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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洙一开始还不服输,见吴越水师逃到海上,但是毕竟两军之间只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差,还想奋力追击一阵。不过这种冒险很快就付出了代价。
南唐的江南部分毕竟是内陆领土,没有跑海的习惯。南唐水师的战船,一贯是用于在长江里面作战用的!楼船艨艟,吃水很浅,水线面很大,而且船头船尾都很方正。这样的船型在波浪平静、水流规律的长江里是很好用的,但是到了大海上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唯有沙船还适合长江口外的浅水海域,可惜南唐军中的沙船比例也不高。
而吴越人的水师,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因为浙东都是大海,吴越水师几十年来都是注重战船海上航行的“兼容性”问题的,此刻的吴越水师交战部队中,福船都有三四十艘,沙船更多,还有十几艘车轮舸。
南唐水师追出长江口不到五十里,随着江水的冲击暗流彻底被大海吸收,海风波涛逐渐加紧,大部分战船很快就变得摇摆不定,根本不适合作战。而此刻吴越水师的战船却适时回头,如同灵活的狼群一样猛扑回来!
南唐战船试图结阵防守,用弓箭压制吴越人灵活的小船,但是船阵掉头应变的机动性完全无法保障,战船颠簸也让弓箭的瞄准精度大大下降。
原本在长江里的时候,因为双方的阵势都是四平八稳,南唐一方还能占据风向和水流的优势方向,而到了大海里之后,因为海面远远比江面宽阔无数倍,吴越一方只要机动性占优,有的是机会用轻快小船迂回南唐军船阵背后,抢占上风口的有利地势。
数十艘吴越小船利用机动性优势迂回到位之后,今天的主角也就出场了,那就是吴越水师惯用的烧船利器猛火油!
一时之间,数十艘小船迂回到南唐船阵的上风口,随后扯满风帆、帆桨并用猛冲过来,接近到数十步内之后,吴越人用类似于弩炮的大弹弓把一桶桶猛火油猛力发射到南唐战船上,随后射出火箭。十艘,二十艘,五十艘……越来越多的南唐战船被烈焰覆盖,紧密的船阵立刻被打散,各自往着长江口的方向回逃奔命。
失了阵形的南唐水军,很快被吴越人逮住了机会一拥而上……那些落在大阵西侧的落单南唐军战船,被围拢上来的吴越军砍瓜切菜一样干掉。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水丘昭券就知道这一战胜负已分了,小王爷的妙计,居然又奏效了。
猛火油这种东西,在许多人眼里,或许就不该出现在古代战史里面,只有穿越小说的主角凭借着“先知先觉”才会使用这种大杀器,但是实则不然。猛火油在史书上的应用记载,最早出现在中唐时期,当时是西域都护府人在玉门一代发现有土人使用燃烧的黑油(就是现在甘肃的玉门油田),不过那时候的猛火油还没有直接用于军事用途。
在军事上使用猛火油,五代的吴越国可算是一个先驱了,早在武肃王钱的时代,吴越水军就装备了猛火油这种秘密武器,根据史书记载,其来源就是靠和南唐的黑衣大食国商人海贸得来的。
后梁朱温初年的时候,钱派遣使团渡海去辽东,拜见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顺带推销做生意。吴越使团曾经献上猛火油这种东西的样品,告诉阿保机这东西用来攻城的时候,如果以投石车丢上城头,就能起到非常强大的火攻效果,而且敌人如果用水扑火的话,会越浇越旺。
耶律阿保机听了之后大喜,当时就下令从吴越大量购买这种猛火油,然后立刻率领契丹大军南下进攻幽州军阀、自号“大燕皇帝”的刘守光!想用幽州城试一下这种新武器。
幸好耶律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后(也就是后来辽太宗耶律德光的老娘,当今辽国皇帝耶律兀欲的奶奶)这个人比较谨慎,劝谏阿保机说:“普天之下,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了试验武器而发动战争的道理!兵者国之大事,岂能因为有了武器就要打仗呢!”这才算是阻止了阿保机这个一根筋酋长的冲动。
契丹人没有正式采购和使用猛火油,但是这种武器既然有其军事价值,总归是要得到显摆机会的。此后又过了十几年,到了钱执政的晚期,也就是杨吴徐温执政年间,吴越国与当时杨吴一方在苏州…常州又爆发过多次攻防战役。
当时杨吴一方的统军大将是徐温,吴越一方则是世子、也就是后来的文穆王钱元。钱元的吴越水师在那次苏州…常州水战中首次抓住了机会,在一个盛夏东南风迅猛的日子里,使用猛火油船烧毁了南唐军数百艘战船,南唐人马被烧溺斩杀、死者2万余人。
那件事情,距今又过去了有28年了,28年来,南唐军对吴越人的猛火油神器忌惮非凡,每逢水战,第一个要注意的就是不能给吴越人抓住上风口优势的地位。在长江里面交战的时候,南唐军还可以比较好的控制风险。
可是今天何敬洙一冲动杀进了东海,茫茫大海之上,吴越人穿插迂回、要占据上风位何其容易?南唐军再一次的损失惨重也就不可避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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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钝刀割肉
“啧啧啧,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先王当年为了保守猛火油的秘密,居然想得出如此办法,实在是令我们这些晚辈汗颜啊。如果不是先王的谨慎,今天又怎能凭借此物再立奇功呢?恐怕南方列国都已经重金购买到猛火油了吧!”
