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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奶声奶气背起来,“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节南说声行了。
这时,四列布衣百姓冲上来,手持长枪,各占一方,将节南他们包围。
节南,开始,扎袖子。
第449引 真正后招
小船碰大船,祥丰爬梯而上,刚落船头就见到了王泮林和堇。
他不知王泮林和他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只不过听了这位那么多事,他发自内心,不敢造次而已。
“九公子。堇大。”
王泮林他们的船,就停青鸦山北一处小水湾,容易藏身,背靠陡直坡,没有现成山路,满眼是树。
“月兔说青鸦镇的镇民很可能是赵家军,赵大将军安排他们在这里守护木兰花林的秘密。”
堇吃惊,“赵家军!”
赵家军,南颂最坚硬的盾,和赵大将军一起,英勇抗击了人数十倍于他们的今兵,让呼儿纳折损十万精锐,无力再往南追击,给孟长河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能建起锦关一带的边防军镇,守住半壁江山。
王泮林却挑眉,“月兔?”
注意力集中得完全不是地方。
吉康一边喂鹰,一边偷瞄祥丰,挤眉弄眼。
祥丰没明白,还是一本正色,“正是。青鸦镇的客栈老板灌醉我们后,召集全镇人密议,今早突袭了我们的船,制服了百里老将军和鞠英社,而客栈老板亲带两百人包围神庙,显然要对付月兔,崔推官和温二郎。他们行动迅速又整齐,绝对训练有素,并非普通黑镇匪类。”
“月兔?”王泮林仍问一样的问题。
堇清清嗓子,“正事要紧。”
但祥丰答道,“月兔是六姑娘的江湖名号,六姑娘让我们这么称呼的。”姑娘二字一定要省略。
王泮林不太痛快的样子,“明明是我一人的……”抬眼见祥丰一脸不知所以然,叹笑,“说下去吧。”
祥丰就道,“月兔说,赵大将军那幅是混淆视线的,真正有用的只三幅图而已。然而,除了第一张是地图,三幅图里皆隐藏着木兰辞,还是反向指引。暮至黑山头,让我们到青鸦山。暮宿黄河边,让我们住鸣水客栈。只要解开木兰花林图,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堇怔半晌,拢眉,下意识摇着头,张开口,却是无声惊讶。
这是一般人能想得到么?
王泮林倒是云淡风轻,“小山已知如何解了?”
祥丰点头,很肯定,“月兔说她只能拿到东西南北四把钥匙,鸦婆婆就会告诉她木兰花林在哪里。”
堇听不懂,“东西南北四把钥匙?”
王泮林沉吟,片刻才道,“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对方应该是摆了阵法,让人阵中取物,而且还要取对了物,否则错误的钥匙是打不开门的。”说到这儿,也摇头笑叹,“了得了得,不愧是让我拜倒裙下的姑娘,真真折服。”
堇看祥丰腰杆挺得笔直,就好像王泮林夸了他似得,再看自己这边的武生们,个个有些萎靡不振,心想人真不能站错队伍。
于是,他决定提振一下我方士气,“九公子,咱们也该上去了。虽说有点像捡现成便宜,不过兵不厌诈,结果很重要,尤其对九公子你,还有小山姑娘的自尊心而言。你什么都不做,小山姑娘赢了也不高兴。”
上方就是神庙!
大家抢钥匙去吧!
谁先抢到手,算谁赢!
谁先解开的,一点关系没有!
王泮林哈笑,“堇大求胜欲原来这么强,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堇想掐王泮林脖子。让他放水,他说无耻。让他去抢赢面,又成了自己求胜欲强?怎么着?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让堇想杀人的两眼瞪着,王泮林不慌不忙,“祥丰,是小山让你来报信的吧?”
祥丰立答,“当然。”
他怎么可能自做主张?
祥丰想了想,干脆直说,“虽然我不明白为何要让九公子捡便宜,毕竟九公子迄今什么都没做,只是暗暗跟在我们后面,显然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泮林还没说话,假装喂鸟的吉康不乐意了。
“谁说我们什么都没做?隐弓堂的人才是黄雀,要不是九公子安排昆大他们解决了隐弓堂布置在两处河道口的假渔船,你们找到东西也不可能顺利离开。”
祥丰立刻作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还真让月兔说中了。她说九公子迟迟没出现,很可能是解决咱们的追兵。而且百里老将军他们的目标太大,和她先前想得不一样,拖后腿的人多了一船子,要是九公子只顾输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才真正没了后招,大伙儿只能一起跳河。”
堇一听,对王泮林道,“小山姑娘这意思是不跟你比了?你俩一个比一个任性,好坏由得你们自己说,活生生急死身边人!
