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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演武虽然勇猛,却又如何抵得过王寅和厉天闰这等如虎的猛将,若非杨挺和岳飞、徐宁三人死死支撑,城头早已被叛军踏平!
关少平贵为都指挥使,掌控全局,轻易不会亲身涉险,可看到城头即将陷落,哪里顾得这许多,连刚刚扯下来的孟璜也都咬牙上阵,双方不要命地厮杀,鲜血早已浸泡着鞋底,从城头上汩汩而下,四处横流!
方七佛微眯着双眸,只是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方腊却忍不住心中惊喜,压抑着问道:“三弟,此乃破城良机,何不一鼓作气?”
方七佛气定神闲,眉头紧皱,并未有太多喜悦,他就如同一头饮水的狼王一般警惕,哪怕在最该安心的时刻,都保持着天性一般的警觉。
而杭州城头之上,锦鲤营的人还在死死守着那些木桶,只有叛军攻杀过来,他们才会出手砍翻这些叛军,虽然形势危急,但锦鲤营的所有弟兄,似乎都在等待!
是的,他们在等,等苏牧的一个命令!
苏牧仍旧抱着那柄刀,近乎绝情地审视着眼前的战局,眼看着叛军的乱潮即将要蔓延到他这边来,他也终于站了起来。
因为被杨挺等人死死拖住的王寅和厉天闰再难前进寸步,可那些个小兵小将却冲破了守军,见缝插针一般冲杀了过来!
一名衣甲满是血迹的叛军渠帅拖刀疾行而来,他的脸面早已被血迹盖住,只余一双眼睛仍旧如同冬夜之中的虎狼毒蛇一般危险!
见得苏牧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渠帅便暴喝一声,朴刀似要开天辟地一般斩落,刀刃上的血迹便如同飞快旋转的油纸伞上的雨滴一般,甩出一道血线!
苏牧陡然睁开双眸,踏一声往前急冲,手中长刀锵然出鞘,险之又险地避过渠帅的那一刀,锋刃脱鞘,挥舞出一条银线,那渠帅腹部的皮甲嗤啦破开,鲜血瓢泼也似地喷射出来,肚肠流了一地!
一击必杀之后,苏牧再度前行,手中长刀但有挥舞,必定鲜血溅射!
杨挺和徐宁等人的缺口被苏牧补上,漏网之鱼无一不是死在苏牧的刀下!
杨挺和徐宁早知苏牧身怀武艺,此时并不会如何震惊,可锦鲤营那些个弟兄,以及关少平孟璜,甚至于李演武等人,都被震慑当场!
谁能够想到,这个被誉为杭州第一才子的文士模样人物,动手便如平地惊雷,仿佛比那从西军精锐之中退下来的李演武,还要熟悉战场的杀伐!
王寅和厉天闰本来就是被派遣过来斩杀苏牧的,却没想到被杨挺阻挡了下来,这也便罢了,徐宁和岳飞看起来不过十几岁,毛茬子都没长齐整,居然能够联手等下挥舞大戟的厉天闰!
二人乃是成名久矣的南方枭雄,又有司行方和包道乙掩护,圣公军可谓精锐齐出,今日便是一决胜负之战,又岂能被阻挡不前!
“小儿受死!”
眼见王寅和厉天闰受阻,包道乙又组织着人手打算从内部去抢夺城门,司行方便冲脱了守军的阻拦,朝苏牧杀将过来!
他的成名兵刃乃是一口六十五斤四两的精铁关刀,那青龙偃月刀沉重,不便于冲阵,他就留在了大营之中,眼下捉了两口大环刀便一路杀了出来!
苏牧认不得司行方,但见得对方来势汹汹,脚步沉稳,行走于乱军之中如踏雪寻梅一般淡定,心头也起了警惕之意,不曾有半点轻慢松懈。
可当司行方一口刀劈落下来,苏牧才知晓自己还是太过低估了这位方腊猛将!
司行方乃圣公军的步军统帅之一,步战手腕最是沉稳,不动如山,动若惊雷,此时爆发开来,便如那银瓶乍裂,双刀接连而来,如那怒海狂潮一般连绵不绝!
苏牧虽然跟着乔道清修炼了内功,但对于刀剑的招式却并没有太多研究,一身本事都出自于训练营的生死磨练,最擅长便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一击必杀。
可面对司行方这等沉稳老手,对方又是双刀配合,攻防兼备,他一时间也无计可施,隐忍着不出手,只能一退再退!
