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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再兴的部下已经精疲力竭,他们虽然经受了无数的训练,又在岳飞等人的带领下,经历了无数次的实战,但三百人对付五百女真铁骑,终究还是有些吃力。
见得此状,岳飞没有任何迟疑就从左翼冲杀出来,他虽然没有像杨再兴那边,将身后的马军拉开十数步的距离,但他与马军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如果说杨再兴是刀尖,那么岳飞的骑军便是一记重锤!
没有任何悬念,岳飞的加入,彻底将这二百生力军给缠住,连带那五百马军的残余,也彻底灭杀!
本来志得意满的完颜宗翰,见得杨再兴如此凶猛,连自己都无法敌得过,心头既是惊骇又是不甘,但他终究还是在十数骑的护卫下,想要冲突逃亡。
正当此时,杨再兴再度追杀而来,岳飞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他担心杨再兴会孤军深入,被敌人留下,然而杨再兴却不想功亏一篑!
此时杨再兴的身边并没有太多的亲卫,杜玦便是五个人之中的一个,他本该留在后头,由岳飞的人来接应,但他的眼中只有杨再兴背后的角旗,见得杨再兴冲锋,便抢了一匹战马,追了上来。
他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太多的东西,除了嗡嗡嘶叫,脑里全都是敌人临死前的哀嚎,以及战马的嘶吼,刀兵相击的尖锐撕磨声。
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但见得完颜宗翰反身与杨再兴缠斗之时,他仍旧还是咬牙扑了上来。
杨再兴同样满身人血马血,也不知道负伤几许,与完颜宗翰拼斗一处,渐渐忘乎所以。
一名女真骑士趁机取下骑弓,斜斜里朝杨再兴射了一根冷箭!
杜玦身为杨再兴的亲兵,杨再兴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们,他自然不会让杨再兴失望,而事实上他们这些亲兵也从未让杨再兴失望!
“钉!”
杜玦一刀劈出,将那冷箭斩飞,心里正得意,右侧的弟兄却被一名骑士挑落马下,两人战马撞在一处,弟兄的战马便将杜玦压在了马身之下!
那战马沉重之极,落地之后拼命挣扎,在杜玦的身上不知践踏了多少次!
“杜玦!给我起来!”杨再兴双瞳贯血,铁枪如龙,一枪就搠在了完颜宗翰的肩头,完颜宗翰握住杨再兴的枪头,猛然一拧,两人同时从马背上落地。
杨再兴抽出枪头,完颜宗翰那边毕竟人多了一些,骑弓纷纷攒射,将杨再兴逼退,又将完颜宗翰推上马背,便要回走。
杨再兴勃然大怒,撒腿便疾奔追了上去,那骑弓射将过来,都被他的长弓拨开,眼看着追不上,杨再兴猛提一口气,便将铁枪投掷了出去!
“呼!”
铁枪呼啸而去,眼看着就要将完颜宗翰的后心捅透,旁边的骑兵却飞身扑了过来,用身体将长枪给挡了下来!
杨再兴望着完颜宗翰的背影,恨恨地抽回自己的铁枪,一脚将那女真人的脑袋踏开了花!
杜玦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只觉得疼,却不知具体什么地方疼,仿佛除了脑袋,整个身子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灵魂,缩在脑袋里头。
他看着杨再兴回来,想要抱起他,他想要开口说话,但没忍住,一口鲜血就喷在了杨再兴的脸上。
“别。。。”
他能够从杨再兴的表情上,看出自己已经没救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活那么久,多活一天都是赚,心里并没有太多的不舍,他只是有一件小事,一直想做,却没做成。
于是他吞下一口血,朝杨再兴说道:“指挥。。。送。。。送给宣帅。。。就。。。就说。。。”
他终究没能说出来。
第六百九十六章 半城烟沙
杜玦终究没能说出想对苏牧所说的话。
他从未与人说过,他曾经与苏牧有旧,许多人都为远远见过苏牧,曾经与苏牧一同战斗为荣,许多人都期盼着能与苏牧说上几句话。
他确实与苏牧说过话,也见证着苏牧一路走来的历程,但他从未将这些挂在嘴边,因为他担心苏牧心中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
他并没有任何愧疚可言,即便他当初曾经帮过宋知晋,他也不会对苏牧产生任何的愧疚。
这是一件小事,在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这就是一件小事。
但这也是最让他感到遗憾的小事,至死都念念不忘的一件小事。
杨再兴将杜玦的眼睛合上,而后在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封贴身收藏的书信。
他并不知道杜玦有什么要送给苏牧,当他展开这封书信,他终于知道要送些什么了。
他默默地将书信贴身收起来,而后与岳飞一道,帮着弟兄们打扫战场,趁着敌人没有反攻,将一切能够收集的战利品,都收入了关城之中。
这一战几乎全歼敌人八百骑兵,绝对是一场大胜,激动人心的大胜,更何况大焱这边只死伤了一百多人,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但这等逆天战绩,放在哪里都是耀眼到了极点的,敌人可是纵横天下的女真铁骑啊!
