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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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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竟是毫不犹疑的就拒绝了妇人,当然,找的借口就是儿子大病初愈需离不得人照料。

“噢!要是唐嫂子实在离不开那也就算了”,因唐张氏的身子在中间挡着,唐缺并不能看见妇人说话时的神态,却从她这话音里听到缕缕难以尽掩的落寞。

妇人说完后转身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袅袅去了,而素来待人热情的唐张氏不仅自己没送,也没让唐缺去帮着打打灯笼,送送妇人夜路。

能在这么个小山村里见到如此一个衣着梳妆考究,人物风流的妇人实在不容易,唐缺等唐张氏关了门后才收回眼光来,“娘,五十文一天的工钱虽然是个均价,但别处都不管饭的,要是把两顿吃食也算起来的话其实就等于一天六十六七文工钱,的确不少了,你怎么没答应?”。

“还不是为了你!”,唐张氏特特的又看了唐缺一眼,“成,娘可告诉你,以后遇见她得躲远着些”。

见唐缺脸带不解之色,唐张氏怕儿子不知道厉害,特意又细细将妇人的根底都说了一遍。

原来,这妇人本姓李,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俊俏人儿,但与她的长相比起来,妇人更出名的是“克夫”的名声。她原是郧溪城里老西街人,十五岁上订了第一门亲事,结果没等她过门,男人就病死了。由此,就已经有人说她克夫,家人担心此事传扬太开,也不忌讳她还在孝期就又给她在临县找了个人家儿,结果双方订婚不到两个月,那小男人在第一次随叔父出门学经济营生的时候在途中从船上落水后惊悸而死。由此,妇人克夫的名声是彻底坐实了。

从此,郧溪城中人家一听媒婆说到老西街李氏顿时就连连摇头,任她家许下多少陪嫁也不肯结亲。就此一晃四年过去,正在妇人彻底死了嫁人心思后,本村一位新死了老婆的乡下老财不肯信邪,贪恋着妇人美色派人来提亲,这时节李家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李氏这次倒是进了门,可惜她前脚进门,乡下老财后脚就在酒席桌上突发眩晕栽倒在地,只把满堂宾客唬的不轻。如此强支了两个月,老财终于没能挺住的见了阎王。偏生这老财生前只有三女却没生下一个儿子,加之妇人本家又有强力亲戚在县衙做事,就此平白无故的得了老财积攒一生的财喜。

又是四年后,不知怎么动了春心的妇人突然宣布要坐地招夫,这个消息传出后直让方圆百里好一阵闹腾,最终山里边一个身子壮的如同腱子牛般的穷光棍中选,看着他那满身的腱子肉,倒也有不少人寻思这回怕是能顶过去,但结果却是就在成亲的前三天,壮汉上县城时被路边山上落下的滚石给砸死。此地山大林密,象这样凭空落山石的事情一百年也出不了一次。但这样百年不遇的事偏就找上了妇人看中的男人。也就是经过这次事情后,妇人有了黑寡妇的名号,这名号也随着四个男人不同的死法被不断口口传扬,以至于后来几乎满郧溪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煞气冲天的美妇人专克男人,这话越传越邪乎,到后来就成了只要是没结婚的男人一旦靠近黑寡妇就得被克死,而家里有未婚男丁的人也都是见她就躲的远远,生怕沾染了煞气。

偏这妇人也是个骨头硬的,不仅独自一人把老财留下的产业经营的红红火火,而且一反当初的自怨自艾,从穿戴到打扮都是分外的娇艳与讲究,男人越是不敢靠近她,她若得着机会越是去撩拨,且那家女人背后说她越多,她越是要撩拨那家的男人,就为这,村里一年到头不知道多吵了多少架。也因着唐张氏是个不好搬弄是非的,所以这妇人今晚才颇是收敛,只不过飘了唐缺一眼而已。

听唐张氏说完,唐缺才明白她刚才断然拒绝的原因,对克夫之说他自然是不信的,心底感概世事太过巧合的同时,倒也觉得那妇人可怜。不过这些话唐缺却没有说出口,当下三人就着这话题闲扯了几句后就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唐缺就依稀听到隔壁有起床的声音,瞅了瞅小黑窗外朦胧的四方天,唐缺长长叹息了一声后翻身起了床。  

