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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明知我已与绮儿……”
“你与绮儿并没有婚约。”罗缜波澜不起的递话。
“我曾说过,非绮儿不娶!”
“说过的话在说时可以掷地有声,却抵不住过后风吹无形。非绮儿不娶,并非非绮儿不爱。绮儿要的,应该不只是一段婚姻。”
玉无树面色沉了下去,“我对绮儿的心,我自己最是清楚。我能给绮儿的,绝对不止婚姻,尽管那婚姻是很多女子渴求却不得的!”
“罗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每个女儿都是如公主般的养大,罗家不能给的委屈别人更不能给,包括皇家。”罗缜傲岸一笑,“很多女子渴求却不得的婚姻,罗家从来都不稀罕。”
“……绮儿到底对你说过什么?”
“绮儿说过的,不是二皇子做过的么?”
这罗家的女儿所以在玉夏国盛名不缀,与这机敏的口舌定然有关系罢?“我心底,爱的从来就是绮儿,不管罗大小姐你如何想本王,但是,请罗大小姐莫成为我与绮儿的阻力!”
“罗缜只会成人之好,不会坏人姻缘。”罗缜牵着在旁一直对着玉无树瞪眼运气的之心径自掀步,走出十几步远,又悠然撇下一语,“前提是,如果是姻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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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
“嗯。”
“珍儿~~”
“嗯?”
“娘子~~”
“……臭呆子,做什么?”
“之心喜欢娘子,之心喜欢珍儿!”
“你醉酒后的话,我不相信。”
“娘子相信啦,相信啦!”之心跳脚大嚷,“之心不是那些讨厌鬼,娘子相信之心啦!”
“讨厌鬼是谁?”还“那些”?
“范畴是大号的讨厌鬼,那棵树是二号的讨厌鬼!”
“玉无树怎生招惹你了?”
“娘子以前和他气之心……他讨厌,还有,以前那个晋王也好讨厌!之心要讨厌所有要和之心抢娘子的人,哼!”
这呆子哦~~。罗缜抬指挠了挠他高扬的颈肤,“呆子,少管别人,你再喝得酒气薰天,我就把你扔了喂阿黑阿黄……”
某呆子响声咯笑,“娘子疼之心,娘子不会!”
“臭呆子!”罗缜笑叱,提了纤足,啄上相公溢满快乐的嘴角。
之心喉里呜噜有声,揽紧娘子纤腰,将四唇密密切切粘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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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
范畴冷眸未抬:“那又如何?”
“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她在此世比上一世与你在一起时幸福万倍,你如果真如你所说深爱于她,就不该有任何破坏她眼前快活日子的打算。”风神悠闲拈须,气定神闲道。
范畴眼睫覆下眼内冷厉:“风神,你乃风神,而非月老,莫多事涉人姻缘。”
“若是别人的,本尊自然是不会去理,但事关良之心,本尊便不得不理!”
“我若此时出手,你真能护得住她?”范畴音容皆触寒生冰,“你说你有祖孙三人,难道范某没有父子三人?”
风神亦不客气:“你父子三人当真都能联手?范颖与罗缜情同姐妹,良之心对范程有活命之恩,你们狐族讲究得有恩必报,不是恩将仇报罢?”
“如果他们确知了那是他们母亲的转世,又何尝不可?”
“啧。”风神摇首,嘬唇发嗤,“当年你妻子在阎王殿,阎王怜惜她千余载的修行不易,曾一再问她是否当真舍得。你妻子点头从来没有犹豫。阎王还问,她生平最大的不幸是不是与你相识,你妻子答,她生平最大不幸是爱上了你。她请求阎王,在来世不再与你相逢遭遇。”
范畴痛阖双眸,“……好狠的珍儿!”
风神好笑:“她狠?你不会忘记你是如何待她的罢?”
“与她成婚之前,我便已告诉她,我虽不会为她停留,但她永远是我至爱之人……”
“所以,她不恨你,只恨自己。所以,她认为自己的不幸不是认识你,而是爱上你。”风神丝毫不介意将话说得透彻明白,尽管那话肉麻得令他咋舌。“她既然喝了孟婆汤,还加收仙草,便已是将上一世完全隔断,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甚至,她当时救你的女儿,手里明明有避火珠,却弃之不用,改以躯相抵,你认为,这是为何?”
