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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这点之后。唐成心里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了。从最初设想及这个园子地功能时。他就没想着要操皮肉生意。只是让他想不到地是。这一点竟然能在此刻成为他赢取利益地筹码!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这送上门来的便宜。那可就太委屈自己了!
“岳兄来之前,我正与家姐商议此事”,言至此处,唐成伸手指了指关关的同时,停住话头看了看闻言有些色变的岳超群后,方才笑着接续道:“现下园子里实在是忙,许多事情就有些兼顾不过来,不瞒岳兄,我与家姐正有些拿不定主意。岳兄此来。倒正好请教。不知以岳兄之意,本园于此事上该当如何是好啊?”。
闻言。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岳超群的衣衫上已多了点点水渍,不过他却一点都没察觉,此刻双眼紧盯着唐成的他已将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猜度这番话的用意上。
从神色全无什么变化的唐成身上,岳超群实在看不出什么来,良久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徒劳地猜度。
“唐兄莫非还怕钱咬手不成”,笑着说完这句话,岳超群猛喝了一口茶水后,脸色一变为端肃道:“不过少兄既然问我的意思,某自然是希望大雅至正园便是眼下这般最好”。
言至此处,岳超群一顿之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道:“这不仅是我的希望,也是柳林坊诸同业共同之所盼”。
“岳兄说得好,又有谁会怕钱多咬手呢?”,唐成微微一笑,“不过,若真要拂了众意,挣起钱来虽说不咬手,却难免会烫手,哎!这还真是两难
听完唐成所说,心紧紧绷在一起的岳超群长吐出一口气来,“有失必有得,少兄既能体谅我等之难处,那少兄有什么希望的话,我等也必当尽力为之”。
“好,岳兄此言深得我心”,闻言,唐成哈哈一笑,“不打不相识,此言诚然不虚!”。
相视一笑之间,室内的气氛悄然消去了刚才的生硬,就连两人的坐姿也轻松了不少。
“听说岳兄乃是道城同业之龙头?”。
“什么龙头不龙头的,不过是同业们抬爱罢了”。
“岳兄太谦了”,唐成端过身前地茶盏边小口呷着,边随意问道:“不知柳林坊诸楼里平日所歌之诗都是从何而来?”。
“这个?”,岳超群却没想到唐成会问起这无关紧要之事,笑了笑道:“楼里的歌诗不外乎三个来源,一是前朝或本朝传诵天下的名作,这是不要钱的,又都是好诗,不过却也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单靠这些个老调儿也是不成。是人就没有不喜新厌旧的,由此就得时时有新诗补充”。
“这新诗嘛有两个来源,一则是找本地名家,不过他们的诗虽是好,但润笔也贵,所以多是用在红阿姑或是花会上。除此之外。其他那些姑娘们也得新诗时,要么就从那些落魄文人手中来买,要么楼里干脆就养上几个这样的篾片文人,平时就不说,逢着寒食、中秋这样地节令需要应景儿地新诗时也方便。从长远来看,这两样比起来,倒是养篾片文人更划算些”。
这情况倒跟唐成打听来地一样。静静听岳超群说完后,点点头的唐成含笑拱手道:“我有一事相求于岳兄,还望岳兄莫要推辞才好”。“来了”。闻言,精神一振地岳超群坐正了身子,“少兄请讲”。
“两月之后。柳林坊最大的十家青楼所需新诗全由我大雅至正园提供,三到四个月之后,覆盖至整个坊区所有青楼。也既是说,除了我大雅至正园提供地之外,其他人的诗一律不得在柳林坊传唱”,悄然坐正身子的唐成双眼紧盯着岳超群,“我可以保证的是,本园所提供的新诗质量绝不会比诸同业现在所用的差”。
对于月明楼,对于岳超群来说。用谁的诗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他唯一关心的就是一件事,“润笔怎么算?”。
“提供给前十家的新诗质量自然要比其它地好,费用嘛,在列位现在的花销上最多涨个十一之数,至于其他那些青楼,以前花多少,今后还是花多少”。
在青楼里,花费在诗上的钱本就不算多。而今只涨十分之一就能换得大雅至正园不涉足皮肉生意地,而大雅至正园若是放开素陪,那月明诸楼受冲击之下又得损失多少?这账一两面算过来,对月岳超群来说,简直就是大赚特赚。
“少兄可还有其它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从今晚起,柳林坊所有青楼一律停唱何仲达与王群玉之诗”。
诧异的看了唐成一眼,岳不群什么都没问,笑着道:“王群玉是谁?何仲达又是谁?少兄可还有其它的事情?”。
看着眉梢里都透出喜意的岳超群。唐成笑着摇了摇头。“只此一件”。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唐成也端起杯子向岳超群举了举,“身为道城青楼聚集之地,柳林坊青楼不下数百家,岳兄多费心了”。
岳超群焉能听不出唐成这话里的意思,闻言嘿嘿一笑道:“少兄放心,某既然敢答应,就一定做得到。”
“痛快!”,唐成再无二话,手中茶盏与岳超群“叮”的一声碰响后,仰头之间一饮而尽。
随即,付出极少,各取所需的两人相视之间,俱都展颜而笑。
当唐成亲送着岳超群出去时,两人俨然已是多年好友,言笑不禁。
后世在公司里常听到的那句话果然没说错:只有双赢地生意才是真正的好生意呀!
