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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钱惟昱巡视彰化的行程也快结束了。眼见天色将晚,钱惟昱一行人又将回到蒋家的庄园歇宿一夜,次日天一亮就要启航去平湖,随后渡海北上、经福州沿海回到杭州。
有些士卒水手已经开始提前准备回程的辎重补给,甚至提前睡在船上打点。不过钱惟昱自然是不需要如此的了。
他和蒋洁茹两人缓缓按辔而行,座下是两匹驽马,其他贴身侍卫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是全程跟在他们身后步行。
“小茹,当初孤还担心你们这些海商人家不懂的进退节制的分寸,会冒进开拓深山野岭的荒原,反而遭灾害病。这几天巡视下来,现在回想倒是孤过虑了。令尊和其他几家大豪商,看来都是老辣持重之辈啊。”
“是啊,汉人本就安土重迁,和那些藩邦异国随意流动的人大不相同。上了年纪的人,对南方炎热之地的烟瘴疠气越是谨慎忌惮,自然不敢贸然行事的了。”
钱惟昱点头称是,沿着乌溪水岸缓缓东行,以鞭梢遥遥指着河北,“如今看来,这‘彰化’一带开发已经颇有成效,未来数年,便把乌溪以北、直至大甲溪以北二十里、沿岸六十里的地方,辟为第二批免税15年的屯垦区吧。
另外,在南边的浊水溪以南这两天也考察过了一番,地势平整,烧荒除掉雨林之后,一直到朴子溪为止,也可以开垦出百万亩以上的良田。这两片,便作为后面五六年的开发重点吧。文书契劝之类,孤来年正月就任东海道观察使之后再补上,你们也可先行准备起来。
如今这里已经有2万户民户,再靠着豪商们联手自治也不甚容易。来年孤还打算在这大琉球设一州、二县;州治便设在这‘彰化县’,浊水溪以南,再另设‘台南县’。你叔祖蒋承勋年高德劭,如今便令他挂一个彰化县令的职衔,也好便于管理。”
钱惟昱心中也知道,要想在一个原本基本上是商人自治的社会秩序中慢慢植入官府的力量,那一定是不能着急的,只能是借力。这就好比后世对于那些世代世袭如同**王国的土司政权,中央朝廷要想‘改土归流’也不得不借助当地土人当中的土司头人徐徐图之。
如今这彰化本来就是借着蒋家的势力主导开发出来的,给蒋家的老族长一个彰化县令的职权,也有安抚之意。反正蒋承勋是蒋衮的叔叔,如今年纪也摆在那里了,能够实际管事儿的机会也不多。
蒋洁茹心中一喜,立刻代表其他众多商户谢过了小王爷的新政。至于小王爷为什么会把如今还是一片雨林的浊水溪以南土地命名为“台南县”,蒋洁茹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或许有人会奇怪,如今那些在大琉球的殖民豪商们不是已经形同土皇帝了么?要想多开拓荒田,为什么还要靠钱惟昱的行政命令规划呢?这里就不得不说到一个当时税赋减免政策的实施措施细则。
比如,中原的后周建国的时候,也小范围划出过一块区域,比如某几座州府,给予开拓荒田免税几年的优惠政策。但是这种政策具体是怎么实施的呢?官府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精力每年来一块块重新检地、丈量,确认荒田开垦出来的年份。
所以,在操作中往往是把某一块开发率较低的大片区块整个圈出来,免几年税。至于开荒者具体是第几年才把这块区域里面的地开荒开出来,官府是不管的,整块地的免税年限一到,就整体恢复征税。
有心人了解了这个政策细节之后,就会发现一个问题:比如钱惟昱四年前开出的免税15年的价码,如果是政策下来之后的第一年去开荒,确实可以免税满15年,但是如果是第二年才去的,就只有14年,第三年去的只剩13年免税期……以此类推。
