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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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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稍安,他年初来旅顺的时候,陈新没有见他,只有宋闻贤来接待,后来耿仲明也来了信,好歹是不担心朝廷对付他了。

陈新收回思绪,对着面前两人微笑道:“二位将军此次破袭辽东,听说都颇有斩获,本官闻信也很是为两位将军高兴,不知破袭途中是否顺遂。”

毛承禄抢先大大咧咧道:“谢过陈大人挂怀,多亏是登州镇攻击复州,辽南的建奴大部都去了复州了,一路上建奴连出战的都少,某破了两个墩堡,杀真夷四十余。某好久没砍鞑子脑袋砍这么舒坦了。”

陈新扬着眉头,一脸惊叹的模样,毛承禄手下几千号人是有的,但能打硬仗的怕是只有几百,能斩杀四十多也算合格了,不过陈新估计,他的真夷里面可能大部分都是老弱,甲兵是不会太多的。

毛承禄得意洋洋,片刻后觉得不妥,马上又换上恭敬之色补充道:“但与大人杀敌近千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某在广鹿听闻复州大捷,高兴得一夜未合眼,第二日就派船联络尚副将同行,一来向大人恭贺,二来也是拜祭义父。末将在此也要谢过陈大人高义,让我等东江老人有了一个念想。这辽东辽西来来去去那么多官,就毛帅和陈大人是安心杀鞑子的,某服你,下次陈帅你要杀鞑子,某跟着你同去,若有文官领军,某就不去了。”

陈新笑着摆摆手算谦虚一下,听毛承禄说话粗糙得很,但说的意思还是中听,只是言语间听得出对文官的怨恨。不过这也能理解,毛文龙待他最厚,这么一个最亲近的人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任谁心头也怒火万丈。毛系养子中为将者,在毛文龙死后大多改回本姓,毛承禄却一直没有改,也可见他对毛文龙感情的深厚。(注1)

陈新又转头看向尚可喜,尚可喜连忙道:“末将破了三个墩堡,军堡则破了黄骨岛堡,合计斩杀真夷五十余人,里面甲兵二十,其他都是幼丁和年迈者,还救出包衣丁口七十多,汉人妇幼一百九十余口,也是多亏大人大军威逼复州,辽南建奴各处空虚,是以顺遂了许多。”

尚可喜的回答就老实得多,连真夷也是区分了说的,陈新从两人第一轮谈话中,就给毛承禄打了个老油条的标签,实际上尚可喜也要老实一些,至少登州之变的时候,他就没有和养子系一起去作乱。

凡是原来毛文龙带出来的人,大多对朝廷有严重的不信任感,这种怨恨一旦爆发,和朝廷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很多人最后投了曾经的大仇后金。如果毛承禄没有被黄龙在旅顺外海抓获,也是极可能和孔有德一起投后金的。最先一批孔有德等人得到优待,有了这个例子,后面的尚可喜、沈志祥才会甘于投靠。陈新是不会任由东江镇分崩离析的,更不会让他们投靠建奴。

陈新拍拍大腿赞叹道:“东江各岛的困苦本官是有所耳闻的,二位带饿殍之兵进击辽东,能得此大功已属难得。至于斩杀少于复州之战,本官认为是二位兵甲不足之故。今日听闻二位大功,心头着实高兴,正巧本官这次亦缴获了一批,便给每位赠送刀枪三百、铁甲二十、棉甲五十、鸟铳一百,这两日铁甲尚在修补,待两位回程时候,便可一并带回岛上。”

毛承禄和尚可喜嘴巴立时张大,这些兵器能值两三千两银子,他们对鸟铳不感冒,但是大刀和铁甲,都价值昂贵,建奴用的优质大刀能达到七八两银子一把,铁甲更是三十两以上,陈新一出手就是大礼包,两人惊喜之下连忙道谢。

两人满口称是,陈新微笑间也在观察两人,尚可喜的神色中更多是佩服和惊喜,毛承禄更多是一种讨好。

陈新一番金元外交后,双方关系立即拉近了不少,陈新又微笑道:“二位不必客气,登州镇和东江镇同属登莱管辖,说是两镇,实为一体,且本官亦是来自辽东,还望二位能与本官精诚合作,早日光复辽东。毛帅在天有灵,也当感到宽慰,不枉他当年呕心沥血一手创立东江镇。”

毛承禄此时才显出些悲痛,默默的点点头,尚可喜恭敬的对陈新道:“陈大人连连重创建奴,如今辽东军民振奋,末将坚信建奴这次难逃败亡。”