第六章 流多少汗,吃多少饭〈上〉

 等唐缺穿好衣服来到兼着灶房的堂屋时,唐张氏已经开始烧火了,“爹呢?”,唐缺扣着衣服上的布纽问道。

正低头烧火的唐张氏没说话,头往门外偏了偏。

唐缺出了房门看到老爹正一本正经的站在场院正中,举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之后才发现他举着的手指上沾着一根细细的头发丝。

唐缺很是好奇,“爹,你这是干啥?”。

“今天是春分,我占占风,再看看云气”,他见唐缺面露不解,特意放慢了语速,“成,你记住啊,春分日,风从坤方来,这年成啊就多寒,一般这样的年成种豆子收成好;风要从兑方来,庄稼就会多病,从离方来多旱,震方多霜伤物,从乾方来也是多霜害物,然后谷价就贵,至于从坎方来的话,准保会有倒春寒”。

唐缺知道这是在向他传授农业知识,虽然他根本搞不清楚八卦方位到底是在那里,也用心把这番话先记下来,父子说话间天光渐亮,就见空际腾起了一团青色的云气,“果然还是青云,跟立春那天倒是一样,看来咱们今年少种豆多种麦的确没错”。

“青云宜麦是吧?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

“青云宜麦是不假,但凡是这样的年景麦价就低,虽说多打了粮食却落不下几个,哎……”。

唐缺闻言,脑海中首先想起的就是当日中学时学过的那篇课文《多收了三五斗》,麦子丰收价格自然就低,但贫家小户用钱地方多又要缴税纳粮,也留不到麦价高的时候,所以就成了他老爹现下的模样,灾年固然是愁眉苦脸,丰年也未必能高兴的起来。

唐缺自然不愿自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贱卖出去,然后等贵的时候再花钱买粮吃,低价卖,高价买,根本就是个恶性循环的无底洞,但要想改变这种状况的话,手头就得有活络钱在麦价低的时候支撑住整个家庭的生活。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到唐缺现下面临的最大问题上来,那就是缺钱。

唐缺在没想到办法之前也没法就这个问题深说,压下心底的焦虑笑着道:“丰年总比灾年好,先吃饭吧,吃完饭还得上坡”。

早晨的饭食也简单,唐缺没再吃蒸馍,而是跟二老一样吃的面糊搅榆钱儿,后世里榆钱是个稀罕东西,城市里想吃一口的话还真得花不少钱。但这时节却几乎是穷家春上必备的吃食,这物件虽然鲜嫩,但没油少盐的话味道也实在好不到那儿去,为免二老担心,唐缺也只能若无其事的强咽了两碗。由此也更刺激他想要挣钱的心思。

春分的时候正好赶上麦苗刚长出寸把长,正是一遍锄的时候,十几亩坡地要锄草不是个轻省活,所以唐缺一家三口连唐张氏也带起农具一起上了坡。

因有唐成的身体打底,这些最基本的农活唐缺上手倒快,就算有生疏的地方,唐张氏也只当他病的太久后手生的缘故,反是连连劝他歇歇。

累呀,唐缺是真累,打小在城市高知家庭中长大的他那儿受过这苦?刚锄了两行他就觉得腰上僵僵的生出一股子酸疼来。

唐缺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就见到同样弯着腰的二老已经远远到了他前面,初升的太阳下老两口腰弯的几乎象张弓,尤其是晨风将唐张氏灰白的头发荡起,看来分外醒目,她今年不过才三十九岁,但人老的就像五六十一样,眼前的场面实实在在的刺激着唐缺,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总之就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气在逆着往上冲。

唐缺将这股逆冲而上的气恶狠狠的吐出去的同时紧了紧手中的锄头把,随即弯腰下来就是一阵猛挖,看他恶狠狠的神态生似跟坡地有仇一样。

唐缺这次弯腰下去之后,直到唐张氏叫他,中间就再没抬起过头,一味对着坡地发狠。腰上先是坠着扯着的酸,然后就是疼,再然后的感觉就有些麻木了。过一会儿,整个轮回就重新出现一次,而他那双已经大半年没干过活的手也经不住这样猛劲儿的折腾,先是破皮,然后就一直不停的往外渗着血丝。

这时,唐缺骨子里的那股子韧劲就全然发作出来,他现在既是跟地里的杂草较劲,也是在跟自己较劲。一任腰上手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管,手下的锄头半点没落下,慢慢的竟然一点点追上了落下的进度。

