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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虹一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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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镖复仇,扬眉吐气,从此名震武林,只好一言表过,不再多叙。

且说那一微干了这一件慈悲为怀,称心惬意之举,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纵有人知亦无愧于心。那知道另有寺中辈分高、身手好的和尚,看得一清二楚,详详细细,告到一尘面前。

在一尘,这可是大做文章的好题目,假借僧众名义,一状告到掌门人亦玄面前。告一微的罪名,一是“勾结匪类,窍盗本寺重器”,二是“未得掌门允许,私传本门秘艺”。

这两款罪名,只要有一项成立,一微就该逐出师门,一尘工于心计,深知打草惊蛇的道理,平日决不轻举妄动,一动就如打蛇在七寸,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故而所告罪状事实,有头有尾,无可抵赖。少林掌门人亦玄,对一微这个师侄,万分契重,私下把他找来一问,一微直认无讳。这让亦玄可是痛心之极,明知一微本心不坏,只是一时之错,倘因此而把这样德行武功,冠绝同门的弟子,逐出山门之外,于公于私,实在都不忍心。可是以掌门之尊,必以执法为重,既犯少林家规,何可庇护?何况告状的人,乃是一微的大师兄,少林寺总管蔗务的首座大弟子,其中用意实不简单,更需要番慎将事。可怜七十高龄的亦玄、竟为此彷徨绕室,澈夜若思。第二天

清晨,悄悄去叩访病废已久的师兄,也就是一尘、一微的恩师,亦真大师。老哥儿俩促膝淡了两个时辰,亦玄才回到方丈室。

跟着,鸣钟撞鼓,召集全寺僧众.齐集大雄宝殿,亦玄高声宣布,说面承师兄亦真之命:一微不听教诲,幽闭寒山石洞十年思过。

一微本人,亦在随班侍列之中,听到这一法命,心怨师尊执法太严,及至一入寒山石洞,才知恩师格外成全,明为十年思过,实是有意造就。

那寒山石洞,地处少林寺后山,鸟径相通,人听不到,但有一条秘道直通少林寺方丈的香积厨,日常饮食,供给并不困难。洞中一大一小两间石室,小的一间作为打坐静修之所,大的一间,既是书房,又是习武的所在。石匮所藏,除了本门武功“罗汉拳”,初创十八手,断分龙、虎、豹、蛇、鹤五形共一百二十八手的图形,和少林内功不传之秘的易筋经以外,还有亦真大师和历代高手,在此静修参悟的笔记,故而这寒山石洞,实是万分秘密的少林武库,非等闲人所能到此。

那些典籍图形,文字简单隐晦,图像更是拙劣如小儿涂鸦。但俗语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这些粗陋的文字图画,外行看来一钱不值,在行家眼中,指点迷津,如无价之宝。一微稍一涉猎,便惊得目瞪口呆,当下双膝着地,遥叩师恩,从此手不释卷,一意进修。这寒山石洞简真是他的安乐乡,山中无甲子,浑忘岁月长了。

转眼十年过去,奉命出洞。其时亦真大师早已圆寂,亦玄和尚,年高八旬,名为掌门,实际上禅房避嚣,已不大管事,大权均落在一尘手中。一微叩见掌门师叔以后,立刻奉到法谕,下山普度有缘,广行功德。

一微心知是大师兄不喜欢他在眼前,才有此举。当时也不说破,欣然下山,遍访武林前辈,名山宝刹,较艺谈禅,一时黑白两道高手,提起少林寺一微,莫不既敬且畏。

出山以后,到第十二年上,得知信息,亦玄老和尚已归西方极乐。一微星夜赶回少林,老和尚戒体业已火化,大师兄一尘果然如愿以偿,接替掌门大位,可是言词神态间,冷谈异常。一微心知一尘尚存猜忌之心,便自请再入寒山石洞静修,一尘乐得允许,只是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另打主意。

这次一微入洞,原有一番大志,立意想光大少林武学,遍历江湖,深知武功一道,毕竟要恁内力,因此日夕以达摩所传正统心法,苦苦研求,好在一微元阳未泄,心无杂念,加之天赋宿慧,早年又得明师薰陶,故而他人中年练功,进展不易,一微却又不同,功力日增,终于突破最后一关,以本身真力,打通任督二脉,煦煦元气,周游十二重楼,全身血脉微梢,真气无所不达。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但以素性坚毅过人,不敢稍有自满,仍是一意修为,猛进不已。

