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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与朝露并肩,压低声音说道:“你带这杀手小子先走,我稍后再去找你们。”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朝露坚决地摇头,虽然直觉告诉她君无夜的武功很高,可究竟高到一种怎样的境界却是毫无概念的,而且是自己把本不该掺合进来的君无夜拉下水的,她就更要负责到底了!
“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连累我保护你,”不由分说地将背上的人推到朝露肩上,君无夜轻快地笑着向前走了一步,“让你走就走,这杀手小子的情况可耽搁不得!”
看着君无夜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朝露咬了咬牙,背着辰曜转身就跑。
整颗心忐忑不安,脚步也不敢有丝毫停滞,尽管习武之后力道体能都比之前进步了许多,可背着个比自己高大了许多的男人跑起来还是很艰难的。
她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着,直到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动了,才扶着树干稍微喘了口气,“呼呼……辰曜啊辰曜,你再不醒醒,我可就要累死了……”
“既然这么累,就别跑了吧。”
女子清脆婉转的音调伴随着微凉的夜风传了过来,吓得朝露头脑一懵。
错愕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夜叉寒霜般冷冽的表情和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朝露扶着瘫软无力的辰曜向后退了几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朝露吧?”夜叉语出惊人地揣度道,那犀利的眼神瞬间就看穿了朝露所有的伪装。
“你……你想怎么样?”看着夜叉身姿款款地走近,朝露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她深知眼前这女子喜怒无常,哪怕对方此刻笑容再明媚动人,也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出手置人于死地。
夜叉伸出一根白皙纤长的食指玩弄着鬓角散落的一缕发丝,额间的红宝石发带反射着清冷的月光熠熠生辉,“其实呢,刚开始我还蛮喜欢你的,可是你有时候也太让人生气了……”她不经意地抬眼,目光冷淡地扫向朝露,“辰曜走火入魔是因为谁,你比我清楚。”
被夜叉这话惊得一愣,朝露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作何言语。
“虽然我们都唤他一声毗琉璃护法,可他终究和教中其他人都不一样,”夜叉的声音轻得听不出情绪,“你真以为,辰曜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么?”
这些话语就像刀子般割在她心上,痛得喘不过气来。
“……你走吧。”
夜叉走到距离朝露十步不到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表情静若止水,“只此一次,我放过你。”
朝露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却刚好看到夜叉决然转身,一袭浅黄霓裳逐渐隐入深沉的夜色之中——“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被这逆转性的一幕震惊得愣怔在原地,直到夜叉的身影再也望不见了,朝露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用力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半拖半抱着辰曜继续朝前方奔逃而去。
……
而另一边,正和毗沙门打得难解难分的君无夜有些急了。
按道理说凭他十层的内力完全能将眼前这内力堪堪九层的紫衫女子吃得死死的,可事实上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整个局势竟然平分秋色!
向来很烦与人斗武的君无夜一心想要摆脱毗沙门的追逐跑去和朝露汇合,因此一路防守退避而毫无求胜之意。他抬脚向前跨了一步,随即施展轻功跃上树梢,不想后方传来一阵利刃破空的呼啸声,侧转头一看,竟是那紫衫女子手中的弯刀,不过须臾就到了自己身后!
情急之下,他单手撑住树干一发力就从这枝头纵身跃出腾到半空,恰好躲过那寒光闪烁的刀刃,稳稳落回地面。
“大美人啊,你若想与我花前月下,共度良宵,就直说好了~何必舞刀弄枪的弄出这般紧张兮兮的气氛呢?哎~”君无夜回过头来望着那身姿轻盈立在树顶的紫衣女子,夜风吹动着薄如蝉翼的面纱,清冷如月的绝美容颜在那薄纱下若隐若现。
“少废话,纳命来!”
