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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龙光是真的怕了,他宁愿向比利时人认怂,也坚决不同意周赫煊的做法,当即加重了言辞:“周先生,希望你以党国大局为重。如今中国正处于多事之秋,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我希望你能够三思而行!”
“呵呵。”周赫煊懒得跟这人废话。
这都特么的叫什么事儿?堂堂的天津市长,连外资纠纷都没法解决,还需要找民间人士来帮忙。帮忙的人开始想办法了,他这个市长反而临阵退缩,开始埋怨帮忙的人胡乱挑事。
如此窝囊废能够当特别市长(直辖市长),难怪中国会被搞得乌烟瘴气!
……
天津旧城区。
一辆电车缓缓驶过,在经过一个站点停下时,突然冲出七八个纠察队员。他们手臂上戴着白袖箍,拿着铁皮喇叭大喊:“敬告天津市民,电车加价属于未经政府批准的违法行为,严重影响市民生计。奉劝各位不要买票,以做抵制!”
每个车站附近都有岗警,但这些经常却不加理会,任由纠察队劝道市民不买票。
市民们乐得白坐车,纷纷不给钱就涌入电车内。电车公司很快给出反应,第二天就停运老城区的所有电车,但租界内的电车却继续运营。
而且,只要纠察队敢去租界劝导,立即就有租界巡捕前来制止,最后把纠察队全部赶出租界。
所谓的纠察队,是天津市党部组建的。天津市党部还成立了一个反对电车加价委员会,公开劝告全体天津市民,不但不该买票坐车,就连使用电灯也不要交钱电灯、电车是一家公司。
第二天下午,电车工人再次冲进市党部,跟纠察队发生流血冲突,双方都有数人受伤。
奇怪的是,这次天津的警察没有任何行动,任由他们群殴,打得差不多了才来抓人。
紧接着,租界开始出现一些爱国混混,他们高呼救国口号,分人分段躺在电车轨道上,阻止电车正常行驶。租界巡捕抓都抓不完,刚刚抓了一批,紧接着又来一批。
连续好几天,无论租界还是老城区的电车,全部都无法正常行驶。
这些当然都是周赫煊在背后策动,特别是青帮混混,实在太好请了。当初土肥原贤二在天津策动两次暴乱,也是请的社会闲散人员闹事,每人每天只需给两角到三角的好处费,这些社会渣滓就敢冲击警察。
不但有混混出动,天津的一些学生,也利用课余时间组织租界游行,把比利时领事馆团团包围,里面的洋人官员根本无法出入。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天津电车电灯公司亏损严重。但他们还是不肯妥协,一方面严厉要求河北和天津党政当局制止“暴乱”,一方面又挑动电车工人驱赶学生和混混。
天津老城区和租界内,连续发生好几起留血冲突,幸亏没有闹出人命。
事件越闹越大,天津各国领事直接向南京政府发出外交照会,认为他们租界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南京国民政府瞬间压力山大,经过讨论之后派出专员,连夜赶来天津处理此事,无外乎就是想要认怂妥协。
当中央政府专员还在半路上时,周赫煊终于亲自出面,他再次亲自主持广播电台节目。
460【扒电车公司的黑底】
“听广播喽!”
“听广播喽!”
民国时期的老百姓,晚饭吃得很早,不等天色黑尽就已经吃完了。原因很简单,天黑了需要点灯,要么费电、要么费油,早点吃饭能够省下一笔可观的支出。
每当到了天黑之际,天津的底层百姓就端着小板凳外出,来到附近的店铺听广播。这是他们难得的休闲娱乐时光,带着劳累一天的疲惫,听几段相声、听几段京剧、听几首流行歌,就仿佛是享受了神仙日子。
袁三儿带着去年刚娶的小媳妇,乐呵呵来到巷口的杂货铺,这里门口坐满了人,从台阶一直延伸到街边。两边则是卖麻花、糖堆儿、瓜子、糖水的摊位,经常有人买上些吃食,小摊生意还算不错。
自从日本在天津挑动暴乱,天津的经济大受打击,底层百姓的生活更加艰难。袁三儿虽然舍不得花钱,但还是对老婆说:“鲜儿,你要吃瓜子儿还是麻花儿?”