“什么?!”范畴俊眸倏然暴启,完美脸上,愕异,震痛,阴惊,慑冷,交相替过。
不,不!要他如何能信:她为了摆脱他,竟已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会让她最疼宠的女儿伤心一世,亦在所不惜?可是,她说过,她爱他,无论天崩地裂,无论海枯山摧,都要陪他伴他的啊……
“你害了她前生,还想害她这世?尤其在她已得到幸福时?”风神悠悠吹完,攀上青松枝头,闭目憩去。
珍儿,你以玉石俱焚之法,就为离我而去?范畴始终不能让自己相信这已既定之实。“风神,如果我查出你骗了范某,范某不介意和你来场玉石俱焚!”
风神好心提供法子:“你与月老有交情,他的今古姻缘镜可照世间姻缘的过去未来。你们的族长也有法镜,你尽可一试。”
“不劳费心!”范畴高叱,白衣化云,顿逝不见。
风神晃着雪白脑袋,念念有语:“唉,想我老人家与日同辉,与月同寿,怎受了一个毛头小子半天的气?老人家受欺负啊……更毛头的丫头,你既然都已听见了,还不出来?”
匿伏多时的白衣人儿显了纤形,惨白着一张丽靥,抖颤着一副娇嗓,泪飞作雨,泣不成声:“……告诉我,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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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范家人都喜欢自欺其人是也不是?但风神不是善神,安慰人心的活计轮不到他来操持。
“真的,千真万确真的,童叟无欺的真。”
“……原来……”范颖掩面跪地,“我娘的魂魄原来从未归位……”
“没有归位,是因她不想归位,且如今已经再世为人,活得很是快活,你何必又让自己背负罪愆?”真是的,要他老人家当充当点化人的菩萨,累呶。
“再世为人?这样说,恩公娘子当真是……她是……”
“她是。”
上苍啊~~。范颖娇躯一震:此事此实,她该喜还是悲?
“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一家人,你们见惯了人世无常,早该看透生死。怎时到今日,还纠缠于一段几百年前的往事?”风神摇头又摇头,慨叹又慨叹,仰卧青松树梢,睡去。
范颖摇首:风神,你无情无欲,自可以轻描淡写,你可知,这世上多少生物不能如你这般潇洒……
“颖儿,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范颖举起泪眼婆挲,这男人是、是……是他!“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你这个从里到外从皮到骨都可恶到极点的臭男人!我恨你!”
“……”这女人又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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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儿!”玉无树一手单撩袍角,拔腿蹬上假山之上的八角宽亭。亭内那个坐在佳人身畔的男子,碍极了他的眼。
“无树。”罗绮仰眸望他一眼,“你暂且等着,我与晁公子的事这便谈完了。”
等?“你……”
“三小姐。”晁宁道,“罗家的丝缎自是无可挑剔,但绸的光泽似是逊色一些,记得上一次三小姐拿给晁某的,尚有一种在夜光中可发金光白日便隐透霞色的霞光缎,此次未何没有拿来?”
“嗯,没有么?”罗绮翻看那一叠绸缎小样,果然不见对方所指的样品,凝眉稍思,“许是我昨晚核算价目时,给忘在书房里了。怎么,晁公子对霞光缎也有兴趣?”
“每逢年终,宫内嫔妃为了各式庆典,均会大肆制订礼服,均由晁氏衣坊裁制缝合。以往均多以隐霓缎为材,但那日偶见霞光缎,其色泽材质,均胜隐霓一筹,晁某想拿来一试。”
“如果是裁制宫装,霞光缎只能算是中上选,罗家尚有一种叫做‘烟罗’的材质,纵是用来裁做冬时的宫装,亦能飘逸灵美。普天之下,也只有罗家能织染得出,我家二姐的独门绝技哦。如果再加上大姐独步天下的缂丝之术,那当真是美仑美奂,无可比拟。”
“当真?这‘烟罗’材质,可否让晁某一睹为快?”