这种政策的前两三年,热心开荒的人会比较多,因为优惠力度着实大,后面就不再愿意去,因为开出来也没剩几年免税期了。这种时候,就需要官府在当初制定政策的时候分好区块,确保免税区内的土地在几年之内有把握开垦完,这样才能起到适度的激励效果。
如今乌溪以北、浊水溪以南的土地上,其实也有民户已经提前开出了熟田了,当然这些熟田最多也就才耕种了第一年而已。而如今钱惟昱才把这些地区划为第二阶段的免税期,从如今才开始算这15年的时间点,所以在那些地方开出来的地相当于是实际多享受了一年免税期。
这么做,无疑是对大胆商人的“偷跑”行为的追认,但是却可以鼓励商人们更加积极、更加愿意多偷跑。
放在天下一统的时候,没有一个朝廷会愿意宽宥那些胆大妄为的奸险之徒的。但是如今天下分崩,吸引人力和财力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追认可以起到鼓励冒险家的作用,钱惟昱也知道历来中国的朝廷最缺的就是激励冒险家的政策,如今自己要靠秘密建设海外领地夯实国力,自然不能不注意这点。
……
钱惟昱和蒋洁茹聊着,很快就策马回到了蒋家的庄子。钱惟昱案例练习了一番刀法武艺,又看了一些账目书籍便洗漱歇息了。当夜无话,次日五更天众人就在黑蒙蒙的天色下起身了。从蒋家庄一路行去到乌溪口的码头上船,前往平湖。
平湖距离彰化有200里水道。顺风顺水的话,朝发夕至也是有可能的。
根据蒋洁茹的介绍,钱惟昱知道这几年蒋衮已经在平湖岛主岛的制高点建起了一座十丈高的石质灯塔,没有雾气、云层稀薄的天气下,远远二三十里外的海船都可以隐约看见间歇的灯火,让往来的船只便捷了不少,不至于到了晚间时偏航找不到岛子。
毕竟,对于面积数万平方公里的大琉球来说,数百里的航路是不存在找不到岛子的问题的,最多不过是偏航几十里。而平湖则不同,平湖三岛无非也就几千顷的陆地面积,偏航20里就有可能错过岛子。
早年的时候在海峡内航行的闽地本土船队,经常会错过平湖岛——不过因为那时候的平湖还非常贫瘠,只有不过数百户的渔民罢了,所以也没有人会刻意要来这处海岛,偏航错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吴越统治的数年来随着盐田的开辟,这些岛屿变得重要起来,灯塔建设好之后,偏航的情况才大大改善了。
钱惟昱的三艘大福船清晨从乌溪启航,借着东北风的回流缓缓而行,一日倒也放出两百里,黄昏时分已经看到了点着灯塔的平湖主岛。船队从平湖岛和白沙岛之间的海岬缺口驶入内湾,钱惟昱已经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碎白珊瑚铺就的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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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收获时刻
三艘两千料的大福船驶入平湖湾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金色的阳光大角度斜斜投在国际象棋棋盘一样的大片盐田上,在那些雪白色的区块上披上一层金黄的色泽。
正是赶上了一天的收盐时分,在福船上,可以看见拿着爬犁的盐工卖力地在结晶的盐池内反复地刮拉,随后用大铲子和木斗一斗斗地把扫拢堆砌得如同小山一样的盐堆装进大框和麻袋里,随后用独轮车推进盐仓。
海湾里面,钱惟昱原本以为该是静悄悄的——比如,自己船队的这三艘大福船,应该是鹤立鸡群一般地矗立在港湾里才对。但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的太离谱了,因为放眼望去,起码可以看到好几十条和他的船差不多级别、至少有一千料以上运能的大船在那儿忙碌地装货。
“如今这里……每次都要出产这么多盐么?”