目送岳超群的马车去远后,回过身来的唐成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惬意的看着门口上方处的“大雅至正园”牌匾。
当初决定建这个园子时,他实是没想到设想会这么快实现,今天岳朝群的来访实在是意外的大惊喜,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报纸,资讯基本是靠口耳相传的通讯不发达时代,一首唐诗若想既快且广地传播,专司唱诗的青楼和歌妓们几乎就是唯一的途径,跟这个途径比起来,就连文会都显得范围狭窄且速度稍慢。
掌握了大雅至正园,尤其是在掌握了柳林坊数百家青楼之后,唐成就实实在在的掌握了诗歌交易平台,一个有着新诗发布权的平台,而这就是当初唐成创建大雅至正园的核心目的。
如同后世六七十年代的《人民日报》,一夜之间可让一个默默无闻之人天下皆知。而今只要唐成愿意,掌控了新诗发声渠道的他,一念之间可以让一个粉嫩新人地新作在一夜之间传遍道城,并凭借道城一道首府地区位优势由上向下的往下属各州传播;同样,他也可以封杀特定地人及作品。
媒介为王,渠道为王!
士林内部的范围毕竟还是太小了,“凡有井水饮处,必能歌柳词”,从柳永到“阳关三叠”的王维,更不论“开元三绝”之一的李白,凡是能在当世称雄的诗家词人,其作品无一不是在民间广为传播,脍炙人口的。即便在道城士林中地位高如何仲达,如果他的诗作仅能在士林内部传播而市井间却一字不闻,用不了多久,那所谓的盟主金身也该黯淡褪色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针尖对麦芒
日子一天天过去,经过操办大雅至正园的忙碌之后,当园子里的事务渐渐归于平静时,唐成的生活也不再像此前那样忙碌的不堪,而是逐渐的轻松并规律了下来。
园子里的事情上了正轨,日常事务及管理由关关带柳五娘等人照应着足可应付,倒无需唐成再过多操心,至于新诗,唐成索性一次准备好了数十首放着应急,加之又有孟浩然和他的朋友支应着,这一块儿也不显得促狭。
大雅至正园开业的最初几日,所有新诗都是署名出自唐成,自打《蜀道难》之后,这个名字已被道城士林紧紧关注着,随后几天接连又有新诗传来,且这每晚的两首新诗更无一不是经典之作,随着高品质新诗的接连流出,士林对粉嫩新人唐成这个名字由陌生变为熟悉,对这个名字所显的“诗才”也由最开始的嫉妒说酸话变得渐次习惯,乃至于到后来的惊艳。
一时之间,借助于大雅至正园这个特定的平台,唐成这个外来的粉嫩新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道城士林打响了自己的名号,并且随着每晚两首经典之作的出现,唐成的名声也越来越响,然则,正在诸多士子们好奇的揣测着他今晚又将有什么佳作唱出时。唐成的新诗发布突然就此戛然而止。
随后,士林接着熟悉起来的名字就是襄州孟浩然,他的诗虽然不及《蜀道难》来地那么豪放飘逸,使人吟之便觉血热但自有一股如山涧流泉般的清淡自然,热烈奔放过后,再读一读这样的清新自然之作,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渐渐的,已不止一人感觉到这个襄州孟浩然的诗里隐约有着前朝陶渊明的遗风韵味。陶渊明之后又是一些其他的诗作,但不管是从最初的唐成到随后的孟浩然,然后再到这些新的诗人,其共性就在于这些诗无一不是上品之作,便这样一天天下来,道城士林里地人已渐渐的开始形成一种印象:凡大雅至正园每晚发布的这两首新诗必是佳作无疑。
由此。也就有那些渴欲出名地年轻士子带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往投大雅至正园,希望循此机会能让自己地诗作为众人所知。
最开始去的年轻士子们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去试试的,毕竟他们也都知道文会的内幕。知道年轻人在士林出头的不易,大雅至正园明显是有一帮人的。他们未必就肯把这么好地机会给别人。