然而无论是如何大胜,终究还是有人要死去,他们的命,也是命,杨再兴和岳飞并没有草率,而是郑重肃穆地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关所之内。
杨再兴将传令官招了过来,取出杜玦的书信,用了自己的火漆封起来,而后递给传令官。
“急报,加急递交给宣帅。”
一旁的岳飞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知道那是杜玦要交给苏牧的私人信件,素来铁面无私,治军严谨,甚至到了严酷程度的岳飞,这次并没有指责杨再兴滥用军方的资源和渠道。
要知道传令官和驿马都很珍贵,特别是在古北口孤军无援的状况之下,传令官和送信的驿马更是干系重大。
然而杨再兴自作主张,岳飞也视若无睹,但传令官却不这样认为。
他是传令官,他明知道这是私人信件,杨再兴甚至没有避讳,就在他的面前动用了关防火漆,这是严重的渎职和失察!
“这并非急报,恕末将难以从命。。。”
杨再兴作为一名降将,在军中的威望自然比不得岳飞等人,但他纵横沙场,杀气积重,双眸爆发精光,便如同狂暴的猛兽一般,谁人敢直视。
然而他却没有发怒,他敬重传令官能够尽忠职守,但他不能辜负杜玦最后的遗愿。
“这就是急报,我杨再兴用身家性命担保,这就是送给宣帅的急报!”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可怕,传令官本等着他雷霆大怒,却没想到杨再兴并没有发作,反而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作保。
但事实就是事实,大家都看到他从杜玦的身上取得的信件,他甚至当面印下的火漆!
传令官还想争辩,毕竟他们这些驿卒的身上,维系着这支孤军与外界的唯一联系,这一来一往要耽误多少时间,耽误多少重要的事情,其中轻重是难以想象的。
“末将还是难以从命,传令驿卒干系重大,岂能浪费在一封家书上头,还望指挥大人权衡轻重。。。这可干系到俺们所有弟兄的性命。。。”
杨再兴本还在压抑,听得传令官如此反驳,他的双眸陡然一冷,沉声道:“谁的性命不是性命,杜玦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么!”
那传令官碰触到杨再兴的眸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如遭雷击一般,那一刻连心跳都停了半刻。
一旁的岳飞终于发声了。
“送,该知道的,相信幽州那边都知道了,我等固守此地,还能有其他变数?若胜了,全天下都会知道,若败了,即便不知道,又如何?”
