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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吹胡子瞪眼的态度,一时感到更加无望。
她哭丧着脸嘟囔道:“这下可完了!”
阿韦沮丧了一阵,马上就振奋了精神:“我和太上皇后说了,要跟随公主一辈子,我谁都不嫁!”
“呸呸呸,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难道你跟着我陪嫁过去不成?”李令月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旋即想到,比起可怜的上官婉儿和阿韦,她实在是幸运得很,因为李贤是她的兄长。可再想到将来的终身大事,她又有些颓丧。
这满长安城的公卿子弟,她至今还没一个看得上眼的!油头粉面不行,好高骛远不行,只会舞刀弄棒不行,只会吟诗作赋也不行,一味想要追求功业也不行……天哪,这么看来,哪怕是将来六哥说动了父皇母后让她自己选择夫婿,她也选不出来?
三个小丫头在牡丹园中足足热议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是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眼看黄昏将近,她们只好暂时先离开了这里,考虑先把肚子填饱再讨论其他。她们这一走,西下的夕阳便在牡丹园中投下了道道金黄色的阴影,一处茂密的牡丹丛中,忽然钻出了一个人影。
“这好好的睡觉居然会听到这三位小姑奶奶的心事,我怎么那么倒霉?”
自从荣国夫人杨氏去世之后,家里的奴婢也各自作了分派,大部分送给了贺兰烟和李贤,小部分连同洛阳积德坊的宅子一起都留给了外甥贺兰敏之。武三思虽然承嗣了周国公爵位,也只不过继承了洛阳的一座小宅子。
而燕三原本合同到期可以恢复自由身,偏生过惯了好日子懒得再出去靠空空妙手谋生,他索性就和李贤签订了十年劳动合同,在这修文坊过上了逍遥日子。李贤如今当上了储君,又不存在什么政敌,基本上也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纯粹当作养了一个闲人。
今天,他原本看太阳好,悄悄溜进了牡丹园晒太阳,谁知道三个小丫头忽然跑进来,更在他耳边煞有介事地讨论了这么一番话,着实让他哭笑不得。
“如今的小丫头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早熟!咳咳,只不过当初贺兰像她们这么小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一样成天腻着小李?”
在那里琢磨了一阵,他还是放弃了早先看热闹的想法,准备未雨绸缪地找个人先通个气。当然,他可不会傻呆呆地去找李贤,在他看来,无论找屈突申若还是贺兰烟,都比找某人强多了。拍了拍身上的草根和浮灰,他一溜烟越过了牡丹园的围墙,径直去寻正主了。
这一天正好是裴炎的四十五岁生日,李贤早早地出门去道喜了,因此一屋子女人们正团坐在一起,抱孩子的抱孩子,说话的说话,好不热闹。要说大宅门中规矩多,无奈李贤原本就是不守规矩的,唯一能教训他的李治和武后都远在深宫,内宅有贺兰烟这么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正妃嫡妻,更是不可能立起什么规矩。
这不,原本该各用各的晚饭,如今都凑在一块了,这要是某些恪守礼仪的人看见必定要好一通指责。然而,在这满屋子女人看来,李贤当储君还勉为其难,绝对不可能当什么皇帝,她们也就更不用摆出那一套麻烦的规矩了。
这乱哄哄热热闹闹吃完饭,听说燕三有事要请见,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便都诧异了。两人都知道这老贼头就是家里养的闲汉,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急?然而,等她们存着无所谓的心思把人召进来,听明白事情缘由,顿时全都陷入了僵直状态。
不是吧,那两个小丫头几乎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居然……居然会存了那种心思?
“老贼头,你确认这不是在开玩笑?”贺兰烟瞠目结舌地又问了一句,得到了一个异常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差点一头撞在了桌子上,“天哪,我早上丢脸的样子给小婉儿瞧去了不少,如果知道她居然有那种意思,我怎么也不会让她闯进我的寝室!”
屈突申若也忍不住想起之前李焱娘开玩笑时说的话,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那位闺中密友还真是目光如雷电,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她自个,似乎也被两个小丫头“无意”撞破了两次好事,如今看来这决不是偶然。
许嫣和阿萝对这种事情的体验较少,可想想那两个还都是黄毛丫头,忍不住也是阵阵头痛。如今看来,是不是该给她们俩找几个同年龄的男孩子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小丫头嘛,只要最初的崇拜劲一去,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引火自焚
这年头的纨绔子弟远不如当年了!
