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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破空厉响,在耳边呼啸传来。
严清歌本能的俯下身子,而明秀姑姑则是将手里提着的卫樵朝身后一挡。
叮当一声脆响,连带着叫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穿着锁子铠的卫樵,硬生生帮明秀姑姑挡住这射向背心的一箭。
这一箭力量极大,竟是将卫樵射的身子一阵抽搐。有锁子铠挡着,箭尖没法没入他的身体,但力道却没办法卸去,想来他的内脏受了这么大力量的击打,已然受了伤。
马儿也能感觉到处境的危险,发了疯一样朝前逃命。
虽然街道两旁仍有兵丁占道,但这两匹马还是不管不顾的朝外奔去。
“可恶!”
领头的将领模样人物,咬牙切齿!只是这么一小下,严清歌和明秀姑姑已经出了他弓箭的射程。
他的目光中,渐渐的闪现出狠辣之意。
卫樵本身倒不算什么,可是奈何卫樵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落在有心人的手中,卫樵能吐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只怕他们所有人都要被连窝端起。此时,是到了决断的时候了。
严清歌和明秀姑姑纵马狂奔,一转眼,到了个丁字形的街口。
密密麻麻的兵丁,约有四五百人,将这里堵死了。
严清歌和明秀姑姑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都闪现出绝望。
原来方才那领头之人只放开这边的道路,是因为他早知道这边的路更难走些,那人根本就没有起心放他们走的意思。
这条丁字形的街口,一边是死路,一边却通向外面。
严清歌和明秀姑姑不约而同有了相同的决断,她们必须从另一边冲出去。
最幸运的是,她们有马,有武器,还有卫樵这个人质在,若是步行,怕是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如此,她们也是寸步难行,单单两人想要从三四百人里杀出一条血路,简直是不可能的。严清歌的内心深处,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喋血此地的一幕。
“叮!”
严清歌一枪出去,刺死了一个手舞长刀,想要滚到她马下砍马腿的士兵。
却不防备,又一人从身后冲来,一杆长矛对着她的手臂脱空扔来。
嗖!
噗嗤!
却是明秀猛地附身拎起马头前惊慌失措,显然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极为刁钻的将这人扔到严清歌身后,生生的用那小兵的身子,接住了长矛一击。
“啊!”
长矛正中心脏,一声惨叫,是那小兵在这世上发出的最后声音。
他胸口溅出的滚烫鲜血,喷了严清歌一身,但此刻,她却没有多看任何一眼的时间。
除了冲杀,还是冲杀!
一时间,她竟是有些杀红了眼睛。
长枪下的那些兵丁,不再是兵丁,变成了演武场上一个个会动的木桩,她只有打败了这些木桩,才能活命。
她的手臂酸疼麻木,早就不像是自己的了。手心刚开始只是磨破了血泡,现在整整一层皮肤都已经被磨烂了。鲜血染红了白蜡木的枪杆,像是要和她的血肉长为一体。
她唯一心底里还有一点儿潜意识,那就是不要离明秀姑姑太远,不然会死。
这时,那名领头的将领,也终于赶到了她们身后不远处。
那将领看着地上已经倒下的几十名士兵,和其余且战且退,显然不想和严清歌和明秀姑姑为敌的兵丁们,知道此刻不能再犹豫了。
这些兵丁大部分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而马上那两个女人,煞气很重,尤其是年轻的那个,俨然已经有些入魔了,只要挡着她路的兵丁,哪怕是在逃跑的,也会被她毒辣的一枪刺死。
她只顾得杀杀杀,满身都是破绽,但麻烦的是,她身侧那名年纪大些的怪力女子,还保持着清明,而且武艺非常高强,不但能顾着自己,还有余力帮着年轻女子抵挡。
就算他现在弓箭在手,也没办法伤到她们。
她们逃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再拖下去,对他们自己也越来越不利。