看着几十艘超过一千料的海船同时在那儿排开装货,钱惟昱粗粗一估,这里起码有十万石盐等着装运,这得是多大的产量啊。当下他也不耻下问,找蒋洁茹查起账来。
“如今这平湖湾里,围海圈滩修成的盐田一共有六百多顷。其中奴家家中占了四百余顷,另外两家商户各占上百顷——这倒不是家父贪婪,实在是家父觉得小王爷当年传授的新式晒盐制盐之法还是颇有新奇之处的。
如果让谁都有资格加入进来,只怕容易让人偷学了这秘法去。如果中原的周人也在海州、登莱改良出晒盐之法,中原的盐价必然下跌,我两浙民商赚取的利益便要分薄许多——不过,家父也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如今蒋家的四百顷盐田,已经转赠给小王爷百顷,日后经营人工依然是我们蒋家打理、转运、售出,小王爷只需每年吃干股分银两便是了。未来如果再有新田修成,工料人力都是蒋家出,小王爷分两成纯利即可。”
引入竞争是好的,但是这也要分情况,尤其是这个时代没有专利,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新发明的技术一下子就被人山寨了去,所以有新颖性的生产技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听蒋洁茹说得有理,钱惟昱也就不再做拆分盐田生意引入竞争的打算了,只是告诫蒋洁茹将来来澎湖运盐的商船也要掌控好。
一来尽量用蒋家自己的船,二来就算将来生意扩大到蒋家运不过来的程度,那也该在远离盐田的所在另外开辟大型的码头货栈,不要让运盐商人可以直接就近窥伺到晒盐的生产方式。这些都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建议,蒋洁茹立刻全盘记下,等有机会再转告家中长辈。
船队沿着平湖岛的内湾沿岸大略地兜了个圈子,检视了一下盐田的面积和蒋洁茹说的大致相同,随后船队也就在海湾最西南端的湾口处寻了栈桥泊靠。
与大琉球岛上有两万多户民户、两百万亩开发出来的熟地不同。平湖岛上可供耕种的农地不过万亩而已,而除了盐场和货栈,能够住人的民户屋宇也不过千余座,岛上民户至今不满三千户,每一户都要出一个人受雇为盐工,其余次要劳力才是耕种或者出海打鱼为生。
考虑到岛子上的规模,所以钱惟昱的几百人马如果上岛去过夜难免扰民。所幸港湾内水势非常平稳,环状的岛子又形成了天然的防波堤,所以住在船上对付一夜也丝毫没有问题。
船队停稳了之后,钱惟昱带着些许从人上岸闲逛,顺便也就近看一下这些盐场如何生产。蒋洁茹把钱惟昱领着走了没两里地,就进了一个蒋家族中人自己打理的盐田。只见这盐田乃是如同古代的井田制那般划出了九宫格的许多小池子。周边一圈八块大池,正中间一处小池。
钱惟昱心中隐约记得后世的晒盐技术也是要分几道盐池的工序的,当初他第一次来平湖的时候也就粗略地给蒋衮解释过一番,一些细节还是后来蒋衮自己摸索着改良、或者找了心腹匠人们完善的。所以,如今钱惟昱亲眼看到了他当初定策开发的盐田,反而是颇有几分好奇。
幸好蒋洁茹对于家族的生意基本上是门清的,当下也就款款地解释给钱惟昱听。每组九宫格的盐田占地约摸一顷,长宽各半里地。
这外面一圈的八个格子大盐池是粗晒池,当初修建的时候只是把底部的腐泥黑沙淘腾干净,用碎的白珊瑚砂铺底便算是修好了。这些池子的修建成本较低,无非就是一些开挖和回填、平整的体力活儿,挖一块池子也就几两银子的工费。
不过这些池子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底部相对疏松,在盐要晒干的时候盐粒很容易附着到珊瑚沙的空隙里面,很难收盐。所以要想直接晒出食盐来,还必须分两道池子。
这第二道的精晒池就是九宫格正中的小池子,这个池不过长宽各八十步,但是落差深度要比周围的深上那么两三尺,所以开挖工作量也大。最关键的是,这个池子的池底和赤壁是用夯陶土伴着明矾、糯米汁和反复蒸煮后的糯米胶等物,与原本多孔隙易渗漏的白珊瑚砂混合筑成。这玩意儿有点像当时修筑夯土包砖的城墙时拿明矾糯米汁夯城墙的工艺,只不过把夯土的主体改成了珊瑚砂,所以在防止刮落磨损方面比糯米汁的城墙更优异,也解决了珊瑚砂渗漏的问题。
到了晒盐的时候,每次在大池子里放进水,水深一两尺,晒了数日之后,水分晒去七八成、含盐浓度也从2~3个百分点上升到20个点。这时再把粗晒池和精晒池之间的水闸打开,把所有的浓盐卤汇流进精晒池子结晶。因为精晒池的防渗漏做得更好,而且表面光滑,所以出盐的时候收盐比较方便、高效、浪费少。
同时,把粗晒池的浓盐卤放进精晒池之后,粗晒池本身就空出来了。这时候就能把粗晒池和外面海湾之间的闸门打开,重新趁着涨潮引入海水,开始第一阶段的工序,两类池子交替流水作业,一批批海盐也就源源不断生产出来了。
