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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蓉深看了他一眼，身为皇帝，却也能放得下身段，与刘袭称兄道弟，与她这个一介布衣女子，也能如此敬重，可见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抿了一口清茶，方才开口：“你身边也有不少良臣可用，只需暗中提携便是。”
“哦？姑姑竟连这事也知道，还望姑姑能提点，谁可用。”
第839章 提点司马衍（二）
羊献蓉拿出一份名单，“我这倒是有份名单，皇上若是信我，尽管拿去，暗中调查便是，只是这如何提携，却要废些工夫。”
司马衍有些迷惑不解：“这是为何，朕是皇帝，想要重用谁，不过一句话的事罢了。”
“那皇上可曾想过，若是你提携了那人，国舅公不许，那该如何？恐怕连你身边的近臣都是他的人，朝中大臣也皆是奉承他的人，想要提携一人，怕是会置于国舅公的眼皮子底下，若寻个错处，将人给贬了，或是拉拢到他那边去，那又当如何？”
羊献蓉的提醒让他陷入沉思，半响后才道：“是朕想岔了，那姑姑可有法子？”
“自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提点你，你朝中无人，威信又不够，说出的话，旁的人都只怕阳奉阴违，任何决定，都说要请教国舅公才可定夺，明面上抬举不了谁，暗中却可提携，在那些寒门子弟之中，选择忠心效力之人更好。”
“姑姑，这是为何？”
“世家子弟，什么都不缺，而寒门中人向来低人一等，更想要受到赏识，你手下，应也有可调配的势力，暗中行事便可。”
司马衍心下微定，朝她揖了一礼，显得十分受用。
“姑姑能如此提点，我万分感激，以后，定以师长之礼相待。”
“这倒不必，不过是提点几句话罢了，不过，皇上身边，倒要清除点耳目，否则，这一举一动皆在旁人的监视之下，实在不妥。”
“是，多谢姑姑了。”
他站起了身出了这药庐，之后，刘曜便走了进来，羊献蓉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她的脸在这水汽之中，显得模糊不清，刘曜忍不住抓住了她的脸。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心底突然有些怕。”
“怕什么？”
“怕你突然就羽化成仙，消失不见了。”
羊献蓉对他笑了笑，反手握着他的手，声音中几分沉稳与柔情。
“你在这，我去哪？这辈子，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刘曜心中大定，眸中划过一丝光亮，忍不住拥住了她：“是，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分开，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
羊献蓉闭上了眼，内心平静，她这辈子，经历太多颠簸流离之事，纵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权天下，那又如何？还抵不上这片刻的清净安宁。
司马衍之后几日倒来的少了些，毕竟是天子，虽不掌政事，但被羊献蓉提点之后，他也想着，如何培植自己的势力，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只是，到底还是青嫩了些，这一反常态，被近侍报给了庾亮知晓，他便起了几分疑心。
“皇上近日都不曾出宫？”
“回禀大人的话，皇上一直将自个关在殿中，抱着那些奏折来看，并不需近侍服侍着，甚至还将殿中的宫女太监们都遣散了不少。”
庾亮眉头微皱，沉声道：“前些日子，皇上出宫，可着人看着？”
“都盯着呢，他与一草民走的甚近，时常出入一个叫‘天下药庐’的地方，不过，皇上身边有暗卫，又不让奴才们跟着，奴才也仅仅知道这些。”
“天下药庐？叫人去查查什么来头。”
“是。”
第840章 近侍刘袭
刘袭伤好了之后，便被召入宫中，做了司马衍的近卫，原本，他是不乐意的，倒是羊献蓉劝他，既然想要建功立业，不辜负他这一身的武艺，那又何必拘泥于什么形式。
“姐姐，我这……要是成了他的近侍，这情分上，反而觉得生疏了些。”
