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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个儿就是除夕了。且放开了好好过个年节,等上元节后,你要是觉着在我这儿住着不松爽,隔邻那家正好在打听着卖宅子,我就把它置办下来,姐你独门单户另过也成,一应花销自然有我。孩子现在还小就不说了,待稍微大些,上学堂请先生的事情我自会操办”。言至此处,唐成微微一笑道:“离了他陈华贵,二姐你的日子只有更好过的,别担心,也别犯愁。不拘是爹娘和我,断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受一丁点儿委屈”。唐成这话家常。但却是暖心的实在话,唐张氏听得眼角发湿,那杏花儿愣了一会儿后先是流泪,随即就忍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
唐张氏及李英纨正要上前去劝。却被唐成给拦住了。“让二姐哭哭。她心里憋地太狠。这样哭出来心里就能松爽些。对身子也有好处”。言至此处。唐成拍了拍李英纨地手。“英纨。你吩咐人往街上请两个手艺好地缝剪婆子进来。给二姐还有两个孩子多置办几身衣裳。从今个儿起。咱就得光光鲜鲜。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嗯”。李英纨答应了一声。恰在这时。唐成怀里地小狗蛋儿奶声奶气地来了一句。“舅舅。是不是以后天天都有点心果子吃?”。
“有。敞开了吃”。唐成闻言哈哈大笑。众人也都笑。这笑声将院里儿最后一丝悲伤地气氛也冲淡地无影无踪了。
回到内院儿。李英纨自去吩咐丫头。刚刚哭过地杏花去洗脸。见她身影走远。刚才一直没说过话地唐栓拍了拍唐成地肩膀沉声道:“成。杏花儿地事。你办得好”。
唐成知道唐栓对杏花有心结。毕竟当初是他定下地婚事。因就笑笑道:“爹。都是一家人。说这干嘛!你放心。二姐地事情有我。等他松泛些日子缓过劲儿来之后。若有再嫁地心思。我一定给他找个有担当地好姐夫。断不会再让她受苦地”。
“恩”。唐栓重重点了点头。在头上挠着地手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出了一个欣慰地笑容。
“当家的,你就放心吧”,唐张氏拉着大外孙女走了过来,“倒是阿成你……听说你给了陈华贵五十贯?”。
“恩,是给了五十贯”,看着一脸愤恨之色的唐张氏,唐成捏着狗蛋儿地脸笑着道:“娘,我这钱不是给陈华贵的,是给二姐”。
“杏花儿?”,唐张氏有些迷糊了,唐栓也诧异的扭脸过来。
“是啊,就是二姐!她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太心善也太心软”,唐成叹了口气,“前天晚上要不是陈华贵亲口说着要卖她,只怕昨个儿上午还没那么顺当。一夜夫妻白日恩,何况还是少年夫妻有过两个孩子的,这五十贯就当是给二姐买个心安吧!若为着陈华贵,打死他都不亏”,言语至此,唐成嘿嘿一笑道:“就陈华贵那号人,手上钱越多他越没个好下场。我敢打赌,他肯定没回郧溪,一准儿就在这城里的赌场,且有得被人打的时候”。
“打死活该,拖去喂狗了才好”,唐张氏释然地骂了一句。
看着唐成给了陈华贵五十贯钱,又经过那一场大哭之后,饱受生活摧残的杏花儿彻底放下了心结,慢慢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唐家这个除夕过得就如同她脸上的笑容一样,不张扬火爆,但耐看耐瞅。
这还是穿越来后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加之有两个三四岁的孩子闹腾着,唐成家的这个新年过的极是喜庆。好笑地是狗蛋儿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他地尾巴,他走那儿就跟到那儿,追着他比唐张氏都亲。
小狗蛋洗干净换上新衣裳之后,看着真是愈发地粉雕玉琢,小孩两三岁又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往往都惹人发噱,唐成也实是喜欢这个外甥,天天哄着他玩一些后世地游戏,心下彻底放松下来后。后世八零后生人无可消磨的童趣也在这过程中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看着唐成跟孩子一样滚在榻上跟狗蛋儿一起疯玩,唐张氏、李英纨等人初时真是看得瞠目结舌,继而心里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不说婆婆急,李英纨自己也急呀!她实岁都二十九了。换了别人到她这年纪,孩子都得十多岁了,她又怎会不想当娘,尤其是唐成又这么喜欢孩子的。实话说,她每次看着粉扑扑地狗蛋儿时,心里眼里实比谁都热。
由是,灶房高家的每天就又多了一件新差事,做晚饭的时候一并烧上三十颗红豆,那求子咒也被她念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如此以来,这个年下唐成真是夜夜**,一晚不拉的奋力投入了造人大业之中。
除夕过完。一家人初一早晨一起去了城外地寺庙,唐成不信这个,只当是出去透透气儿,唐张氏却是虔诚,见佛就拜,见菩萨就磕头。屋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被她念叨个遍;而李英纨及兰草则是主攻送子观音。
到了初二就是该走年礼的时候了,早晨起来,唐成和李英纨收拾齐整之后便去了孙使君家。
当日唐成升任判司时,李英纨曾来过刺史府,与孙夫人也是见过面的,此时她两人自到内院说话,而唐成则被让到了孙使君地书房。