听到唐张氏喊停休息,唐缺这才放松了手中的锄头把儿,正要抬腰起身时却感觉腰上跟坠了一块儿大磨盘一样,一动就扯着扯着疼,因为刚才的发狠伤了腰,他现在一时间竟是站不直了。

看到刚刚坐下的唐张氏满脸担忧的正要往自己这边走,唐缺咬牙做出个笑容,双手拄着锄把就这样弯腰站着,“娘,我挺好,你也好好歇歇”。

歇完之后接着再干,且不说腰,唐缺手中渗出的血丝始终都没停过,他也就学了农人们常用的法子从地上抓一把细细的土面子撒上去。干起这样的活来时间就过的份外的慢,一分一秒都拖着拽着一样艰难的不肯走,唐缺到后来是全凭性子里的那点韧劲在坚持,等终于熬到日上正中大歇工的时候,他已是双腿灌铅,面色苍白。

“成,你跟自己发什么狠,要是弄坏了身子怎么办?”,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唐张氏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上午干活的时候她几次要过来都被当家的给拦住了,现在心疼之下难免对男人就有满脸的抱怨之色。

“你歇歇就回家准备饭食去”,素来少言语的老唐对妻子的抱怨视而不见,“成,爹知道你上午苦,但咱们就是下苦人,下苦人吃不了苦还怎么熬日子?你今天发狠也好,先把身子熬透墒弄扎实了,后面适应的也快些。难受也就在这几天,后面习惯了就好。这法子虽然毒,但要比钝刀子割肉慢慢加力来的爽脆”。

“娘,我没事,爹说的在理”,见唐缺脸色虽然不好但毕竟还有笑模样,唐张氏也就放下心来,随后夫妻两人一个回家准备做饭,另一个要到河边看看水田,就前后相跟着顺田埂下了坡。

唐缺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后,这才弯着腰走到了坡地侧面的那块杂草地上,全身放倒平躺在地上的时候,他分明听到背后腰椎部位传出一阵儿炒豆般的咯吧脆响。

“呦……呦……”嘴里倒吸着冷气猛然躺在地上,唐缺觉得这副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一抽而空,似乎连抬个小指尖都不行,额头更是出了一脑门子的细白毛汗。

歇到唐张氏送饭来时,唐缺肚子里饿得很,但嘴里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喝了两碗糊糊汤,蒸馍却一口没吃。

下午接茬儿再干,上午是他跟坡地发狠,下午就变成了坡地冲他发狠,唐缺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到日头落山的。

顶着初升的月亮回到家勉强洗了洗手脸,唐缺衣服也没脱的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这时节屋里的霉味啥的都感觉不到了,等唐张氏熬好稀饭叫他去出时,就见到儿子早歪在床上睡着了。  

第七章 流多少汗,吃多少饭〈下〉

 贫家小户的农村人,纵然再心疼儿子,但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干,何况以唐缺这样的年纪早就该是家里的壮劳力,所以第二天一早纵然身体疲乏欲死,唐缺依旧起来跟着二老一起上了地。

种地的日子很劳累,很枯燥,时间也过的很慢,一连两三个月紧张的农活干下来,唐缺脸上和胳膊上都黑了几分,高高挽起的裤腿下肌肉也浑实了不少,手上的茧子也薄薄的起了一层,与此同时,最初几天一直直不起来的腰如今却已挺拔如松,跟后世里久坐办公室的松松垮垮不同,现在体内似乎有一股气撑着一样。

不仅如此,这三个月夙兴夜寐的强体力劳动也给唐缺带来了另一个好处,他在后世里曾经很严重的失眠病竟然就此不药而愈了,想想也是,如今每天都累个臭死,上床后沾枕头就能睡着,还失眠个什么劲?去了这个毛病之后,唐缺眼神里若有若无的那丝颓废与飘忽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唐缺现在偶尔想到后世的虚无主义时,也实有恍如隔世之感,以今日的经历细想想,倒是颇有些感概后世的无病呻吟,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其实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哲学和玄奥,它就是踏踏实实的种地,实实在在的生活,对于今天的辛劳而言,明天的好收成就是意义。而要论及中期规划,其意义就是彻底改变整个家庭的贫困面貌,从现在这所破房子里搬出去,一家人吃好,穿好。至于更远的生活目标,对唐缺来说就有点模糊,但大体上让自己和家人过上一种体面的生活总该是不差的。