苏牧原先那个木桶的边上,一名老卒双眸爆发杀机,背后同样背负着双刀,正打算上前来解围,却被苏牧用目光挡了下来。
“比我还会装神弄鬼!”乔道清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对苏牧的计划并不感兴趣,但却有信心,因为苏牧昨夜将他那水火不侵的宝贝道袍给借走了。
跟在苏牧身边那么久,他也慢慢融入到了苏牧的生活圈子里,得益于此,他能够常常见到陆青花,甚至有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连陆擒虎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有一次二人喝醉了,陆擒虎甚至还透露了一些意思,似乎在询问乔道清,要不要跟陆青花讲清真相。
虽然乔道清自认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担忧陆青花不会原谅自己,最终没敢答应这个提议,但不得不承认,自从跟了苏牧之后,他的心愿也总算是不断在完成,希望有一天,陆青花真的能够知晓自己的身份,并坦然地接纳他这个父亲。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了解了苏牧的绝大部分,如果说有人能够真的对苏牧了如指掌,那这个人必然是他乔道清。
也正是因为了解苏牧,所以他不认为苏牧会将自己摆在生死的危机之上,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但他不出手,并不代表没有人出手!
司行方步步紧逼,苏牧节节败退,终于退到了城墙边上,当他的后背靠在城墙上之时,心头没来由升涌起一股寒意!
他的身影本不出众,放在守军之中也不会太过惹眼,战场之上越是张扬,死得便越快,除非你有王寅等人的本事,哪怕身穿足以亮瞎狗眼的银甲,也不担心招惹到敌人。
可惜苏牧并不是王寅和厉天闰,所以他格外的低调,连向乔道清借来的道袍,都叠成了两层,包裹在内衬之中,外面还套了一层内甲。
他的低调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的对手是司行方,而作为与王寅等人齐名的步军统帅,司行方同样不需要低调!
司行方一身黑皮甲已经不算寻常货色,更惹人瞩目的是,他的头上并非红缨飘飞的凤翅盔,而是缀的两只黑角的牛角盔!
城池之下,方七佛终于陡然睁开了双眸,抬手朝身后挥了一挥手,一名背负巨弓的轻甲将领快步而出,不紧不慢却又极为沉稳地给他的巨弓上了弦!
他们确定了司行方的位置,也就等同于确认了苏牧的身份,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只要将苏牧射死城下,方七佛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后手伏击,今日,便是他圣公军破城之日!
第一百零八章 流血二斤六两三(6)
堂堂七尺好儿郎,若碰到天下承平的年代,自当读书明理,学了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可若到了烽烟四起的乱世,又自当仗剑策马,当个百夫长。
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昨日还春风洗华韶,十里红袖招,今日便已经城头百战满身血。
不愿离开故土的书生们早已经进入白虢书院,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有些热血沸腾,不愿再舞文弄墨,期盼能够成为建功立业的白衣儒将的,上得城头第一天就被砍成了七八段。
至于流民营的那些苦哈哈,一个两个也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他们的需求很简单,只是单纯想要活下去,或者说,用自己的性命在战场上拼杀,为自己守护着的家人,谋求一条生路,仅此而已。
无论是哪一种,在今日的杭州守城战之中,他们都感受到了城破的危机。
锦鲤营的加入没有太多振奋人心之处,反而迟迟不见动静,眼下叛军已经上了城头,李演武和孟璜的营团都已经快拼光了,都指挥使关少平的亲兵团都加入了战斗之中,锦鲤营却仍旧守着那些个烂木桶。
锦鲤营的都虞侯苏牧终于出现在城头,展现出让人震撼的杀人手腕,只是匹夫之勇,是否真能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叛军之中的王寅、厉天闰、司行方和包道乙,夸张一点来说,这四个人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若非此四人成功登上城头,叛军又如何能够打破缺口,汹涌到城头上来?
见得苏牧被司行方步步紧逼,退到了城墙处,守军的士气顿时下降到了谷底。
然而李演武这等久经战场的精锐悍将老卒才知晓其中危机!
他一刀逼退包道乙,就像要攻向司行方后心,以解苏牧之围,可身形刚动,便感受到了城下一股浓烈到了极点的杀意!
身处于战场之中,谁人无杀意?何处无杀机?可李演武这等经验老道之人,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异样!
他下意识往城头扫了一眼,密密麻麻如海如潮的叛军不断涌上城头来,民夫则不断往城下堆积砂土草袋,几乎在破口处堆起了一条鱼梁道斜坡!