听得岳飞之言,杨再兴沉默了,那传令官也沉默了。
岳飞轻叹一声,朝那传令官笑道:“弟兄们其实都不知道,但俺岳鹏举却清楚,当初俺就在杭州,杜玦确实与宣帅有旧,而且还是一段旧怨,别个我不管,也管不着,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让宣帅知晓,我等弟兄,在此地死守,若成了,回去也好跟宣帅讨一场酒喝的。。。”
传令官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接过杨再兴的信封,装入黄皮封里头,而后退下了关城。
传令的驿卒配备了三匹马,一路风尘,换马不换人,待得到了大定府,已然是第三天的早上。
或许他会因为送了这封信,而逃过了死守古北口的惨烈战斗,或许他会庆幸,或许会懊悔,但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完成了使命。
将信封亲手交给苏牧之后,他也顾不上吃喝,靠在宣帅帐外就呼呼大睡起来。
苏牧没有打扰这名驿卒,他是知道岳飞一定会去守古北口的,因为早在先前他就跟张宪分析过女真人那边的动向。
而对于张宪而言,没有谁能够比岳飞更让他放心,更适合这个任务。
所以当听说是古北口方面来的急报,苏牧心里其实是有疑惑的,因为就算是急报,也应该发到最近的幽州,而不是越过幽州,直接发到他的手里。
想了想,苏牧掂着那黄皮封,终究还是打开来。
黄皮封里头,竟然是一封普通的书信,却又加盖了岳飞营团的火漆,这就让苏牧更是不解了。
拆开信封之后,苏牧取出了里头的信纸。
信纸已经泛黄,边角磨得严重起毛,全然没有了墨香之气,反而有种淡淡的血腥味,显示收藏很长一段时间了。
摊开信笺,苏牧细细地扫了眼,而后微微闭上了双目,仿佛沉浸在了有些久远的记忆之中。
那时候他还在杭州,方腊的人还没有打进城来,他记得那时他正打算让苏牧将其他人都送出城去。
在分别之前,他见了虞白芍等人,也就是那时候,他参加了一个小型的私人聚会。
苏牧参加这种宴会的次数很少,所以印象也很深刻,在记忆方面,苏牧与种师道有些相似。
种师道总能记住自己手下的兵,而苏牧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记住每一个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人,无论轻重,也不论贵贱贫富。
他似乎记得,那天的宴会,确实很眼熟的书生,就坐在巧兮丫头的身边。
那时候的书生已经不再是风花雪月的风流人物,他们进入了苏瑜和刘质等人的衙署,开始为杭州城管理各种文书。
所以宴席之间谈论的并非文雅之事,更多的还是杭州现状的一些探讨。
苏牧那天话并不多,但临行前拗不过巧兮丫头的请托,趁着酒劲,唱了一首小曲。
用虞白芍和巧兮等人的话来说,确实是小曲,但对于苏牧而言,那些都是他在后世比较喜欢的一些歌。
他还记得那天他唱的,就是这封信里头这首,没想到当日在席间的书生,竟然能够活到现在,还出现在了岳飞的营团里,出现在了古北口的守军里头。
他也没想到,为了送这封书信,沉着老成的岳飞,竟然都擅用了传令驿卒。
这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位书生终究没能再幸运下去。
或许他从来都不是幸运,单凭幸运能够躲过一次两次的生死危机,但能够从杭州走出来,一路历经北伐,成为岳飞麾下的精锐,还能够死守古北口,就远不是幸运两个字能够概况的了。
虽然苏牧再没见过这位书生,甚至如今想起来,已经很模糊,再记不起他的脸,只记得一个名字。
但即便他不看这封信,也应该知道信的主人会是个何等样的人物,不看信本身,而是看岳飞替他送信这件事,就知道这书生,获得了该有的敬意。
苏牧将书信收到手袖里头,而后扫了中军大帐一眼,便走到了帅帐前。
驿卒还是走了,就像所有任务一样,送信之后,还要将宣帅的回信给送回来。
也有很多驿卒在中途就逃跑,一走了之,若换了往常,明知道古北口的现状,相信很多人都会生出逃跑的念头来。
毕竟好不容易逃出来,想要再回去,无异于送死。
然而这名驿卒又带回了三匹马,中途换马不换人,在第五天的早晨,便回到了古北口附近。
他已经非常的疲累,耳朵里只有马蹄声和风声,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已经听不到。
当他看到古北口的关城之时,他终于振作起来,稍稍拉了一下马缰,减缓了速度,而后将苏牧交给他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面旗,一直放在宣帅的中军大帐里头的旗,那是大焱主帅的帅旗!
他将帅旗套在长枪的枪杆上,而后单手高高举起,一个苏字,迎风猎猎!
城头的岳飞杨再兴等人已经不知多少次打退女真人的进攻,这些女真人用器械轰击过来的石块,以及民夫们的尸体,早已将高高的长城填成了一道斑驳的斜坡。
那条用石块和尸体刀剑混成的鱼梁道,就是女真人想要翻越古北口长城的阶梯,更是岳飞和杨再兴等人每日每夜死守着的死亡之桥。
女真人刚刚退了下去,下一波进攻估计很快就会到来,将士们都在城墙上抓紧时间疗伤。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后方传来马蹄声,在那扬起的风沙之中,他们看到一面旗,大焱主帅的帅旗!
