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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走。”曹宏还礼,然而陶应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让亲兵拿来了一个小包裹,双手捧到曹宏这个陶谦贴身心腹兼丹阳兵老大面前,微笑说道:“曹将军,差点忘了,这是陶应从梧县给你带来的一点土产,请将军尝个鲜。”
“公子太客气了,曹宏何许人也,那敢让公子带礼物。”曹宏假意推让,但陶应却硬把包裹塞进了曹宏手里,小包裹入手,曹宏的手不由自主的往下一坠,曹宏也眼睛一亮,忙低声说道:“公子,曹宏不敢当啊。”
“曹将军不必客气,陶应不在父亲身边,父亲又年老多病,全靠将军和兄长随时照顾,这是陶应替父亲感谢将军的。”陶应嘴上象抹了蜜一样,又低声说道:“将军请放心,里面的礼物,是陶应在取虑那股乱匪老巢里抄到的,干净。”
“取虑乱匪?!”曹宏大吃一惊,脱口道:“公子,难道取虑那股乱匪,是你……。”
“曹将军说笑了,取虑离梧县足足有一百多里,又在下邳郡境内,陶应那来的本事铲除?”陶应笑道:“说起来,陶应也正想向曹将军打听一下,取虑县那股乱匪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到底是不是下邳许将军的杰作?如果是的话,许将军可就太了不起了,三四百号乱匪啊,一个晚上就剿灭干净,还一个都没能跑掉。”
曹宏在徐州虽然是以谗慝小人著称,但为人绝对不笨,听到陶应这话稍一琢磨,很快就心领神会的答道:“公子猜对了,正是许耽将军的杰作,这事曹宏也是刚刚查明,正打算禀报主公,请主公下令嘉奖许耽将军。”
“果然是许将军,陶应果然没有猜错。”陶应开心一笑,这才与曹宏拱手告辞。但往后院走了两步,陶应又心中一动,觉得自己是得试探一下自己那个便宜大哥,便又转向曹宏说道:“曹将军,一会能不能请你派人去一趟别驾府,知会陶应的兄长一声,就说陶应已经回来了。”
曹宏捧着沉甸甸的小包裹转转眼睛,很快就点头哈腰的答道:“二公子放心,末将一会就安排人去别驾府,让大公子知道二公子已经回来的消息。”
一路进到陶谦所在的后房,陶应第一眼就看到陶谦端坐在书案旁边,正在翻看着堆积如山的竹简,陶应不敢怠慢,赶紧小跑到书案前双膝跪下,行礼道:“孩儿陶应,拜见父亲,百余日不见,父亲身体安否?”
“应儿,你回来了?”见次子突然出现,陶谦先是一惊,然后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搀起陶应,欢喜万分的问道:“吾儿何时回的彭城?为何不派人通知为父一声,为父也和与你兄长到城外迎接你啊?”
“孩儿思念父亲,临时起意返回彭城探望父亲,所以未及向父亲禀奏。”陶应一边随口鬼扯,一边细心打量陶谦近况,而让陶应松了口气的是,三个多月不见,陶谦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哮喘和咳嗽明显减少,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精神矍铄了许多——由此可以判断,这个便宜老爸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蹬脚扯自己后腿了。
陶应打量陶谦的时候,陶谦当然也在打量多日不见的儿子,分别百日,陶应明显黑瘦了一圈,身体却显得壮实了许多,再也没有那种肉多骨少的公子哥感觉,同时陶谦还细心的发现,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双手掌上竟然磨起了厚厚一层老茧,由此可见,这个儿子在梧县练兵期间,肯定是把自己也当成了新兵陪着君子军将士一起练,同时还要兼顾军队事务与梧县政务,其辛苦与繁杂绝非外人所能想象。…;
“好,好,好。”满意之下,陶谦连连拍着陶应的肩膀称赞,又笑道:“吾儿,其实为父也觉得你应该要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你能回来得这么快,看来,吾儿的消息也很灵通啊。好,好。”
陶应有些脸红,恬不知耻的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其实就是没有那件事,孩儿也早就打算回来探望父亲了,只是军务和政事实在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
“没关系,为父现在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吾儿用不着过多挂念。”陶应慈祥一笑,懒得揭穿亲生儿子的虚伪面目,又笑道:“再说了,吾儿不是经常来信询问为父病情吗?有这份心就行了,为父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陶谦把陶应按到书案另一侧坐下,然后陶谦自己坐到陶应对面,微笑着开门见山的向陶应问道:“吾儿急急而回,可是为了前日徐州百官奏请为父立嗣之事?”
