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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蓉在旁打着下手，将药草碾磨碎了，待刘曜将伤口处理了之后，便将药草给敷了上去，便算是差不多了。
刘曜拿了一瓶药丢给了他，淡声道：“这药可用来解余毒，早中晚服下便可。”
“多谢。”
“不必，奉上药费，带上你的人离开便是。”
“是，这次实在是惊扰了。”
他让人奉上百两银子，手下人便带着他匆匆离去，羊献蓉掂量着这钱袋子，面露沉色。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的吗？
“你瞧这钱袋子，从手工上来看，倒有些像江淮一带绣娘所制。”
“你的意思是，这一行人，来自江淮？”
羊献蓉点了点头：“那人谈吐不俗，伤成那样都不曾吭一声，可见心志坚毅，如今朝廷对准了江淮的苏峻，他派人潜入建康，也不是不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庾亮所为，是下了一步错棋，这京都怕是会再起波澜了，宋九，派人盯着那几人。”
“是，主子。”
宋九立即退下，只是，没过多久，手下之人来报，将人盯丢了。
“宋九，在江淮，可有我们的人？”
“有，一直派人盯着那边的动向，一有消息，便会来报。”
羊献蓉点了点头，眉头一直皱着，愁眉不展，刘曜见她如此便劝道：“献蓉，你不必忧心，就算要乱，也乱不到这建康来。”
“不，一个苏峻已经是祸害，庾亮此举，这是要逼他造反，这人若是聪明些，便知道自己凭借手中之力，想要跟朝廷作对，并不容易，只怕他会寻找盟友。”
“盟友？”
刘曜好歹也曾当过帝王，争权之事再熟悉不过，只是不似羊献蓉精于算计，走一步想八步罢了。
羊献蓉皱眉细想，所知信息不全，能推算的就会出现差错，庾亮走了一步错棋，到底会将事情推向何种境地？
而此时，城郊外，那被他们救治的男子骑着马，眼色犀利，与之前相比，有种尖锐感！
“主子，我们要趁着夜色，赶紧出城才好，否则，会被人发现。”
男子看了一眼皇城，淡声道：“没想到庾亮当真想要我的性命，我那弟弟就为了兵权，竟然胆敢暗算于我。”
“主子，这时候，若回江淮，恐怕还会遭受暗杀。”
“走，去豫州！”
“豫州？豫州刺史如今是那祖约，他的兄长便是大名鼎鼎的祖逖！主子，他会帮咱们吗？”
第845章 苏峻叛乱
苏峻淡声道：“祖约对朝廷早就有不满，而且他与庾亮有大仇，只是少了个借口罢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有把握说服他，走吧。”
羊献蓉当然也没想到，这男子便是庾亮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苏峻！
半月之后，江淮之地便传来消息，祖约助苏峻夺权，其弟被囚禁，并决意一起叛变，攻打建康！
庾亮有些慌了，忙任命卞壹为尚书令，会嵇内史王舒行扬州刺史事，吴兴太守虞潭督三吴等诸郡军事，以防备苏峻。
恐怕连庾亮都想不到，他暗中让苏逸合作刺杀苏峻的事败落了，反而引起祸端，这苏峻真的反了，还拉上了豫州刺史祖约！
而就在这时，司马衍则颁发诏令，请王导回京！
庾亮纵然百般不愿，可面临这反叛危机，又不得不听从，让王导回了京城。
大战一触即发，原本还算平和的建康，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大雨将至，羊献蓉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黑云密布，脸上有些淡淡的愁绪，多年之前，西晋八王之乱时，这天也总是黑沉沉的，乱世之中，无论在哪，都不会太平。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袭走了进来，羊献蓉想起他还是奶娃子的时候，就连那门槛也迈不过，如今，却已成了器宇轩昂的少年，之前又被司马衍封了个左将军的职务，得他十分重视，而自从苏峻反叛的事之后，便差遣他三番五次的出宫，想从她这得到良策。
羊献蓉淡声道：“你对皇上说，纵然我有千万条良策，若庾亮一人掌权的话，也没甚用处。”
行决策之人是庾亮，他不听，一意孤行，又有什么用处？
“姐姐，皇上处境堪忧，还请姐姐出手。”