毛承禄哼了一声,“那还得那些文官别拖后腿,陈大人,你在登州也要提防着那些文官和监军,要是哪天突然召你,你的带好家丁,随时都不能离了身边,上茅房也要守在门口。”

尚可喜嗯嗯的吭了两声,毛承禄冷着脸把头转过去不看他。尚可喜只得对陈新道:“大人勿要责怪,毛大一向便是这个样子,并非对各位上官不敬。”

“毛将军性情中人,本官一向是欣赏的。”陈新毫不介意的道,他原本以为毛承禄是个颇有谋略之辈,结果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上次毛承禄来旅顺的时候,陈新还以为毛承禄会同时讨好吕直、自己和王廷试,甚至可能和孔有德等人联络,结果他根本没有去找吕直和王廷试,就在旅顺呆了几日就回了广鹿岛,吕直后来还派人去准备收他为心腹,结果毛承禄冷言冷语就把那小宦官打发了,吕直前几月一直克扣他的本色,直到七月底才补了一批给他。今年要不是王廷试需要进行这次秋季攻势,毛承禄必定是个挨饿的命。

尚可喜则比毛承禄稍好一点,他也不善交际,至少他救了黄龙的命,黄龙在粮饷上多少会接济一些,而且尚可喜也不去得罪那些文官,所以他虽然更靠北,日子反而比毛承禄好过一些。

陈新当时是让外务司联络商社,低价卖了两批粮草给广鹿岛,免得毛承禄一怒去投了孔有德,现在看来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陈新想到这里,对两人平和的说道:“本官对尚将军也是十分尊敬的,二位当年不惧建奴之凶残,跟随毛帅纵横辽东,光是这份胆略,便值得敬佩。这次更有如此多斩获,想来毛帅也会为二位自豪,但……”

他顿了一下,下面两人原本听得颇为受用,一听这个转折,连忙聚精会神等待陈新的下文,陈新收起脸上的微笑淡淡道:“但有的人,却从当年抵抗建奴的好汉,变为了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此次在复州,本官便遇到了当年认毛帅为义父的孔有德、李九成。此二人剃发易服为虎作伥,已成建奴之走狗,被本官在复州城南一股击破,其部斩杀过半。对此二人,我登州镇绝不会放过,必取其人头。”

陈新扫了两人一眼,“二位将军在战场碰到天佑军,亦当如此,取他两人之人头祭奠毛帅英灵。”

尚可喜呼地站起来,粗糙的脸上满是坚定,他大声道:“大人放心,这是大是大非之事,末将一定不会顾念旧情。”

毛承禄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站起来,他似乎有些不甘的道:“末将也听大人的,不过孔兄弟他们也是被那些文官逼的,这些文官没一个好东西,末将见了他们嘴脸,总觉着比之鞑子还要可恶,不然以孔有德跟建奴的血仇,谁他妈愿去投鞑子。”

他的话题无人愿接,堂中一时有些冷场,陈新正要转到其他处,却见毛承禄正在给尚可喜递眼色,尚可喜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毛承禄,转头去端茶喝起来。

陈新好奇的看着毛承禄,只见那毛承禄嘴角动了两下,似乎在骂尚可喜,然后毛承禄转头过来抬眼看看陈新,如同下定决心般道:“陈大人,这次我二人还有一事,想……这个麻烦陈大人。”

“毛将军请说。”

“末将这个……前些时日和尚副将凑了一船的人参貂皮,要运到登州去换些粮食,在牵牛岛被大人的水营抓了,货也被扣了,末将想请大人通融一下。”

陈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二位这是要去换些什么?五月间吕大人是通令各岛的,为防奴谍刺探和走私硝磺军需,辽海所有商货贸易都在南城隍交易,没有领到交易旗牌就擅自运去登州的,一律罚没,二位难道不知道此事?”