“孩儿不敢欺瞒父亲,孩儿确是为此而来。”陶应没有必要在陶谦面前装傻,直接就点头承认。
“那吾儿是何打算?”陶谦笑笑,问道:“为父若依百官之请,将汝兄长立为嗣子,吾儿是赞同,还是反对?”
“孩儿反对。”陶应的直接反对让陶谦万分意外,也有些不满,还好陶应又补充道:“父亲,孩儿绝非为了与兄争夺嫡位才反对父亲立嗣,孩儿只是认为,倘若父亲立嗣,那么不管父亲是立兄长为嗣,还是立孩儿为嗣,都要中大耳贼奸计。”
“中刘玄德奸计?”陶谦银白的眉毛一扬,道:“吾儿有话尽管说,直言无讳。”
“那孩儿就斗胆陈述了。”陶应也不知道陶谦有没有看穿刘备的诡计,尽量小心的缓缓说道:“依孩儿之见,徐州百官奏请父亲立嗣,幕后必是出自大耳贼指使,而父亲一旦中计宣布立嗣,那么不管父亲是选择兄长,还是选择孩儿,都将正中大耳贼下怀,为大耳贼侵吞徐州提供可乘之机。父亲,不知你对此可有察觉?”
陶谦不动声色,道:“吾儿可细细说来,不必询问为父意见。”
“孩儿遵命。”陶应更是小心,道:“孩儿认为,倘若父亲立兄长为嗣,那么大耳贼必然全力拉拢兄长,先以酒色财气腐蚀,阿谀谄媚奉承,全力讨得兄长欢心,获得兄长信任,继而挑拨兄长与孩儿的手足之情,唆使兄长与孩儿骨肉相残,大耳贼乘机坐收渔利。”
“届时,孩儿如果沉不住气,对父亲的州牧之位生出贪心,做出大逆不道的悖逆之事,那么大耳贼立即师出有名,以武力诛杀孩儿,削弱我们陶家力量,大耳贼再夺徐州易如反掌。而孩儿如果沉住了气,情愿奉兄长为主,大耳贼也无其所谓,大耳贼只要控制住兄长,就可以利用兄长的名义先将孩儿兵权剥夺,然后将孩儿流放至穷乡僻壤,远离徐州机枢。甚至直接诛杀,永除后患,继而嫁祸兄长,再以为孩儿报仇的名义起兵夺城,对大耳贼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夺占徐州的快捷之计。”
陶谦笑了,问道:“吾儿,难道你的兄长,真这么容易被他人控制操纵?”
陶应也笑了,低声答道:“父亲,孩儿窃以为,如果父亲不是担忧此事,恐怕早就确立兄长为嫡了。”
陶谦再次微笑,又道:“继续说,假如为父立你为嗣,那刘玄德又将如何乘机渔利?”…;
“倘若父亲立孩儿为嗣,那么对大耳贼来说就更有利了。”陶应笑道:“首先,糜竺兄弟就有的话说,说什么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乃是取乱之道,拉着一大帮腐儒酸士天天上表反对,不把徐州闹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绝不罢休。大耳贼也乘机向兄长靠拢,能唆使兄长武力夺嫡固然最好,若不能,待到徐州天崩地裂之时,大耳贼也有的是混水摸鱼的天赐良机了。”
陶谦靠在墙上,斜倚着身体盘算,许久后,陶谦忽然一笑,冲陶应笑道:“人说知子莫若父,应儿,你可真是越来越让为父看不透了,如此心计,为父都有些自叹不如。”
“父亲过奖了,孩儿也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陶应谦虚道:“孩儿还担心,或许孩儿是误会玄德公了,玄德公其实并没有这些打算。”
“玄德公有没有这些打算,为父也不知晓。”陶谦摇头,又微笑说道:“不过吾儿,或许你真是误会玄德公了,玄德公乃是赤诚君子,这等诡计,或是出自糜竺兄弟之手。”
“不是孩儿小觑糜竺和糜芳,他们还想不出这样的诡计。”陶应恭敬答道:“能想出如此混水摸鱼的离间毒计,徐州境内,除了玄德公之外,绝无第二人。”
“恐未必吧?”陶谦笑道:“吾儿能在百里之外一眼看透此计,难道吾儿就用不出如此妙计?”
