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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阁主,您……”澹台十月欲言又止,她知道奚重朔昏迷中说要杀的那个人既然不是御雪衣,那又会是谁?
奚重朔撑着胳膊站起身来,伟岸的身躯并不因为病痛而有丝毫佝偻,反而挺拔得如一棵松,他垂眸握拳,似在悔恨,又似在惋惜——“十月,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在澹台十月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奚重朔沉默地走出房门。
……
离开苍夜宫之后,朝露一路心事重重。
本以为知道了真相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这些麻烦通通解决掉,让这个已经偏离侠义之道,违背人情伦理的江湖回归正常……然而仔细想想,江湖就是江湖,从始至终就是个充满了血腥和是非的地方。
抬头看着大漠苍茫的天空,她凄然一笑。
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傍晚时分人烟稀少的街头,残阳如血,她的心也随着这塞上的天气一同飘摇不定。
“臭丫头!你走路不长眼啊——”
一不小心迎面撞到个人,对方破口大骂,朝露这才浑浑噩噩地回过神来,面前站着几个披着斗篷的男人,从他们腰悬长剑的打扮看来应该是关外某个门派的武林人士。
朝露并不想惹麻烦,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道歉了:“没注意看路,实在不好意思。”
“呸,你以为随便说几句道歉的话就能了事吗?”那身材高大的男人不依不饶地冲朝露喊道,看样子并不打算善了。
“那你想怎么样?”见对方不讲理,朝露也来气了。
见此情景,和那男人一伙的另外一个年轻人无奈相劝道:“算了吧,吕师兄,这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朝露正想说还是这年轻人比较明事理,突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有些眼熟——虽然披着宽大的斗篷,但无论是身形还是从斗篷下露出的半截尖削秀气的下巴,都像极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辰曜!!!”
脑子里这么想着,就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了,她噌噌噌几步走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衣襟,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是辰曜吧?”
“姑娘,你认识我迟师弟?”刚才劝和的那个年轻人面带疑惑地走了过来,朝露愣了愣,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她一咬牙就将那人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暮色中,一袭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精致如画的容颜被寒意浸透。
“辰曜?你……你不认识我了吗?”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始终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用陌路人眼神看着自己的人就是记忆中冷傲别扭,却无时不刻都在默默关心自己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非看到少年腰间那串熟悉的腰坠,她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个人真的是辰曜!可是,为什么他不认得自己?
“辰曜……辰曜……”她喃喃低语着伸出手去,却因少年眼中的冷漠僵在半空中。
刚才的年轻人看到朝露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心提醒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
朝露歇斯底里地喊道,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辰曜!你到底怎么了?你为……”
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少年身上将朝露狠狠冲撞开来,她的身体向后飞出去,一下子就撞到墙壁上倒落在地。
腥甜的鲜血从朝露嘴角缓缓流出,比起身体,心痛的感觉更让她无法忍受——原来,他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第316章:决意离去
“……再过来,我便杀了你。”
看着朝露满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辰曜眼中竟透出一丝嫌恶。
听到这般残忍决绝的话语,朝露当即愣住,她吃力地撑着胳膊站起来,“……杀我?你真的要杀我?”捂着胸口幽幽低语,发髻被震落,漆黑如夜的长发批散下来,犹如鬼魅,“好!你杀!来啊——”
她咬牙切齿,脚步踉跄地朝辰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哎呀呀!快来人把这个疯婆子拖走啊——”四周传来嘈杂的人声。
看着辰曜面无表情的样子,朝露心如刀割,她不信,她要赌!
然而还没等她走近,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是她被一个冰冷的东西贯穿的触觉……
看到朝露绝望的表情,原本还一脸冷漠的少年有些茫然地松开了剑柄,后退了两步,苍白的脸上贱了些许殷红的鲜血。
朝露胸口插着白惨惨的剑,虚弱地跪倒在地,她抬起头来凄然一笑,咳出一口鲜血,“咳咳……为什么,不用你的剑气?那个不是更方便么……”
她疲惫地侧倒在地上,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依稀间听到对面传来那伙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迟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
我快死了吗?
好累啊,好累……
……
……
睡梦中,她不住呢喃,身边好像有个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只能什么也做不了地躺在原地,任由对方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抚过脸颊。
“朝露……”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轻柔好听的呼唤声,她很想回应,可嗓子眼像是堵了东西似的发不出声音来,看不清,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稍微感觉好一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破洞漏雨的屋顶和陈旧斑驳的土墙,身下的触感是松软却质地粗糙的布料,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温暖而安心……
这是什么地方?