钱惟昱在他的大福船旗舰货仓里面,端详着一桶猛火油在那里研究,就好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交战的事情不用他去管,水丘昭券也算是水战名将了,他只要出点奇谋妙计点拨一下,水丘昭券就知道具体方案该如何执行,所以他也就乐得在货舱里搬个马扎研究自己的东西。
却说这吴越国人,对于猛火油这种利器的技术保密。还真是不惜工本啊,这装油的木桶,桶口和桶底的箍桶镶边、居然是白银做的!
此战之前,当钱惟昱第一眼看到这种装满了猛火油的木桶之时,简直是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用白银做桶盖的防漏镶边?这是钱多得烧心了的人才会干的事情吧。不过在水丘昭券给他解释之后,他对于这一点就释然了,代之以的是另一种震惊。
水丘昭券告诉他说,这种用银子箍桶盖的做法,是武肃王当年想出来的,目的就是保守猛火油的秘密,不让敌军在战场上缴获猛火油的实物。
因为战场上战船被俘的个案总是难免的,那么也就有可能有还没来得及用掉或者销毁的猛火油桶被敌军缴获的情况发生。而一般一线作战的,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大头兵,有文化的将军是不会来打扫战场的。这样的话,普通士兵如果缴获了用银子箍桶盖的油桶,就会起贪婪之心把银边揭掉私藏。
一旦油桶的银边被揭掉之后,桶盖和桶底就会漏掉,一桶油就彻底流掉了,那样水兵们为了免除自己的责罚也就不至于把空桶作为战利品上交给将军们。如此一来,南唐军或者其他与吴越交战国的将军们就不会得到猛火油的实物了。
而真的到了实际交战使用的时候,在把油桶点火投掷出去之前,水兵们又可以临时把箍桶的银边揭掉回收,毕竟短暂十几秒钟的渗漏还不至于让油料损失掉多少,同时又确保白银部分可回收重复利用。
这种想法听起来有点异想天开,但是经过二十多年的历史验证,钱惟昱却不得不佩服自己那个过世了快二十年的曾祖父的智慧了这种谋划,实在是洞悉人心的弱点啊。
凭借这一招,居然南唐军在距离吴越人首次用猛火油击溃他们的水师之后28年,都没有得到过一桶猛火油的实物!他们只知道吴越人有一种被泼水时会越烧越旺而且到处流淌的纵火利器,但是至今不知道这种玩意儿的实物长什么样子!
虽然这个时代连活字印刷术都还没出现,信息的传递速度本来就挺慢的,不过可以做到让一个敌人被坑后近30年都不知道这件坑他的武器长啥样,这依然是一件奇迹。
这不是钱惟昱这个两世为人多了一千年阅历的穿越者想出来的办法,而是本来就属于这个时代的吴越国开国君主钱想出来的办法!古人的智慧,有时候不得不令人感叹。浙江先民,哪怕在千年之前,骨子里那种山寨的精神和反山寨的心机,就已经如此这般令人折服了。
……
“小王爷,何敬洙的船队败退了,我们起码留下了他两三百条船、六七千水兵;我军自身损失不过是二十几条纵火小船,另有伤亡总计不过五百人。他这会儿应该已经乖乖缩回常浒河口去了。”
水丘昭券匆匆忙忙冲进货舱里,给钱惟昱行了一礼,禀报的声音打断了钱惟昱研究猛火油和油桶的遐思。
掸了一下因为蹲坐过久在衣服上积下的灰尘,钱惟昱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淤积的筋骨,缓缓说道,“我估摸着何敬洙不肯善罢甘休的,如果他就这么回去,魏岑那里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也没办法,大海上必经太宽阔了,敌船不能扎堆,我们这次的火攻,能有这么大的战果,已经是极限了。”
“您是说他还会去水寨挑衅?那我这就去安排第二步的方案!”
