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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九章》第五篇共有八十四句,这十句既不是开头,也不是结尾,恰是卡在中间,且亦算不上公认的名句,两个并不曾见面的人屋外所说与屋内所书竟然都是这并不出名的几句,难怪老苍头见了如此吃惊。
“噢,竟有此事?”,孔珪闻言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后,蓦然微微一笑道:“远贬千里居然得一知音,十步之内果有芳草,此子好灵动的心思,龙门县这次得人了”。
孔珪为人方正,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就素不轻易许人,远流之后就更是如此了,而且他这笑容也是两年来之罕见,老苍头见状抓住机会顺势道:“唐成去时曾说稍后会有些药材及土产的仪程送到,请老爷不要推辞”,说完之后,老仆又跟着补充了一句道:“其言奉送仪程乃是以后学而非县令的身份”。
“收下吧”,孔珪这次的爽快简直让老苍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孔珪身份特殊,官位虽可夺,但他那孔圣后裔的血统及大儒的名声才学却是谁也夺不走的,是以这两年他虽远流在此,但各地寄送过来的仪程却实在不算少,无奈他一次都没接受过,只是守着薄田自耕自给,虽然人没得病,但身子骨的确是差了很多,唐成这些药材是正当其时。
“是”,老苍头赶紧答应下来,生怕孔珪再变了主意。
“将这条幅晾干收好,届时便以此为回礼”,说完之后,孔珪悠悠负手转身出了房门向那丛劲竹走去。
……
“大官人,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这么走还能怎得?”,唐成随口答了来福一句,“你没听那老仆说孔珪病了”。
“这病一准儿是假的”。
“真假都不重要了”,唐成淡淡一笑,“我原本的想法根本行不通,再者我也与他性子不合,见也无益”。
这话把来福说糊涂了,人都还都照面怎么就知道性格不合?所幸唐成现在也有说话的兴致,不等他问已顾自接续道:“你知道我刚才念的那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反省志向,遭受委屈又何妨?坚持故常,不能圆滑而不方。随流俗而改变自己的志向正是有志者所鄙薄的,唯有守绳墨而不改变自己的节操,内心充实而端正,才是有志者所应坚持并赞美的。言为心声,孔珪这不仅仅是在读书,更是在借屈子自道胸怀”。
“龙门县衙乏人可用,我原还想着请他出山帮忙”,大氅飘飘,负手而行的唐成轻轻的摇着头,“来时是担心请他不动,现在看来请也无益了,龙门情势如此复杂,想办好这里的事情仅凭着方正是不成的,若真个把这尊大神搬到龙门县衙里,十有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既然请他无用,那适才大官人所说的仪程之事……?”,来福作为唐成的贴身长随,两位夫人又都不在,那像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就是归他份内当管的,不能不问。
“土产倒还罢了,多制备些就是,药材你可要用心,一是要选适合老人进补的
药材要好,别惜钱”,唐成扬了扬手,“待回县城之F办此事,办好之后就顺便送来”。
来福对孔珪颇不以为然,加之想着要大冷天的赶路也实在是有些不愿意,“龙门县太小,能有什么好药材……”。
“龙门没有就去州城怀戎办”,唐成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当日孔珪出任太庶子之后,教导李重俊尽心尽力,无奈李重俊急躁成性不仅不听劝教且对其刻意冷淡,孔珪屡次劝谏可谓到了泣血锥心的地方,如此以来二人关系越来越僵,若非孔珪这太子左庶子乃是皇帝亲指,只怕早就被李重俊给撵了出去,要说私谊的话,他二人之间实是半点都扯不上”。
“及至李重俊起兵宫变失败,旧日亲信或杀或贬,孔珪几乎是太子身边唯一没受牵连的,他原可以安居京中,但在李重俊身死,朝廷议其罪责的时候却又挺身而出,功过分明的为李重俊折辩,甚至连皇帝及韦后之过也毫无掩饰。”
