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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馆当成了自己的家,他的半生都奉献给了老君馆。
他可以为老君馆礼贤下士,但绝不容许苏牧这样的高手,扫了老君馆的面子,无论道理在谁的手里,都不行!
以他老辣的江湖眼光,自然看得出苏牧藏头露尾,事实上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拿下苏牧,即便能够拿下,他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老君馆还需要他坐镇,自己受伤倒是无所谓,可因为自己受伤而使得老君馆陷入危机,元泰是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还是决定退一步,只要苏牧不是蠢人,就会接受他的提议了。
可惜他还是想错了,苏牧的武艺已经比所有新人都高,甚至比所有的供奉和客卿都高,与他这位大供奉都不分上下,他来老君馆又岂会是为了加入他们的队伍?
来老君馆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为了加入老君馆,要么就是心怀不轨来者不善。
苏牧很显然是后者,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吐露自己的真名?
元泰只是转念一想,便发现自己这句话很多余,许是自己心中羁绊和顾虑太多,竟然说了浑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他的心境被苏牧动摇了,因为苏牧的出现,已经威胁到了老君馆,他能够感受到苏牧的强大,所以开始畏首畏尾,这可不是好苗头。
还未动手他就比苏牧多了一层顾虑,这显然对他极其不利,所以他反倒存在最后一丝希望,期盼着苏牧能够说出一个假名,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对于一个武道高手,坐镇老君馆多年的人来说,这种想法实在很丢人,可为了老君馆大局着想,这却又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他到底还是想错了,对于苏牧而言,吐露真名跟直接动手并无太大的差别。
因为到了老君馆大供奉这等档次的人物,绝对能够接触隐宗的事务,自然也就知晓他苏牧的名头。
在他看来,元泰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老君馆的态度,今夜他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苏牧朝宋乾微微点头,后者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退到了一边。
元泰负手而立,看着苏牧转过身来,看着他交叉双手,右手握住左腰的刀柄,左手握住了右边的剑柄。
这种起手式有些怪异,并非中原的风格,却给了元泰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他知道苏牧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于是他缓缓走到前边来,而他身边的侍从已经将他的武器呈了上来。
元泰已经六十余岁,身子骨虽然硬朗,但终究经不起岁月的侵蚀,苍老而佝偻,可当他拿起那柄金瓜大锤,却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渗透弥散开来,仿佛尘封了许多年的老酒,突然被拍开了封泥。
那金瓜大锤成色保养得极其不错,看样式应该是后汉的宫廷之物,而元泰随意垂手,举重若轻地拎着几十斤重的金瓜,竟然没有半点绿林莽夫的气质,反倒有种捍卫宫廷的庄严气态!
单从元泰的架势,就能看出他的身份来历,以他的年岁,后汉灭亡之时,或许他还只是个孩童,但后汉余孽一直在四处躲藏,意图复辟,或许他就是保护皇室流亡的卫士之一了。
他能够为老君馆做事,有没有一丝可能,当初后汉的余孽,跟隐宗其实有着牵扯不清的关联?
不过这种陈年旧事,苏牧也不会去深思,眼下也不是推敲这个的时候,因为他对隐宗的实力已经有了大体的一个概念了。
他看着元泰,迟疑了一下,终究松开剑柄,抬起左手,用袖子在面颊上抹了一把。
“果然是你!”当苏牧露出真容之时,元泰双眸微眯起来,如同昏沉沉的迟暮虎王,突然感受到天敌一般!
他并没有老眼昏花,相反的,若说这老君馆之中有人怀疑苏牧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个人必定就是他元泰。
只是他终究太过求稳,保护着后汉皇室漂泊流亡这么多年,已经磨掉了他的霸气,只剩下谨小慎微的稳重,所以他想让苏牧离开。
若苏牧在老君馆大闹一场,无论结果如何,对老君馆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苏牧已经露出真容,老君馆之中有许多供奉和客卿都是老江湖,只看苏牧脸上那两道金印,便知晓了苏牧的身份来历。
他们或许没有资格接触隐宗的机密,但隐宗很多布局和行动其实都很有针对性,所以他们虽然知道的内情不多,但都知道苏牧是敌非友,这也就够了。
“苏某只是想见馆主一面,并无恶意。”苏牧一开口,老君馆的人顿时沙沙吵杂起来,他们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而复杂,因为即便他们这些绿林莽夫,都会念一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听说过苏牧与方七佛之间的恩怨纠葛!