“你们休走!若不留下卫樵,我就杀了元侧妃和皇长孙!”那将领不能再等,大喝一声。
严清歌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似乎都和她隔了一层膜,她眼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慢动作的,不管是外界的什么,此刻都影响不到她。那将领的呼喊声,根本影响不到她。
明秀姑姑担心的看着严清歌,回头对那将领模样的人大喊道:“想要卫樵,拿元侧妃和皇长孙来换。”
只是说话间,严清歌又杀了三五个士兵,朝前走了两个马身的距离,离出街,越来越近了。
“只换元侧妃,不换皇长孙!”那将领一咬牙,狠狠说道。
一个女人,他们赔得起。但皇长孙,才是他们此行的关键。
“不换元侧妃,只换皇长孙。”明秀姑姑没那么好糊弄,她暂时停了手上的杀戮,一边护持严清歌,一边和那领头之人讨价还价。
她很清楚,想要拿一个卫樵,换来这些人此行所有的收获,肯定是不可能的,若不给他们留下点甜头,自己也走不脱。
二来,在深宫中生活多年的她,深深的知道,宫里面,最不值钱的是女人。皇家子嗣,哪怕有缺陷,哪怕大逆不道,也都是珍贵的。
“好!我们换。”那将领知道再耽搁不得,当机立断答应了下来。
第两百八十三章 逃脱
那将领也寻了一匹马,骑了上去,他的身前,一名昏昏沉沉的儿童,被他横抱在胸前。
这将领奔到明秀姑姑身旁,戒备的看着明秀姑姑。
而严清歌身周,已经没了任何敌人,还在疯魔一样的舞动着手中的长枪,似乎在和人打斗一般。
那将领深深的看了严清歌一眼,他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得明白,这女人虽然功夫不错,可是应当是头一次上沙场,也是头一次杀人。
这种小兵他看得多了,是被刺激的魔怔了,若没有人立刻将她唤醒,轻则送命,重则大病一场,总之,就是废了。
“慢着!”明秀姑姑忽然说道。
那将领本已经伸出手,要将孩子交给明秀姑姑,另一手朝明秀姑姑身前的卫樵拉去,听了明秀姑姑的制止声,他眉头皱了起来。
“叫你的人都撤走!我要看到出去的路,才跟你换。”明秀姑姑不安的看着依旧被堵得死死的街口。
从方才她看到的兵丁数量来看,这次他们出动的人,约莫有数千人,而这一带的街况,应该是回形街,易守难攻,要想出去,恐怕还要受到阻挡。
你将领没想到明秀姑姑这么的精明难搞。
他本打算的,就是先将卫樵哄骗过来,反正手里还有个元芊芊,到时候没了顾忌,直接将元堇和明秀、严清歌三人一起乱战里弄死,也无所谓,没想到这计策失效了。
“好!”算了算时间,他们已经比计划里在这里多耽搁了两刻钟,不能再留了。
这次,那将领总算是没有使诈,明秀姑姑带着严清歌,来到了一处街口,很明显能看到,外面一片萧条的街景,并没有任何兵丁的存在,只要从这里,就是安全的了。
明秀这才放下心来,她不急着交接,竟是手腕一震,将卫樵身上的锁子铠剥了下来。
方才在路上,她手上没有再做攻击之事,却暗地里没有闲着,竟是将那梭子铠上的扣子,一个个都解开了,这时只是轻轻一动,就将这身一直在保卫着卫樵的防身利器,留在了自己手中。
那将领没想到明秀这么有心眼,登时被震的半句话都说不出。
这怪力女人,极有力气,又有心计,若为男儿,必定封王拜将,为一时豪杰,可惜被这身皮囊所限,也只能如此了。
和将领交换人质后,明秀兜头一罩,将那梭子铠笼在元堇身上,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头也不回,和严清歌一起朝着那边空旷的街道奔去。
“将军,要不要追。”一名士兵心有余悸的问道。
“不要!我们立刻撤!”那将军说道。
他们要是再不走,哪怕留有后路,也晚了。
就在那将军刚刚回头时,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机警的猛一回头,眼睛里看到一只利箭,朝着他的眉心飞驰过来。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根本避无可避,身体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时,将他的一对眼珠,看成了乌鸡样的对眼。
嘭!
这将领从马上摔倒在地,砸起一阵灰尘,深深没入他眉心的那根白棱羽箭,还在兀自颤抖不已。
“将军死了!”