前面来福只知道孔珪旧日的官职,此时再听到他这过往的经历,一时竟也有些血热。
“若非顾忌着孔门后裔及国朝大儒的身份,孔珪两年前早就身死朝堂了,这是个真正的纯臣直人”,连着一口气说到这里,唐成刻意放慢了语速沉声道:“来福你记着,对孔珪这样的人你可以不喜欢,可以不学他们,甚至可以见着他就躲开,却不能不尊重。若然如此,我不饶你!”。
“是,小的记下了”。
唐成点了点头,手指着疏离于村外角落处的那栋屋舍道:“走吧,到这家看看去,若是没料错的话,许是我想找的人就在这家”。
来福跟着唐成久了,这样的训斥早习惯了,该记的固然要记住,却也并不因此而生气,简而言之,他在唐成面前已经是没皮没脸了。是以此时一听唐成说的话古怪,就又忍不住的接了口,“大官人何出此言?”。
唐成早习惯了来福的调调儿,对此也不以为意,“你看着整个村子里十多户人家个个都简陋的很,唯有这家整治的颇有气象。以一个流放官儿的身份在这瘠贫之地能做到这一步,主人家必定是个生存能力极强的人,太方正,心眼儿不够活都是不成的,这样能办事的才是龙门县衙最缺的,也正是我想要找的”。
龙门县令的名刺一递,唐成在这家享受到的礼遇与孔珪家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入目院内屋内的陈设布置,若非清清楚楚知道这是个流放官儿的家,来福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大官人没说错,这的确是个能在任何环境里都把自己安顿的舒舒服服的能干人儿。
唐成还就是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简单、直接又省心,简简单单的寒暄过后随即便切入了正题,只不过这个心思灵动的人提了一个特别的要求,必须等他这新县令解决了奚人的问题,或者至少也是初步显示出有解决奚人问题的能力后才愿到县衙“帮办公务”。
对此唐成颔首以应,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便是让这人在这段时间里为他找些人做一个试验,只是看他面色茫然的样子,显然唐成说的这一切他别说见,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诸事商议已定,唐成婉拒了那人留宴的邀请起身告辞,将唐成送至村中小路时,那人沉吟着低声提醒了一句,“近来多次遇到本地老农忧心今冬大旱,前两日有草原上放牧了一辈子的老奚人来访时亦有同样的忧心,这些人世居此地,所言当必无因,唐明府身为地方父母,还需小心在意,预作防备才好”。
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唐成心里咯噔一下,眼前都还没解决,天灾就又要来了?更别说还是罕见的大旱,老天爷对他还真是眷顾的很哪!
心里直盼着是这些老农及奚人牧民看走了眼,唐成颔首点头,向那人一拱手之后带着来福出了村。
唐成到这个村子的目的郑凌意是知道的,见他脸色沉重的回来,虽然心下也不免失望,脸上却是带着笑上前安慰道:“这村子里的毕竟不同常人,如今又是这么个处境,想请他们为龙门出力实非易事,夫君倒也不必灰心,以后再多跑几趟就是”。
郑凌意这些日子跟着他实也操了不少心,大旱的事情毕竟又不是个准信儿,唐成遂也就没说出来惹她心烦,只笑着说了刚才前往两家的不同遭遇。
“以小见大,夫君看人倒是独特”,郑凌意这回是真高兴了,“孔珪的事情就由妾身来办吧,这原也是妾身的份内事”,言至此处,她脚下猛然一停。
“怎么?”。
“其实也不只是孔珪,妾身想着多备几份仪程,于这村子里每家都送上一份,或者竟可定为常例,每隔三两月派人送些吃食用度来”,这个突然而出的想法让郑凌意的眼睛亮晶晶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凌意你这想法甚好”,唐成说完又回头瞅了瞅这个破落的毫不起眼的小村子,“走吧,算算时间也到该回县衙的时候了”。
二百二十七章 前奏
是一间典型的北地小客栈。其实客栈两个字用在这里有些委屈了。低矮的用厚厚的稻草活着黄泥毡起来的屋顶虽有利于保暖。却极大的影响了采光。使的整个屋里即便是大白天也显的黑糊糊的。四面的墙一律是用黄土夯成。结实自不必说。但跟美观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一排排宽大的马竟比前面的酒和后面的客栈加起来还大。因是马的一面与酒肆共用着一堵墙。所以整个酒肆里总有一股牲口棚子里特有的怪味儿弥漫其中。
