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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写作时间比前一首更早半年,乃是钱惟昱从南唐回到吴越后第一年写的,里面满满都是对于知音之人远离的少年惆怅。柴荣自然一看就知道钱惟昱是个对女子细腻上心的无用之人了。
每本不足百页的两卷诗集很快就草草翻完了,最后面一首,时间自然也是创作最晚的。那不是钱惟昱惯常的填词牌,而是七绝古诗。区区二十八字,一跃入柴荣的眼帘,立刻让他精神一振、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并百万桑泊上,立马钟山第一峰!”诗后的附语,则是明书“大周天授、万年无期。刘崇李璟,不日授首。吴越恭顺,素尊正朔。天下归一、永受富贵。”
诗词的用词粗朴无文,比之其他前面二十三首诗词而言,直白到了不能更直白。但是却让柴荣这个以武人为正规职业的的雄主心中一震。这,难道就是吴越人尊奉正朔的真正表现么?自己此战扫灭刘崇,当真是天意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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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逢韩不胜古代版
怀着逐渐踏实的心情,柴荣在御帐之内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心神出奇地安静。次日一天,大营都在秣马厉兵的氛围内笼罩着,一片血战在即的肃杀,却没有人有任何惊头怪脑不合时宜的举动,似乎这股紧张是和流逝的时光一样,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屑于接受任何人心惊恐的奉养。
第三日一早,一队夜不收飞驰入营、直趋御帐,为柴荣带来了一个明确的消息:
昨夜刘崇军马在周军大营以北三十里扎寨,杨衮所帅辽军昨夜不曾探得,但今日一早,也在周军东北方向四十余里外出现。辽人一人双马,五万大军足有十万战马,因此来去如风也是正常的。自古戎狄之军,都不需要付出丧失进攻突然性的代价,来换取在距离敌军较近的位置扎营歇息、恢复人马体力的契机。
高平大战,已然迫在眉睫了。
“全军造饭加餐、随后严兵整甲、出营北上至燕子坡列阵!”
随着御帐当中传出的诏令,后周大军动了。6万余众良莠不齐的殿前司、侍卫司兵马在各自的大营中运转起来,这是一架上满了燃料的战争机器,一旦运转起来,除非它和敌人之间有一方毁灭,否则无法停下。
此次战役,柴荣亲率的6万多兵马,有侍卫司的老兵,也有他登基之后新组建的殿前司。这两支部队当中,都有经过他登基整顿之后充入的新鲜血液——或者说掺进去的沙子、有从外镇调入后打散混编的旧地方军队;也有宿将耆老、骄兵悍卒。毕竟他登基时间不过五个多月,部队具体磨合的效果如何,只能是等待实战的检验了。
辰时出营,到了午时初刻,后周大军在高平大营以北十里处,和刘崇的北汉军相遇了。虽然早上的时候,辽国杨衮所部距离柴荣大军的距离要和刘崇相比差不多多少,而且契丹军全军骑兵,行进应该更快。但是因为大半个上午北汉军和后周军都是在相对行军,故而双倍速度之下,倒是刘崇先和柴荣相遇了。
这一刻,杨衮的兵马,还有不过十几里地就可以赶到战场,以契丹骑兵的行军速度,哪怕要在进入战场之前蓄养马力以便冲锋,走完这些距离也不用小半个时辰、或许一刻钟都够了。一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各个击破机会,摆在了柴荣面前。
当然了,柴荣究竟能不能把这个时间差用实了,不光取决于他自己,还要看对面的刘崇是否够胆——如果刘崇足够不要脸的话,他完全可以在两军相距数里的时候约束北汉军和周军保持距离,牵制周军并拖延时间,区区一刻钟的时间差,以北汉军素来的惯战骁勇,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拖平。
不过,柴荣是幸运的,刘崇和柴荣的义父郭威是同一辈的宿将,如今已经年过六旬了。戎马一生的刘崇,似乎非常看不起而立之年的柴荣。