羊献蓉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你们是君臣，也是兄弟，他只会亲近你，重用你，你为他排忧解难，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不过，你曾也算是皇子，如今却当人近侍……”
“姐姐，前赵已亡，我早不是那皇子，只是一介布衣罢了，只是，这真入了宫，成了司马衍的近侍，恐怕这朝堂斗争，便免不了，只是怕连累到你跟父亲。”
“这你不必忧心，你且安心进宫，另外，宋九叔叔会给你安排个小厮。”
“我哪里需要什么小厮？”
“带着就是，有什么消息，也好容易传出来，让我们知晓。”
“既然姐姐都同意了，那我就去了，父亲那，你也帮我说一声。”
羊献蓉起身，站在他面前，他身量已经比她高上不少，她忍不住替他整了整衣冠，神色间皆是慈爱，柔声道：“有什么事，记得传信出来，有姐姐跟你父亲，就算是将这天给翻了也不怕，明白吗？”
刘袭是知道她本事的，当初在后赵，她说要报仇，灭了石勒，虽花费了几年工夫，可是，她做到了。
论运筹帷幄，恐怕无一人能及她，所以，他不认识，她说的是大话。
“我知道。”
“好好保全自己，别傻乎乎的冲在前头，对司马衍……你还是留几分心眼，我跟你父亲，都只想看到你平安。”
刘袭点头，在他心底，她已经是他的亲人，甚至替代了母亲的身份。
“好了，去吧，有空就出宫，多回家来，我跟你父亲等着你。”
“恩。”
羊献蓉将他送出了门口，刘曜却没来送他，这两父子如今倒有些别别扭扭，有什么事，他多半也是跟羊献蓉说的。
等他走了，刘耀才走了出来，淡声道：“那小子走了。”
“你跟自己儿子较什么劲？”
“他跟我太像了，却又不如我有谋略，太傻。”
羊献蓉瞪了他一眼：“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难道不是？为别人挡刀，好歹，他曾是皇子，这司马小子算什么？不过是个傀儡，哪值得他去挡刀，被人家几句话就哄的不知道姓什么了，司马小子心眼多，多半是利用他。”
“袭儿重情义，司马衍……未必没有真心。”
刘曜冷哼了一声，他曾是帝王，看着自己儿子给人当近侍，自然心底头不舒服。
羊献蓉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你啊，你如今还是一介布衣，还不如你儿子呢，况且，前赵已灭，前朝往事，该放下才好，难不成，你还想让他背负起复国之业？”
刘曜摇了摇头：“怎会，帝王霸业，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我如今所求的，不过是与你共度余生罢了，至于袭儿……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这才算是想通了，你如今只是个郎中了。”
刘曜笑了笑：“那你也就只是个郎中媳妇了。”
第841章 征苏峻入京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还算凑合。刘袭入宫之后，倒也隔三差五的送书信出来，告知宫内情况，也还算风平浪静，不曾出什么大事。
不久之后，庾亮却上谏，征苏峻入京，倒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奈何，苏峻这人坐拥重兵，庾亮担心他会造反，所以这下想要让皇上下令，命他入京，想要夺取他的兵权。
司马衍本是不懂朝事，不过，近来多学了一些，上朝之时，又听几位朝中大臣反对，便知这事没那么简单，没有立即同意按照庾亮的上谏，反而领着刘袭出宫，去寻了羊献蓉。
羊献蓉知晓他的来意之后，倒也不慌不忙，给他斟了一杯茶，淡声道：“皇上对苏峻可了解？”
“朕只知道，他镇守江北，手握重兵。”
“这苏峻镇守江北，因功迁升至于使节，加散骑常侍，并封为邵陵公，在江北一带具有很大威望，且拥有一大批军队，而且一直收纳亡命之徒与藏匿罪犯，被视为朝廷的一大心腹大患，庾亮执政之后，便十分忌惮此人，多次想要除掉他。”
司马衍点了点头：“为保江山社稷，他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羊献蓉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庾亮此人，虽有些刚愎自用，但是也不是一无是处。只不过，他太过急躁，想要将苏峻强征入京，借机除掉他，可又哪里会那么容易。恐怕，最后反而会弄巧成拙，逼他造反。”
“姑姑，这是为何？”