以元泰的性子,能不动手自然最好,但可惜的是,苏牧的要求已经超出了他的底限。
虽然他是老君馆里头的元老之一,虽然新任馆主只是个黄毛丫头,但馆主就是馆主,下属就是下属,这是他数十年保护后汉皇室逃亡,浸透到骨子里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他是下属,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虽然对于新任馆主的很多决策,他并不赞成,甚至对馆主的就任感到非常不满,可馆主已经定下,他就必须服从,又怎能将苏牧踢给馆主来措置?
“馆主见不见你,那是馆主的事情,但想要询问馆主的意思,先过了老夫这一关吧。”元泰的声音已经跟他的面容身材那般苍老,透着一股风中残烛的无奈,却又带着迟迟不肯熄灭的倔强。
苏牧心中也生出一股敬意来,便不再说话,朝元泰点了点头,而后按住刀柄,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由疾行便狂奔,却给人一种清风过堂的优雅感觉。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三丈,苏牧倏然而至,交叉着的双手同时拔出刀剑来,在元泰的身前斩出两道交叉在一处的“乂”字寒芒!
元泰深深吸入一口气,身子仿佛干瘪的羊皮囊一般鼓胀起来,手中金瓜竟然嗡嗡作响!
他后撤了一步,双手紧握金瓜,猛然旋转了数圈,而后如旋风一般朝苏牧发动了攻击!
苏牧早先推测这金瓜该有几十斤,那是建立在金瓜是空心的基础上,可如今看来,那硕大的金瓜竟然是实心的,少说也有百来斤!
那金瓜抡起来,不似元泰拖着金瓜,反而像是元泰被金瓜的惯性拖着,往苏牧这边方向飞旋!
直到苏牧的刀剑斩出,元泰才陡然停住,那金瓜仿佛狂怒奔跑的大象突然被拉住一般,仿佛奔腾的怒海狂潮突然被堤坝拦住,积蓄了无匹的巨力!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按说老年人不该以力量见长,更重技巧和经验,可元泰却施展出来惊人的力量,仿佛那即将入土的干瘦身体之中,储存着这辈子所有的力量一般!
“叮!”
苏牧的刀剑同时斩在金瓜之上,竟然只发出一声脆响,而元泰的金瓜火星四溅,却又分毫无损!
苏牧如穿花蝴蝶一般倒掠而出,双脚轻点地面,如反弹的箭簇一般,再度往前冲击!
元泰的金瓜虽然势大力沉,但却笨重迟缓,而苏牧的优势在于速度和爆发力,按说苏牧极其克制元泰,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垂垂老矣的元泰却仿佛拥有用之不竭的力气一般,举起金瓜便是一顿乱砸,根本没有章法踪迹可循!
苏牧往前急冲,再次被击退,而元泰仍旧保持着强势,在苏牧飞退的同时已经飞旋过来,在众人眼中,元泰与那金瓜就像拴在绳子两段的两颗铁球,被甩到空中一般,元泰借助金瓜之威,金瓜又倚仗元泰之力。
苏牧刚刚停在擂台的边缘,那金瓜紧跟着落下,苏牧前脚刚躲避,金瓜后脚毫无悬念就将擂台砸塌一大块,一老一少彻底掉转过来,元泰倒成了一力降十会的那个!
众人见得大供奉如此强势,与先前的垂垂迟暮形成及其鲜明而强烈的对比,心里也是惊骇不已,这就是大供奉的实力!
苏牧的心里头也在惊诧,这老者竟是以力量见长,可要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会不断衰弱,而力量也就随之下降,这元泰仍旧能够力大无穷,怕是有着特殊的内功心法来支撑了。
若是如此,只要扰乱元泰的心境,他的内功运行就会紊乱,力量也就随之消失,金瓜之威便不攻也自破了!
苏牧早就看出元泰的实力比自己要强一分,却没想到老人家竟然强在力量之上,他本打算用力量来压制对方的战斗策略也就不管用了,
眼下被逼得节节败退,心思飞转,便想出了扰乱对方心神的法子来!