“不,不是我们任性,而是形势比人强。隐弓堂对秘密武器势在必得,我们又不能任百里和崔衍知他们成为大今阶下囚。还有整个青鸦镇的人。如果他们曾是赵家军,为赵大将军守在这里,我们岂能眼见他们再遭大今屠杀。此时此刻,比我们当初预想的,要危险得多,如同鹰巢取卵,不是计较我和她输赢的时候。”
堇面容一肃,“是我错了,一切应以大局为重。”
“不过”王泮林的语气正经不了几句,“堇大听到没?我才是小山的后招哪。”
堇仰头看一下蓝天白云,深吸口气,“真是荣幸。”
“她的后招一向只交给小柒。”王泮林岂止荣幸,简直心花怒放。
“也不是吧?还有崔”堇实在想唱反调。
结果,说过崔衍知是桑节南后招的某九,一挥手,“崔衍知不是后招,是挡箭牌。”
堇钢牙恨不得咬碎,这不,还是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王泮林瞧堇气得咬牙的脸,心头暗笑,随即墨眼流转,淡道,“如此就只能打一场硬仗了!”
再说青鸦山上,这时,东西南北四方列,再分八方列,威赫赫。
崔衍知和林温,一个拔剑,一个拔刀,正要将这个镇当成贼窝,却听节南说了一句话,让他们神情大变。
“我一直很想看赵家军摆阵,平生能如愿,真是大幸。”
第450引 后背后腿
听节南说破他们的来历,鸦婆婆颇惊讶,目光微赞。
“后生可畏。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这辈子能不能等到来找我的人,而那人又会是怎样的人。想不到,木兰辞引来了一朵木兰花。姑娘叫什么名儿?若不幸死在阵中,我好帮你立碑。”
林温这时还是挺够义气的,回头嚷道,“这哪儿是赵家军?一群乌合之众才对!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武器,他们编造了这些有的没的,引人自动送上门,好打劫!”
客栈老板长枪一抖,“连舍命的决心都没有,也敢找上门来?你说我们是乌合之众,我看你们才是宵小鼠辈。告诉你们,别以为凭图找到这儿来就算本事,要是破不了此阵,照样把命留下!”
“有本事一对一单挑,以多胜少算什么!”林温不但义气,火气今日也挺大。
“看你拿刀的架势,蛤蟆胳膊举不起一片叶子。”客栈老板嗤笑,“就你这样的,也能当我南颂的兵?”
林温气红了脸,一步跨出,就要动手。
崔衍知却拉住林温,“别冲动,可能是自己人。”
鸦婆婆也道,“阿勇,不要欺负年轻人。”
然后,她又对崔衍知说,“阿勇虽然说话不中听,倒也是事实。就算百里原在此,就算你们是朝廷的人,甚至已经找到这儿来,但如果没有赴死的决心,没有破阵的智慧,单凭自己人三个字,就想坐享其成,那是不可能的。大将军拼命守护的力量,不能随便交给人,而只能交给凭真本事得到的人。”
崔衍知回应,“鸦婆婆,晚辈崔衍知,京畿提刑司推官。晚辈认为,这时不应拘泥于一道死令。北燎灭国,大今下一个要打的就是我南颂。他们的浮屠战甲刀枪不入,神臂弩虽能克制一二,但往往被大今的巨型攻城武器最先击杀。神臂弩弓箭手的培养有多难,婆婆应该比我清楚。我南颂,一定要有克制浮屠战甲的兵器,或者比弩床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广的巨型武器,否则一旦再度开战,就轮到我南颂亡国了。”
林温也道,“就是。难道我们拿到赵大将军的秘密武器之后,还能自己把自己灭了不成?”