对于洛阳的老住民来说,对这一点的体会自然是比谁都大。这当然不是说,如今就没有纨绔子弟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这种现象只要有人在,就永远不可能杜绝。但是,如今的纨绔子弟们也就只能干干这个,靠人多欺负人少,靠身份欺凌弱小,要有什么壮举那是休想。
纨绔子弟的质量下降,公卿子弟中那些教养好的也同样质量有所下降。倒不是说没有人好学上进,而是没出现什么一群长辈同时公认为奇才或是佳才的人士。故而除了世家通好的联姻,在确定其他婚姻上,各家家长们无不慎之又慎。
于是,当皇太弟宅第中传出,正妃和夫人们奉了太上皇后的命,要在世家子弟中择选适龄少年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说没有讲明是什么理由,但这年头谁不会联想?首先,太平公主李令月虽说还小,但再过个四五年就可以成婚了,自家十五岁出头的儿郎就可以做好准备;第二,李贤膝下如今有两个儿子一个养子,这都是需要伴读的。
这年头的驸马不比以后驸马泛滥的情形,若是运气好做到高官很有可能。而伴读也不会替人受过的,看看李敬业那几个,谁不想将来自家子弟走一条坦途?再说,原本大门紧闭的修文坊头一次对人们敞开,这种吸引力自然是无穷无尽。
更有消息灵通人士打听到李贤要再次纳妃,一时间引起了更大的轰动。自从当初李贤加冠成年大婚之后,堂堂大唐储君殿下,这内官的数量一直都没有变动过。这么一开禁,是不是意味着公卿们也可以尝试一下增加这数量?
这交情很重要,但是,以婚姻作为纽带牢牢拴住这位未来的大唐天子则更加重要。若是自家闺女侥幸能生出个儿子来,这谁能说就一定不能问鼎大位?毕竟,李贤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最合法的嫡长子继承人。
由于家中娇妻们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李贤一下子陷入了空前的麻烦之中。他实在想不通,李令月现在才几岁,就需要这么早开始相亲?还有,自家的几个小娃子还在满地乱走乱爬的年纪,就算挑伴读好歹也得过几年吧?再说了,谁那么多嘴多舌,居然把他和苏毓的事情捅出去了,着实可恶!
这一天他往见武后的时候,少不得也是面色阴沉。而别人不明白贺兰烟等人大动作的含义,武后却隐隐约约猜出了几分。这李显王妃的人选多的是,并不是一定就要韦容,因此这件事就被她暂时搁下了。如今看来,她那些媳妇们火烧火燎操办这档子事,大约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赶着想要给那两个人小鬼大的丫头转移注意力。
可是,这情之一物最是没有道理,小丫头的芳心就真的那么容易转移?当下,她便决定提点李贤两句。
“贺兰和申若她们操办令月和我那些孙儿孙女的事情,是我允的,你父皇也很赞成,至于你被骚扰得头痛,暂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阿韦和婉儿两个丫头也渐渐长大了,难免有些其他心思,你得注意一些。”
李贤本能地感觉到这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意义,细细一想两个小丫头时不时的亲昵举动,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他素来是以后世的眼光看人,这十几岁的丫头在他看来也就和小屁孩差不多,到了二十出头方才叫成年。所以,无论是阿韦还是上官婉儿,这搂搂抱抱都被他当成了小丫头撒娇的表现。
难不成,他这是在引火自焚?
李贤打了个寒颤,在老妈满怀戏谑的目光中,他垂头丧气走出了大仪殿,心中完全确定了娇妻们此次操办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哪里是想要确定李令月的未来夫婿和儿女们未来的伴读,分明是想把两个小丫头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想到这里,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前往东宫。反正此时回家也是撞上那些各家各院的夫人们,耳根子也不得清静,还不如在东宫躲一躲。这还没到东宫,他就正好看见了老上官的身影,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上前殷勤地搀住了人家的胳膊。
以前都只有上官仪出手逮李贤,这次受到了反方面的殷勤待遇,老上官心中顿时说不出的警惕,直觉地开口问道:“皇太弟殿下找老臣有事么?”