打定主意之后,苏牧飞退出十数步,而后倏然站定,却是将草龟唐刀咬在嘴里,将混元玄天剑插在了前面的地上。
而后他的双手捏起莲华道诀,口中默念起咒语来!
众所周知,苏牧手中的混元玄天剑乃是江湖武林之中成名已久的神器,乃是包道乙的道剑,据说包道乙曾经御剑杀人于百里之外,难不成苏牧竟然也练成了这等神鬼莫测的绝世武学?!!!
众人的惊呼声传入耳中,元泰虽然呲之以鼻,但人越来就越迷信,他也不敢说这世间没有御剑之术,因为武道宗师已经能够催发内劲,隔空伤敌,又有谁敢说,没有些许武道奇才,能够利用内劲外放来驾驭外物?
如此疑虑之时,苏牧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胜出
早在烈火岛之时,师父乔道清就已经跟苏牧分享过这个创意,事实上苏牧对于御剑术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是如何都不相信的,武功跟仙法,还是拥有着无法逾越的天地鸿沟的。
但对于一名穿越者而言,他很明白在这个普遍迷信的时代,这种故作玄虚的东西,会引来多么巨大的轰动效果。
所以他一直都在钻研,如何才能够利用御剑术来装神弄鬼,哦不对,是用御剑术来震慑八方。
他所谓的御剑术也是借鉴甚至照搬了乔道清的创意原理,不得不说,幻魔君乔道清在装神弄鬼这方面,绝对拥有着常人无法置信的天赋以及天马行空异想天开的想象力。
这种御剑术严格来说应该称之为控剑术,其实就是绳镖的延伸版,利用极其细小的钢丝来牵引宝剑,以达到操控的目的。
当然了,首先以大焱的工业技术,想要获取如此细微而坚韧的钢丝,就需要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好在苏牧在皇城司拥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这倒没有成为太大的难题。
而后便是无数次的练习,熟能生巧,熟到连自己都忘记钢丝绳的存在,以达到操控“飞剑”如臂使指的境界。
虽然这种华而不实的技艺,只能用来震慑敌人,甚至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遇到耳聪目明感知敏锐的对手,很快就会察觉到钢丝绳的存在,但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这一瞬间的震撼和失神,便足以让苏牧反败为胜!
所以他很刻苦和拼命地练习这种被雅绾儿和扈三娘称之为胡闹玩耍的手艺,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对敌之中正式使用过。
可面对元泰这种武道宗师级别的高手,面对这种足以碾压自己的对手,他绝不能够以常规的打法来战斗,因为对方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战技战术都比自己要强大而深厚。
想要取胜只能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而元泰这样的老古董,已经古井不波,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够撼动他心神心境的事物,其实已经不多。
所以苏牧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控剑术!
装模作样地念了一串自己都听不懂的咒语之后,苏牧捏着法诀便往前急冲,因为咬着草鬼唐刀的缘故,含糊不清地念着咒语之时,他的口水都流到了刀刃之上,看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的洒脱。
但他需要将唐刀放在身边,而且能够触手可及,否则一旦控剑术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他就要品尝失败的苦果了。
元泰也担心苏牧真的懂得御剑术,因为从苏牧过往的履历来看,此子每每在关键时刻,总能出乎意料地逆转局势,而且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既然防不胜防,那么就彻底放弃防守,对于元泰这样的老强者而言,进攻才是最佳的防守,这样的道理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他继续抡起金瓜,朝苏牧展开了最为凶猛的攻击,势必将苏牧的气势压下去,让他根本就无法施展御剑之术!
苏牧陡然停止脚步,啪一声合兵双掌,双手食中二指并为剑诀,高举过头顶,猛然隔空朝元泰斩落下去!
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眸,这可是武林之中未曾发生过的奇事,他们又岂能错过这等见证历史的时刻!
当苏牧身后一丈开外那柄混元玄天剑陡然升起,越过苏牧头顶,如同天将神器一般朝元泰飞落之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真的有御剑之术!”
“人都说他是幻魔君乔道清的关门弟子,看来怕是真的了!”
“这…这可是神鬼谪仙之术啊!”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直不安的元泰终于寒毛竖起,心神终于大乱!