鲜儿瞅着零食摊咽了咽口水,笑道:“费那个钱干啥,听听广播就得了。我现在怀着孕,留着钱给咱们的孩子,以后供他读书不是更好?”
“就是怀孕了才要多补补,”袁三儿不等妻子反对,就走到瓜子摊前,掏出两枚铜板说,“称些瓜子儿。”
“好嘞!”
摊主也不嫌钱少,抓了一小把瓜子放在秤盘里,挑挑拣拣,扬着秤杆说:“秤旺着呢!”
袁三儿连忙托着衣摆接瓜子,献宝似的捧回去给媳妇儿:“鲜儿,快尝尝,这瓜子儿可好吃了。”
“嗯。三哥,你也吃。”鲜儿的俏脸笑开了花。
小市民有小市民的生活,一段广播、一把瓜子,就足以让他们对生活感到满足。
“久大精盐,中国驰名品牌,远销南洋的国货骄傲!”
“一碗喉温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程裕新茶号天津店隆重开业,正宗徽茶老字号,胡适先生喝了都说好。”
“……”
广告足足播了三分钟,有人抱怨道:“现在这广播,广告真是越来越多了!”
旁边立即有人反驳:“人家周先生开广播公司,免费给你听曲儿听相声,还不许别人打广告?”
“就是,这广告多点才好。要是接不到广告,广播公司关门歇业了,大家伙儿上哪儿听节目去!”众人纷纷附和。
如今天津的广播公司主要有两家,除了周赫煊的中华广播外,上海那边也来天津开了分公司。但老百姓还是更爱听中华广播,一来大家念旧,二来中华广播的节目更有意思。
广告结束后是一段京剧选段,袁三儿乐呵呵听着,不时看看身边的媳妇儿,感觉生活充满了滋味。
突然,广播里传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听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晚七点闲话》时间,我是主持人周赫煊……”
“哗!”
店铺前的人轰动起来,他们虽然只是小老百姓,却也久仰周赫煊的大名。办广播且不说了,去年周赫煊运了好几船的粮食来天津,发往北方的各大灾区,那可是引起了大轰动,人人都说周先生是活菩萨。
“这回值了,周先生亲自做广播!”
“人家可是大学者、大人物,居然还来给咱们这些凑闷子。”
“周先生大善人啊,我听山东的亲戚说,那边已经有人给周先生立长生牌位了。”
“胡同口算命的刘瞎子说,周先生是文曲星转世,那可了不得!”
“我侄子还在周先生的希望小学念书,每天中午有糙面馒头吃。那小子不仅长得壮了,学问也见长,报纸上的字儿都认得。”
“……”
只听周赫煊的声音继续从收音机里传出:“从一月份开始,天津老百姓最关心的话题,无疑就是电车涨价的事情。今天我们专门请到几位嘉宾,美国哈佛大学博士、清华法学院长陈岱荪先生,欢迎陈博士来中华电台做客!”
陈岱荪说道:“大家好,我是陈岱荪。”
周赫煊又说:“还有英国伦敦大学博士、国际知名社会学家陶孟和先生,欢迎陶先生。”
陶孟和笑道:“听众朋友们好,我是陶孟和。”
周赫煊继续说道:“最后一位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硕士,清华政治学系教授张奚若先生。张先生你好!”
张奚若说:“周先生好,大家好,我是张奚若。”
三位嘉宾介绍完毕,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白领中产阶级,都对这个节目肃然起敬。全是西方知名大学的博士、硕士啊,平时很难见到的,能听他们聊天也是件幸事。
周赫煊开始说到正题:“张教授,你对天津电车涨价风波怎么看?”