这寒山石洞,构造异常精巧,石洞大门,乃是一块万斤重,两尺来厚的长方巨石,安上奇巧门枢,推动并不费力,通香积厨的出口,却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以备传递饮食之用,大小石洞之间,石壁顶上,五尺方圆一个大洞,直透山顶,形如烟囱,其长不下二三十丈,这根“石烟囱”有两样好处,第一是透气,第二是光亮的来源。及至一微入洞,更多了一样好处,原来一微未出家以前,是个饱学之士,深通天文,参修之暇,在“石烟囱”下,依据日规原理,刻下周天分度,从此晴天月夜,就可以日光月影的移转,测知时刻,另外在石洞四周,暗暗鉴于几处水道,如有雨水,便可由此宣泄出去。

“石烟囱”出口之处,极为隐秘,向为人迹所不到。一夜,正是天心月满时,一微忽听得“石烟囱”上有人问道:“洞天福地,可容方外俗客打扰?”

不问可知,来者乃是武林高手,因一微所听得的语声,入耳虽轻却字字清楚,正是内功练到化境才能施为的“传音入密”的功夫。

当时一微好不惊奇,心下思忖,来人语音生疏,不知是友是敌,正在沉吟时,听得上面又有声音传来说:“想是大和尚在入定,异日再来拜访吧!”

一微心想,这口气不像是来寻仇的,就是来寻仇,自己也决无畏懔之理,反而闭洞不纳,不像待客之道,因此,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回答道:“那位檀越光降,请现身相见!”

一微的话刚完,只听一阵清越的笑声过后,石烟囱中飘飘然如燕飞鹰飙般,落下一条瘦小人影。到地以后,便即下拜,口说:“师兄可好,想煞小弟了。”

来人感激一微“护身三妙手”一招相传之恩,故对一微以“师兄”二字相称。

一微不愿受人大礼,双手虚虚作谦让之势,一阵劲气将来人扶住,拜不下去。

来人又是一阵响亮的笑声:“师兄好功力,可还记得小弟侯陵否?”

一微这才记起,悲喜交集,赶紧下了石榻,笑道:“真正想不到,竟是侯师弟光降,二十多年的故人,难得,难得。”

两人在“石烟囱”下面,就着如银月色,殷殷话旧。

原来侯陵在这二十年中,迭遇异缘,一身功夫与昔日有天壤之别,在江湖道上,神出鬼没,出山不到五年,就享了大名。这一次专来拜访一微,一来叙旧,二来叩谢当年那一番暗中传艺之恩。及至一到少林寺,细一打听,才知一微因他受累,并又知道一尘对一微竟然不顾同门亲如手足的情谊,作出异常阴险卑鄙的举动,因此,把原来公然登门拜晤的打算,改成月夜私下探访。

叙过一番别后离衷,和各人的武学心得,侯陵动问道:“师兄闭洞参禅,难道从此不出山了?”

一微笑道:“目下尚无打算。”

侯陵道:“当今武林,群魔并起,师兄身怀绝学,难道不肯以慈悲为怀,出山整顿一番?”

一微让他说得怦怦心动,但细想起来,也有一层难处,心知师兄一尘,猜忌过甚,如果自动请求出洞,恐又将引起不安。自己的打算,只望这番潜心隐修,不问世务的苦心,能够感动一尘,泯没猜嫌,到那时出洞,才是最适当的时机。

侯陵听他说完心意,一声冷笑:“师兄如想由贵派掌门人一尘仁法师,自动来请师兄出洞,恐怕此生休想了。”

—微诧异道:“师弟此话,从何而来?”

侯陵迟疑的看了一微一眼,问道:“师兄自己切身主事,竟无所知?”

一微回道:“实在不知,是老衲什么切身之事,师弟何不见告?”

原来一尘对这位师弟,猜忌过甚,始终怕一微会将他的掌门人的地位,取而代之。几次想下辣手,将一微除去,苦于武功不敌,再说少林名派,如闹出内讧丑剧,亦为天下耻笑,思来想去.机缘凑巧,想出一个移花接木的绝户计来。

一年以前,召集全寺憎众,公然宣布,说奉前代掌门人亦玄大师遗命,一微败坏少林清规,应予永锢寒山石洞,私下却由亲信弟子,严厉告诫全寺僧众,不得将此消息,告知一微。

全寺僧众,原知亦玄圆寂以前,确曾手书遗命,指示一尘应于三年以后开拆,照令行事,因此,对于一尘的宣布,信以为真,各无闲言。

一微听侯陵说完这段经过,不由得百感交集,惨然说道:“既有前代掌门人遗命,老衲自然敬谨奉行,只好在这寒山石洞中,了却余年了。”