这消息,刹时间,传遍了这一只衣着不统一,训练的也很有问题的杂军之中,骚乱骤起。
先是主事卫樵被抓,再是有两个女杀星在他们中杀了几个来回,收割了上百条人命,再是原定要捉走的人质被换走一个,现在更是连剩下的唯一一个领头人,都被杀死了。
本就是被东拼西凑起来的这些杂牌叛军,登时炸了窝,一个个全都想着要如何逃命。
严清歌和明秀刚逃出去的大道上,像是神兵天降一样,从各个房间里,涌出了兵甲精良,威武有序的大周禁卫军来,迅速的朝乱成一团的叛军中扑去。
明秀姑姑认出这些是大周的士兵,心中大松一口气,却隐约纳罕,为何方才这些人不进去救援。
希律律!
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声充满野性的马儿叫声,明秀姑姑一回头,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穿着紫色披风,碧绿色锦缎华衫的美貌男子,朝着她奔过来。
虽然这人没有穿着铠甲和官服等等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但观其形貌气度,和士兵们让道的行为,明秀姑姑就知道这人身份不凡。
只见这人到了跟前,脸上满是惊异和担忧、心疼之色,他一双好看勾人,好像有条星河在里面的桃花眼,紧紧盯着严清歌,猛地在自己胯下那匹黑马上站直身子,飞身一跃,精准无比的扑到严清歌的马上,一矮身子,恰恰避过严清歌挥舞来的凶猛一枪,伸手将她整个包揽在怀里,紧紧箍住了。
“清歌妹妹!”那年轻男子的力气大极了,严清歌又浑身脱离,只靠一股精气神强撑着,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在这男子怀里挣扎了两下,便身子一挺,昏了过去。
“这位大人,敢问您是……”明秀大概猜出了这男子身份。
有这样的容貌,又敢这么对待严清歌,八成就是京里面那位名声响亮的炎小王爷了。
“吾乃炎修羽!多谢姑姑方才多次相救清歌。”这男子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抱紧了怀里的严清歌:“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姑跟我来。”
明秀跟着炎修羽策马前行,很快就到了旁边一条僻静的街上,进了个屋子。
随行的军医给严清歌把了脉,说她心神俱伤,就算醒过来,恐怕也要大病一场。
炎修羽脸色难看之极,一双拳头紧紧攥着。
这时,一名士兵翻身下马,冲进屋子,高声汇报道:“小王爷,那边的叛军已被制住,水世子和凌小参将叫我来问问您,到底怎么处置他们。”
炎修羽铁青着脸,挥了挥手:“杀!”
“羽哥!不可意气行事。”一名脸蛋长的棱角分明,浓眉大眼的男子走过来,听了炎修羽的话,劝道。
“凌烈,他们害的清歌妹妹这样。我实在意难平。”炎修羽的怒火宛如实质:“若不是斥候发现他们有弓箭队一直对着清歌妹妹,我贸贸然出去救,现在她早就和我天人两隔。”
一想起方才那让人揪心的情况,炎修羽的心头就剧痛无比。虽然严清歌救了下来,可是要想养好伤,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这些叛徒,真是该死!该死!