这是一间前肆后店结构的路边店。虽然挂着客栈的招牌。但跟后世北地里流行的大车店也没什么区别。距离龙门县城四十里的范围内。这是最大一家可供来往行人歇脚休息的地方。
时间已经走到了正晌午。但天际白晃晃的太阳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冬日天寒。加之又是到了吃饭的当口儿。烧着热烘烘牛粪火的酒肆内生意好的出奇。赶车的行脚儿。进出县城的山民将整个酒肆内挤的暖腾腾的。压榨酒微微发酵的气息与羊杂汤及墙后牲口棚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别样营造出一股独属于市井间的闹杂暖意。
客人们进来之后毫无例外的都会先叫上一碗热在牛粪火上的烫酒。即便是女子们也不例外。几口浑浊的烫酒灌下肚暖了身子。客人们伸手一抹酒水淋漓的嘴将腿跷在粗木钉成的凳子上架舒服之后。就开始边在牛粪火上烤着冷沉冷沉厚如砖头般的炊饼。边在等候羊杂汤的间歇扯着内容无所不包的闲篇儿。
这一会儿。酒肆内说的最多的就是天气。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太邪性了。自进九以来。除了在九月底下过一场毛孩子尿一般的小雨之外。其实这样的雨连地皮都湿不了。这都一个多月了竟然连一场雨都没见着。没雨倒也没啥。关键是也没雪呀。往年到这个时令的时候。至不济也已经有一场能透三尺的棉被雪捂在麦地里了。
龙门县里没平地。指着坡地吃饭的人谁不是仰着脖子望天收。他老人家要是不高兴的话。谁也没法子。
“要命啊。住在我们左近的那几个老辈儿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开始缝老衣了。看今年这旱情。阎王爷是要大收人了”。
“可不是咋地”。接过话茬子的是个怀靠响鞭的行脚儿。端着酒碗小口的咂着。“我这两天路过城里孙家铺子的时候。看里边堆着的三寸板儿都被人抬光了。伙计正拼了命的赶薄皮棺材的活儿。刨木头的声音听着人。老辈儿们经见的世事多。怕是知道熬不到年下春了”。
看|现在地里的情。还用老辈儿们来说?”。
这个话题委实沉重。听到这几人的对答后。原本闹闹嘈嘈的酒肆内一时间有了片刻的安静。
正在这时。酒肆门口的厚帘子被人掀开。一行六七个人鱼贯着走了进来。里边儿的人扭头过去刚看了一眼。就知道新来的这几位肯定不是跟他们一样的小家户下苦人。走在当的那分明是个长随。只看这长随身上都穿着上好的绫子面袍子。后面那一对年轻小夫妻一准儿的是大户人家出身。再瞅瞅他们那举止做派。兴许这几个人还是从关内怀戎州城来的。不过可惜的是那大娘子戴着的帽太恼人。一转圈儿的纱巾把整个脸给遮的严严实实。要不然真想瞅瞅能嫁这么个俊相公的媳妇儿的是个什么样的长相。
一个长随。小夫妻两口。外加三个带刀护卫及一个俏丽丫头的队伍鱼贯进来后。原本突然安静下来的酒肆愈发的静了。直到迎上去的小二领着他们在靠窗的两副座头上安顿好。其他人的头都扭回来后。酒肆里才又恢复了闹嘈的议论声。
“天儿都旱成这样了。咋就没见着有人请龙?”。
“咋没有。土台地方的几百家庄户早在月初的时候就联合出钱烧香请龙了。就这也没一片雪花下来。如今各地都在准备上了。且等着吧。不用多少时候都的跟起风来”。那人说到这里后又特意在酒肆里四处瞅了瞅。见里面没有奚人后才又放声道:“别说咱们。就连草原上的奚蛮子也耐不住了。听说正派人往饶乐奚王帐里请神鼓来求雨雪”。
的这话。刚刚坐下来的唐成身子动了动。“这里边气味不好。你要不想吃什么就别勉强。等咱们自带的酒热了之后吃几盏歇歇脚儿就走”。握着郑凌意的手笑说了两句后。他便扭过头去用心听酒肆里的议论。
刚才那人话说完后。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庄户恨声道:“既然那些个蛮子也遭了旱。要我说没雨水也好。咱们靠着山好歹能寻摸着东西撑持些日子。他们就指着牛羊过日子。天旱一不长草。连牛羊带人都的饿死。索性老天爷开眼。等他们都饿死后再下雨雪。也算帮我们收拾了这祸害”。
赶城的年轻庄户此言一出。竟引的酒肆里附和声一片。颇有几个人借着些微的酒劲高声赞同。直说各地请龙的应该晚着些。好歹等奚蛮子都饿死了之后再弄。也免的让他们沾了咱龙王爷的光。