侯陵赶紧说道:“师兄千万休作此想,我看其中必有蹊跷。”

一微苦笑回道:“先师叔遣命确是有的,老衲四年前回山之时,便听说过。”

侯陵说道:“遗命是有,遗命的内容,不见得就如一尘所说。试想,如果令师叔遗命真是要将师兄永锢寒山石洞,一尘何不将那遗命面交师兄奉行?更不必叮嘱全寺僧众,瞒住师兄,这就显见得其中有诈。”

一微心想不错,而且亦玄师叔一向对自己另眼相看,想来亦不致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加以这样的重罚,这事情倒真难说了。

侯陵见他沉吟不语,便又说道:“师兄实不必把此事看得太严重,照小弟想来,亦玄大师圆寂之时,已达八十以外高龄,年纪太大,难免悖晦,纵然遗命内容如一尘所说,那也是临危的乱命,并无遵守的必要……。”

话尚未完,一微已经合掌当胸,高声说道:“罪过,罪过!侯师弟不可侮辱少林上人。”

侯陵看见一微如此迂腐,知道空口相争,并无用处,便说:“照师兄所说,你准备在这寒山石洞了却余年,甘愿让一身绝学与草木同朽了?”

一微轻闭双目,回道:“师命不可违!”

侯陵紧接着问道:“若是师命并非如此呢?”

一微睁开双眼,目中两道湛如寒泉的精光,直注在侯陵脸上问道:“侯师弟问这话可有别故?”

侯陵赶紧笑道:“没有,没有!”心中却另有主意,不过表面上声色不露,谈了些别的闲话,便即告辞。

一微也不挽留,只辞色之间稍现踌躇,按待客之礼应开石洞大门相送,但既是奉命永锢石洞?那么私启石门便是犯禁了,因此左右为难。

侯陵却已看出他的心意,微微冷笑道;“石门外面早巳贴了封条,加了锁,锁眼里还灌了铁汁,真是不打算让师兄你出来了,不过一尘也不想想,这就能把人给困住了吗?”

一微敛眉低首,悄然不语,心中却是万分难过,如果永锢石洞真的不是师叔遗命,那么同门学艺受戒的嫡亲师兄,这详以防范重囚的方法相待,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这里侯陵早把一微的神情,冷眼看透,但一时不便说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五个打磨得雪亮的康熙制钱,正待施为,只听一微一指右面石壁上的小洞问道:“侯师弟可会缩肌卸骨之法?”

侯陵知道一微在替他筹划离开石洞的门路,微带傲然的说一声:“不用!”右手一扬,一串寒星直往“石烟囱”上飞去。

一微心中一喜,心想侯陵竟能用“五星联珠”的手法打钱镖,可见功夫到了家,只不知他打出这一把钱镖的用意何在?

抬头一看,只见五枚康熙制钱在“石烟囱”的下半部,每满丈把就有一枚嵌在石壁里面,一半在内,一半在外,内家功夫能练到这样地步,真是飞花摘叶都可伤人了。最难得的是一手五钱,距离不同,并且由下而上,势道相逆?居然拿捏如此之准,用力轻重各都恰到好处,恐怕要自己来施为,也许都不能办到。

正在这样想着,侯陵抱拳一揖,口说:“小弟暂且告辞。”语声甫毕,圈着的双手,往后一撤,身形一拔数丈,如冲天一鹤,半空中左脚尖往那嵌了一半在石壁的制钱上面一点,借势发力,再往上一窜,到第二个制钱附近,如法泡制。同时右手一扬,又是一枚钱镖嵌在第五枚制钱之上的石壁里面,这样一面上耸,一面发镖,片刻之间,已到了山顶,这身轻功,实所罕见。

且不说一微如何在寒山石洞嗟叹不止。那侯陵离开石洞以后,稍为停顿了一下,便往右前方少林寺方丈起居所在扑奔而去。

少林寺方丈住处远离大殿之后,单有一个四合院子,西面精室三楹,是一尘的禅房,东面一座五开间的大厅,内藏历代高僧的法物遗泽,侯陵此来的用意,自然是想盗取亦玄的遗命。

那少林寺为佛门古刹,武要重镇,习武僧人,少说亦有上千,每日晚间起更之后,派出得力弟子轮值总巡山之职,各处要地如大雄宝殿、藏经楼、武器库、方丈室等处,更有专人防守,侯陵因为在江湖道上名高望重,虽有“神偷”之称,但学下三滥的毛贼,于此盗窃的勾当,传出去未免丢人,因此不愿惊动少林寺僧人,仗着一身诡异莫测的轻功,避过各处暗桩,不一会来到方丈的院子里。