看似混乱的画面之中,吸引他目光的却是一点寒星般的银光,那是箭簇在阳光照耀之下,折射出来的光芒!
“小心!”
他已经赶不到苏牧那边去,只能大声疾呼,杨挺听得呼叫,也往下面扫了一眼,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那便是人称‘小养由基’的庞万春么!”杨挺乃是武林之中的小宗师,对方腊麾下的猛将并不陌生,那个想要万军从中朝苏牧放冷箭的,可不正是方腊军中第一神射手庞万春!
说到箭术,人都会说什么百发百中,百步穿杨云云,实则这些典故,都出自于同一人,那人便是战国时期楚国的神射手养由基。
庞万春能够被公认为第一神射手,又被冠以“小养由基”的花名,可见其箭术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事实上,在苏牧后世的演义之中,曾经栽在方腊第一神射庞万春手下的,辩友史进、石秀、杨春等七人!
方七佛眼看着城头打开破口,却隐忍至今,就是为了杀掉苏牧,以防止这个刁钻狡黠的白脸儿还藏了后手,司行方和王寅四人冒死登城,就是为了杀掉苏牧!
或许杭州守军并不将苏牧当成一回事,可方腊叛军从还未起事之前就屡次受挫于苏牧之手,若不是大焱朝廷太过小视,苏牧俘获石宝手下那批勇士之后,情报递交上去,引来大军镇压,他们的反抗大业甚至会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庞万春立于城下三百步,手中牛角巨弓开如满月,大拇指粗的箭杆笔直成线,觑得亲切,一箭破空而来!
苏牧听到李演武和杨挺的示警之时便已经晚了一步,那根劲箭越过无数叛军,正中苏牧的后心!
那根箭矢穿越三百步的距离,却全无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颓势,竟然真的射中了苏牧!
“噗!”
一声闷响,苏牧竟然被箭杆强大的冲击力推着往前仆倒,司行方双刀齐落,苏牧举刀来格挡,却被司行方一刀劈飞了出去,落下城头!
城下的民夫纷纷涌上来,将苏牧往后退,他的后心插着那根箭杆子,仍旧在嗡嗡颤抖!
司行方见得苏牧被砍落城下,心头顿时大喜,朝城下举起了手中双刀!
方七佛见得司行方举刀,知晓已经解决了苏牧,心头再无顾忌,大手一挥,身后如海如潮的圣公军将士,终于放开了手脚,向杭州城发动了最后的总攻!
“杀!”
潮水一般的叛军仿佛将天地分开了一般,如同血肉洪流,朝杭州城冲击而来!
关少平等人拼命抵挡住王寅等四人,哪里还顾得苏牧的死活,见得城下的叛军发动总攻,一个个脸色大变,关少平当机立断,将焱勇军剩余的四个营团全数召唤了起来!
那些个民夫知晓苏牧身份尊贵,将之拖下来之后,本想找块干净一些的葛布遮掩一下他的尸首,没想到苏牧却闷哼了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白日见鬼了!”
那些个民夫纷纷退开,直到苏牧朝他们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指着后背说道:“帮我扯下来。”
一名青年颤抖着双腿走过来,将苏牧后心的箭矢给拔了下来,这才发现,那箭簇并未伤及苏牧的皮肉,只是插在了后心的一块木板上!
苏牧皱了皱眉,将胸前暗藏的另一块木板也扯了出来,丢在地上,仍旧心有余悸。
虽然他穿了内甲,又有乔道清的道袍贴身保护着,但被司行方一刀劈砍,从城头落下,那却是实打实的震到了他的内腑。
只是眼下根本就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拍了拍屁股,捡起地上的那柄刀,再度杀上了城头!
“那…那就是苏牧公子吧?”
“嗯…就是咱们的第一才子…据说是文曲星下凡…”
“这样都射不死…哪里是甚么文曲星,分明是武曲星下凡才真!”
在诸多人的目瞪口呆之中,苏牧再度登上城头,才走到半途,已经朝暗藏在城头的乔道清抬手发了指令!
乔道清见得苏牧再度上来,冷哼了一声,但仍旧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双眸厉色闪过,朝一直保留实力的锦鲤营弟兄下令道:“锦鲤营!动手!”
“喝!”早已按捺不住的锦鲤营弟兄齐声应和,一个个取出火镰或者火折子,点燃了木桶上面的引线,眼看着引线变成灰蛇钻入木桶之中,才合力将木桶往城下投掷!