羊献蓉喝了口茶水，不急不缓解释道：“据我所知，苏峻此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并甚有野心，否则，就不会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甚至不惜藏匿罪犯，收纳亡命之徒，这样一个狼虎大军的头领，又怎会愿意束手就擒？这庾亮强征他入京，恐怕反而会令他生出反叛的心思，乃下策。”
司马衍听她分析之后，也深为赞同，点了点头：“朕明白姑姑的意思了，朕绝不会同意的。”
他不好在外面多呆，问清楚了话之后，便要走，不过却将刘袭留下了。
刘袭进宫已有数月，羊献蓉甚是想念，甚至亲手为他包了饺子。
刘袭看起来黑壮了些，将她包的饺子吃了大半，打了个饱嗝，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姐姐做的饺子，乃是一绝，百吃不厌。”
“你该叫她娘。”刘曜从门外走了进来，提醒了一句，刘袭听后，有些不以为然：“都习惯叫姐姐了，叫娘反而不习惯。”
“你这臭小子，让你叫娘就叫娘，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袭却摇了摇头：“姐姐是姐姐，娘是娘……过几日，便是娘的祭日，爹可别忘记了，今个我先回宫，待娘祭日的时候，我再出宫。”
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刘曜神色微怔，他倒忘了这茬，只是，献蓉没有死，不过是个换了个身子，这忌日，倒也没了什么意义。
“献蓉，你还活着，这忌日，便不过了。”
第842章 一意孤行
羊献蓉却摆了摆手：“对袭儿来说，我算是死了，所以，他才会只喊我姐姐，而不是娘，不必强求，忌日……该过得过，我也该为自己上柱香，感谢上苍，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否则，我们只得在黄泉下见了。”
刘曜拥着她，眼底有些许的复杂与眷恋，他紧紧的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部处，呼吸着她身上的雅香，周身的疲倦消失殆尽，只剩下平静，岁月静好，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倒也不错，不辜负他多年等待。
早朝之时，司马衍当着百官的面，驳回了他的谏书，庾亮在朝中向来说一不二，没想到，这司马衍直接下了他的面子，他的脸色顿时就变的难看了起来，冷声道：“皇上，此乃大事，不可儿戏，这苏峻狼子野心，便该征他回京才行，否则，便是纵容他坐大，到时候，就更难收拾了。”
“中书监大人所言未免操之过急，如此强行召人入京，反而会让苏峻误以为朝廷想要对付他，不如先缓一缓？”
光禄大夫卞壹如此道，他身为辅政大臣，在朝中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其他大臣也纷纷附议。
“是啊，苏峻受朝廷俸禄，对皇上也还算忠心，江北一带，向来十分太平，也算立下了不少功劳。”
“中书监大人还是要多思量些才好。”
众人纷纷劝阻，庾亮却当这些人故意与他作对，脸色更难看了，只是在朝上也不好太过发作，下了朝之后，便直奔御书房而去。
司马衍面对怒气冲冲的庾亮，多少有些心虚，刘袭站在他身后，腰间别着刀，气势逼人。
“皇上，为何不同意老臣的谏意？”
司马衍看了刘袭一眼，才开口：“中书监所言，虽有道理，但诸位大臣也不同意，朕认为还是要更小心谨慎些才好。”
庾亮立即发怒道：“那些人哪里懂什么！若是任由苏峻坐大，到时候恐怕的更难收拾！皇上，这件事，你只需要全权交予臣去处置便可。”
“你乃中书监，而朕才是皇上！”
司马衍面对他迫人的气势，难得硬气了一回，只是，庾亮却不将他放在眼底，冷笑道：“可老臣还是先太后任命的辅政大臣，更是你的舅舅！皇上到底还是太年轻，并不清楚朝中局势，虽亲政了，只怕就连那奏折也没看过几本，朝中之事，还是交由老臣处理为妙。”
司马衍到底年轻，经验不足，被他这么一说，竟不知要如此辩驳，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庾亮这才得意的走了，司马衍瘫坐在了王座之上，粗喘着气，神色颓废，半响之后才道：“朕……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吗？”