孰知出人意料的是,就在第二天晚上,其中一个士子的新诗便在琵琶国手的伴乐下被唱了出来,虽然投进去的百多首诗里总共只选出了这么一首,但其象征及示范意义却是巨大无比,尤其是对于那些年轻士子们更是如此,他们或许不在乎大雅至正园地润笔。但他们却无法抗拒声名的诱惑,像他们这样的新进后辈,何曾有过这般一诗之出即被整个士林关注的经历?别说经历,这样的事情在此前的道城文坛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大雅至正园的这个举动突然之间点燃了年轻士子们地渴望。一时之间,前往大雅至正园投诗之人比此前多了数倍不止,而随着新选出诗歌地发布,这又更进一步的刺激了士子们地渴望。
对于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士子们而言,大雅至正园最吸引他们的地方就在于:在这里,没有人看你的年纪,没有人在乎你的资历,你也无需鞍前马后的帮着跑腿伺候什么人,准备什么年节之礼。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才华,以及能够展现出这种才华的诗作。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即便选中的永远是极少的一部分。但对于大多数年轻士子们来说,他们或许沮丧。但并不愤懑,原因就在于那些被选中的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唱出来的,通过跟这些诗歌的比较,未被选中的士子能看到差距,至少他们明白自己不是被人黑了,而是作品本身确实不如人。所以,虽然自己未能被选中,但他们感受到的却是正面的刺激,更加努力的刺激。
对于这些经常吟诵着“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的年轻士子来说,还有什么比一个远比文会更公平的竞争平台更有吸引力的?
反过来,这些年轻士子们对于大雅至正园歌诗的关注,又使得大雅至正园本身的影响力愈发的坚实,厚实。
而对于受何仲达等人操控的文会来说,大雅至正园的出现是一个另类,一个彻底颠覆了传统文会选拔方式,摒弃了所谓权威,起自于草根的另类。
大雅至正园形势一片大好,衙门里的份内职司在有章程可循的情况下,冯海洲等人足可应付得来,如此唐成就在前段时间的连续忙碌中彻底的轻松了下来,每天到衙门点卯之后,将事情一交代的他便自回到大雅至正园的书,配合着孟浩然选选诗之余,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自己的课业上。这样忙闲适中的日子真是过的好不惬意。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的日子都像唐成一般过的这么惬意,比如……何仲达。
“老爷,这些诗……”。
看着老仆手中的诗稿,何仲达两颊上突然滚起了两道棱子肉,虽然牙齿咬的厉害,但他的语调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淡醇和,“岳超群又没要?”。
“是”,老仆黯淡道:“不仅是岳超群,老奴还跑了其他几家大的青楼,他们……”。
“噢?他们可说了原因?”。
“没。老奴甚或还说润笔可以少些……”,那老仆刚说到这里。便被脸上突然暴红的何仲达厉声打断,“谁让你自作主张减少润笔地?”。
看了看突然翻的何仲达,老仆低下头去,“老奴知错了”。
无声沉默了许久,何仲达再开口时已恢复了那安淡醇和的名士气度,“罢了,记着以后万事不可自作主张,去吧”。
老仆刚出去没多久,却又折身走了回来,“何事?”。
“王老爷来拜。是请见还是……”。
“请他到书房吧”,说完这句,何仲达又一如刚才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仆应命而去。书房中的何仲达待他走后,起身先去房中的铜镜前看了看脸色。随即便亲自动手倒了一盆水快速梳洗起来,等书房外的脚步声传来时,梳洗过后的何仲达已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只看他现在的脸色,谁能想到仅仅就在方才,他还曾控制不住的暴怒过。