……
十数骑具甲齐整、套着黑沉沉马铠的骑士,立在北汉军阵之前、择一处高坡远望敌情。当先一名金盔金甲的老者,修着三角形的白髯。双目横卧细长,眼珠并不大,却闪烁着一股冷厉的老辣目光——此人正是刘崇。在他身侧也有几名须发花白的老者,显然是他的幕僚,不过更多的则是不言不语肃穆骁勇的护卫骑士。
“陛下,周军阵势恢宏,军容严整,乃当世劲敌,观柴荣所帅,此阵不下四五万兵马。不如暂且约束麾下士卒,待上国杨衮杨都帅赶到,再作区处。”
观察了一番后周军的敌情,刘崇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兵马都监李存环便开口劝谏刘崇持重。
这位李克宁也是北汉军中耆老宿将、三年前郭威刚刚称帝的时候,刘崇也一如今日这般发兵南下过一回;当时率领北汉军先锋精锐的,就是这个李存环。那一次,最后在河东的晋城之战中,李存环率领的北汉军先锋被后周枢密使王峻率兵击败、刘崇趁郭威立国未稳就翻盘的企图就此破灭。
不过,这李存环不仅是一员宿将,其出身来历也颇有一些离奇——其实吧,稍微熟悉一点五代史的人,光从这个名字的用字结构就可以看出,这李存环肯定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兄弟,不管是亲的还是干的。
事实上,这种猜测丝毫不差,这李存环还真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堂弟、李克用的侄儿。四十多年前、李克用死的时候,李存勖为了确保继承晋王、河东节度使的位子,杀了李克用的亲弟弟、自己的亲叔叔李克宁。而这个李存环就是李克宁的儿子,因此李存环虽然是李存勖的堂弟,却也和李存勖有杀父之仇。后来新任河东节度使、著名大汉奸石敬瑭和李家争天下,李存环就投靠了石敬瑭,再后来么,自然是跟着刘知远、刘崇一路混下来。
按理说,李存环这番话着实是老成持重,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由他的嘴里说出来——三年前刘崇南下的时候,就是你李存环带着先锋大军被郭威手下的王峻打败了,导致整个计划泡汤。如今两军刚刚相持,你一个上一次的败军之将出来说这种丧气的话,就算再对,刘崇心中也先有了三分不喜。
只见刘崇环顾左右,有几个将校听了李存环的谏言之后,也颇有退意,似乎被挫动了士气,不由得怒骂道:
“你这败军之将,好不晓事!朕观周军虽然表面严整,但旌旗倒伏、干戈缭乱,显然是新丁宿卒混编而成。一定是柴荣小儿为求拉起一支大军,仓促强征新丁凑数。殊不知如此编组,对士气挫伤最甚,一旦遇挫,便是全盘皆崩的下场。此番诸将定然要用命向前,不仅要一鼓作气击破周军,还要让辽人也看看我大汉天威!”
刘崇说完,环视左右,继续喝令道:“张元徽,尔率右厢骑军万人,全军突击,务要击破周军左翼骑军,白从晖——你若还有男子胸襟,便率左厢骑军,从另一侧包抄猛进,务要克尽全功!”
白从晖虽然和张元徽都是分掌一厢骑军的、算是当时北汉有数的猛将。不过他的档案有一个污点——那就是三年前的晋州之战中,被王峻击溃的那一战里,也有他一份,他应该和李存环一起承担战败责任。只不过今天他不如李存环那样直接说出了丧气避战的话语,所以刘崇还是愿意给他一个雪耻的机会的。这白从晖也不含糊,立刻下去整顿人马了。
两支大军之间的距离,从一开始的四五里,缩短到了三里、两里,很快就要爆发决死厮杀了。张元徽和白从晖的左右厢骑军也已经严兵整甲、勒马束嚼。刘崇骑着黑色马铠的雄峻宝马,策马在阵前横掠而过,手举宝剑,背后旗本骑士挥舞着“刘”、“汉”等字样大旗紧紧跟随,倒也颇为肃杀。
“将士们,告诉朕——三十年前,河东李存勖,与汴梁朱温之战,最后是谁胜了!”
“是李存勖!是唐庄宗!”
“将士们,再告诉朕——二十年前,河东石敬瑭,与汴梁李从珂之战,最后是谁胜了!”
“是石敬瑭!是晋高祖!”
“将士们,继续告诉朕——八年前,我朝高祖皇帝挥军南下,夺取契丹军撤走后为群小所祸乱之汴京,最后是谁胜了!”
“是汉高祖!是汉高祖!”
“将士们,最后告诉朕——今天,我刘崇率纵横天下垂五十载的河东雄狮南下、碾压汴京城中那个黄口小儿柴荣,最后会是谁胜!”
“陛下必胜!陛下必胜!”
“很好!左右厢骑军听令——全军突击,踏破周军!”