“我说了，三军之权不在他手中，旁人都只当他是傀儡皇帝，谁会听他的？有再妙的计策也无用，另外，仅凭庾亮如此部署，绝无可能拦得住苏峻与祖约。”
刘袭有些急了，忙问：“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就看着这东晋亡国不成？”
“亡国倒不至于，只不过换人当皇帝罢了。”
“那怎么行？这是司马家的江山！”
他一提司马家族，羊献蓉倒有几分动容，司马衷……恐怕他的尸体早就化为白骨，她没替他守住西晋，心底多少有几分愧疚，只是这东晋……
“你去跟司马衍说，征江州太守温峤率兵卫京，此人是名门之后，善于谋略与征战，又与苏峻有些交情，有大用处，另外，在苏峻未到达之前，阻截阜陵并守当利口，令苏峻军不能渡江，并可借朝廷兵多而一战决胜。”
刘袭知道她这提醒十分关键，想要立即报给司马衍知晓，却见羊献蓉又道：“司马衍虽是皇帝，可他的话，多半是不顶用的，你想办法，将这番话，让尚书令卞壹与王导知晓，这两人是个明白人，在朝堂之上，也多有几分话语权，快去吧。”
“好，我马上去。”
第846章 良策被拒
刘袭急匆匆的走了，刘曜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自然听到了两人对话，沉声道：“以庾亮多疑的心思，他未必会听。”
“那他就是自掘坟墓，东晋的命运竟然会掌握在一个心胸狭窄，鼠目寸光之人手中，当真是可笑！”
“你这几日都没好好歇息，还是别为这事操心了。”
羊献蓉脸上有几分倦怠，心头却憋着火气，冷声道：“若是司马衷还在，看到司马子孙竟如此无能，恐怕会十分失望。”
“原来，你如此殚精竭虑，是因为司马衷，他死了这么久，在你心底依旧如此重要？”
若说这世上，刘曜曾经嫉妒过谁，恐怕就是那司马衷。当初，她是司马衷妃子的时候，他就想着将人给抢走了，后来，司马衷死了，他也如愿以偿的让她成为他的皇后。只是，刘曜很清楚，在她心底，她依旧不能忘记司马衷！
羊献蓉看着刘曜，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显得十分低柔：“你还吃这干醋？”
“献蓉，告诉我，我在你心底算什么？”
“夫君。”
“他呢？”
“他……”
他也曾是她的夫君，他还活着的时候，对她百般呵护，这般情意，她自然会记一辈子。
“他亦是你的夫君。”
刘曜说完这话，转身便走了，身影看来有几分萧瑟，天上黑云密布，轰隆一声，终于下起了大雨。
羊献蓉倚在门前，看着这雨，显得有几分怅然若失起来……
司马衷……他在她心底扎根了，扎的极深，现在想来，心底还是有几分抽痛，只是，他的面容渐渐有些模糊了，一时兴起，她转身回了里屋，拿出了宣纸，提笔画了起来，白茫茫的雪中，他身穿白裘立于雪中，露出侧影，墨未干，寥寥数笔，却显得有几分萧索。
她搁笔，看着画中的人，最后还是将之卷了起来，放入了一堆画卷之中。
羊献蓉的建议被尚书令卞壹与王导采纳，并以此事与庾亮商讨，只是这人一意孤行，根本不予采纳，司马衍也将他召了过去，跟他提了此事，庾亮冷笑道：“那温峤与苏峻交好，让他入京，更是引狼入室，不可！”
“温峤一门忠烈，又怎会做这样的事？京中兵力若不准备多些，又如何抵挡？”
庾亮不以为然：“皇上多虑了，此事，老臣已经安排妥当，叫那苏峻来得，去不得！”
司马衍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已借着要处理政务便退下了，完全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底！
“这庾亮是越来越过分了！”
刘袭身为左将军，就站在他身后，沉声道：“皇上，庾亮如此一意孤行，京城危矣。”
司马衍显得十分挫败，瘫坐在王座之上，苦笑道：“朕又何尝不知道，可朕能怎么办？”
身为君王，却无实权，别说庾亮了，恐怕就算是那些大臣，也只当他是个随意的应付的傀儡皇帝罢了！
羊献蓉纵有良策，不被采纳，也是于事无补。
第847章 宣羊献蓉入宫
果然苏峻的部队不久之后便攻陷了姑执，慢慢逼近京城！
而此时，京师戒严，庾亮命其弟庾翼白衣领数百人守石头城，又命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又命左将军司马流守慈湖，用以对抗。另一方面宣城内史桓彝亦领兵反抗苏峻，在芜湖击败苏峻别军并进据芜湖，徐州刺史郗鉴亦打算领兵南归保卫建康，但庾亮以防备北方为由不允许。