这些木桶都有半人高,乃实心榆木加上一道有一道铁皮紧箍而成,别人或许不知的,乔道清却是心知肚明,那里面可都是突火枪所用的烈性火药!
黑火药历史悠久,但威力却并不大,苏牧与刘维民商量着改良,却也没办法达到很好的效果。
但无论是乔道清还是刘维民,心里都很清楚,将这么多的火药塞入木桶之中,一旦爆炸起来,也是极为恐怖的!
乔道清被称之为幻魔君,最擅长炼丹之道,又喜欢做那装神弄鬼的鱼龙曼延之术,对火药丹石并不陌生,有他帮忙改良,虽然仍旧不太满意,可对于先前军中那些突火枪的火药而言,已经是质的飞跃!
王寅和司行方等人见得苏牧再度登上城头,心里也是一紧,而这个时候,苏牧却是挥舞着长刀,朝关少平等人呼喊道:“快退到这边来!”
杨挺和徐宁岳飞对苏牧是言听计从,可关少平和李演武孟璜等都是焱勇军的头目,对打仗也是清楚得很,如今就靠着他们在堵着这个缺口,若后撤一步,叛军源源不断汹涌上来,杭州城哪里还有半分希望!
正当他们迟疑之际,锦鲤营投掷的第一个木桶终于落下,狠狠砸在一名叛军的头上,后者脑袋迸裂,红白之物四处溅射,那木桶在云梯上弹了一下,而后在人群之中彻底爆炸开来!
“轰!”
或许是因为木桶和铁箍太坚硬,或许木桶之中的火药威力不足,木桶并非四分五裂的爆炸,而是将桶口和桶底给崩开了!
那木桶就仿佛拥有两个炮口的大炮,里面参杂着的铁片铁砂和各种瓷片左右喷射了出来!
两道刺目的亮光过后,密密麻麻的叛军被炸开了一个方圆三丈的空地!
鲜血和炮灰四处溅射,许多叛军的都被烈焰点燃,激射的铁片破空而来,将一名叛军的整个鼻子和上唇都掀翻,只剩下血淋淋的牙根牙槽,白骨森森,让人头皮发麻!
也有一些叛军被碎片刮得面目全非,其中一些运气不好的,则被射中咽喉心胸等要害,只能捂住伤处拼命地躲避。
更多的则是被爆炸的冲击波从云梯上掀翻下来,坠落城下,不被炸死也被吓死,不被吓死也摔死了!
平心而论,这种炸药桶简单粗暴,但威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巨大,可对于方腊叛军而言,这等事物无异于天降神兵的手段!
他们都信奉摩尼教,被方腊等人洗脑之后,更是成为了坚定不移的有神论者。
虽然火器已经开始在大焱朝出现,但并未普及,慢说方腊方七佛等人,就算李演武和孟璜等军中人士,都不一定见识过,这也是为何刘维民当初反对苏牧研发和改进突火枪的原因之一。
然而苏牧看重的并非火药的实际杀伤力,他需要的正是这种威慑力!
当木桶接二连三爆炸开,方腊军的攻势已经彻底被打乱,关少平和李演武等人终于相信了苏牧,从惊愕之中醒过来,退到了锦鲤营这边来。
王寅和司行方等人也是满心震撼,被那血腥骇人的爆炸场面吓得面无血色。
当他们回过神之后,关少平等人已经退到了锦鲤营的大盾阵后面,而大盾阵的间隙之中,伸出来的并非大枪长矛,而是一杆杆大腿粗的铁木小炮!
王寅等人也算是第一次见识火炮火器的恐怖威力,可包道乙与乔道清一般都是玄门中人,见得那铁木小炮兹兹燃着引线,当场吓得脸色苍白,大吼道:“快退!快退!”
第一百零九章 流血二斤六两三(7)
人活一世,没有何种成功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虽然拥有王寅、厉天闰等四员绝世猛将,然登上城头这一役,还是让圣公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眼看着苏牧被第一神射手庞万春射落城下,眼看着城头的缺口不断被拓宽,后方大军一涌而上,就要踏平杭州城头,没想到关键时刻,苏牧却再次登上了城头!
一直毫无作为,只知道一味龟缩的锦鲤营终于动手了,而这一动手便是惊天动地的手腕,非但将叛军震慑得魂飞魄散,连杭州守军方面也都惊骇到无言以对!
孟璜身为黄虎营的果毅校尉,对苏牧的锦鲤营最是不满,看到锦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