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起来,那名传令官看了看杨再兴,又看了看那名举旗的驿卒,默默地扭过头去,抹了一把脸,许是脸上的血迹,许是其他的东西。
而在大定府的中军大帐之中,苏牧遥望着古北口的方向,手里捏着那封信,口中轻声唱着那首一直被书生熟记,最后当成书信寄过来给他的歌。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第六百九十七章 雄鹿的愤怒
杜玦或许有着自己非凡的经历,但能够活到现在,能够成为岳飞麾下的精锐,古北口的这些弟兄们,哪一个不是如此这般?
他的死,只是无数个默默死去的弟兄们其中之一,并不会很特殊,虽然杨再兴坚持用传令驿卒替他给苏牧送了一封信,但对于其他弟兄们而言,他会获得大家的敬意和缅怀,但很快就会过去。
因为相对于缅怀死去的弟兄,他们更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走出悲伤,凝聚全部的心力,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
敌人不会留时间让你伤春悲秋,若果一直沉浸于悲伤之中,那么弟兄们下一个缅怀的,就是你。
想要当岳飞的兵,想要成为精锐之中的精锐,就必须时刻警惕着,时刻紧绷着,如此才能活得长久,才能杀死更多的敌人,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们已经是百战老卒,不是新入伍的新丁,在这一点上,没有人会被责怪麻木不仁,对兄弟的死无动于衷,他们只是继承着弟兄们的遗志,好好活下去,而后取得胜利,杀死更多的敌人,来替弟兄们报仇雪恨!
岳飞和杨再兴与传令官之间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古北口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很快大家就都会知道,主将用珍贵的驿道,替一个普通亲兵,给宣帅送了一封信。
这样的事情对于士兵们而言,或许会有片刻的新鲜感,也有人因此私下议论,或好奇信件的内容,或好奇主将的决定,或好奇宣帅会作何反应。
但无论是何种猜想,都随着女真大军的进攻,而变得那么的可有可无。
敌人的攻势很强大,铺天盖地,那些民夫和辅兵被女真人从锦州莱州虏掠过来,压迫着在军中效力,即便内心惊恐万分,也要拼命向前,一旦后退,迎接他们的就是女真人的利箭和长刀!
冬季寒风如刀,将树木的枝叶全都撸了个干净,他们将干裂的木头砍伐下来,制造简易的抛石机等攻城器械。
民夫和辅兵并非无师自通,这些工具的效率极其低下,质量粗劣,能用得上的并不多,虽然有女真的匠师从旁指导,但时间紧促,根本就顾不得这许多旁枝末节。
再者,女真人对待这些民夫根本就不会怜悯和吝惜,有没有攻城器械,对于他们而言,意义其实都一样,他们只是想用这些民夫,来耗尽古北口守军的力量罢了。
横竖也是死,很多民夫纷纷跑到了古北口长城那古老斑驳的城墙之下,哭喊哀求着,想让守军开关,给他们一条生路。
岳飞和杨再兴也是看得肝肠寸断,但他们却很清楚,女真人就躲在民夫的背后,一旦打开关口,迎进来的并不仅仅是这些民夫,更多的还是披坚执锐的女真战士!
前路被长城天堑斩断,后方又是如狼似虎的女真人,无路可走的民夫只能奋力拼搏,他们不需要权衡,就果断选择了攻城。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忠君爱国之心,他们只是卑微地想要幸存下来。
相对于上万的女真精兵,只有区区一千人的古北口,对于这些民夫而言,更容易攻破,于是他们便开始了疯狂的攻城。
粗劣的器械不断往城墙这边堆,石块轰击在老朽的城墙上,而后落到墙根,不断堆高。
石块落下来会将民夫给砸死砸烂,他们的尸体又变成了石堆里的填充物和咬合胶,渐渐将石块和尸体,堆累成了通往城头的一条鱼梁道斜坡。
那是用石山和尸山建筑起来的一条路,能够让女真铁蹄越过长城,进入汉人中原腹地的血腥之路!
完颜宗翰仍旧请战,但完颜吴乞买却认为他刚刚败在了杨再兴的手下,如今出战,对军心士气不利,便让完颜宗望带领着女真勇士,从那斜坡,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