“有事,当然有事!”李贤笑着打了个哈哈,也不管自己满脸堆笑的表情看在人家眼里是什么意味,“老上官,你这么多年首席宰相当下来,世家通好可有不少,婉儿的婚事可有什么着落么?”
上官仪怎么都没料到,李贤会忽然之间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顿时愣住了。好半晌回过神来,他原本就警惕的眼神忽然变得无精打采:“别提了。婉儿的诗赋如今流传在外的着实不少,赞不绝口的人更不少,可人家一听说她跟着你家那几位厮混过,顿时就打退堂鼓了。她的背景那么硬,谁家有这么一个媳妇心里不发憷?”
这埋怨一开头,上官仪顿时再也止不住满肚子牢骚,干脆一概全都发了出来:“十三娘一向就是贤妻良母,最是贤德不过的妇人,原本我还指望婉儿像她娘那样,谁知道……唉,太平公主都已经放出话去了,婉儿以后不论嫁谁,若是稍有不如意,她绝对会去讨回公道。再加上你们家那几位……婉儿自己又是文武兼通眼高于顶的,你说说这婚事能容易么?”
呃,真有那么夸张么?
此时,对于妻子们的谋划,李贤开始失去了信心。他天天和上官婉儿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发现小丫头自信满满活得很滋润,还没看出那么多有的没的,最多也就觉得她们太腻人而已。人说彪悍的女人家里往往都藏着一个懦弱的丈夫,可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小丫头,会接受一个比自己弱的丈夫?
希望貌似是无比渺茫啊!
他松开了搀扶着老上官的手,无精打采正想走人,岂料这回反手被上官仪抓了个结实。这还不算什么,对方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他一下子怔住了——“殿下认为,倘若我告老退休,我的位子谁接替最合适?”
老上官要退休?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李贤细细一想方才发现,诚然,这位被人称作飘飘然如谪仙的上官相公,如今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掐着手指头细细算一算,上官仪竟是即将年满七十!可是,年过七十的宰相留任的不在少数,上官仪看上去也身体不错,怎么忽然会想起退休养老?
“老上官,你如今这筋骨再支撑个三年两载的应该不成问题,怎么就想到这件事了?”
“激流勇进不如急流勇退,我的运气已经够好了,不用再至死霸占着这个位子,没来由让人笑话!”
上官仪说这话的时候,冷不丁想起当初和刘祥道曾经议论过的事情。如今再回忆一下,还真是觉得异常可笑。倘若那时候他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兴许这时候连骨头渣滓都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人老了就得服老,给年轻人让出位子来,反正看如今朝廷这架势,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至于什么牝鸡司晨,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也相安无事,他还担心那么多干吗?
既然上官仪好似是认真的,李贤就不得不仔细考虑这个问题。首席宰相并不是一个官衔,有的时候可能是中书令,有的时候可能是侍中,这不是自封的,而得皇帝和百官全部认可。就比如当初李义府还在的时候,首席宰相其实就是李义府一样。
“这个……这事情你对陛下提过没有?”从上官仪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李贤这才明白自己是老上官头一个通气的对象,这受宠若惊的同时免不了暗道老家伙狡猾。仔仔细细思索了一阵,他索性反问道,“那老上官你看好谁继任?”
“按照资历,自然应该是刘仁轨,可他如今大约不会出山。”对于李贤把皮球推回来这种举动,上官仪虽然恼火,却也不好装聋作哑,“我倒是看好裴行俭,可太上皇后必定不会答应,所以我觉得为了稳妥,不如让郝老头继任。不过,他比我还大一岁,我这一退,他大约也得跟着退了。”
李贤这才恍然醒悟,刘仁轨今年七十四岁,上官仪马上就要七十,这郝处俊都已经七十一了。按照这样的方式计算,政事堂要么不退休,这一退休就是仨,空出来的位子也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虎视眈眈。六十岁正年富力强的序列中,可还是有不少人呢!