此时已过了年关，而前方战事吃紧，朝廷军队节节败退，此时苏峻即将到蒋陵覆舟山，离京城更近了一步！
别说庾亮慌了，就连整个京都的人都人心惶惶。
司马衍也顾不得局势紧张，直接宣羊献蓉进了宫。
羊献蓉虽不愿，但碍于皇旨，便不得不进宫，这东晋皇宫比起西晋来，自是差了不少，只是隐约有西晋风貌的影子。
“锦绣姑娘，这边请，皇上在殿中等着你呢。”
“有劳公公了。”
她入了殿，司马衍连忙迎了过来，羊献蓉倒给他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司马衍心下焦急，忙道：“姑姑你就别这么客气了，前方战事吃紧，这该如何是好？”
“打仗之事，我一个柔弱女子，当真不懂。”
“姑姑，你可别诓我，刘袭都说了，你精通军事，你一定有法子。”
羊献蓉叹了口气：“我纵然是有，别人若不听，又有什么法子？”
司马衍面露惭色，沉声道：“朕……”
“若无强征之事，恐怕，也走不到这一步，至少目前会相安无事，也不会逼的苏峻反了，不过，现在说这也无济于事，恕民女无状，这一仗想赢，难！”
“这是为何？”
“决策者有问题，庾亮此人，心胸狭窄、鼠目寸光，又犹豫不决，此次战役之中，他是统帅，一切战事皆由他指挥，到目前为止，大小战役十几场，都败了，苏峻攻入京城是迟早之事，皇上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做……做什么准备？”
羊献蓉没说话，可她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苏峻叛乱要的是这天下，他身为君王，一旦被擒，只怕也是个阶下囚，所以，还不如逃。”
司马衍脸色涨红，冷哼道：“朕又怎会逃离！姑姑，朕请你来是想对策的！不如这样，朕封你为大将军，送你去战场如何？”
一旁的刘袭一听，立即反对：“皇上，此时非同小可，还请三思！”
羊献蓉倒不惧怕，战场她去过多少次？只是，这事跟她没多少干系，而且，就算司马衍封她为大将军，却又有多少份量？
她犯不着走这一遭。
“皇上，有庾亮在，你认为，能让你随随便便封个女子为大将军？”
“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在羊献蓉看来，这事也不算难，若有一人能取而代之，拥有话语权，不再让庾亮一人瞎指挥，倒不至于的会输，只是，庾亮这么多年在朝中势力甚深，又哪里有人能取代他。
若是杀了他，只怕这三军还乱了，没个能服众的主帅，这仗输的快，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输局！
第848章 携旨上前线
司马衍苦笑道：“难道是天要亡我？我司马衍死了之后，又如何能面对这列祖列宗？”
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羊献蓉忽然想到了司马衷，心神有些恍惚，她想到了西晋灭亡那日的惨样，若是苏峻真的攻入建康，又会杀多少人？
时也，命也，看在司马衷的份上，这司马一族，也当救一救才是。
“请皇上下旨，命令可行调配三军之权，我愿为皇上走上一遭。”
司马衍大喜：“你真愿意？”
“是。”
“好，朕立即下旨。”
刘袭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会改变主意，又来不及阻止她，等走出殿外之时，便立即跟上上去。
“姐姐，你为何要答应？这很危险。”
羊献蓉摇了摇头：“无妨，有宋九保护着我，倒也没什么危不危险的。”
“姐姐，你当真有把握？”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天命如此，那也没什么办法。”
见她如此，刘袭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她渐渐走远。
要去前线，羊献蓉自然要跟刘曜说一声，只是刘曜的反应有些激动。
“你要去前线？”
“是。”
他冷笑：“你以为凭借你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现状？赢得这场战争？”
“不是，我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只是想尽力试一试而已。”
