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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求。而李英纨的铺子就是主要做桐油生意的,而且还是本县最大的桐油商户。
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也捞上一笔呢?因为对桐油生意的细节并不了解,所以唐成对此也没什么确切的概念,只是记住了这两条消息,至于其它更多的,还是回去问问李英纨再说。
正在唐成心思都用在朝报上地时候,他这间公事房的门猛的一下儿被推开了,杂役老孙领着个一脸汗水的公差站在外面,“唐录事。他要见张县令”。
“老骆!”,看清来人之后,唐成“哗”的将朝报扔到一边儿,三两步来到了门口,“二龙寨有好消息了?”,嘴里问着,他已亲自领着公差老骆往张县令的公事房走去。
“二龙寨降了”,老骆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唐成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叩门,就直接推开了张县令的公事房。
房门正埋头在书案上看着什么的张县令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唐成一眼。但随后他就站起了身子,目光也定在了唐成身后的老骆身上。
“赵县尉谴我来给大人报喜,就在前天傍晚,二龙寨降了!”,将这句最重要的话说出来后,老骆侧身看了看唐成,嘶哑着声音道:“唐录事,劳烦给杯水喝,这一路赶的太急,喉咙都要冒烟儿了”。
等唐成倒好水再进来时。至少从表面看来张县令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老骆接过水一口气喝干净之后,继续讲说二龙寨的事情。
二龙寨这次之所以会降的这么快,起因全在于内乱,寨子里有一户人家今年五月份才添了个儿子,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本来山上山下的闹腾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毕竟官军也打上不来,山上也是有吃有喝地不愁。
但是慢慢的随着饭菜里的咸盐越来越少,那孩子他娘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虽说没有胃口的她为了孩子着想拼命吃着寡淡无味的饭菜,但她一向健壮地身子里乳汁还是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几乎就是没有了。才一两个月大地孩子断了奶还能咋办?眼瞅着儿子整天整夜的哭,身子也越来越瘦,煎熬了两天之后。孩子的爹娘再也忍不住了。趁着半夜的功夫就想摸下山来投了官军,谁知却被寨主柯长明安排的人手儿给抓住了。
虽然柯长明一再允诺只要能扛过这段时间大家就能吃香喝辣。也凭借着这个允诺收服住了寨中人心,使上上下下百十口子跟着他一起对抗官军。但这些日子随着咸盐的缺乏,寨主柯长明本身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此番抓住这小两口之后,他就动了借这两人做法震慑其他人的心思。
谁知就是这次做法直接引起了二龙寨地内乱,先是小两口地亲戚出来拦着,随后双方纠缠的时候那又饿又缺乏免疫力地新生儿不幸夭折,正是这个孩子的死燃爆了炸药桶,二龙寨人从他身上切实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恐惧。他们现在本就是头晕乏力,心跳加速的时候,眼瞅着命都快要顾不住了,那儿顾得上柯长明允诺的虚幻的富贵。这才七月初啊,谁知道官军要围到什么时候?他们现在可是在寨子下开始筑墙了!即便真有柯长明说的富贵在前面等着,自己还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这些日子因断了咸盐饭都吃不下的二龙寨人再也忍不住了,在势若疯狂的小两口的带领下彻底暴动起来,锄头铁锨一阵乱敲,只将寨主柯长明及他的十多个亲信打了个半死,要不是众人还想着要绑他这个主犯好投官,只怕柯长明当场就得被那小夫妻给活活打死。
就此,再也不堪忍受的二龙寨人押着柯长明等十几人下山投了官,这正是前天下午的事儿,至此公差们提前准备的高垒及弓箭竟是一点儿都没用上。
二龙寨的事情从老骆嘴里说来虽然简短,但唐成能想到其中的过程可一点儿都不轻松,最起码那个不幸夭折地孩子。那对小夫妻,还有二龙峰上斑斑驳驳的血迹都是显证,只是现在却没人会在意这些。
结果,只有结果才是人们最关注的!