他不是痴迷武道之人,对于自己的技艺其实并没有刻意去修炼,而是数十年的流亡生涯,一次次绝地逢生的厮杀,磨砺出来的过硬本事,而修炼内功,更多是为了平复他心中的杀戮戾气。
甚至于他的金瓜在武林之中并不多见,也没有太多的套路可言,也正是因此,他手中这只金瓜才能够纵横北地草莽数十载。
可内功越修炼,心境越是开放通透,视野格局也就越是广阔,对人世间的领悟也就越是深刻和玄妙。
这就好比后世的诺贝尔奖得主大部分都是有神论者,因为越是去挖掘,越是去探究,就越懂得敬畏,对未来,对未知事物的敬畏。
所以他对御剑之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反而比所有人都要相信,只是他用呲之以鼻来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也算是掩耳盗铃罢了。
可当苏牧真正施展开来,那么他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便看出来破绽,当那飞剑斩落之时,他仍旧禁不住心神震撼动摇!
“铛!”
飞剑斩落在金瓜之上,迸出火花来,而苏牧已经揉身而上,一把接住反弹回来的混元玄天剑,右手则取下口中的草鬼唐刀,整个人扑杀到了元泰的跟前!
“嗤!”
当苏牧如风一般与元泰擦肩而过之时,顿时传出一声脆响!
因为所有人都鼻息凝神,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故而这一声脆响格外的刺耳!
“咚!”
金瓜砸落在地,竟然砸出一个凹坑来,而元泰的双手,只剩下半截厚重而切口平整的木柄,在他的左胸处,衣物早已被抹开,血迹一下就涌了出来,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嘶…”
“大供奉…竟然败了!”
“那可是飞剑啊,又岂有不败之理!”
“这苏牧竟然强大如斯,俨然已踏入穷究天人的地步了么!”
元泰没有将这些议论声听入心里,虽然他的心境早已再度平复,虽然左胸的伤口并不能让他皱一皱眉头。
他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因为苏牧对他同样是手下留情,左胸的伤口看似恐怖,其实并没有伤及内里,而苏牧完全可以将他当场格杀的!
元泰并没有感激苏牧,并非因为战败之后的不甘和愤怒,而是他很清楚,苏牧若真杀了他,非但不能震慑群雄,反而再也走不出老君馆了。
再者,苏牧想要见馆主,若将他这个大供奉给杀了,漫说见不到馆主,即便见到了馆主,相信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吧。
对于苏牧使用控剑术这种小伎俩,颇有胜之不武的感觉,可元泰不是寻常武者,他是深刻领悟到胜负与生死之间区别的,所以他能够体谅苏牧。
这也正是他叹息的原因之一,对于苏牧这个敌人,他竟然没能够生出太多的敌意来,这样会让他感觉很怪异,但深思一番,却又合情合理。
于是老君馆的大供奉元泰,也没有理会胸口上的伤势,更不去看地上那个被斩落的金瓜,他走到了苏牧的前面来。
“你且稍等,老夫通禀馆主一声。”
苏牧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慢慢将刀剑收入鞘中,朝元泰微微抱拳:“那就麻烦老哥哥了。”
元泰刚要转身,苏牧原先所在的二楼房间里头,却是传出一个声音来。
“不用了,直接上来吧。”
元泰微微皱眉,而苏牧却大惊失色,那老君馆馆主马四娘,竟然一直呆在二楼的雅间,甚至就呆在自己的身边?!!!
苏牧虽然并未将那些陪侍的女子驱赶出去,甚至还同宋乾逢场作戏,以求遮掩身份,可他终究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没能察觉到马四娘的存在!
作为老君馆的馆主,更是隐宗在人间行走的代理人,马四娘与那灰衣老者都堪称神秘。
不用说,马四娘绝对只是个化名,而藏头露尾的她,对易容之术自然不会太过陌生,甚至于她的易容术,俨然已经达到了燕青的水准,否则苏牧又如何看不出来!
一想到打从一进门就已经在别人的监控之中,自己的所作所为被马四娘当成猴戏来看,苏牧心里没有愤怒,只有后怕!
因为事情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却全然无觉,若马四娘想要对自己动杀手,说不得早就动手了。
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