刘曜突然抽出了一张画来，打开，正是她画的。
他看着她，冷声逼问：“画中的人是谁？”
羊献蓉嘴张了张，却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司马衷，对吧，你到如今都无法忘记了，甚至不惜为了司马一族，竟然毫不犹豫的去冒险！”
他这醋坛子完全打翻了，想到她竟然还画了司马衷，就忍不住嫉妒的发狂，那人死了那么久，她竟然还忘不了他，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他娶了她两次，两人甚至生了三个孩子，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死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忍看到司马一族灭亡罢了。”
刘曜冷笑道：“仅凭你一人之力，又哪里能扭转乾坤？”
羊献蓉不愿再与他说，淡声道：“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说。”
“好，好的很！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你现在就去！”
她知他心底赌着气，就算现在要哄，也不知该如何哄，叹了口气道：“我去了，你好生照料自己，有什么事派人传书信便是，你……保重。”
她扭头便走了，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宋九站在她身后，撑着伞，他大半个肩膀都几乎被雨淋湿了，羊献蓉走出门后，向后看了好几眼，也没见他出来，叹息一声：“他果真是生气了。”
“主子总会明白的。”
“但愿吧，宋九，你不必跟着我去。”
宋九那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却转瞬即逝。
“主子说的哪里话，我总归要跟着你的，无论去哪。”
羊献蓉抬头看他，眼底有些许感动：“多谢。”
宋九眼底暗光浮动，却低下了头，怕她看出他的心思来，缓声道：“主子说这话，就是生分了。”
她便不再说什么，他牵来两匹马，两人上了马朝蒋陵而去。
第849章 不放在眼里
覆舟山
庾亮坐在主帐蓬之中，帐篷内坐着不少将士，苏峻来势汹汹，大军压近，而庾亮却惊觉手下军队松散，有惊惶之势，不能抵挡。
“若是攻破了蒋陵，便是西陵，随即便是建康！到时建康便危矣，众将军可有什么办法？”
无一人回答，庾亮有些心灰意冷，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苏峻攻入建康？
三军与之交战，大小战役输了这么多次，眼看着，苏峻大军又逼近蒋陵，该如何是好？
此时，士兵来报：“大人，城门外，有一位名为锦绣的姑娘，声称携谕旨而来。”
“谕旨？姑娘？”
庾亮心下狐疑，便让人前去查看，不多时，便将人请入了城。
羊献蓉没作掩饰，只是打扮略显干净利落了些，只是，她长的极为艳美，倒引来不少人侧目。
“这位姑娘是？”
“在下锦绣，奉谕旨而来，助大人抵挡苏军。”
庾亮一脸的不信，上下打量着他，狐疑道：“就凭你？抵挡苏军？你凭什么？”
“可否让在下进帐说话？”
庾亮见她只是弱女子，身边也就跟着一男人，倒也没将她当回事，便让人将她带入了主帐之中，她这才将谕旨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倒是皇上的笔迹，声称让这位锦绣姑娘成为监军，让他听从她的调派。
开什么玩笑！让他听一个姑娘的调派？
庾亮脸色难看了起来，淡声道：“皇上年幼，做出这等出格之事，倒也能立即理解，这位姑娘，战场打仗可不是玩过家家，你还是回去的好，否则，这刀剑无眼，在这丢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庾大人怕是没看懂谕旨，我来，便是为了这战事而来。”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庾亮嗤之以鼻，根本不将她放在眼底，羊献蓉也不恼怒，堪堪而谈了起来：“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