毗沙门衣袂一飘,就俯身从高处冲了过来,双手各执一柄半月形的弯刀被内力充盈震荡出撕裂风声的煞气。
眼看着那锋利的刀刃直冲自己面门袭来,君无夜侧身一闪错开那白芒,刀刃就擦着衣襟滑了过去,“呼,真危险!”
见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就避开了自己的攻击,毗沙门气得柳眉倒竖,脚尖借着地面的缓冲蹬了一下纤腰扭转,抬腕又是一记利落的回斩,谁知君无夜动作更快虚晃一招绕到她后方,屈膝横扫过来将不及防备的毗沙门绊倒——“啊!”素来冷静沉着的毗沙门被这偷袭般的一绊吓得失了分寸,没忍住惊呼了一声,覆住容颜的面纱也在这个瞬间被扯落了下来。
墨染青丝,胜雪娇容,眸含春水肤如凝重,面纱下竟隐藏了这样一张美到令人忘记呼吸的绝世容颜!
“唔,果然很美!”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冰山美人,君无夜由衷地赞叹了一声,饶是见多识广、阅美无数如他也在第一眼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也不由得愣怔了片刻。
“你……”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这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搂在怀里直勾勾地盯着看,毗沙门气得声音都发抖了,“卑鄙无耻,我要杀了你!”
毗沙门气急败坏地扬起手中泛着冷光的弯刀直戳向君无夜,却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借助对方手臂的托举才没有摔倒地上的,这一刀砍去让君无夜腾了个空闪避开来,扶着毗沙门腰间的胳膊迅速抽离——于是乎,这么俏生生的一位大美人就以屁股着地之姿婀娜多少地……摔趴下了……
看着那大美人脸色由白到青,又由青转紫,君无夜嘴角抽了抽,满怀歉意地开口说道:“呃,实在不好意思,谁让你刚才想拿刀扎我呢?”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生平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奇耻大辱,毗沙门已经彻底顾不上形象地从地上腾地站了起来,每走一步都喘一口粗气。
被对方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君无夜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冷静冷静,女人总生气会长皱纹的~”
突然灵机一动,猛地指向毗沙门后方嚷嚷道:“快看,有人过来了!”
被君无夜这浮夸到过分的一声喊惊到,毗沙门赶紧回过头去张望。
结果自然是啥也没看到,而君无夜早趁着这空档溜之大吉了……
“可、恶!!!”
随着附近几棵参天大树轰然倒地的声音,毗沙门暴走了。
而忽悠成功的君无夜则一刻也不停歇地运起顶级轻功“神行**”逃离了现场……
……
与此同时,朝露已经带着辰曜来到就近的小镇客栈落脚。
虽然跑了一路累得浑身酸软,可她还是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扶辰曜躺好休息后才靠着桌子小闭了会眼。
褪去一身肃杀黑衣的少年只着了纯白的中衣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样子很美好,可那显然比之前更瘦削的轮廓却是如此令人心疼……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看着,她趴在桌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寂静无声的夜,油灯照亮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黑暗中窗户轻轻推开,一双沾着些许潮痕的靴子落到地面。
看到那毫无防备地趴在桌旁睡着的瘦弱背影,翻窗进来的君无夜轻轻叹了口气。
脚步无声地走了过去,刚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犹豫片刻之后,君无夜脱下外袍小心地披在了少女肩上。
然后转身走到床边,两指并拢搭在辰曜腕上探了探脉息,表情渐渐沉了下去,“这小子,还有真够拼的啊……”掏出一颗丹药塞进对方口中,“那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就在旁边睡着呢,你要是随随便便就翘掉了,可别怪我挖墙脚啊~”
也不知道是否真被君无夜的话刺激到了,意识迷离的辰曜竟然蹙起了眉。
看到这少年都这个状态了还不忘记挂那没良心的女人,君无夜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
重新回到桌边吹熄了油灯,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206章:情深成累
次日,真理教大殿。
赫连不弃面色阴沉地端坐于宝座之上,苍白的手指紧紧箍住扶手似在隐忍怒气,他素来沉静淡漠的眼神也覆上了一层寒气袭人的阴霾。
站在殿阶之下的几位使者垂首沉默,谁也不愿最先开口打破这僵局。
“……所以说,袭击白炀塔,劫走毗琉璃护法的,都是那个名叫君无夜的青年吗?”赫连不弃目光深沉地扫过每一个人身上,语调平缓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禀圣尊,那人什么名号属下不知,但是的确和毗沙门大人所描述的特征一模一样。”阿修罗坦然答道。
闻言赫连不弃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转向站得稍远些的黄裙女子,“夜叉,你可曾与那青年交手?”