“当年大姐出嫁,二姐赶了两个日夜,织出缇、金、紫三色烟罗给大姐做陪嫁。如果晁公子想看,大姐应该不会拒绝。”
洽商中的两人,神采飞扬,眼眸明亮,显然投契非常。
玉无树赫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当真如同一棵树般被人无视。“绮儿,你的事何时能谈完?”
罗绮讶然,“无树你还在?这……”她以为,以他脾性,早就该转身而去了。“……抱歉,私事可否押后再谈?”
“好,‘我们’的私事押后再谈。”玉无树将其中两字咬得分外重要,漾柔一笑,“看你如此操累,我去订些可口的膳食为你补身。”言讫,掌心在罗绮俏颊上短短摩挲停留,抬步离身。
晁宁目注罗绮脸上那稍纵即逝的怔忡,心底恍悟:此人必然是佳人心底的一方巨石,自己若想打开佳人心门进驻佳人心房,这方石须搬开。不过,这方石,应该是颗顽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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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阳东升,稍暖了初冬时节甚是冷爽的气度。良家内院里,之心正呱呱有声。
“娘子,之心不吃肉!”
“娘子,之心不吃饭!”
“娘子,之心不吃菜!”
正俯首挑绣的罗缜秀脸一板,“你再跳来跳去,我把你切了喂给阿黑!”
娘子娇嗔,某人自然乖乖,摸着两只元宝大耳,“娘子,之心乖之心乖,娘子疼啦。”
“快点用膳,用完了膳来试衣服。”
之心大喜:“娘子又给之心做衣服喔?”
“是啊,不给你这只大狗做,给谁做?”
“嘻~~”
范颖驻足院门,院内廊下情形在在入目,这以往令她艳羡令她赞叹的恩爱绸缪,在此时却不知如何确准心情。恩公娘子,是……娘?原来,千年玉棺维持得只是娘的躯体,而娘的魂魄已毫无眷恋的离去……
“范颖,你在那里做什么啊?”之心觉察到了外人的介入,抬起纯黑美眸脆声问。
罗缜秀靥轻仰,双目与范颖复杂的眼芒遭遇,犹自一笑,“范颖是被六王爷追得太紧了,还是受不了二皇子的欣赏,跑这边清静来了?”
这笑语嫣然,清雅秀美,虽不同娘的绝色倾城,但那份温存,那份亲切,自从她第一眼见着,便油然熟近了。“……恩公……娘……娘……”
“娘子!”之心拿巾帕拭完了手与口,“之心吃完了,试新衣服喔?”
“不行!”罗缜打了呆子伸来的指,“洗过脸再来!”
“痛哦!娘子坏!”之心噘了嘴儿,却妻命不敢违,跑到房内净面净手,好不乖巧。
罗缜目投范颖:“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爹有没有来找你?”
“找过了。”
“那么,您什么都知道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罗缜螓首轻摇,指间密密缝制的,仍是相公袍襟上的扣袢。“我不过一介凡人,所见所想,都是红尘俗事。除却相夫教子,持家理事,其它都不应占扰我人生太多。莫说令尊所说无从查实,纵算是事实,又如何?我与相公,尤如这纽与扣,谁离开谁都不会完整。其他的人和事,哪怕是再绚丽的花色,也只能是我们生命里的配饰。”
“……您当真什么事也想不起?为什么……”会弃避火珠不用,甘愿一死?难道你没有想过,那会令你的女儿负罪千世么?
“没有为什么。”罗缜嫣然一笑,“我虽是凡人,但我想,既然上苍安排了轮回不缀,定然旨在使每个灵魂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不管前生是如何的春风得意还是潦倒落魄,重生了,便是全新的一人。”
“可是,我爹……”
“你爹讨厌,你爹爹是最大号的讨厌鬼,他还要来抢娘子,之心讨厌他!”之心脸上水珠尚在,已急不可待跳出,“范颖若要帮你的爹爹抢娘子,你也是之心最讨厌的人!”
之心的话,正听进步进院来的范程、纨素耳里。纨素不明究里,范程则上前来道:“恩人,但我娘的躯体也在等待魂魄归位,我们举家等待那一刻已有五百年!”