陶应楞了楞,颇有些害羞的低下脑袋,道:“孩儿不过是旁观者清,侥幸看破此计,真要亲手布置如此毒计,孩儿实难办到。”
陶谦再笑,越来越觉得这个儿子太象自己,然后陶谦又问道:“应儿,那现在为父选择暂缓立嗣,既不表态要立你兄长为嗣,也不宣布立你为嗣,玄德公可还有应对之计?”
“当然有。”陶应轻松笑道:“而且已经开始了,父亲不会不知道吧,糜竺兄弟已经把兄长请去赴宴了?相信要不了几天,又该有人在父亲面前提起立嫡之事了,说不定还会有人在徐州城中散播谣言,总之不把这个话题炒大炒热,玄德公就不会罢休。”
“和为父分析的一样。”陶谦点头,又叹道:“可惜啊,应儿,你为什么偏偏是为父的次子呢?”
“父亲不必可惜,多亏孩儿只是父亲的次子,否则事情可能更麻烦。”陶应恭敬答道:“有人看不到混水摸鱼的机会,难保不会生出武力强夺的心思,而我徐州大军现在元气大伤,内部又有无数隐患,正面抗衡,很难争得过对手。”
“你能看得这一点,为父很欣慰。”陶谦满意的拍拍陶应肩膀,又说道:“不过吾儿大可放心,徐州现在还在为父掌中,徐州立嫡更是为父家事,为父不开口,谁也别想混水摸鱼。”
“父亲又误会孩儿了。”陶应微笑说道:“孩儿此次急匆匆返回徐州,并非是想劝父亲暂不立嗣,为孩儿自己留下机会。孩儿此次回来,是为父亲排忧解难来了——孩儿有一计,可使玄德公的诡计落空,徐州百官闭口,进而以其人之道反治其身,让玄德公与他的亲密同盟生出嫌隙,互相猜忌。”
“还有此等妙计?”陶谦眼睛一亮,喜道:“吾儿是何妙计,快快说来。”
“孩儿的计策其实很简单。”陶应向陶谦拱手笑道:“首先,孩儿请父亲择立嗣子。”
第二十六章 手足兄弟
(ps:今日两更,第二更在晚上。)
“吾儿此话何意?”饶是陶谦再怎么的老谋深算,也不禁被陶应的回答弄得一楞,惊讶问道:“应儿,你既已认定为父现在立嗣,便会中玄德公诡计,现在为何又要劝为父立嫡,自行跳进玄德公陷阱?”
“父亲,孩儿建议这个立嗣,与寻常的立嗣之法可不相同。”陶应微笑说道:“寻常的立嫡,或是提前指定嫡子,或是临终立嫡,此二法皆有弊端,容易被人钻空子。孩儿建议的立嫡之法,是秘密立嫡。”
“如何秘密立嫡?”陶谦赶紧问道。
“请父亲造一铁匣,设三把铜锁。”陶应也不怕忌讳,直接建议道:“然后父亲召集百官,当众将传位文书藏于匣内,锁上铁匣,贴上封条,然后当众将铁匣藏于父亲刺史府大堂的梁上,把三把钥匙分别赐与父亲信得过的三位徐州重臣,待到父亲百年之后,此三人便可当众打开铁匣,取出父亲的传位文书宣读,确立父亲的继位人!”
“妙!”陶谦的政治才能绝对是军事才能的百倍以上,听完陶应的几句话,陶谦立即一拍大腿,欢喜说道:“吾儿此计大妙,如此一来,为父不仅摆脱了百官纠缠,将来还不用担心传位文书被人涂改伪造,确保徐州传给为父指定之人!”
“同时还可以恶心几个人一把。”陶应表情无比忠厚的微笑说道:“孩儿建议,父亲在行事之前,可以单独召见糜别驾一次,与他做一些密谈,然后父亲就可以当众宣布,父亲是听了糜别驾的建议,才做出这个决定。如此一来,小沛那位急着想继承徐州的玄德公,就是想不猜忌糜别驾也不行了。”
陶谦再露喜色,大笑道:“应儿,你的君子军之名,好象有点名不符实啊?”
“孩儿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陶应笑得更是憨厚,又道:“孩儿再斗胆建议,父亲的三把钥匙,应该秘密交给三名徐州重臣,但一把都不能交给糜别驾,同时父亲还得布置假象,让世人都认为糜别驾手里有一把,如此一来,糜别驾在玄德公面前,就更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陶谦大笑起来,拍着陶应的肩膀笑道:“应儿,父亲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让你早些入仕呢?倘若你能早几年出任官职,父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陶应再次谦虚,陶谦却笑得越来越开心,连声道:“好,好,吾儿此计,确实大妙,为父听你的了,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陶谦忽然收住大笑,微笑着向陶应问道:“应儿,为父那道传位文书上,你希望为父写上谁的名字?你的,还是你兄长的?”