看看这些短,中,长期计划,那里还有一点虚无?桩桩件件都是实实在在,也是需要唐缺去努力实现的愿望和责任。

用劳动改造灵魂,以劳其皮肉的方式触及灵魂,天降大任必先饿其体肤,穷乏其身!不管怎么说吧,经过这三个月干的重,吃的省的生活之后,唐缺的人比之以前虽然粗糙了些,但骨子里的精气神儿却如遭炉火淬炼过一遍,少了后世年轻人**性的轻狂浮躁,整个人都透着让人觉得安心可靠的平实,这种气质在与他十几年精英教育培养出的内在气质完美融合之后,虽然依旧穿着敝旧的衣衫,但唐缺整个人看去却怎么也不像个农家小伙子了,以至于很多见到唐缺的村人都啧啧称奇不已,这些村人虽然说不清楚气质这回事儿,却都不约而同的说唐家小子如今越看越像郧溪城里的大先生们了。

也正是在干活的间歇,唐缺顺势问清楚了村学里的情况,唐朝自高祖时候就开始建立完备的教育制度,经太宗、高宗及武后三朝,现在不仅科举取士制度已成永例,就连各级学校体系也已完备建成。官方教育机构在中央有国子监,另在宫中设有崇文及弘文二馆,专司收录王公亲贵子弟读书。而在地方除了各道的道学之外,州县也设有州县学,以上皆称官学,学子可在其中学习儒家经典及书学、算学、律学诸科。至于考试也是层层选拔,县学中成绩名列前茅的进入州学,随后再经考试选拔进道学,道学中每年也会有考试,以选拔品学兼优者作为本道贡生荐往长安礼部参加一年一度的伦才大典,求取功名。

至于唐缺惦记的村学却不属于官学体系,学校里的老师多是从州县学中告老还乡的老教谕们,以收附近村落的贫寒子弟为主。至于他们的收入补充也不是吃皇粮,而是由附近的村里共拨出一部分公田以资供养,如此以来贫家子弟就免了每年的束脩支出,虽然依旧有这个名目,也多是意思意思而已,学生家也实在拿不起贵重东西。因这村学浓浓的慈善性质,因此其又名之为义学。跟收埋无主尸身的义庄有些相似。

至于义学里的管理远远不如官学来的正规,到这里的学子想的更多的就是识点儿字,会算简单的账目就行,谁也没指望着从这里能考取功名。因此整个教学秩序就显得散乱,一遇农忙大多数学生就回家帮忙干活,先生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罢了。

“这条倒是很符合我的情况”,唐缺听完介绍后,心底暗自寻思道。以他如今的情况而言,对于别的学生而言最难的经义理解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迫切要学的反而是最基础的东西,比如习练毛笔字,简繁体字的转换等等,而这样的学习过程私下在家里就能完成,实不用非得耗在学堂里描红及摇头晃脑的诵经。

暗自记下这些情况后,上下工时唐缺往村学附近转悠的时间更多了,但眼下家里难题未解,他也不便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扎扎实实忙了三个月后,坡地里的四遍草也已锄完,农活一时就清闲了下来,农人们都趁着这段时间好生歇歇身子骨,为即将到来的麦子成熟后繁忙的双抢做准备。

一口气不歇的苦干了三个月后,唐缺乍一闲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这天在家怎么呆着都不得劲,索性穿上了麻布做的半臂,“娘,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李婶,这都歇下了,您还忙着呢”。

“嘿,好大的鱼,还是桃花瓣,张哥好手气呀!今晚能好好喝两盏了”。

唐缺出了门,边随意跟遇着的村人打招呼,边迈步向村学走去。这些日子转悠下来,他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到村学附近散散心。

到了村学附近,唐缺没怎么转悠就看到正门附近的土围墙上贴着一张纸,凑上前去看看才发现是个招账房的告示,上面写明要雇个能做账的先生,除了一天管三顿饭之外,另有工钱一百二十文。

这时候盖房负责吊线上夯板的大工匠一天工价才一百文,眼下这一百二十文的价格实在算得上是高薪了,何况主家一天里还管着三顿饭,伙食稍微好点的话一天一百五十文都差不离了,唐缺原本还奇怪这么好的条件怎么没人揭告示,等看到署名的“高门李氏”四字后才明白过来。

请账房的既然是毒寡妇,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他那克夫的名声早就发展成了克男人,如今就连一字不识的庄稼汉们也不敢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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