二龙寨终于平定了,甚至还没到八月份,此时那位监察御史想必还在山南西道没有动身。
自打老骆传回这个消息之后,唐成能明显看出来张县令是确确实实真正的放松了下来,虽然还忙着思忖该怎么妥善处理二龙寨的善后,但他眉宇间郁积已久的焦急确是再也看不到了。甚至在散衙他送张县令回去的时候,还听到了张县令按清商调哼出的六朝乐府民歌。
其实不仅张县令如此,唐成又何尝不是?这晚散衙回家的时候,他心里明显轻松了许多,再看着两边日渐熟悉地街道及燕子楼时都觉得眼前清亮了不少,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晚上回到住处吃过饭后,唐成闲话间想到了下午看的那两条朝报,也就没急着去书房,随口问道:“英纨,你那铺子里营生的桐油主要是干啥用的?”“你可是从来不问我铺子里的事儿。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英纨抿嘴笑了笑后道:“这桐油是从桐果里榨出来的,一般百姓家买回去都是图它能防水的家用,就比如咱这屋里从下雨天撑的伞到洗脚的脚桶、吕风乃至灶下洗刷用地木盆儿,用木头箍好样子总得先厚厚刷几遍桐油之后才好使;至于大宗的主要是买了去做漆,不拘是清漆还是别的带颜色的,总少不了桐油,另外就是你房里用的墨,要制出来也少不得它。要说桐油可是个好东西,不仅干的快。且耐得住热,也耐得住腐坏,谁家儿不多多少少都得需用些”。
难怪海商们着急,原来离了这防水防腐的东西造出的大船根本就木法下水!
“你知道的倒不少”,唐成笑着向李英纨翘了翘大拇指,“你既是做这铺生意的。想必对桐油产地也该清楚吧”。
李英纨皱了皱眉头。做出一副“那是当然”地表情来,自打跟唐成亲事底定之后,她的心性变化甚大,虽则处理外事时依旧干练,但每与唐成在一起时,却时不时露出眼前这般的小儿女之态来,“桐树都是长在山里的,所以产桐油的地儿都是山多山大的道州。咱们山南东西两道自然是出产地。但要说最大宗地却是在西南那边儿,不过可惜的是那边儿的乌蛮人分成了六股闹腾的厉害。加上又是山高林密的不好走,所以除了官家之外,民间商户都不敢去”。
西南,乌蛮,再加上六股子势力,唐成听到这里明白李英纨说的该就是后世的云南和贵州部分地区了,至于六股势力就该是六诏,他只约略记得云南第一个统一政权是在唐朝时出现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就不清楚了,从李英纨所说来看,显然到现在为止云南还没实现统一。
这岂不就是说云贵所蕴含地巨大桐油产能现在根本就释放不出来?想到这里,唐成心下振奋了不少,“山南东西两道桐油产量大不大?咱们郧溪地桐油产量又咋样?平日里外道儿来买桐油的客商多不多?”。
“阿成你怎么对这个上心了?”,李英纨虽是诧异,但难得唐成会问到她经济营生上地事儿,奇怪是奇怪,但嘴里倒答的爽脆,“乌蛮人和剑南道出产的桐油是朝廷指定的军资,若非出产的多,基本不在民间商铺买卖,主要是供江南各道州的镇军和水师制藤甲和彭排的。至于民间用的桐油主要就是产自咱们山南东西两道,郧溪占着个大尖山所以每年出产的倒也不少,至于咱们铺子……那儿有什么外道儿客商来的”。
前边唐成听的还欢喜,但李英纨最后这句却让他不解了,“噢?这是为什么?”。
“铺子太小有啥办法!但凡是外道儿来的客商手面儿都大,咱这小铺子支应不了,人家呀直接找的也是州里的大铺面,然后州里的铺子再来找咱凑货”,说到这里,李英纨的脸上既是不甘却也无奈,“每年遇到这样的大营生,虽说做的省心,但中间的吃头儿倒多被州里的铺子给截下了”。
听李英纨说到这儿,唐成就没再问什么了,小铺子支掌不了大生意,即便是有机会他也没那个本钱翻腾,再说山南东西两道都有出产。
倒是李英纨说完之后难免要问起唐成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唐成也没隐瞒,就将下午看到的朝报消息说了一遍。
“要是这样铺子的货倒不用急着卖了,囤在手上看看风色也好”,李英纨见唐成脸上有些郁郁,遂站起来到了他身后,便伸手替他捏着肩骨,边轻声笑着道:“即便是本县最大的桐油铺子,放在州里道里也就算不得啥了,若能跟着风色多些赚头就是好的,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这原是勉强不得的,阿成你也不必为这心添了心烦”。