张奚若道:“这涨价涨得毫无道理,我长期研究中国社会问题。以天津普通人的经济收入,跟电车公司涨价之后的票价,是完全不相符的。事实上,天津的电车票价,这十年来连续上涨好几次,已经比北平的票价都搞出12%。”
周赫煊又问陈岱荪:“天津电车公司这次涨价的理由,是说自身亏损严重,只有涨价才能维持运营。陈博士,你是研究经济、金融和财政的专家,你来说说详细情况吧。”
陈岱荪侃侃而谈:“天津电车公司成立于1904年,也就是28年前,电车在1906年正式运营。电车公司每年收益稳定,早在1912年就已经收回全部投资,剩下这30年的收入都属于纯利润。到去年为止,天津电车电灯公司的毛利润已经接近400万元,他们不可能会亏本。”
周赫煊问道:“400万元的毛利,那很多啊!这些钱都进了电车公司的口袋吗?有没有给天津政府上税?”
陈岱荪解释道:“电车电灯公司缴纳给天津市政府的钱,不叫税,而叫报效费,去年的实际报效数大概为12万元。但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电车经过租界时,需要支付给各租界一笔‘通过费’。单是去年支付给法租界的‘通过费’,就高达74万元!”
周赫煊总结道:“也即是说,比利时人在天津开电车公司,只给天津市政府上税12万元,却给法租界缴了74万元的过路费?”
“是的,就是这样,”陈岱荪说,“电车公司交给各租界的过路费,加起来每年大概有160万左右,但给天津市政府的报效费却只有12万元。”
周赫煊问张奚若:“张先生,这符合常理吗?”
张奚若心直口快不怕得罪人,恼怒道:“这完全是不讲道理的做法!电车属于公共事业,电车占用了大量的街道空间,这些空间都是属于全体天津市民的。不仅如此,电车还经常撞伤撞死百姓,给老百姓的出行带来了人身危险。因此,电车公司作为补偿,不能收取过高的票价,同时还应该给政府纳税,用来改善市政环境和市民生活。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凭什么在中国的土地上开公司,正常缴税只有12万元,却给各国租界上交160万元的过路费?纯粹是欺负人!”
以前老百姓只觉得电车涨价不合理,但究竟怎么不合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听几位学者教授讲道理,瞬间明白其中的内情,一个个气得破口大骂。
“太埋汰人了,哪有这样的?”
“洋鬼子就不是人!”
“以后坚决不坐电车。”
“谁说不坐,老子就要坐,坐了还不给他们钱!”
“涨价,涨价,天天涨价。自打我记事起,电车公司已经涨了五回票价了。”
“……”
只听周赫煊继续说道:“难怪天津的各国领事,都支持电车公司涨价,原来他们是一伙的。电车公司涨价越凶,各国租界的收入就越多,这是合起伙来欺负天津老百姓。”
“可不是吗?”张奚若道,“否则日法意三国领事,又怎么会急冲冲地给政府发外交照会,都是利益使然。”
陈岱荪还说:“我必须先讲清楚一件事。当初清政府和电车公司签订的合同,确立了电车公司的经营范围,电车公司只能在以鼓楼为中心6华里范围内运行,剩下的电车路段都属于非法经营。据我所知,后来扩建的电车路段,并没有获得中国政府的批准。也正因为如此,电车公司缴纳给天津市政府的报效费才会那么少。”
“呵呵,原来是非法运营的啊,”周赫煊笑道,“我听说电车公司干这种违法的事,还不止这一出。”
张奚若说:“是的,由于乘坐电车必须用铜元买票,这就是电车公司成为天津最大的铜元兑换商和周转商。由于大量铜元囤积,他们从1920年开始,就把这些铜元高价出售给日本三井洋行和三菱洋行,私运到日本制造军火武器。”
周赫煊气道:“也就是说,日本关东军侵略东北所用的枪炮,很可能也有天津人使用的铜元制造的?”
陈岱荪说:“确实如此。电车公司这种做法,不但在实质上支持了日本侵略中国,还致使大量铜元外流,扰乱了中国的金融市场。天津市政府虽然一再严禁铜元出口,但电车公司和日本洋行的交易却没停止,铜元走私一直在悄悄进行。”
说到这里,正在听广播的天津百姓都气炸了。
“原来电车公司这么坏,跟日本人勾结在一起。”
“以后千万不要坐电车,咱们投的每一枚铜元,都是在给日本制造枪炮啊。”
“再坐电车就是卖国贼!”