鸦婆婆双目精光湛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可嘉,可惜天真。当年大今一路攻到北都,就同如今一路攻入西原一样轻松,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大将军之所以留守北都,是因为苦劝晖帝南撤无果,只能与晖帝共存亡。而晖帝信心满满,认定大今攻不进北都,你们可曾想过晖帝信心到底从哪里来?”
节南一言不发,听热闹,看阵法。
鸦婆婆直揭要害,“皆因党争激烈,便宜了奸臣进谗,令天子昏智,拱手送上自己的江山。”
崔衍知眉头紧锁,“婆婆这话也……”
“你说你姓崔?”鸦婆婆隐居敌国故土,却知天下事,“崔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崔衍知话未说完。
鸦婆婆轻哼,“崔一贯主和,你把东西交给你父亲,这东西大概就永不见天日了。”
“我父亲绝非奸佞。”崔衍知力争。
“是,你父亲只是胆小鬼,以生灵涂炭为借口,最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我南颂向大今俯首,每年乖乖交岁币,自己乐此不疲搞党争。如今,南颂朝堂胆小鬼奸佞鬼当道,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希望你们解开秘密。”鸦婆婆叹了叹,“可是,谁让我答应了大将军。”
崔衍知还想再说,节南却截过话去,“崔大人,多说无益,只要破阵就可以了。”
崔衍知毫无头绪,“对方有两百人左右,我们只有三个人,怎么破?”
节南笑望鸦婆婆,“此阵什么名堂,如何才算破阵,请婆婆指教。”
林温忍不住插言,“她刚刚才说不希望我们解开秘密,还能指教我们?”
节南笑容不变,“婆婆能否让我一人入阵?这二位心气高,我说一,他们说二,临了一人再拖我一后腿,我可就冤枉死了。”
林温听了,顿成鼓眼蛙。他虽佩服节南聪明,可让她说得这么没出息,自尊心难免冒头。
崔衍知反而因为节南这盆冷水,脑子里浇明白了些。既然是解密,不可能是两百人一拥而上,直接把他们干掉,其中一定有说法。
鸦婆婆让节南逗乐,“听多你几句油嘴滑舌,才发现三人中你最直率。”
节南立刻知道了,“不行,是吧?”
鸦婆婆摇头,继续笑,“你们三人一起来的,再说三个臭皮匠”
节南忙道,“婆婆别安慰我,请入正题。”
鸦婆婆这才正经了神色,“你家娃娃方才背了四句木兰辞,你应该已经知道这阵是怎么一回事,我就简单说了。在阵中取四物,每二刻香一物,四物要都取对,取物的顺序也要对,然后四物交到我手里,我就告诉你木兰花林。”
“两刻工夫取一物?”节南没想到有时限,还短得可怜。
鸦婆婆知道节南听得清,故而也不重复,看看崔衍知和林温,倒是又提醒了一回,“二位大人要仔细刀剑无眼。”说完才转身,往阵外走去。
崔衍知喊,“等等,要是我们的刀剑无眼,杀了你们的人?”
阿勇朗声,“我们死而无憾,尽管放马过来。”
眼见鸦婆婆走出阵,崔衍知看向节南,“木兰辞四句到底如何解?”
节南说他和林温拖后腿,他心里并不好过,但他确实解读不出木兰辞或三幅画,感觉自己仿佛眼盲了一般。然而,崔衍知清楚一点,千万莫像从前逞强,要学会信任。
节南当仁不让,“木兰辞里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暗示了取物的顺序。至于取什么东西,那就是明示了。骏马,鞍鞯,辔头,长鞭这四样。”
崔衍知心想还真是直截了当,可是
林温问出崔衍知的心声,“这些人徒步上来的,哪有马,鞍,辔头,长鞭?”
“有个穿蓝布褂的,布褂里面绣着金马;有个拇指上套着指环,指环是马鞍状;还有一个脸上带蒙巾的,为了遮住辔头;最后就是阿勇,他的腰上系着像绳子一样的东西,正是长鞭。”
不待崔衍知和林温提出异议,节南快步朝东,“二位大人,我这背后就靠你俩罩着了,死也要站着死”
千万别摔了,扯她后腿!