本来只想缩进旁人身后当做没自己什么事情的夜叉突然被点到名字愣了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步履轻快地向前走了几步莞尔一笑,道:“我当时去追逐另外一名贼人了,并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
赫连不弃沉默不语,他心知在自己内力达到十层之前就连让八位使者完全听从号令都很困难,更别提是四大护法了,因此他现在所能做的并非端架子训斥他们而是尽可能地笼络人心,于是他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抬眼看向大殿之下的几个人,“夜叉,摩呼罗迦,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就先退下吧。”
“是。”
不明白圣尊找自己何事,夜叉疑惑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脖子上绕着一条色彩斑斓毒蛇的摩呼罗迦,该死,居然让她和这阴森森的蛇男呆在一起!
可圣尊的命令不得违抗,夜叉只有忍住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真理教总坛并不算太远的小镇客栈里,已经昏迷了一整夜的辰曜终于醒了过来。
但是比他清醒得更快的是一直守候在床边的朝露,当看到少年眼帘微微张开的瞬间,朝露激动地叫了起来:“君无夜!君无夜!你快过来,他醒了——”
意识刚刚复苏的辰曜头痛欲裂,眼前这张明明很陌生又忍不住想要亲近的脸庞让他感到很迷惑,于是警觉地坐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朝露刚想开口说话,恰好君无夜走了过来替她回答了:“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这,你都认不出来了?”
“什么?!”听到君无夜的话,辰曜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向朝露,眸光闪烁了一下,“你……真的是朝露?”他记得自己检查过眼前这女人是否易容过,得出的答案都是毫无疑问的。
朝露坐着没动,只是有些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服用了易容丹,表面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这几天就能变回来了。”反正听君无夜说了这段时间辰曜用不了内力,也没法像之前那般胁迫自己,所以没必要再隐瞒身份了。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朝露的意料之外,只见辰曜表情呆呆地靠在床头,然后苍白的唇角渗出一缕殷红的血迹……
“晕,就算这打击来得突然,你也用不着吐血吧?!”朝露慌了手脚,赶忙上前扶住辰曜的肩膀,“喂,别发呆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成想刚凑过去就被辰曜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勒得她生疼。
“……怎么,”辰曜目视前方,只用一只手就死死扣住朝露的双腕,带着鲜血的薄唇微扬起一丝冷酷邪肆的笑意,“又想跑了?”
被辰曜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惊得愣怔老半天,朝露视线一抬就对上那只并未戴眼罩而直接露在外面的左眼,虽然外表看来和右眼一般漆黑漂亮,却再也没了清澈灵动的光彩,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空洞死寂,让人心碎。
用不着谁提醒她也永世不会忘记,辰曜这只眼睛是因为自己才看不见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倘若我想丢下你,就断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再跑回去把你带出来了!”
“你说什么……”握住朝露的手掌微微一僵。
趁对方分神赶紧挣脱开来,然后从床边退开几步,朝露得意洋洋地斜睨着靠坐在床头的少年,搓了搓手指关节,“哼,你这臭小子现在用不了内力,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之前的无礼行为!”说完转向一旁笑而不语的君无夜,“帮我点了这家伙的穴道!”