“咱们去把鼓楼周围6里以外的电车轨道都扒了,那是非法建造的,没有给政府上税!”
“对,马路是大家的,凭啥给电车公司用了还不交税?”
“打倒电车公司,打倒卖国贼!”
“……”
天津的电车涨价风波,瞬间就提升到救国的高度。
当南京政府派来的专员抵达天津时,他面临的是天津全行业罢工罢市,市民和学生纷纷走上街头游行,各大报纸把电车公司的黑底子抖得干干净净,老城区以鼓楼为中心6华里外的电车轨道全部被扒除。
此事件,史称“反电车救国运动”,或者叫“四四爱国风潮”、“四四天津大罢工”。
461【大地头蛇】
张继带着两个随员抵达天津火车站,随即坐着黄包车直奔天津市政府。
在经过一段主街道时,张继赫然发现,马路中间的电车铁轨居然被拆走了。道旁的各种商店也大部分关门,他找人一问,才知道天津各行各业都在罢市。
不仅如此,听说租界那边还有学生群众云集,高呼口号正在搞爱国游行。
张继惊得连连慨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一个小小的电车涨价风波,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
张继连忙在路边买了两份报纸,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他愤愤地说:“定然有人在背后策划,此贼居心叵测!”
半个钟头以后,张继来到天津市政府官邸,一见周龙光就斥责道:“你这个天津市长是怎么当的,屁大点事被搞得惊动中央,你不知道中央现在正处于危局之中吗?”
周龙光委屈叫苦道:“溥泉先生,我也难啦!我1月份刚回国到天津上任,屁股都没坐热,就遇到电车涨价风波。市政府都是张汉卿的心腹,市党部也根本不听我的命令。租界洋人闹,本地商会闹,党部也跟着瞎起哄。我一个光杆司令,谁都指挥不动,我招谁惹谁了?”
张继沉默片刻,似乎也理解周龙光的处境,问道:“这次事情扩大是谁在幕后策划,是不是赤党分子?”
周龙光气呼呼说:“要是赤党分子还好办,我直接抓人就行。但这次的幕后策划者,我根本不能动,而且也动不了!”
“到底是谁?”张继问道。
周龙光郁闷道:“是周赫煊周明诚!”
张继顿时讶然:“他一个做学问的,能搞出这么大事?”
周龙光解释说:“他何止是做学问的,这人就是天津第一号地头蛇。天津总商会、各行业公会、教育学会、市政官员、党部负责人、流氓混混、报刊杂志、学生群众……所有人都听他的,简直一呼百应,搞起事来我拦都拦不住。他还说什么要给洋鬼子好看,这不诚心给政府添乱吗?”
“他真能调动天津各行业阶层?”张继简直难以想象。
周龙光愤然说:“周赫煊在天津的影响力,比杜月笙在上海的影响力还大。平时不显然露水,一旦发疯起来,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其实根本没有周龙光说得那么邪乎,周赫煊虽然有一定影响力,但不可能一句话就让天津罢工罢市,他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听周赫煊指挥?
一方面是国人对洋人同仇敌忾,另一方面是因为利益同盟。
天津总商会想要染指电车电灯业务,天津市党部想要借机扩大影响力,天津市政府想要增加电车公司的报效费(税收),天津老百姓想要维持电车原价,天津各行业工会想要逼迫电车公司让步(降低铜元兑换的手续费)……
只能说,比利时人创办的电车公司,已经成为全天津人民的公敌。这家公司的吃相太难看了,联合着各国租界,不给中国人留活路。
当初褚玉璞执掌天津的时候,就被本地商会撺掇着怼了一次电灯公司,可惜当时没有成功而已。
但周龙光不明白这些,在他看来,周赫煊随便说句话,整个天津都听周赫煊号令,而把他这个天津市长当成透明的空气。
张继也被周龙光的描述给吓倒了,再也不敢轻视周赫煊,已经把周赫煊当成杜月笙式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全面升级版杜月笙。他皱眉道:“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