一连串四组酣畅淋漓的精干俳句,问得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士卒热血沸腾——是啊,在冷兵器作战的时代,有时候心理优势带来的战斗力和士气爆棚就是那么的简单直接。就好像后世中国足球三四十年逢韩不胜的历史战绩,就可以成为一代代中国足球人面对南棒猪时候畏葸不前的心理障碍。
刘崇有强兵,但是没有钱粮,土地狭小、人民鲜寡。但是他除了强兵之外,在这个时代,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唯一还剩下的一桩克敌制胜的法宝,那就是“历史战绩”了。
李存勖在灭梁称帝之前,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在灭唐称帝之前,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在收割契丹退兵后的后晋尸首前,是河东节度使。梁唐晋汉四朝更替的历史,就是一代又一代掌握着山西强军的河东节度使、一次次南下把汴京城里的皇帝撵下台的历史。
如果换做另外一个在南京建都的、在成都建都的,甚至在杭州、长沙建都的君主。让他们进行一场“以一隅而击中国”的军事豪赌,那么那些君主肯定会心里没底到颤抖。但是如果换了一个建都在太原的诸侯,他就有这个胆子。因为五代十国时候,太原军阀的历史使命,就是收割中原的皇帝、然后取而代之、然后他的子孙再被新一代的太原节度使赶下去。
两万河东骑兵被刘崇简单粗暴的道理折服了。他们怀着此战必胜、封妻荫子的雄心,如同狂涛怒浪一样向着对面的周军大阵席卷而去。而且呼喊嘶吼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他们的对面,后周大将樊爱能、何徽似乎在敌军尚在数百步外,就感受到了莫大的精神压力——这就像一群南棒男足、冲向尚未打破四十年逢韩不胜历史的中国男足时,所爆发出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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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
“河东必胜!汴贼必亡!河东必胜!汴贼必亡!”呼喊着狂涛怒浪一样口号的河东军骑兵,在张元徽白从晖的率领下,分作两翼向着柴荣的周军大阵砸来。
这一幕,看得柴荣目瞪口呆,虽然北军气势强横,但是这毕竟是犯了兵家大忌的事情啊,“来得好!刘崇老匹夫居然不等杨衮兵马到齐,就敢孤军与朕决战。真乃天赐朕各个击破的良机,左右军听令,命樊爱能、何徽分镇两翼、阻挡张元徽白从晖部!骑军在侧、枪卒结阵!”
老于战阵的李重进在一旁眯着眼观察了一下越冲越近的张元徽部骑兵,心中不无担忧地劝说柴荣道:“陛下,末将以为不可轻忽。刘崇轻进,固然是失却了与契丹杨衮同时夹击我军的契机,但是也是为了蓄养其士气。自古两军相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崇敢于动手,定然是此刻北军士气可用。不如把我军骑兵先撤下来,单独以枪阵弓箭消磨北军,待其冲锋势头阻却下来之后,再让我军骑兵复进。”
“重进,朕知你用兵持重——可是杨衮大军不过一刻钟就能赶赴战场。朕要的是速战速决,在杨衮赶到之前就把刘崇打得伤筋动骨,如果慢吞吞地消磨,何时才得济事!要求快,自然要全军压上!朕意已决,无需再劝!”
柴荣面对李重进的时候,面上自然是凛然天威,不过扭头过去之后,就不免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李重进论和先帝之间的血缘、以及“历史军功”怎么看都对柴荣有威胁。这次柴荣非要御驾亲征,不就是为了彻底在军功上碾压李重进么。要是此番轻松灭了北汉大军,那柴荣就是身负救亡之功,可以彻底甩开李重进了。这种情况下,无论李重进说出啥理由劝阻甚至只是延缓柴荣建功,柴荣都不会予以理睬。
……
“嘎嘣——噗嗤!”一柄陌刀切碎了明光铠,随后连人带马剁为两段,鲜血迸溅出来,射了张元徽满头满脸,不仅有敌人的鲜血,也有死马的污血。
一名后周樊爱能麾下的先锋指挥使,仅仅在两军接触的第一个瞬间,就被张元徽一刀斩杀了,用的是最为干净利落地招数。那柄比寻常陌刀更加雄浑厚重的巨大凶器,足足有四十多斤轻重、一丈三尺长短,是张元徽惯用的骑战兵刃。数秒钟前,这柄刀和那名被杀的周军骑军指挥使的马槊相交的时候,直挺挺地把对方的马槊打折磕飞、然后才去势不减,连铁甲带人带马,一并斩断。
一刀之威,周边的两千余名周军侍卫司骑军士气均为之一窒。不少人甚至偷偷扭头往回一看——为什么结枪阵的步军没有及时跟上呢?陛下的军令,不是让我骑军在两侧、步军抗正面的么?为什么一交战,就只有我骑军的人马先在这里挨刀子?这种想法就如同一根毒刺,在樊爱能率领的周军骑兵中埋下了动摇的种子。
“兄弟们,杀呀!柴荣小儿不知兵事,居然让骑兵当先与我军对冲,这样一来,他们的弓箭便无法施展了,全部冲上去,与周军骑兵搅在一起!”