稍一用力就牵扯到前胸处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不由得蜷紧了身体——突然,一只如睡梦中那般带着沁人凉意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
惊讶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美丽仿佛谪仙一般的面容。
“殊墨!”
她惊呼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依稀间只记得自己被辰曜刺了一剑,伤得很严重,之后的事情却是完全断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听到朝露的问话,白衣胜雪的俊美青年微微侧过眼眸,一贯缺乏表情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些许忧色,“……差一点,你就死了。”
朝露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素色中衣,透过单薄的布料可以看到肋骨以下的皮肤都被厚厚的绷带覆盖,看来伤口已经被殊墨处理过了,而看周围的环境,似乎只是个暂时落脚的破庙……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吸了一口气,肺部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
殊墨手中端着一个缺口的瓷碗,看样子只是为了应急从附近随便找的,里面乘着深褐色的汤药,腾腾热气中散发出微苦的气味,朝露刚要伸手接过来,却惊讶地看到殊墨另一只手拿起旁边的勺子舀了半勺药汁,“……你伤得很重,不要乱动。”
说完,他将勺子凑到唇边吹了吹,确定不烫嘴了以后才伸手过来让朝露喝药。
怔怔地看着勺中的汤药,朝露突然觉得眼眶一阵温热,想都没想就鬼使神差地就问了出来:“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你才对我这么好的?”
“……”
捏着勺子的那只修长而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朝露没由来地就笑了起来,见殊墨沉默不语,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释然,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偏对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如此执迷不悟,多半是因为他总能在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一切都会好起来……“呵呵,你知道吗?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经常觉得没有安全感,只要稍有不慎,就可以能丢了性命,可是……”她轻声笑了笑,颜色一点一点柔软下来,“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自己肯定死不了。”
“……你不该这样想,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殊墨低垂眼帘,目光中带着沉思。
“我知道。”
朝露无声地笑着点了点头,喝了殊墨递过来的药,舌尖一片清凉苦涩的味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或许对你而言,救我一命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我却因此无法自拔地沉迷进去,还对你纠缠不休……”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神情郑重地抬起头来——“对不起,为之前给你造成的困扰,我道歉。”
“……”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从这个角度她看不到殊墨的表情,落入视线之中的只有那一片月光般纯白的衣袂。
“……别想太多了,我会如约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说完这一句,殊墨就放下药碗转身离开,只留给朝露一个决然而去的背影。
回到原来的世界。
呵,是的,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朝露仰起头来望向上方破洞漏水的屋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梦想,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告别,就总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楚。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朝露皮肉上的伤已经开始渐渐愈合了,但心脉受创,只靠药物养护着,怕是难得彻底复原了。
想当初答应君无夜一个月之内就赶回去,可现下受了伤,却也由不得朝露的意愿,眼看着距离四方武会召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只能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去向殊墨辞行——无论如何,她也必须将这边世界的事情做个了结,才能心无旁骛地回去。
“你真的要走?”
殊墨逆光站在门边,白衣衬着屋外漫山遍野似火的红叶,美得有些凄凉,他表情不变,可眼神中的情绪却像冰雪消融过后一般生动起来。
朝露扶着门框,有些惊讶于殊墨的语气,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离开?当然,这点猜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殊墨就背转身去,冷声道:“……那你去吧。”
“对不起,这些事情我必须做完。”虽然前路还未可知,但她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短暂的沉默过后,殊墨突然抬起手来指向院外,只见不远处的树桩旁拴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马,“时间到了,我再来找你。”
“嗯,谢谢你。”
看着殊墨的背影,朝露咬牙点了点头,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院外那匹马,一拉缰绳飞身跃上马背……
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几天,朝露终于在四方武会之前赶到了盟主府所在的归宁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召开覆盖整个中原武林以及关外众多门派的四方武会了,本就繁华的归宁城近来更添喧闹,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提刀佩剑的江湖人士,而各大酒楼客栈也都是人满为患。
朝露径直回了盟主府,刚一进院子就看见那群疑似被罚扎马步的熊孩子们汗流浃背地站在不远处,看见朝露回来,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涌了过来,朝露一边将路上买的小零食分给大家一边问道:“嘿!我不在的这些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没有!我们几个可乖了~”本名胖丫被朝露捡回来后改了个文艺名叫“夏浣香”的小姑娘舔着糖葫芦眉开眼笑地答道,她这么一说,旁边几个孩子也连连点头,整个一副串通好了的样子。
朝露抽了抽嘴角,撇下这群熊孩子继续朝屋里走去,没看到夏大叔和那姐弟俩,朝露只好去了后院——话说一个多月前临走时还特地把这里的事情托付给君无夜那家伙,没想到回来就没看到人,该死的,又是去喝花酒了吗?