“范范!”之心握拳睁目,“难道你也想杀死娘子,取走娘子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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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怎会如此热闹?罗缜揉了揉额,心内为自己失去的清静摇头哀叹。
“范范,你说,你是不是想杀娘子?”
“我没有这样说……”
“什么?”纨素蓦然转身,乌圆大眼怒瞪范程,“你想杀死小姐?你敢杀死小姐?”
范程浓眉深蹙,“……这里不关你的事!”
“怎不关我的事?小姐的事便是我的事!”
“你不了解……”
“我的确不了解,但不管什么原因,你若敢动害小姐的念头,你便是我的仇人!”
“……你终于承认,在你心中,你家小姐重要过我了是不是?”
半晌后,见各方仍是吵个不休,唯觉扰耳的不得了,罗缜锁眉道:“你们慢慢吵,吵完了将结果告诉我。相公,走了。”
“喔。”之心颠颠跟上娘子,未忘回首示警,“范范,你如果敢伤娘子,之心会打你喔!”
范程黑着一张脸,闷声不响。
“娘子,去书房还是去铺子?”
“都不去,今天我带相公去鸳鸯祠玩。”
“啊啊啊!娘子好好!”
作为当事者的夫妻携手走了,剩下人吵得亦不尽兴,范颖叹道:“程儿,不管如何,你都不能伤害恩公娘子,在她阳寿未尽前,万不可能生硬取人的魂魄!”
“我怎有那等的本事!”
“有那个本事也不能取!”
“那你想让娘等到她阳寿尽了才能回来?”
“……娘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
范颖泪落尘埃,“娘回不来了。我获得千年法力之后,曾为娘卜过卦,娘回不来了。但爹法力远高于我,他说娘的三魂七魄业已归位,只差炼成护心灵珠便能复活,我便但愿是自己的法力薄弱算错了。可是,如今得知恩公娘子便是……所以,娘回不来了。”
“你胡说!”
范程万不可能接受。在他尚是一只幼狐时,便失去了母亲,以致他几乎忘了被那双柔软臂弯拥进怀时的滋味,但范颖事发之前母亲抱着无愁无忧的自己所涌下的泪,却久久压积心上,挥之难去。他想要的,是重回那一时,为母拭去颊上泪,散尽心上愁……“我可以等恩人娘子阳寿终尽,但娘一定能回得来!”
“你们在说……”纨素听了半晌,总算稍有明白,“你们说小姐是你们的……”
范程冷哼:“我们自家的事,你少来过问!”
“……呃?”
“你心里不是只有你们家小姐么?找你家小姐就好,离我远点!”
“你……”纨素的小脸被这黑野人的冷言狠语气成煞白,蛮靴一顿,“我的确要离你远点!但本姑娘不怕撂话给你,如果你这只黑野人胆敢害我家小姐,本姑娘先剥了你的皮做狗毛围领!”
“狗”毛围领?他是三界生物中最有灵气最有天分的狐耶……范程目眦欲裂,张嘴才要反讥,无奈人家不给机会,已甩开身离他而去。
“原来,你对娘的渴望比我还要执着。”范颖幽幽道。
“我一定会让娘回来!”
“如果,是娘自己压根就不想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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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范畴,狐狸,狐妻,狐母……
那样荒唐的事怎可能落到自己头上?那只为爱折磨了千秋百代,为情哭尽了几世眼泪的痴情狐狸,怎可能是自己?纵算是投胎隔世,变得只是皮相与记忆,灵魂的本质和精髓不会天差地异罢?
丈夫一次次与妻子以外的女人欢合,妻子却要在一次次伤心后选择原谅,这份宽容包容的雅量,这份委曲求全的美德,她今生万不可能有,前世便有可能?遑论,纵如此宽怀的雅量,亦未使男人感动感怀收心敛性,反有恃无恐了呢。
“姐姐!”珍珠宫衫玉冠,装扮如一颗小小珍珠,光华耀目地扑进怀来。
罗缜注视小公主娇娇小脸,脑内思绪未停:可爱乖巧如小珍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