“去吧,不过这次应该不会让他受到什么重创,他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再稍微略受挫折,应该就会跑回去的,到时候就让他去吧。”
“谨遵小王爷军令!唔……多谢小王爷定计。”
水丘昭券看来是真的被钱惟昱的心智计谋折服了,对于去年的时候钱惟昱做都指挥使、自己屈居都虞侯职位的日子入戏太深,忘了现在他名义上已经不是钱惟昱的属下了。居然还说出了“谨遵军令”这样的话语来。
……
残败的南唐水师余部紧赶慢赶,在擦黑的夜幕中往回行船了几个时辰,一直到19日黎明,才算是好歹驶回了长江口。
白白损失了五六千人马的何敬洙越想越是恼怒,深深悔恨自己这次真是太冲动了。吴越人的目的不是很明显么?他们就是仗着南唐水师用的多是江船、而吴越自己用的是江海两用战船,想把南唐军引诱到东海上,好让吴越一方占据主场的优势吊打自己。
可是,自己终究是没忍耐住被撩拨得怒火,自以为可以浅尝辄止及时收手,却落得如此下场。
“魏监军还在常浒河督促剩下的1万留守人马继续封锁苏州城……这般回去,必然没有好下场啊,不如……趁着吴越人水师主力出寨攻击,把吴越人在昆山的水寨破坏焚烧殆尽,再上岸烧杀掳掠一番,算是将功折罪吧。”
这个想法没什么风险,昨天一开始的时候何敬洙不这么干,只是觉得当时追上吴越水师主力决战有望、看不上这点破坏敌军大寨的微末功劳罢了。如今被敌人打得折了几成人马,才想起这种“蚊子腿小也是肉”的功劳妆点一番,也好将功折罪。
想做就做,刚刚盘算好腹稿,何敬洙就下令刚刚驶入长江口的南唐水师主力往南稍微转一点儿,回去的陆上顺路去昆山烧杀一番。
五更天时分,南唐水师的战船行驶到了昆山港外围,大军铺开阵形往水寨猛扑过去。吴越人此前抽空了所有的战船,丝毫没有在大寨里留船毕竟当时吴越人是为了避免被南唐人拖住决战,所以自然是能跑的船都逃到海上去了南唐人也就没有警惕,全当是训练一般大模大样的冲杀。
“咣当!喀喇喇~”一阵阵异响在南唐军船阵的前队中肆虐传开,随后一些战船猛然一阵顿挫,开始进水下沉。约摸十几艘船中招之后,何敬洙在中军听得分明,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好!吴越人在水寨外面部署了暗锥!肯定只有吴越人自己才知道安全水道!想不到我们在常浒河布署了暗锥,吴越人也不忘如此……真是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了。”
暗锥是什么,看过前文的相信都不需要解释了,在这个时代,浅水当中的暗锥效果就和水雷差不多,尤其是治水军严明的将领,如果吃水深度和成本允许的话,都有可能在己方的水寨周围部署暗锥。然后偷偷做下暗号,只有自己一方才知道安全航道在哪儿,而不按领航乱跑的船,就有可能在出入水寨的时候中招。
这些暗锥,正是水丘昭券部署的钱惟昱当时提醒他,在水师主力出寨诱敌的时候,在水寨里面也该部署一些防备敌军直取大寨的防备手段。至于具体该怎么做,让水丘昭券自己裁处,水丘昭券于是就选择了这个算起来最是四平八稳地战术。
何敬洙的船队折损了十几条船之后,堪堪收住阵脚想要回返,结果因为船阵太过庞大,转身不便,黑夜之中军令传递也有延误,结果愣是己方战船相撞、转向时触锥又有十几艘,才算是退了出来。
越想越恼的何敬洙还想最后一搏你吴越人不是在水寨周围的水域布置暗锥么?我黑夜里虽然来不起排除,但是我迂回还不行么?如果绕到昆山上游七八里的地方,然后让战船上的士兵登陆,从陆路攻击昆山大寨,你总不能阻挠了吧?