“啊,为什么是我?”君无夜瞥了朝露一眼,虽然论武功他完全不用害怕辰曜,可这得罪人的活儿他还是不太愿意做啊~“让你点就点,啰嗦啥!”朝露不由分说地拉着君无夜的袖子往前一拽。
无奈之下,君无夜只好叹了口气指尖用力在辰曜肩膀上点了几下,“哎,我这也是遭人胁迫,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可别找我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朝露不怀好意地笑着向自己逼近,辰曜眼睛眨也不眨,“你想做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最怕吃苦的东西了吧?”将之前就端了来的补气安神的中药碗藏在身后,朝露笑吟吟地走到床边。
辰曜当即心下一凛,可是被点了穴道之后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嘴了,他愕然地瞪着那个散发着危险信号的女人靠近,“你……别乱来。”
“之前你点我穴道倒是点得很嗨皮啊~现在轮到你体会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害怕啦?”朝露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将那一看就苦得难以下咽的中药端了出来,“来喝喝看,这可是特别为你准备的哟!”
“不……”
辰曜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露捏着下巴灌进去一大口苦药,顿时一张白皙精致的容颜涨成了猪肝色,瞳孔不断放大被雾气笼罩,如果不是朝露眼花看错了,刚刚一瞬间她竟有种这小子快哭了的感觉。
心有不忍地放下药碗,朝露弯腰凑向已经被苦药弄得整个人呆滞掉的辰曜,“瞧这可怜见儿的,很难受吧?”估计这家伙一辈子都没被人这般对待过,打击受大发了。
得不到对方的回答,担心玩过火弄死人的朝露赶紧从兜里掏出几颗松子糖塞进辰曜嘴里,“不就喝了口苦药吗?至于么你,来把糖吃了~”
就像补充了一个士力架之后的饿货般,辰曜迅速恢复了神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狠狠瞪着罪魁祸首的朝露,“玩够了么?”
“你、你还这么凶!要不是我和君无夜偷偷跑去把你搬出来,你就翘辫子了知道吗?真是个不知道感恩的熊孩子——”这当杀手的目光就是犀利,被瞪了一眼就觉得后背发寒浑身哆嗦,但是想想对方被点了穴动不了,朝露才鼓起勇气收回已经往外迈出了小半步差点没骨气跑掉的双腿,“再瞪我,就继续灌你喝苦药了!”
谁知辰曜原本寒意缭绕的眼瞳竟然渐渐归于宁静,神情黯淡了一下,“……多此一举,反正我也没多久好活了。”
辰曜这话就像利刃一般戳痛了朝露的心脏,鬼使神差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了几下,“不,我一定会救你!”
“救我?”辰曜无声地笑了笑,“为何,我死了不是更好么?这样你就再也不用觉得歉疚,不用因为同情怜悯而留在我身边……”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辰曜呆呆地看着勃然大怒的朝露,左侧脸颊红肿了一片。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就不想活,我会看不起你!”朝露猛地抬起头来,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世上,并不止你一个爱得这么辛苦。”
她凄然一笑,扶着床沿的手掌无力地垂下,“觉得我狠心是吗?可是我告诉你,还有一个比我狠心千百倍的家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的位置,“他就住在我心里,此生此世,永永远远!”
真是天大的笑话,说出那样冷酷无情的话伤害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可偏偏要栖身于她脑海中、心灵里,还有无法逃避的梦境中,成为她这辈子都挣脱不开的梦魇。
不管辰曜是否相信,她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悲伤将殊墨的事情全部讲述了出来,她已经独自承受了太久,没有人理解她的疯狂执着,也没有人能够帮她从这段没有未来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
听朝露说完之后,辰曜沉默了许久,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还需要点时间来接受。
“如果我也像你这样,岂不是也要去死了才一了百了么?”朝露扶着床柱坐下,幽幽注视着辰曜精致俊秀的侧颜,“你不觉得这样太可笑了吗……”
“那么,你打算如何。”辰曜淡然道。
“不知道,”朝露坦然地摇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但是没了他,我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失恋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虽然从未有哪次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