪,搅得天下不安,连带着交通行也损失惨重。
时过境迁,以为就没事了,怎么想来的?
你们敛了多少财,今天还都要吐出来。
一两银子,兑换一元,当初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一点便宜没有。
而且关元和新银元不一样,含银量足足差了一大截。
等于是银行从他们身上挖下了一大块肉,一口就给吞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假如不挤兑合盛元,晋商还能继续维持下去,至于吃这么大的亏吗?
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京城的大商人们苦兮兮地互相看看,只能认倒霉。
“吴大人,我们换了!”
“别忙,还有件事,要知会诸位一声,朝廷颁布了规矩,各级衙门超过一百元的开支,都要在银行走账。日后各大商行工场,超过一万元的交易,也要在银行办理,我建议各位还是赶快把银子存进来,还能生利息,一旦迟疑了,或者私下用白银交易,被抓到可是要吃牢饭的!”
吴天成放肆地敲打着这些人,这一次银元的改革,绝不仅仅是发行一种货币那么简单,而是建立起一个崭新的权力……金权!
金权崛起的第一瞬间,就是头角峥嵘,威力无匹,让人爱恨交织,又割舍不断。
前面提到过,各级衙门在银行建立账户,开销都要走银行账目,如此一来,资金流向有据可查,开支规范严谨,想要大肆贪墨,中饱私囊,难度就大了无数倍。
这一招的威力,就比高拱数年整顿吏治的功效还要厉害三分。
再有,商业行为也要经过银行,财务情况就变得一目了然,全面征收商税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兴利除弊,光是这两点,就让这一次的改革充满了吸引力,其实好处还不止这些。
唐毅向隆庆讲述着,“陛下,长久以来,地方上都存在火耗的问题,征税要比正常的数目多两三成,甚至有达到五六成,至于各地的田赋,更有直接征收两倍的。”
银两成色不同,需要重新熔铸,过程中自然要消耗,可是消耗多少,谁也说不清,所以该征多少税,全看地方官吏的心思,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商人受了多少盘剥。
至于田赋,同样如此,每万石田赋划为一个粮区,选拔丁多粮多的人家作为粮长,将粮食运到两京的仓库。
记住了这一万石粮食,是运到目的地的数量,中途吃了多少,损失多少,都是粮长自己的事情。
如果粮食不够,就需要自己掏腰包填补,填不上就要挨板子。
为此,各地的粮长都尽量多征粮,两倍不算什么,甚至有人征到三倍,不但应付朝廷,还中饱私囊,大捞一笔。
“陛下,银元不需要重新熔铸,也没有火耗问题,只要推开之后,实在是惠民德政,经济必定更加繁荣。数年之前,张阁老就提出过一条鞭法,当时臣担忧火耗问题难以解决,故此暂且压下。如今机会总算是成熟了,臣准备在两年之内,像在除了西南,陕甘等地之外,推动税制改革,从实物税变成货币税!”
这一项改革,可以说是唐毅所有改革里面,最为重要的一环。
提到历代的税收,北宋巅峰时候,岁入一亿六千万,被后世无数人称道,当成北宋商品经济繁荣,富足安乐的证据。
其实这是严重偷换了概念,这一亿六千万,如果都是铜钱或者银子,早就把契丹灭了一百八十回了,大金国也没有崛起的希望了,搞不好大宋都能提前把地球搬回家了。
很可惜,事实不是这个样子,这里面包含了贯、石、匹、两,统统折价,最后才是一亿六千万。
也就是说,其中有铜钱,有银两,有布匹,有粮食,其中光是布,就分出十几种,还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放在仓库里发霉,根本派不上用场。
对于朝廷来说,真正有用的是钱,是银子,随时撒下去,就能立竿见影。
货币代表着购买力,而购买力也可以看做支配社会的权力,购买力越强,支配能力就越强,也就是说动员能力越厉害,能快速武装出大批的军队,以大明的体量,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绝对是独孤求败,天下无敌!
唐毅给隆庆勾勒出一幅十分美好的图景,隆庆听得几乎入迷了。
国富民强,吏治清明,四夷宾服,疆域辽阔!
隆庆盛世,或许真的不是空想。
“唐师傅,要走到这一步,一定十分困哪吧?”
“陛下圣明!”唐毅叹道:“动了火耗银,地方小吏势必反扑,推行一条鞭法,原本的士绅地主也不会甘心的。”
“师傅可有妙策?”