第451引 小小把戏
烟雾嚣腾,火花乱溅,兵刃相撞,吆喝不断。
鸦婆婆站在庙前,看着这幅乱象,已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不久前,那位英姿飒爽,肯定不笨的桑节南姑娘,让她觉得阵中取物就跟砍敌军首级一样简单,以至于她期望很高,打算要欣赏一下那姑娘的身手。
结果一入阵,那姑娘直接甩了几下手,东阵就完全陷在烟雾里了。然后,那姑娘飞出,将一件蓝布褂抛到她跟前。
接着,西阵窜出一大片烟花鼠,但又和节庆的烟花鼠不同,炸声十分骇人,吓得人们纷纷躲闪,阵法一下子就乱了。仍是快得不及眨眼,那姑娘把一枚指环钉在她面前的地里。
这时还有南北阵,鸦婆婆可以让他们做出几十种变化,把对手死死困住,但她目睹那姑娘玩着孩子的小把戏,不知怎么就没有了较量的心思,冷眼看桑节南把一团蒙巾抛过来,抬手挥落。
唯一让鸦婆婆觉得还不错的地方,就是那姑娘和两位儿郎组成的三角,始终没有散架,防御得密不透风。尽管她后来再想,那姑娘极可能只是利用两位儿郎保护自己背上的娃娃。
要知道,阵法的优势恰恰在于迷惑敌人的视线,将其孤立,再用集体力量把强大的敌人个个狙杀。
然而,正因为这个三角,三人护住了彼此的背心,没有陷入腹背受敌,单独苦战的困境。
鸦婆婆想得有些恍神,就听阿勇大叫一声
“你们两个大男人,解我腰带干嘛?”
鸦婆婆定眼瞧去,看阿勇被崔之子拖出了阵,被另一个年轻人解了腰带,再交给桑节南。
节南脸上烟灰土灰,衣裙还被烧出不少破洞,却是笑眼眯眯,扔掉左手的长枪,接过腰带,走到鸦婆婆面前,将它放在地上,和其他三样东西并排一线。
鸦婆婆飞快瞅节南背上一眼,正好与娃娃亮亮的双眼相对。
花花拍手,“娘娘赢了!娘娘赢了!”
鸦婆婆听了,转眼对上节南的笑脸,“哦,你赢了么?”
崔衍知和林温正好走上来,比节南更狼狈,灰头土脸,衣服没有一块干净的,只有眼珠子还白,听到鸦婆婆的反问,同时一怔。
林温累得喘气都费劲,辛苦咽一口口水,“四物不是取来了?你可不能不认账。”
崔衍知看看鸦婆婆,看看节南,抱拳道,“还请婆婆说明白。”
被点了穴的阿勇躺成大字,却听得清楚,笑喊道,“有什么好说的!拿错了呗!不然你们以为自己能那么容易破了阵法?一开始就拿错了东西,我们当然随便你们瞎闹腾啦!”
林温本来一个斯文君子,顿时泄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沮丧又精疲力尽,“白费劲了?!”
烟啊雾啊散开去,笑声四起,虽然阵型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斗志一星半点也不存了,秋阳暖洋洋照着,气氛竟然变成了愉快。
鸦婆婆刚想跟着笑,却突然敛目。
崔衍知和林温刀带鞘剑带鞘,桑节南刚刚扔了长枪,是赤手空拳入阵的,而哪怕再怎么儿戏,哪怕取错了物,她用数年练出来的四阵却是杀阵。
即便她并没有让四阵发挥最强威力,然而到底也是两百人的阵仗,那姑娘带着两个人就闯下一回,不仅自身安然无恙,她这边也无人重伤阵亡。
可能吗?那姑娘故意手下留情?
鸦婆婆想到就问,“桑姑娘弄这些把戏,是为了不伤人?”
节南笑眼不变,语气认真,“不伤人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不想自己人杀自己人。”
崔衍知想说鸦婆婆可不把他们当自己人。
节南紧接着道,“婆婆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我也一样。我不是来杀赵家军的,而是来完成赵大将军遗愿的。至于找到那样东西之后,究竟会让它不见天日,还是让它发挥力量,我不能保证。我想,赵大将军的本意只是希望南颂百姓能安居乐业。”
四周一静。
崔衍知暗道惭愧。
林温静静爬起,站直。
鸦婆婆深深望进节南眼里,仿佛要判断是真心还是假意,半晌神情无波,“说得好,只是结果都一样。你们没能从阵中取对四样物件,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