“皇上何必如此自贬，你亲政才多久，自然比不上庾亮老奸巨猾，不过，姐姐也说，这强征苏峻入京，并不是良策，这之后……”
“舅舅一意孤行，朕又有什么方法？罢了，朕不管这事，去拿酒来，朕要与你不醉不休！”
第843章 逼迫解毒
之后，庾亮当真命令监淮北军事的郭默为后将军，领屯骑校尉，弟弟庾冰为吴国内史，用以防备苏峻，而随即，朝廷便下诏要召苏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并令其将兵众交给其弟苏逸统领。
苏峻不应命，一时之间，风声鹤唳，有人便谣传，苏峻要叛变了！
药庐内，羊献蓉给刘曜打着下手，这日子悠闲，除了种种花草，偶尔也会来药庐帮忙，晒制药材，药庐的病人并不少，刘曜医术高明，开药又十分便宜，故此，不少人都找他来看，有时候，往往会忙上一整天，他倒是乐在其中。
而这一日，药庐之中，几人扶着一个身上有刀伤的人进来，一进来便囔囔道：“大夫，谁是大夫，快来看看我家主子！！”
刘曜与羊献蓉从内堂走了出来，便见那受伤之人面色俊朗，但十分苍白，嘴唇发黑，似是重了毒。
刘曜便道：“将人扶入内堂，他中毒了。”
“中毒？快，一定要把这毒给解了，要是解不了，我杀你！”
那说话之人，一脸凶相，一看便知不是善茬，刘曜心性甚高，行医也不过是兴致所至，所以，这人胆敢威胁他，他冷嗤了一声：“你若敢动手，我会让你走不出这个药庐。”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宋九突然出现，站在门前，而羊献蓉十分淡定的站在那，眼色也冷了下来。
“一个小小郎中，也敢这么造次，你找死！”
羊献蓉淡声道：“看来，你一点也不在乎你主人的生死，他中毒了，要是不尽快驱毒，恐怕活不过两个时辰。”
壮汉脸色一僵，显得有几分顾忌，随即按捺下来：“你们若是能救活主子，我必有重赏。”
羊献蓉与刘曜对视了一眼，见他并无出手之意，羊献蓉便知他心下恼怒，并未有要出手的意思。
刘曜冷声道：“你们滚出去吧，我不会出手的。”
壮汉立即大怒：“你找死，竟敢不救！”
甚至拔出了刀，而这时，宋九动了，谁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动手的，一道身影闪过之后，那人手中的刀却已经到了宋九的手中，他的刀甚至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壮汉惊诧住了，这人竟然这么厉害！
跟他一起的三个人立即也抽刀而出，羊献蓉适时出声：“谁敢动，这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宋九的出手惊呆了那几个人，这是一绝顶高手，而能驱使这样高手的人，定然没那么简单。
“放下刀。”
那个受伤的男人突然出声，他看起来十分镇定，虽然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羊献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温声道：“属下无礼，请谅解。”
刘曜淡声道：“你们出去吧，我不会出手救你。”
这人倒也不气，只是缓声道：“若你不救我，想必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我就会死，我那几个属下恐怕会借此迁怒于你们，实话告诉你，我的下属不止是这几个，沿途也留下了痕迹，到时，你们反而会有不少麻烦，阁下是个聪明人，恐怕不会喜欢这种麻烦。”
第844章 盯丢患者
羊献蓉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人如此宠辱不惊，倒也是个人物，她看了刘曜一眼，他也面露沉思，只不过因为他手下无礼，所以才触怒了他，不过，若是不救，任由这人死了，倒的确会有不少麻烦，救……还是不救？
“将人抬到内堂，你的人全在外头，不许进去。”
壮汉还待要说话，那人却摇了摇头，他被抬入了内堂之后，他便让人下去了。
刘曜也不拿乔，上前将他衣衫解开，上面有一道十分深的刀伤，只是这刀口的地方泛黑，刘曜拿了一颗药丸过来，让他含着。
“这是解毒的，不过，你这伤口处理不当，已有腐肉，要将周边的割去，你忍着些。”
“那麻烦了。”
羊献蓉在旁打着下手，将药草碾磨碎了，待刘曜将伤口处理了之后，便将药草给敷了上去，便算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