一尘的功夫虽不如一微,但毕竟是一派掌门人,少林本门武功,已极精纯,“九指神偷”一丝一毫不敢大意,看清四面无人,自屋脊微起身形一翻,面上背下,成了“卧看牵牛”之势,起右手轻往詹廊上木架一搭,双足勾住,临空贴在詹瓦之下。

身旁恰好有个开着的气窗,侯陵扭头一看,里面有月光映照,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间大厅,打扫得十分洁净,四壁挂着历代高僧的遗容,一个个都生得慈眉善目,靠壁放着大大小小的架子,上供各种法器、图画、一时也看不周全。中间一个神龛,供着无数块金漆木牌,上面字迹,却看不清楚。神龛上面,单有一个朱漆木箱,落入侯陵眼内,心中一动,暗说一声:“怕就是在这里了!”

当下“九指神偷”把四下形势,估量一番,施展“缩肌卸骨”之法,只听骨节一阵爆珠般响,身形暴缩,穿过气窗,自梁间蛇行过去,伸手拉住木箱铜环,拿过来一看,不免踌躇起来。

原来木箱上面,扣着一把白铜九簧锁。侯陵早年原有黑道朋友送的一个“百宝囊”,开锁毫不费事,但成名以后便已弃之不用,此时有心用重手法捏开了锁,又怕外表损坏,易于为人发觉。

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办法,暗运内家真力,聚于食指指尖,往锁眼中微微一点,只听“咔喳”一响,外表无损,内里锁簧却已断了。

打开木箱,内中果然存的是历代掌门人的法谕遗命,可是翻遍了也打不到亦玄的遗命,深为失望,转念一想,一尘既然伪造遗命,当然不会把真的遗命收储起来,自己留下证据。说不定亦玄的遗命,早就为他毁去,再找也是白找,这只能另想别法了。

侯陵把木箱放回原处,那把白铜九簧锁照旧扣着,外表一无异状。这才由气窗中回了出来,远处寒鸡啼晓,不便再作逗留,加快脚程,不消一个时辰便回到登封县西关连升客浅,推开窗户,回到自己屋里,悄悄坐功调息。

一会天亮,侯陵略略漱洗饮食,出了店房,便是西关大街,在估衣铺买了一身干净衣履,又买一个“朝山进香”的黄布香袋,就在那里换上,把旧衣服寄存在估衣铺里,闲步出了城厢,一看四下无人,立即施展轻功,取道山间僻径,不一会便来到少林寺附近,这才放缓脚步,请了香烛,入寺拜佛。

烧香拜佛已毕,少不得随喜一番,一脚便来到一尘所住的那个四合院,刚要举步入内,门旁闪出一个中年和尚,单掌当胸,一面施礼,一面说道:“施主请止步!”

侯陵不便硬闯,含笑说道:“喔,喔,恕在下远来,不知宝刹规矩,误闯禁地。”

那和尚赶紧说道:“施主言重了。这里倒也不是什么禁地,只是敝寺方丈习静之所。方丈有了年纪,无法应酬施主,千乞谅宥。”

侯陵问道:“贵寺方丈可是一尘大师?”

那和尚恭声答道:“正是上一下尘。”

侯陵趁此机会,没话找话,跟那和尚在院子门外谈了半天,一面冷眼旁观,只见有两三个火工下人,不时出入,端着饭盘等物,似正伺候一尘吃饭。侯陵看了一会,不便久留,告辞出寺,另作盘算。

山门之外,一条碎石铺的长街,两旁皆是商铺,有卖香烟的,有卖土产的,有卖碑贴古玩的,也有茶店饭馆,侯陵信步找了一家干净饭铺,要了一壶酒,四盘下酒菜,尽是豆干面筋之类的净素茶肴,侯陵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姑且自斟自饮,聊以排遣。

正在一面独酌,一面寻思之时,忽闻得一缕肉香,侯陵肚里的饶虫,顿时造了反,便把伙计叫来,问说:“有肉为什么不端来我吃?”

伙计是个愣小子,翻着白眼说:“我们这里不卖荤菜,要吃荤上城里去。”

侯陵好不生气,怒喝道:“明明有荤腥,为何不卖与客人,你这是哪门于的规矩?”

这时掌柜的赶紧上前,斥退了伙计,向侯陵陪笑道:“老客请勿见怪,因为小店领的是少林寺的本钱,一向规矩,在这里开饭铺,不准卖荤腥。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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