这个战术也不能算错,如果在时间充分的时候还可以考虑。可惜回事的吴越水师主力本来就只落后南唐军不远,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差距,何敬洙的这个办法刚刚开始实施不久,远远就看到吴越战船队随着晨曦追杀而来了,何敬洙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灰头土脸地直接回苏州复命了。
如此一来,此番作战南唐军连续三阵受挫,虽然伤亡人数一次比一次少,越打到后面南唐人越谨慎,几乎如惊弓之鸟。但是全部加起来一算,大小战船的损失总数依然超过了300条,人员损失超过了8000人,占了出击兵力四成的人马战船,就这样在几乎毫无战果的情况下被敌人钝刀割肉一般地消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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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诱敌的更高境界
何敬洙回到了围困苏州的南唐水师大寨里,等待他的,自然是监军魏岑的弹劾。
“轻敌冒进,不知进退。”八个字的考评,就是南唐中主李在接到魏岑的弹劾奏章之后,给何敬洙下的定性。
不过好歹如今大敌当前,李还不至于做出临阵换帅动摇军心的事情,只能说是让魏岑把大军看管的更紧一些,该是封锁作战的就乖乖给我封锁!不要虚头八脑地玩什么主动出击!
于是,战场再一次沉寂了下来,五月份剩下的日子里,吴越人依然偶尔有来骚扰南唐人的封锁线的,但是南唐一方已经彻底堕了胆气,任你怎么撩拨也不出手,就打算常年围困等苏州城里的粮食吃光了之后把苏州围下来。
看来唐军真的胆气已堕,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
6月1日。一群吴越人的水鬼,数量约摸只有二十来人。一如既往地坐着车轮舸去骚扰南唐军,不过,这一次带队的人,换成了被吴越人俘虏了半年多的陈诲!也就是去年南唐在福建的“艨艟都”都指挥使陈诲!
经过了钱惟昱礼贤下士了半年多的软化,见识了钱惟昱对林仁翰、林仁肇等被俘将领的优待和人性化待遇,陈诲终于是感受到了钱惟昱的知遇之恩。他本来就不是南唐人,当初南唐灭闽的时候,他是抵抗死战最为激烈的,不过文徽也是靠着反复软化礼遇、不计他此前屡次拼死反抗唐军的嫌隙,才让陈诲投降的。
如今,钱惟昱做的比文徽更好,而且那些“把林仁肇和文徽一并关押、待休战后一并交换战俘放回南唐,以证明福州林氏并无反意、保全林氏家眷”的做法简直是前不见古人。
再加上这半年来吴越人在闽地平定之后,由于驻军军粮压力降低、新式海船从浙江网福建运输军粮更为便利,吴越王钱弘佐亲自下令减免了福建各州的税赋压力,对于新占领的州则彻底免去田赋三年。这些政策都让福建人对于吴越国的认同感大大提高了,陈诲作为闽人自然也就彻底诚心归降了。
国家败亡的时候肯死战到底的忠义之士很难被招降,但是同样的,越是如此的人一旦真的被招降之后,对于新主子的忠心程度自然也比墙头草要坚定很多。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钱惟昱自然明白,这也是为了自古君主都喜欢用忠臣义士的原因。
陈诲是前几日才决心投降的,投诚之后,钱惟昱立刻启奏父王钱弘佐,让钱弘佐下令把当初由陈诲统领的、被吴越一方俘虏的“艨艟都”精锐水鬼1500多人和其他降卒数百人全部交给了陈诲统领。另外还额外从原本要招募进入内牙水师的新兵当中拨出几百名水性精熟者,交给陈诲重编人马,凑成三千人一都的军队。
这番肯让陈诲直接统领投降前旧部的信任,让陈诲着实感动。三千兵马凑齐之后,“艨艟都”这个原本南唐使用的番号自然是不能用了,陈诲在请示了钱惟昱之后,把“新瓶装陈酒”的新军重新命名为“飞鱼都”。
此刻,陈诲带领的水鬼们,没有再用那些装了沙子和江水的木桶顺流放下触网骚扰南唐兵。陈诲身上穿着他那套经典的鲨鱼皮装备,操着一根用四五丈长的老毛竹做成的竹枪,金刀大马地站在车轮舸的船头。他身后的水鬼们也差不多,人手一根长竹枪。
到了目的地之后,陈诲率先提前跃入水中,而后如同游鱼一样穿梭潜行,手中竹质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