被张元徽临阵斩将的气势所鼓舞,剩下的北汉骑军更加骁勇,悍不畏死地冲杀入阵,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射。数百条性命,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就被第一波火星撞地球一般的硬碰硬给收割了。这些战死者中大部分是战技不精的后周骑兵,但是北汉骑军也一样没有明显讨到好处去。
这个时代的骑军,虽然马鞍马镫这些装备都比较成熟了,但是除非是有草原民族的技战术水平的人,否则寻常中原王朝的骑军依然是不会奔驰骑射的;充其量做到骑在马背上、勒住了马之后站定骑射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无论唐宋,中原民族与骑兵交战的时候,都会以枪阵在先,同时辅之以弓箭抛射——唐制每军一万两千人,枪、弓各占十分,也就是说每人一杆枪、一张弓。长枪手在接敌之前,就可以用硬弓射出数箭,随后换上近战兵器搏杀。所谓“临阵不过三矢”,也就是说遇到敌军的骑兵冲锋时,步弓手最多只有射出三箭的时间,就要进入肉搏了。
正是这样的交战形态,导致了在神臂弓等远程弩出现之前,唐宋军中野战部队都罕有专职的弓箭手——毕竟一个射三箭后就失去战斗力的士兵,是一种对军事力量的极大浪费,所以那时候的弓手和枪手是合一的。而专职弓手,都是专门用于守城的团练军才配备的,毕竟也只有攻守城的时候,才会有大把大把没法肉搏、持续对射的机会。
“为什么步卒枪阵没有跟上!为什么与张元徽那疯子接战之前,没有临阵先给对方三轮弓箭洗地?”随着两军骑卒的厮杀趋于更烈,樊爱能麾下的后周骑军开始产生这种怨念。原本张元徽是主动冲锋进攻的一方,而它们是防守的一方,防守一方可以设好了阵地站定了打,原本就该拥有先用弓箭给敌人洗地三遍的优势才对,为什么己方卖队友的渣滓们没有利用好,让张元徽完好无损就囫囵冲到了自己面前肉搏?
其实,那些没啥见识的后周军骑兵完全是怪错了人——这一切,不是后周步军的错,而是作为皇帝的柴荣在指挥的时候躁进了。因为真正恰当的步军骑军协同作战形态,应该是先把骑军藏在阵后、让行动缓慢的步军当先顶住,确保来犯的敌军骑兵和己方步军胶着黏住之后,再让己方的骑军出现侧击。
而柴荣是怎么做的呢?他不是不知道步骑协同的道理,但是他为了求快,想当然地让步骑军一起匀速前进接敌。这种理想化的命令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到了临阵对决的时候,就会遇到变故——
对面的北汉张元徽是厮杀了一辈子的宿将了,战场嗅觉灵敏得出奇,一看到周军阵势,就知道有可乘之机。张元徽在接敌之前的一刻,让自己麾下骑军继续往右翼多迂回了那么区区数百步,随后再拐回来冲锋,就一下子把自己的大军置于了后周骑军和步军的纵轴线反方向上。
这样一来,原本应该是同时接敌的周军骑军、步军就被张元徽的战术机动拉得脱了节,变成了骑兵先接敌、步兵后接敌,而且步兵方阵的临阵放箭,也被己方的骑兵队伍阻挡了,以至于害怕误伤自己人而无法施展,眼睁睁浪费了先用弓箭洗地挫伤敌军锐气的机会。
说白了,如今这个形势,就是因为柴荣明明身居中枢、却非要细致入微地指挥部队的具体战术导致的,需知《孙子兵法》中的七胜之道有云:“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战术的变化是瞬息万变的,如果让不是亲临战场的人指挥细化到战术层面,那么信息的延迟、判断的不对称,都会造成致命的损害。
柴荣明明没有亲临前军第一线,却非要细致入微到指挥两翼先锋军的具体战术细则、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