听到年轻庄户的话。随后再亲身感受到酒肆里的气氛。侧耳而听的唐成忍不住紧紧的蹙起了眉头。看这架势。在经过年深日久的积累之后龙门县里唐人与奚人之间的矛盾实已深化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嗤。想的倒是好。可惜咱都饿死了蛮子也没事儿”。说这话的是火塘边一
些的中年。“旱成这样衙门准保的放粮。这些年你们|够?放粮的时候那次不是先赶着奚人。他们那还马鞭子高的小蛮子都跟咱们丁男领一样多的粮。饿死他们?饿死他们一个咱们就的死三!谁能抗的过谁去?所以呀。这雨水还是早点来吧”。
中年人的话引的酒肆内叹声一片。是啊。他们抗不过奚人。这要是一直不下雨。阎王收的多还的是唐人百姓。
“嘿。听说衙门里又到了一个新县令。是个读过大书的进士。兴许他跟其他老爷不一样也说不准”。年轻庄户不甘心自己的说法就此被人否了。侥幸着道。
“屁。衙门靠的住。那奚蛮子的牛羊都能上树了”。中年又是一声更响亮的嗤笑。“这些老爷们就怕奚蛮子闹事。只要蛮子们不闹腾。让他们当孙子都成!这么多任老爷谁不是唐人。又有那一个是真心向着唐人的?天下的老都是一般般儿黑”。
“是啊。靠不住的!跟这老哥子说的一样。新县令也是个黑老。一上任还没坐堂先就开始整修县衙了。活活一个败家子儿!这不。奚蛮子打人的事儿一出。他窜的比谁都快。把个屁事不顶的县尉在前面顶缸。你们说。这样一点担待都没有的败家子儿还敢指靠?”。
尽管酒肆里的气氛已经有些低沉。但中年人这番骂衙门的话依旧引众人一片哄笑。这样的景象在龙门县各地都很正常。任是再说不到一起的人只要开始骂起衙门里的那群废物。总能迅速的取的一致。
唐成目光一扫坐在另一边桌子上的来福及郑五等人。示意他们不的轻举妄动。复又拍了拍郑凌意的手后。端起身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烫酒是要小口着喝的。这样一口气灌下去。微微有些发烫的酒浆像火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唐成全身猛然一颤。脸上当即就起了红。他大爷的。当官当到这一步上真是窝囊到家了。
肆的议论仍在继续。“窜。往哪儿窜?这回被打的杜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子。老杜家四个儿子有三个都是干屠户的。平日里他们不惹别人就是烧高香了。以往出这事衙门里都是花钱安抚了了事。小户子人家还能一直扛着不成?这回可好了。杜家已经放了话儿。任衙门里给多少钱也别想了事。非的见着行凶的人才成。现如今他们就等着新县令回来。要是再没个说法。兄弟四个就要抬人上怀戎。怀戎不成就上道城。大家伙瞧好吧。这回有好戏看了”。
“是。我也听说了。杜家那几个屠户个个把刀磨的都能照影儿。就用盆子扣在门口。吓的呼梁海都不敢上门了”。
“硬气。好汉子”。一时间附和声大起。那些人一边夸着杜家的屠户兄弟一边大口的往嘴里灌着酒。酒肆内刚刚还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火爆起来。
听到这里。唐成将身前添满的酒水再次一饮而尽后猛然站起身来。“走”。
走出酒肆。来福凑到唐成身边手指向后点了点酒肆。“大官人。要不小的先留下来。把刚才那几个说怪话的底细给盘清楚”。
一听来福这话。唐成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发阴沉了。“龙门县里没骂过我的唐人少。能把几万人都抓起来?跟他们较劲算什么本事?你还嫌我被人骂的不够?”。
撞了一鼻子灰的来福缩缩脖子退了回去。随即马车起行直往龙门县而去。
这一路上唐成再没说话。马车也不曾停歇。正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县城。
进城之后直奔龙门客栈。唐成扶着郑凌意下了马车后。扭头过去向来福吩咐道:“去。告诉柜上。最靠近大堂的那个雅阁本官包了”。
“噢”。来福这回学聪明了。答应一声后啥也没问的往里面跑去。
吩咐完来福。唐成转身又把郑五叫到了身边。“你去一趟县衙。让呼梁海和那些个公差都过来”。郑五应命之后正要走。唐成又叫住他交代了几句。
“夫君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