“是啊,还能咋”,唐成拍了拍肩头李英纨的手叹息道,穿越一年多穷怕了,他实在是真想挣钱哪,可惜好容易发现个机会却又……“这都几月份了,你才想着囤货,那儿还来得及”。
唐成眼下这样子还真有些惋惜丢了大生意的铺面老板的意思,想到这里李英纨脑子里莫名的就浮现出“老板娘”这三个字儿来,一时也说不清的就从心底里盎出一股子温情的欢喜来,随后又听唐成说了外行话,心中只觉自己的这个男人真是又傻又可爱,让人忍不住就喜欢到了骨子里。
想着想着,李英纨捏着唐成肩膀的手就到了他脸上,说话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柔柔的飘波,“桐果要等寒露前后才开始熟,霜降之后才全部熟完,今年的桐油还早着呐!至于去年的,刚出来的时候大宗的早就被买走了,各家留着压铺子的其实都没多少,要说做桐油营生,一年里真正要忙也就那么三两个月。像扬州海商这等用量大的,指定得等今年新油榨出来之后才支应的起”。
妇人的手柔柔的脸上抚着,甚感舒服的唐成索性就靠到了她软乎乎的温热身子上,听李英纨说到这儿,他心里总算好受了不少,赶不上吃肥肉好歹也能跟着喝点子汤,“反正也没多少要用钱的处儿,囤上,多囤点儿!”,唐成的语气真有些后世电视里奸商的味道。
就在老骆回城的这天,在二龙寨下休整了一日的公差们开始返回郧溪县城,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麦收双抢过后就近征调起来的二百壮丁,当然也少不了二龙寨归降的百余山匪。
这时节张县令人虽然还在县衙,但心思却着落在这些山匪身上,如今他亲笔所书的公文都已经准备好了,直等山匪们入监之后即刻上报州城。当然这份公文里请示对山匪的后续处理只是个由头,更重要的却是在报功!
升平年月里剿匪可是以军功论处的,每每想到这里时,张县令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全身一热。
放下手中字斟字酌了好几遍的公文,张县令的目光透过微微打开的公事房门落在了外边儿正跟杂役说着什么的唐成身上。
第九十五章 窝心脚,非得还
去年刚上任时张县令第一件着手解决的事情就是二龙寨,结果二龙寨软硬不吃的让他碰了一鼻子灰,第一次担任行政主官,且是甫一上任就遇到这样的事儿,张县令整个年下都过的很不舒坦。
年后上衙,因着姚主簿阳奉阴违的软顶,张县令的心情更是窝火,以至于很长时间里竟然连喜欢的围棋碰都没碰,只是在这种郁闷的心情下他开始了自己的巡视之旅,像这种例行的官面文章,整个下乡巡视的过程实在是乏善可陈,唯一的亮点就是在观音台村的那次过了手瘾的弈棋了。
也就是在那次,他点名让唐成进了县学,但对于他这样的一县之尊来说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了,三两天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的淡忘了。却没想到的是,他回到县城没多久,竟然又在县衙里见到了唐成,然后的事情就变的有些离奇起来。
是唐成替他去了州城,并顺利的跟孙使君搭上了关系,细想想孙使君敛财的手段,张县令很庆幸当初几乎是无奈之下选中的唐成,这个年轻人脑子灵活的很哪!若不是他像林玉楠说的那样办事通脱,这事儿且不容易呀!
唐成带来的这个惊喜还没完,随即就又送上了第二份惊喜,他要成亲的对象竟然就是任自己怀柔安抚却一直油盐不进的赵老虎的亲外甥女儿,也是借由唐成,终于把赵滑头给攻下来了。
但要说唐成带来的最大惊喜却还是不久前的那个建议,咸盐……想到这里张县令自嘲地笑了笑。读了几十年书,修身养性天天挂在嘴上的,平日也自诩养气功夫不错,但这刚当主官一遇到事儿之后,养气功夫就彻底没影了。招抚行不通之后,他一脑子心思都在力剿和强攻上纠缠住了,竟没想到这简单实用的法子,咸盐……这也没什么难的嘛,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关心则乱。看来还是自己的养气功夫没到家!
因二龙寨的事情郁闷下乡,如今又因在乡下认识的唐成彻底解决了二龙寨的烦心事,难倒这真是他那天晚上所说的天意?