“孩儿不是圣贤,当然希望父亲写上孩儿的名字。”陶应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然后又拱手说道:“但徐州乃是父亲基业,父亲传位何人都由父亲一人做主,应儿无权过问,所以不管父亲是选择兄长,还是选择孩儿,甚至选择玄德公,孩儿都会尽孝道遵诏命,全力辅佐他们。”
陶谦又笑了起来,很是满意这个儿子的虚伪油滑。盘算了片刻后,陶谦又向陶应问道:“孩儿,你建议为父不要把任何一把钥匙交给糜别驾,那为父听你的,为父再考考你,以你之见,为父会把三把钥匙交给谁?”…;
“那孩儿就斗胆猜猜父亲的心思了。”陶应知道陶谦是在考自己,同时也用不着在陶谦面前藏拙,所以陶应很快就答道:“如果孩儿所料不差,三把钥匙中,徐州首席大将曹豹曹将军肯定能得到一把,徐州大族陈珪父子也应该有一把,至于第三把……。”
说到这,陶应还真有点犹豫,半晌才补充道:“第三把,或许是曹宏曹将军吧?或者下邳的许耽许将军,也有资格持有一把。”
“前两把猜对了,但第三把没猜对。”陶谦微笑着摇头,道:“许耽用不着给,他是曹豹的副手,一向很听为父和曹豹的话,曹豹有一把就没必要给他了。至于曹宏,虽然他是为父的帐前校尉,负责监管为父的传位诏书安全,但他这些年来为了替父亲办事,得罪了无数的徐州豪强与官员,名声极臭,除了依附我们陶家之外,不管投靠任何人,都保不住他的荣华富贵,还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他对我们陶家的忠心毋庸置疑,为父也犯不着再画蛇添足,拿一把代表着身份地位的钥匙交给他保管。”
“父亲高明,孩儿佩服之至。”陶应这个马屁拍得甚是发自内心,同时陶谦的话也给了陶应极大启发,闭上三角眼盘算片刻后,陶应猛然睁开眼睛,脱口道:“难道父亲想一箭双雕,把第三把钥匙交给骑都尉臧霸保管?”
“吾儿高明!一点就通!”陶谦大声鼓掌,开心笑道:“应儿,你越来越让为父刮目相看了,说说,为父打算如何一箭双雕?”
“骑都尉臧霸,出身微末,一向不为重视门第的徐州士族所容。”陶应飞快答道:“同时臧霸也是性格桀骜不驯,徐州门阀容不下他,他也看不惯徐州门阀,进而导致臧霸恨屋及乌,与一向重视门阀的父亲相处不好,宁可躲在开阳自给自足,艰难度日,也不愿到徐州受豪强大户的白眼,父亲对他不满,却拿他毫无办法。”
“而现在呢,我徐州元气大伤又四面环敌,急需臧霸这支强大力量补充,所以父亲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拢臧霸,让臧霸参与到徐州立嫡之事,对臧霸托以心腹大任,抬高臧霸在徐州的地位,满足臧霸的虚荣自尊,拉近臧霸的距离,进而将臧霸的队伍收为己用。”
陶谦又不说话了,凝视着陶应久久不语,心里也暗暗盘算,“应儿的才能心计,胜过他的兄长百倍有余,确实是我的理想继位人,可应儿为什么偏偏是次子呢?我如果废长立幼,商儿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二弟!二弟!二弟——!”
忽然传来的大叫声打断了陶谦的思索,紧接着,陶谦的长子陶商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跌跌撞撞的冲到陶应面前,不等陶应离座下拜,一把就抱住了陶应,带着哽咽喊道:“二弟!二弟!我的好二弟啊,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为兄有多想念你?你回徐州,为什么就不提前说一声,愚兄也好去接你啊!”
叫嚷着,陶商竟然抱着陶应嚎啕大哭起来,对兄弟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陶应也万分感动——糜竺兄弟邀请陶商赴宴是准备干什么缺德事,陶应就是用一根小脚指头思考就能猜出来,故意让曹宏派人知会陶商,其实也就是为了试探一下陶商这个兄长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心思,看看陶商能不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