“当然换银子和粮食,朝廷拨的一向都不够,那些丘八没有银子又吃不饱,他们就不肯去杀鞑子。”毛承禄理所当然的道,“末将知道吕大人的严令,但南城隍的价低了些,属下想着多赚一点,给岛民多些吃食。”

陈新摇摇头,他才不信毛承禄的鬼话,想多赚一点是真的,但毛承禄也是为他自己搞外快,严查辽海贸易是他出的主意,由四海商社和王廷试、吕直分别占股,登州和文登水营巡查海域抓走私,在南城隍岛设交易点,不但要抽税,所有交易还要用四海钱庄的汇票结算,严查之后既能防止粮食和硝磺等物流入后金,又能保证登州各个势力赚到银子。而陈新可以通过钱庄建立信用和使用习惯,慢慢控制辽海各个势力的经济命脉,陈新自然不希望有人从自己口袋抢好处。

“毛将军,此事却难办了,凡抓获的船只,当日便要报给吕监军,那船怕是已经入了吕大人手上,本官虽有心帮助二位,这确实有些为难。”陈新的假话也是张口就来,实际上登州水营和文登水营都不会老老实实把抓到的财物交出来。

毛承禄嘴巴张的老大,他那船虽小,但货物也要值好几千两银子,原本以为陈新会很痛快就还给他,现在居然没有了指望。

尚可喜占了一半的货,此时也有些心痛,不过他还是对陈新道:“也是末将一时忘了此事,既然陈大人为难,便当货被风浪卷了。要不是陈大人击溃了金州沿线建奴,末将的人也没那么顺当能上岸采参。”

两人一时垂头丧气,陈新等他们气得差不多了,突然开口道:“本官只说是为难,却未必没有指望。而且本官还有一些额外的好处能给两位。”

尚可喜两人惊喜的抬起头,陈新淡淡道:“你们的货,本官可以去找吕大人求情,大不了本官在让出些人头功,拼着这张脸或许能给二位求回来。但两位日后不可再如此冒失,在南城隍交易是吕大人严令,丝毫不得更改,再有下次本官也就不好说话了。不过本官又确实与二位一见如故,这里想了一个法子,二位既不用自己派船履风涛之险,又能方便的收钱买货,那货还要比登州足额。”

毛承禄和尚可喜连忙道:“大人请说。”

“本官在广鹿和石城岛各设一分号,二位就在岛上将货给我分号,当日便可收到银票,亦可用此银票换我分号货物,绝对比登州任何粮店足额,多余的银两在岛上无用,二位可凭票在登莱、天津、京师、临清、扬州等地钱庄取出,岂不比带着一堆现银方便?”

毛承禄和尚可喜对望一下,两人都担心陈新黑自己的银子,终于还是毛承禄问道:“那万一末将在岛上应急要用现银……”

“提前数日告知分号,由设在贵岛的分号从旅顺分号运现银便可,只要数日时间。”

“那万一翻在海里了,这个。”

陈新哈哈笑道:“那自然算本官的,本官既然开着钱庄,就不怕担风险,两位亦无需有其他担忧,这钱庄的来头,在京师亦是排的上号的。原本本官不想做辽东的钱票生意,不过此事关乎辽海走私,勉为其难答应了吕大人,二位若是怀疑,不用本官说的法子亦可,本官绝不计较。”

陈新虽然如此说,毛尚二人却绝不敢相信,眼下船都还在人家手上,两人岂敢说怀疑,到时候陈新只要甩一句吕直不答应,两人就血本无归。

两人用眼神交流一阵后,终于同意了这个办法。这次答应下来也无妨,就当是用那一船货做了试验。

陈新很快叫来随行的商社和钱庄人员,现场就和毛尚二人议定,在每个岛设两三个综合门市,由门市代办钱庄事项,银钱往来由强壮旅顺分号办理。毛尚二人则承诺绝不私自派船往来登州贩卖。

从双岛离开的时候,陈新露出得意的微笑,王码夫对陈新好奇的问道:“大人,咱们只开了几个门市,不知有何用处?”

“门市开了进去,咱们可以用低价赶走那些贩私船,两岛的一半粮道便在本官手上。待到明年商社再去接海运本色的生意,王廷试没有不愿意的,到时东江的粮道就全在手上。有两钱庄和门市,日后在东江,就省事多了……”

注1:毛承禄为毛文龙义子,并非某些人所称的侄子。见毛文龙之子毛承斗所节选《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崇祯元年五月初十日具奏,毛文龙称:“臣义子承禄病久,见臣病如此狼狈,益自伤心。”

第065章畏惧

旅顺的码头上,陈新和黄思德准备登船离岸,旅顺的水陆军将领皆来送行,同行的还有近卫第一千总部,他们将回登州补充兵员,换第二营第一总来辽南轮战。

两边的黄金山和西官山上,无数的辅兵在忙碌,想乘着冬季到来前多挖出一些工事,山上几个中型的墩堡一直连到山顶,山脚下沟渠纵横,挖出的泥土堆起了一道道土城。

远处的北山上爆出几团泥土,传来隆隆的轰鸣声。

刘破军对陈新说道:“大人,那边是武备的实验场,修了一段防御土墙,在试验防御武器的成效,主要是地雷和震天雷。”刘破军这次表现不错,陈新已经把他的军令司副司长的副字去掉,成了军令司正式的司长。