张县令看着外面跟杂役说话地唐成,脑子里先是莫名的浮现出“缘法”这个词儿来,继而又想到了前些日子林玉楠无意间的一句笑话:“我看唐成简直就是大人你的福星!”。
唐成自然想不到张县令会生出这么多想法,他这两天实在是忙,眼瞅着一百多号山匪就要进城了,县中的监舍却实在是安排不过来,这些人都是重犯,又不能随意安置。在刑部公文批转下来之前他们必须住在戒备森严的监舍里,否则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不好交代。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这两天留守在衙门里的公差班头儿并刀笔吏们都快要忙疯了,原本关在监舍里小偷小摸的犯人都给轰出去,一些个还在等刑部公文批转结果的重刑犯则戴上重枷送往州城,那里的监舍比小县城里富余多了。
他们这一忙起来连带着唐成也得跟着忙,毕竟不管是放人还是将重刑犯转移监舍,在赵县尉不在地情况下都需要张县令审定公文后署印,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唐成这个录事身上。
刑名干系大,唐成也不敢怠慢。他本身又是个认真不苟且的人,如此一来这两天光是文卷都看的头昏脑涨,一本本抱进来,然后署印后再一本本让杂役老孙送回去,唐成这两天真是忙的头都大了,好歹赶在赵老虎回城前这一摊子事情给料理完了。眼下交代老孙送去的就是最后一批。
昏天黑地的忙了这两天。终于把这件急差给料理干净了,但没等回到公事房的唐成消停多一会儿,就有公差来报,言说赵县尉一行已经快要进城了。
“走,咱们去城门迎着”,闻报后张县令手一挥,兴致高昂的当先向外走去。
这次为迎赵老虎一行,一向并不太喜欢招摇的张县令特令摆起了全副仪仗。轩车前“回避。肃静”的旗牌都亮了起来,惊闻锣敲地咣咣作响。后面跟着的是两个挺胸凸肚,意态昂扬的公差,手中的水火棍擦的锃亮,看着甚是晃眼。
张县令到了城门口后便自下车,被锣声及县令仪仗吸引过来的众多百姓隔着十来步地距离在外面儿围成了个圈子,一边儿探头探脑地向城门外张望,一边儿小声嘀咕着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唐成也站在城门口,在微微落后张县令半步的位置,只是他现在的心思既不在前方的路上,也不在身后的围观人群,而是在身边儿不远处的姚主簿身上。
剿灭二龙寨山匪对于郧溪县来说怎么都是件大事儿,迎接赵县尉凯旋这事儿张县令无论如何都要跟他打个招呼,而无论姚主簿心里多么不愿意,他也都得来。
自打姚主簿刚从车里下来站在张县令身边后,唐缺眼角的余光就没离开过他,越看越是心下叹服,不愧是熬了几十年的老衙门,二龙寨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眼瞅着柯长明就要被押解进城了,姚主簿脸上愣是能保持着云淡风轻地淡然,虽然他没有本应该有的喜色,但光是这份云淡风轻就已尽显出几十年地历练之功。
跟赵老虎和姚主簿比起来,张县令着实是差了一手啊!唯一该庆幸的就是赵、姚两人没有联起手来,否则张县令这个位子注定是坐不牢的!
至于赵、姚两人为什么没能联手?姚主簿为什么不去拉拢赵老虎?又或者赵老虎为什么要拒绝这种拉拢?唐成尽管想的很多,也力图想的很深却依旧没能找到答案。
其实唐成自己根本就没意识到,在入职县衙这么些日子之后。他已经渐次熟悉并融入了衙门里地环境,而他刚才的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思索就是一种对环境的理解与反思,踏踏实实的做事与这样不断的反思结合起来,就成了一次次的历练,这些历练的成果必将体现在他今后的行为处事上,到底能历练到那一步,从某种程度而言也就决定了他在唐朝公务员地路上到底能走多远,多高。
正在唐成脑子里翻腾不已的时候,赵老虎一行的队伍终于在远处的官道上露了头儿。先是几骑骑马的公差,随后就是长长的步行队伍,队伍两边的是手拿制式单钩矛的征调壮丁,中间则是一串串用绳子拴着的二龙山匪。十人栓一根绳子,沥沥拉拉的十来串山匪把队伍拉地老长,壮丁外侧则是手握腰刀的公差骑着马在前后照应。
随着队伍越走越近,唐成已隐隐能听到顺风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