要是真让他选择,他倒比较属意裴炎,然而,这一位升官犹如做火箭,如今要是再越过同僚直接当上首席宰相,会不会引起公愤?思来想去,却惟有此人选能够得到老妈的批准,兄长那里也能得到批准,和他交情也算是不错。沉吟片刻,他也就照实说了。
“看来殿下和我不谋而合。”上官仪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致仕之后空闲就多了,殿下可不要忘了来我家喝酒!”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如今我没有公事了,看我不喝死你!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有麻烦,找姑姑
除了李贤之外,洛阳城还有一个人被撵得鸡飞狗跳,那就是可怜的屈突家大公子。头一天晚上他死皮赖脸地在李贤家里盘桓了一个晚上,然而,第二天一早,屈突申若却不许他再赖在家里,不由分说地把他赶去见伯父。
然而,当他抱着儿子,带着云纳来到屈突家大堂的时候,原本笑眯眯喜滋滋的屈突寿陡然之间睁大了眼睛,得知缘由之后先是哈哈大笑,可一听他说要正式迎娶云纳,又气急败坏地骂开了。最后,屈突仲翔不得不拉着妻儿落荒而逃,却也不愿意回自家宅子里住着,而是在外租了一座房子,竟是和屈突寿硬抗了起来。
这要是以前的屈突仲翔,就算在外再纨绔再霸王,也不敢反抗屈突寿这长辈族长,但在外头走了这么一遭,非但是胆子,就连心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大不了不当官就去西域从商,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然而,正如李贤说得轻描淡写一样,他这个左羽林军长史的任命轻而易举通过了,因此他不得不打叠精神开始应付公务。也所幸李敬业给他推荐了两个得力的助手,否则,让他这么个远离朝堂好几年的昔日纨绔子弟上手这些,那绝对比打打杀杀更困难。
虽说是租赁下的房子,但屈突仲翔手头有钱,也不肯娇妻爱儿跟着吃苦,这房子就寻在了修文坊隔壁的修业坊,是某个家业破落的旧日世家子弟出让的。不但如此,他还说好住半年之后若是满意就买下来,让人家好生欢喜了一场。
这一天黄昏,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下了马,推开门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不禁喜上眉梢,高声问道:“云纳,你在哪里买的好酒?”
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弟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洛阳城什么地方有好酒卖?赶紧把你那身官皮扒了,这是六郎自个家里酿的好酒,他和我们几个都等你老半天了!”
屈突仲翔分辨出这是李敬业的声音,不觉精神一振,笑呵呵地来到里间,见几个兄弟一溜烟围坐在一起,桌上满是好酒好菜,他便赶紧脱下了那身累赘的官服。坐下使劲吸了吸鼻子,他就露出了一脸沉醉的表情。
“郁而浓烈,香而不散,嘿,这回到洛阳就被操练得死去活来,竟没有好好喝一顿酒!”
他二话不说拿起面前的大碗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一抹嘴,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好笑地看着他,便没好气地反问道,“我这才刚刚脱身回来,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官大,六郎还是坐镇东宫的主儿,怎么居然比我还早回来?”
程伯虎嘿嘿笑了一声:“你以为六郎是你么?他哪个月不溜上三五回的。原本敬业还不得不牢牢看着他,如今倒好,干脆两个人一块溜了!我和小薛的任务反正就是看着他这个储君,既然他都出来了,我们自然一起跟着。至于阿晓,你可是他的好兄弟,他怎么会不来?”
“敢情六郎你当了东宫储君,还是老样子不改!”
屈突仲翔恍然大悟,当下便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好好学学。还不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旁边几人便殷勤劝起了酒,尤其是李贤,那劲头仿佛是不把屈突仲翔灌醉不罢休。看到丈夫的好友如是光景,原本含笑坐在一旁的云纳不禁呆了一呆。
她虽然是屈突仲翔在西域结识的,但也是汉人,先祖为了逃避隋时远征高句丽,故而搬迁到了西域。然而逃过了这一劫,却逃不过西域无数部族之间的征战,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若不是她深悉西域气候地理,又曾经去过天竺,屈突仲翔也不会这么顺利。
所谓感情,便是在这日久天长中,一丝丝培养出来的。只是,她直到此次路过玉门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