陈新对他和王长福道:“这类试验要多搞,今年冬天你们两人要留在此处,刘破军你要负责构建旅顺周围的防御,训练守备军的守城技术,近卫营第二千总部留下,下月调来第二营第一总,破军你带领他们演练依托城池的野战,就像固安那样。王长福自己带你的营部去金州,多学习一些骑兵战法,日后编制再扩大,便需要同时指挥多兵种,早些熟悉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王长福拱手道:“属下记住了。大人觉得建奴冬季是否真的会来?”

陈新望着北方摇摇头,“不管他们来不来,咱们得按最坏情况准备,与强敌对战,容不得丝毫侥幸。”

刘破军也道:“属下也觉得需要有所预备,若是皇太极十月返回,是有时间预备的。据旅顺的辽东民众所说,冬天鞑子有冰床(注1),可以用爬犁狗和马拉动,一次拖动货物不比马车小,冬季虽有冰雪,也有这一个便利,往年建奴出兵,也是多次选在冬季。不过从建奴的情形来说,大凌河、察哈尔两役损耗严重,恐怕那些旗主和大臣今年都不愿再远征辽南。”

陈新微笑道:“建奴不过来,咱们就过去,和他们保持接触,别让他们安安生生过冬。让哨骑不时去一趟,转两天就回来,逼建奴在复州保持兵力,就算他们有冰床,总要有骑兵护卫,从海州运来,十去其五,咱们就跟他们耗着。”

陈新指着旅顺南城,“旅顺城堡外围要形成多道屏障,不过最最重要的,还是旅顺堡垒,即便丢失所有其他阵地,只要堡垒在,港口就无虞,建奴最终只能退走。”

刘破军答应后,眼睛看向旅顺东侧一个大型堠台,那里有一群包衣,他们正在堆砌石料,“大人,这些挑选剩下的包衣……属下还是认为不宜留在旅顺,万一跑走几个,就漏了旅顺的机密。”

陈新沉吟了一下,包衣已经甄别完毕,经过分别审讯和互相揭发,这些包衣中没有作恶的光棍都已经选出来,要先送回登州改造,大概有三百人上下,如果改造得好,可以融入登州体系,这批人里面有些说话利索的,陈新打算让他们在每次戏剧结束后现身说法,加强屯户们的印象。

堠台边这一批包衣就是还有亲眷在辽东的,虽然前几日的动员让他们一时激动,但情报局认为他们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开始想念家人,存在一些危险因素。

王长福听了满不在乎的道:“要属下说,就把他们头发剃了,砍了送去京师。”

黄思德看陈新不语,低声试探道:“大人,要不然就封冻前运到登州,交给王大人和吕监军发落。”

陈新看了看黄思德,其实黄思德这个主意和王长福的是一样,这些人面容与建奴有异,但也是一直剃头的,冒军功的可能性比较大,送到王廷试那里也就是一刀砍了脑袋,只不过不需要陈新动手而已。

“送回登州,让以前那批登州俘虏看押着,在各处修路。”陈新最后还是打算给他们一条活路。以前那批登州俘虏已经有部分改造完,他们领着月饷,看押其他俘虏。分化之后就不用军队监视了,安排了二十名伤退的老兵,成为建设司下属的一支队伍,上千人被分为十几个小队,专门在各处修路。这个建设队有严格的纪律要求,正是改造俘虏的合适编制。

一刻钟后,船只离开码头,驶出水门与港内其他船只汇合,沿着老虎尾水道缓缓出海,陈新望着左侧黄金山上的层层工事,嘴角露出一点笑,“四贝勒,你敢不敢来。”

……

蒙古土默特部归化城,皇太极坐在林丹汗留下的行宫中,脸色阴沉的看着刚刚传来的急报,好一会才递给旁边的代善。

代善不识字,虽然皇太极神色平静,但他注意到皇太极的手有轻轻抖动,便知道不是啥好事。连忙让巴克什索尼低声读给他听,听完了也有些惊讶之色。此时已经是复州之战后二十天,传信的哨马此时才寻到此处。镶白旗和汉军遭受的损失确实让他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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