“妙策不敢说,事到如今,唯有攻坚克难,不避刀枪,拿出壮士断腕之心,奋力向前。”唐毅正色道:“臣准备推行省考和县考,给予吏员上升空间,另外再调整官吏俸禄,尽量减轻压力。至于推行一条鞭法,臣以为眼下或可以依仗工商金融集团的势力,去瓦解士绅的力量。”
“师傅胸有成竹,朕就等着听好消息了。”隆庆的依旧一副甩手掌柜的德行,反正这么复杂的事情,他没有多大兴趣,更让他关心的是银元究竟能不能成功。
自从银元推出一个月,大明储蓄银行一共收到了三千多万两的存银,而实际支出的银元只有两千五百万元。
别忘了,银元只有七成多的含银量,计算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一千多万,几乎顶得上一年的岁入了,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银元的成功。
其实能有今天的成绩,多一半是踩在晋商的尸体上。
假如当初白银危机的时候,唐毅要求各级衙门把银子出入合盛元,让晋商帮着打理岁入,还会有那么多的挤兑吗?
过去的事情,无法假设,谁也不知道唐毅是真的有主意不说出来,还是刚刚想出来的办法……是随着大明储蓄银行稳定下来,唐毅又来了新主意。
他让户部尚书王国光清查了历年以来,朝廷积欠的款项,总计数额超过了一千五百万两,最长久的一笔钱,甚至是正德年间借的。
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阁老们都挠头。
高拱早就提到过,让唐毅早点把债都还了,不然一年一百多万两的利息,比掏了心肝还疼。谁知道唐毅这家伙就是不答应,还拼命借债,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元辅大人,该揭开谜底儿了吧?”
唐毅淡淡一笑,随手拿出一份约书,给诸位阁老传阅。
又是借钱的,还是一千五百万两,这是要干什么啊?不活了?
大家都好像在浓雾里,唐毅幽幽说道:“这一千五百万两是大明储蓄银行借的,把旧债都偿还了吧!”
这不还是拆东墙补西墙吗?换汤不换药,有什么用啊?
赵贞吉和陈以勤脑子转不过来,倒是新进的阁老张守直聪明,他翻到了一页,用手指了指,大家都凑过去。
新债只有百分之三的利息,相比旧债,只有三成左右,以新债换旧债,朝廷每年的利息支出一下子降到了三十万!
“天啊,还能这么玩?”大家瞠目结舌。
第1028章提议南巡
王国光字汝观,山西阳城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相比杨博和葛守礼,他只能算是晋党的中壮代,而他的资历地位又比不上王崇古,在晋党算是很边缘的地位。也因为如此,在杨博和张四维倒台之后,唐毅毫不迟疑,提拔王国光接任户部尚书。
这个任命表面上是安抚晋党人心,实则是在瓦解对手,另起山头,眼下葛守礼年纪大了,离着退休已经不远了,大家伙自然要倒向更年轻,前途更远大的王国光,不过显然以王国光的威望和手段,保不住晋党的基业,未来的十几年里,晋党的势力有土崩瓦解的危机……
当然,抛开权谋算计,王国光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尤其是在理财的方面,他从县令起家,做过户部侍郎,仓场总督,在南北二京都历练过。
和晋党的主流不同,王国光是支持一条鞭法的。
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接任户部尚书,负责理财,是人尽其才,再恰当没有了。
可是他刚坐镇户部没有多久,唐毅就玩了一手漂亮的债务置换,以新债换旧债,王国光看在眼里,只有彻骨的寒凉!
当真是个妖孽啊!
亏晋党以精于财务著称,和唐毅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由于大明储蓄银行奉行较低的利率……其实也不算低,平均贷款在年息百分之七道百分之十,也就是说,一百元借款,到了年末,要还一百零七元到一百一十元,但是这个数字已经大大低于所有的钱庄票号。
唐毅以朝廷的名义借款,拥有税负作为担保,除非大明亡国了,否则不用担心借款还不上,几乎没风险,因此利息一下子压到了百分之三。
其余什么都没动,户部每年的利息开支就少了七八十万两,正好等于山西一年的税银。
除了高,还是高!
而且王国光看得明白,以大明储蓄银行的势头,继续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原本晋商经营的票号、钱庄、当铺都会遭到毁灭打击,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可是他们没有一点办法,除非是改变经营模式,把利息降得比大明储蓄银行还低,勉强能捞到一点汤汤水水,对于习惯暴利的晋商来说,那点辛苦钱,还不如不赚。
不断有人抱怨,甚至扬言要挤兑大明储蓄银行,把他们扳倒。
王国光听到之后,只是哂笑连连。
还有那么蠢的吗?
皇家和各级衙门都把银子存入了银行,等于一起替大明储蓄银行背书,挤兑银行,就是挤兑朝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虞坡公啊,当初机关算尽,费了那么大劲儿把合盛元弄出来了,你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啊?”
王国光又是凄苦,又是悔恨,从头到尾,他们都低估了唐毅的手段,只是以为这小子脑筋灵活一些,手段高明一些,现在看起来,往日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而是一直在演戏,包括白银危机,他要是早点向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