何仲达再次照了照镜子后迎到书房门口。向着正快步而来的王群玉拱手呵呵笑道:“看文山步履匆匆,莫非又有了什么绝妙好辞要与我奇文共赏?”。
“达翁,你现在还怎能安得下心来写诗?”,王群玉一脸地痛心疾首,“自大雅至正园开业以来。士林震荡,诸多年轻士子受其蛊惑只求幸进,又何曾再有心思安心诗业?尤让人痛心者乃是文会道统日渐衰薄,长此以往,我山南东道诗脉何继?达翁,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言,何仲达淡淡的挥手一笑:“小儿辈逞一时意气罢了,文山何等身份,与这些躁进后学计较个什么?来。屋里说话”。
“达翁!”。看着一脸恬淡的何仲达,王群玉废然一叹。迈步向书房里走去。
二人安坐之后,王群玉将手中地茶盏往案几上一顿,“达翁,岂是我要与这小儿辈计较?实是尔等欺人太甚!道城诗坛里,老朽好歹也有几分名望,达翁更是公推的主盟。看看那大雅至正园,自开业之始便日日两首新诗,但这么些日子以来,就不说老朽,便是达翁诗作尔等竟然也敢一首不用,后辈狂妄至此,可还有半点尊师重道之心?其视道城诗坛为何物耶?”。
“不用老朽地诗倒没什么,只是文山所说损及文会道统一事……”,摆了摆手,何仲达一脸高古的概叹道:“此事确乎不能不予理会,否则我等便是上愧对道城诗坛前贤,下负疚于后辈来者,罪人,罪人哪!”。
王群玉闻言朗声而赞,“好,达翁此言掷地可作金石声,老朽虽然力薄,却也愿共襄盛举”。
“这等大事自然少不得借重文山”。
“却不知达翁有什么章程?”。
“既然那大雅至正园开业之日能邀得观察使大人亲临,诉诸学官这一途怕是用不得了”,何仲达轻抚着颌下长须道,“某意于近日开办一大型文会,遍邀道城诗坛同好,于后学辈也尽放开,此次文会我等就不参与即题赋诗了,将机会悉数付于后学。”
“嗯?”。
“以我等今日之身份,还要与这些后学争风不成?我等于文会上只需做好品评奖掖之事便可,于前辈诗人而言,这也是应尽之义嘛”,言至此处,何仲达拈须一笑,“若此次文会大有成效,我意便将文会一改往日之随意,而是定期举办,有这么几次下来,不仅能凝聚诗坛同道,也可使年轻士子辈远离大雅至正园之蛊惑”。
“好”,明白过来的王群玉击节赞赏,凡文会必有品评歌诗,这定期召开的文会在功能上跟大雅至正园也差不得什么了。而比之野路子的大雅至正园,文会毕竟是千百年传承的道统所在,只要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对于他们而言,其吸引力自然要比既无点评又无奖掖地大雅至正园来的更大。有那么几次定期文会的办下来,大雅至正园对士林的影响力自然就会渐次消磨,到那个时候……
越想越是兴奋,这些日子以来在柳林坊一文钱润笔都没拿到,又被大雅至正园彻底无视的王群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达翁,文会定在什么时候?地点又在哪里?”。
“先联络人吧,声势务必要大,待这准备好后便立即举行,至于地点……”,何仲达略一沉吟后蓦然一笑道:“自然是离大雅至正园越近越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既然他们想玩儿,那咱就玩儿个大的
原本过着悠闲惬意好日子的唐成突然郁闷起来,其起因就在于他规划已久的宴请学正、学监及道学进士、明经科士子的事情突然被冲了。本来,随着大雅至正园在这段时间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影响力越来越大,而他自己的诗名也越来越高,兼具着道学学子身份的唐成在办理此事时已经很有眉目了,毕竟不管是学正还有学监,他们都并不曾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