凌烈一阵沉默。
他和炎修羽以及严清歌少时相识,他自己和炎修羽交情非比寻常,自家妹子又和严清歌好的像是一个人一样,对这二人的感情,他比旁人要了解的多。
设身处地,若现在换了他是炎修羽,只怕怒火还要比炎修羽高一些。
但那叛军事关重大,还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处置的,现在他唯一能帮好友做的,就是阻止他的冲动行为,免得事后遭到处罚。
“卫樵已被我们控制了,元侧妃也被找到。这件事总算是有惊无险。”凌烈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轻,说起了战况。
而炎修羽则低下头,焦躁又着迷的盯着严清歌的脸庞,恨不得自己以身相代,替严清歌受此时的罪才好。
他从旁边拿起湿热的干净布巾,轻手轻脚的给严清歌擦着头脸上的血迹。
在掰开严清歌紧紧握着长枪的手后,炎修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那双曾经细白滑嫩,轻轻一碰他,就让他气血乱涌,绵软好像最好锦缎的白皙手掌,现在竟是血肉模糊一片,连掌纹都看不到了。
她竟然受了这么大的苦。
炎修羽一时没忍住,竟然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都怪他,没有早发现这些贼子的阴谋,都怪他,不知道清歌妹妹今日出宫,都怪他,什么都怪他,才让清歌妹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凌烈见炎修羽就和痴了一般,悄悄的离开了这里,不再打搅凌烈。
明秀姑姑也觉得自己呆在这屋里怪不对劲儿的,悄悄也出了门儿。
此时兵荒马乱的,被明秀姑姑和严清歌分别放在自己马上的如意和元堇竟是没人去管。这两人还昏迷着。
这条街上,已经被禁卫军临时征占了。家家门户大开,但是却没有一个百姓在。
就算禁卫军肯让那些百姓留下,但谁都知道隔着一条街就有叛军,前年蛮兵入京的余威犹在,大家早就拿着贵重细软逃命去了,谁还敢留。
找了临近民居的一张床铺,明秀姑姑扛着如意和元堇,将他们放了下来。
岂料,她才将人放下,就发现元堇张开了眼睛。
“老奴拜见皇长孙殿下。”明秀姑姑对着元堇行了个礼。
对这孩子,明秀姑姑有所耳闻,听说是个脾气非常暴躁的,又伤了舌头,还动不动发作癫痫症,早就被皇家当成弃子了,连他母亲都放弃了他。
没想到,元堇却远没有传闻中那么恶劣,而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神似太子的深潭一般的眼眸,看着明秀姑姑不说话。
这孩子不吭声,倒是叫明秀姑姑大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很会哄主子们开心,可是那也仅限于已经懂事的主子,对这样怕是还没离了奶娘,不怎么懂人话,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小娃娃,她并没有经验。
“我要喝水。”就在明秀松了口气时,床上的元堇,忽然慢吞吞的开口说了起来。
听着这孩子清脆悦耳,又因为语速很慢,导致多了几分沉稳的声音,明秀转身去找这家人走时没来得及带走的水壶,心里想着,果然三人成虎,这孩子并没有多么可怕嘛。
第两百八十四章 梦靥
床上,正睡着的严清歌大汗淋漓,手脚不停舞动,眉头紧皱,看起来痛苦极了。
如意守在严清歌身边,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必定是又做噩梦了。
自打城里千军中惊魂逃命回来,严清歌不但病了,还病的非常严重,先是昏昏沉沉的烧了三天,除了吃药外,炎小王爷还专门请了几十名道法高深的女尼,来家里做了法事,百般折腾,她才清醒过来。
人是醒了,但暂时还不能下地,总是恹恹的,手脚更是会细微的颤抖,连碗都端不起。
最让如意感觉到不能了解的是,白日里偶尔别人旁敲侧击,说起那日严清歌和明秀姑姑杀出重围的状况,严清歌总是一片茫然,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可是只要一睡觉,她就会做恶梦,有时候还会无意识的喊杀出声,显然是在梦中也不忘杀敌,但一醒来,便什么都忘了。
炎修羽叫来的军中军医,解释说这种情况在上了沙场的人身上常常出现,尤其是在经历了一些残酷的大战后,某些人会潜意识的刻意忘记当日的情形,来保护自己。
但人的记忆是不可以随便消除的,梦里,那些场景还会重现。
如意非常的自责。
当天她下了马车去探查情况,虽然下车后就看到前面影影绰绰有兵丁活动,可是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过去询问,结果连示警都没做到,便给人打昏了。
据明秀姑姑后来的说法,那天她和严清歌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差点儿没有将如意带出来。
严清歌满身大汗,被如意唤醒。
她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梦里的那些场景像是退潮一般消散,一丝儿记忆都抓不住,唯有那种让人心跳如擂鼓的余味还残留着,让她睡这一觉比不睡还累。
听见屋里有了动静,外面的灯光也陆续被点亮了,寻霜举着烛台走进来,恭敬的对如意道:“如意姐姐,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