朗朗秋风拂过,清冷的庭院小径上铺叠着落叶,朝露一径儿走到后院厢房跟前,推开虚掩的房门,屋里昏暗的光线让眼睛有片刻间的不适应,但她很快就透过屏风看到床榻之上盘膝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正在打坐练功。
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只见那端坐于榻上的青年紧闭双目,双手置于两膝,因修炼内功而从体内蒸腾而出的水汽似烟雾缭绕一般飘散在半空中,晶莹的汗珠顺着那挺直英气的鼻梁滑落下来,濡湿了散落肩头的发丝……
“君无夜,你……你怎么了?”
意识到这人安安静静完全不似记忆中那般调笑打趣没个正形的样子,朝露有些心慌,她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得厉害,原本浑然深厚的内力也十分紊乱。
对了,自己的内功突破八层时正是有了君无夜的帮助才得以成功,隐约想起那日君无夜给自己运完功之后情况就不太对劲了,但由于他一直推说过几天就没事了,所以当时也没有太在意,难道……
就在朝露越想越害怕之时,正在闭目打坐的青年突然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一丝困惑的表情将头抬了起来。
第317章:暗夜流光
“……朝露,你回来了?”
君无夜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听起来就像患了重感冒的人一样,让朝露不由得心口一紧,她咬着嘴唇大步走了过去,隐忍着满腔躁动的情绪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双因内息不稳而少了许多神采的眼眸,朝露心里很不是滋味,如若不是她突然回来发现了,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瞒着自己到什么时候!
“什么怎么回事?”君无夜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调整了一下坐姿,飘逸的道袍一角从床沿倾泻下来,就像覆了一层流动的微光。
朝露忍无可忍地咬紧了牙关,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别给我装蒜!你的内力,为什么比之前衰弱了这么多!”说完她情绪一激动,不管不顾地欺身上前,自己也没注意到有哪里不妥就把君无夜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呃,小娘子你这么热情主动,为夫我会吃不消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息紊乱,身体虚弱的关系,被朝露一把扑倒的君无夜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却根本无济于事。
朝露咬牙切齿地注视君无夜近在咫尺的脸庞,尽管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有几根都数得清楚,但她丝毫不打算退让,尤其是看到君无夜又露出一贯轻佻的笑容时,她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一边呜咽一边大声质问道:“笨蛋,你这个笨蛋!练到十层内力有多么困难,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被朝露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本来还挂着一脸漫不经心笑容的君无夜愣了一愣,因刚练过内功而被汗水沾湿的脸庞更显苍白剔透,沉默了半晌,他再次微笑起来,“啧,这还哭上了呢?”
见他这时候了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朝露不禁哭得跟厉害了,抬手一抹,眼泪鼻涕就糊了一脸,还毫无形象地蹭到了君无夜衣服上……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骚包又臭美的道士并不介意,还十分难得地安慰道:“有什么好哭的……旁人练到十层的确不易,可对我而言,只不过几年的功夫罢了。”
“呜呜……你个笨蛋,大傻。逼……”
“……”
好端端地被骂了老半天,君无夜有些无语,可这会他正被某个毫无自觉闹脾气的女人当成人肉垫子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趴在自己胸膛上又哭又骂毫无办法,极其无奈之下只好动手在朝露腰间掐了一把,懒洋洋地说道:“喂,我定力一向不好……你若再不起来,我可真要非礼你啦?”
“你?!”
触电一般惊起的朝露柳眉倒竖,看着君无夜一副忍笑的表情,顿时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也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道:“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
完全没料到朝露会这么问,刚才还一脸轻松的君无夜表情倏然一僵,而后呛住一般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咳,施主说笑了,贫道乃是出家之人啊。”
“你……妹……”
朝露额头青筋一跳,心想怎么平日里就不见这家伙有身为出家人的自觉了?不过她也懒得追究了,双手叉腰地站了起来,“哼,不是就好!”
君无夜整了整衣襟从床上坐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朝露,正准备说话,可突然发现朝露的脸色也不太好,神情一变,当即抓起她的手腕诊了诊脉息,“……你受伤了?”
“呃,嗯……”
避开君无夜骤然凝重的视线,朝露迅速将目光转向别处,她不愿再提这伤势的来历,更不愿回忆起那日辰曜冷漠绝情的态度,毕竟比起身体上的痛楚,心灵上的伤害才是最最折磨人的。
几经犹豫,她才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洗去一个人所有的记忆,让他变得六亲不认?”
“……”
本来就隐约猜到了一点头绪,又听到朝露这般询问,君无夜瞬间沉默了,他微不可察地捏了一下拳头,淡然道:“嗯,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