在南唐当人质的时候,钱惟昱也是了解过南唐的盐政行情的。南唐也在海州、泰州一带晒浓盐卤、随后用浓卤熬煮法产盐。那样的一亩盐田一年大约可以产出五六石粗盐,南唐一方也有大约10万亩这样的粗晒盐田,全年产量约摸在六十万石上下。
这样的产量可以保障南唐本国的食盐供应——按照当时官府的统计,一般一石粗盐可以供3户民户一年的耗费,吞并马楚之前的南唐就已经是一百三十万户户口的大国,六十万石盐的年产量可以在保障本国之后还有三成多的出口额度用来赚银子。
如今,钱惟昱算了一下两国工艺上的差距带来的产量和效率差。首先,南唐在海州泰州一代晒盐,因为是典型的大陆型气候,海陆风会导致沿海夜间湿气重、露水重,所以南唐那边基本上是每天涨潮的时候只往盐池里放几寸深的水,暴晒一天之后就把浓卤收起来熬煮;
而平湖因为是海洋气候,四处大风肆虐无依,昼夜都非常干燥,也没有露水,所以可以敞开了晒好几天都没问题,再加上阳光暴烈,每次放两尺水晒到三寸深时在汇流精晒都没问题。如此一来人工和产量都得到了改善。
其他还有许多影响因素,实在不足一一赘述……
反正,最终钱惟昱看到的结果,就是在平湖晒盐的盐田,每年可以在初秋到仲春之间的大半年收盐三十次,每次可以扫出一石以上的食盐,全年产量达20余石,是南唐在海州、泰州一代盐田单产的四倍。平湖如今的600顷盐田,已经可以生产食盐一百二十万石以上……
也就是说,这个数据已经是南唐全国产盐量的两倍,三个吴越国的人口对食盐的消耗速度才能赶得上平湖这边的产量。按照唐末《食货志》记载的官盐定价:一石食盐抽税800钱、平准两斗实物。再加上产盐的本钱的话,大约到了民户那里每石盐需要2贯钱。即使按照这个价格,平湖盐场的食盐如果全部可以销售出去的话,一年也是200万两以上的盐税获利。
“一艘四百料福船,需银一千两;一千料大福船,作价2000两;两千料……”
钱惟昱掰着指头算计,原本他还担心开春去苏州赴任之后,还需要积攒一些银子才能开始自己的新式海军计划。现在看来,虽然战船肯定要比商船贵很多、上面的装备和人员开支也要靡费数倍。但是只要蒋衮送给自己的生意不出问题,一年下饺子上百条新锐大战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前期是,自己的水师也要尽快组织起护航的队伍,让平湖的食盐可以行销到后周和辽国的地盘上——北方不便制盐,后周和契丹一直都是食盐进口国,也只有这样的大国,才能把吴越人日渐膨胀的食盐产能消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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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占城稻
腊月十六这天,在东海上逡巡了二十余日、视察完了大琉球和平湖的钱惟昱终于带着自己的船队回到了杭州,准备在杭州陪王叔过完年后就去苏州赴任。
年前的日子清闲而又无聊,钱惟昱在葛岭的庄园才动工一个月,不过是刚刚起了个底子,所以也没法把钱惟昱的亲兵扈从都驻扎进去。至于钱惟昱从蒋衮那里弄来的工匠材料开活字印刷坊的事情,因为保密的需要,在庄园建好之前钱惟昱也不打算在不够保密的地方贸然开工。
就这么百无聊赖的过了七八天,一直到了年关将近的时候,他总算是等来了一个好消息——每日去蒋家打探消息的亲兵前来报告,说是蒋衮的船队已经到了杭州。几十艘大福船直接停靠在候潮门外,贩运了数千石的占城稻回来。
钱惟昱闻讯大喜,立刻策马进城去蒋府了解情况,到的时候正赶上蒋衮安顿好一切回府。
蒋衮在府门前见到钱惟昱,自然是立刻让进府中招待。他眼见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小王爷背后戴着面纱、骑着一头大青驴缓缓跟随,而小王爷也不因为坐骑迅疾当先快跑、而是鞍辔控制速度,心下不由得有三分窃喜——看来小王爷着实是怜香惜玉之人啊。
进了府中,分宾主坐定、上了茶点。当下蒋衮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就说起了正事儿。
“小王爷真是先知先觉啊!卑职在交趾国探访了不过旬日,按照小王爷口授的占城稻形态、播种收获的季节、时令等特征,找当地人查访,总算是不辱使命。不过那物事在交趾国当地并不称作占城稻,想来是因为我中土之人因其出产于占城,方才如此取名的,幸好节气和生长期都不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蒋衮一边说着,一边命家中仆人拿上来两口粮袋,一口是已经碾了谷壳的白米,另一袋还是带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