献茶过后,孙使君手捧着茶盏悠悠问道:“唐成,年前说的戍你可想定了?”。
唐成一愣之后才明白过来。孙使君说的该是让他也想办法走的事情。呷了一口茶水后笑着道:“年下也曾跟父母说过这戍,他们却是不愿意就走”。
“噢!”。孙使君却没想到上次话已说的那么明白之后,唐成还是不愿走。细细将唐成又打量了一遍后,他笑着淡淡声道,“上元节后,我就该启程转任岭南道春州刺史。恩,这是确切消息!距离上元还有十多天,你若是愿随我一起往春州,半年之后我许你个录事参军”。
岭南在唐时开发的并不算好,乃是有名的荒僻地方,虽然同是刺史,但由内陆的山南东道调往岭南,其实还是属于贬谪,不过考虑到孙使君与废太子亲信林白羽的关系,这种程度地贬谪已经算得是很轻了。
看来孙使君终究还是走通了上官昭容的门路。以孙使君的手段,再有这么个门路在,至少两年之内,转调升迁该是早晚的戍。是以唐成闻言之后脸上倒无戚色,起身拱手为礼道:恭喜大人小挫成祥“。
“此事也是多仰扬州市舶使郑大人之力,归根结底也就是借了你的力”,言至此处,孙使君竟也站起身来向唐成还了一礼,“怎么样?我刚才的提议你意如何?”。
“多谢大人青眼”,唐成地这句谢也确乎是发自真心,“只是父母在,不远游,属下还是想暂留金州”。
“不是父母在就不能远游,而是要游必有方,做人不可太拘泥”,见唐成并不为所动,孙使君自失的笑了笑,也就没再劝,“罢了,人各有志!既然你执意要留金州,便需切记一点,以后州衙之内的事物务需谨慎为先,若事已到了万不可为的地步,来寻我便是。不拘本官在何方任职,衙下总还有你的位置”。
“恩”,唐成点了点头。“当日你与马别驾在文会上的纠葛我也听说了”,小呷了一口茶水后,孙使君将茶盏放到一边几上,正色对唐成道:“若按你在文会中显的才华来看,科举实是大有可为。以后在州衙里既做不了多少事,不妨就把心思多转到这上面来,唐成,你需切记一点。没有功名就做不得主官,而做不得主官,那这官儿做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自打结识孙使君以来,这还是唐成第一次见他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迎着唐成的目光,孙使君又出了一个很江南地笑容,“不管是为施展胸襟抱负,还是仅以仕宦谋生,做不得主官就得时时被人捏着。被人捏着地感觉不好受啊!你此时委身州衙,多听听,多看看积累些经历固然是不错,却万不可沉迷于此。公事平平而过也就是了。多花些心思在科举课业上,异日一朝金榜题名,再请郑大人居中往吏部活动活动,放一任县令出来。即便是荒僻些的小县也无妨,唯有主政一方才是尔之正道”。
这番话确实直白,却又是最实在不过地大实话,这时候的衙门里还比不得穿越前的后世分有党委、政府两块儿相互制衡,唐朝的衙门唯有一个主官负责全部事物,权利极其集中,这也是孙使君能把老马压的死死的根本原因。
“恩”,唐成点点头,属下倒不曾荒废学业”。以孙使君的说话风格,能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不容易,唐成听了心里难免也有些发热,就凭着这番话,也不枉他跟了孙使君一场。
说过这个,唐成因也就顺势问起了新使君地事。
“新来的使君名唤姚荣富。据说是帝京皇城里放出来的老司官”,孙使君手提茶瓯给唐成续了水,“我也是隐隐约约得来的消息,知道地就这么多,至于这位姚大人脾性喜好又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
“姚荣富”,唐成低声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
见唐成这样子,孙使君笑了笑,“听来的消息里虽没说到他的脾性。但既然是在皇城里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司官。有一点想来总是不错地”。
“噢,请大人提点”。
“滑!别的或者还不好说。但这一点断然是跑不了的。皇城各部寺监,这就是个通病”,孙使君看着唐成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上官可是不好伺候啊!”。
两人说到这里,有下人来报,言说饭食已经备好。
在刺史府吃过中饭后两人告辞,一路上,李英纨初时见唐成一直在低头想着什么,因也就没说话打扰,走了一阵儿之后却是忍不住了,“阿成,你在想什么?”。
“做官,做主官!”,原本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此时的唐成说的恶狠狠的,“不做主官,这衙门也没个鸟混头了”。
自打去年穿越以来,直到上个月,唐成更多地都是在为生存奔波,种地,进村学,到县学,进县衙,然后是到州衙,他这段历程的起点就是为了一个最基本的想法——吃饱饭,而一直到上个月,他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脱贫。
过去的那几天,除夕年下里,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看看房子,想想身家,以及州衙里那个判司地位子,不仅家人对唐成的现状十分满意,就连唐成自己也觉得甚是不错,自己这一年多来奋斗了,流汗了,而今也能照顾着家人都吃上饱饭,吃上好饭了。嘴上虽然没说,他心里其实也颇有几分自得。
因着这个,对于未来,对于自身的规划唐成就没想得太大,只顾低头拉车,却忘了抬头看路。
今天还是孙使君一番直白的话点醒了他,是啊,他总不能就此满足现状,就此沉迷于流外的吏员。
即便他愿意,即便他觉得像州衙里其他同僚一样平凡的生活也很好,而今也是不成了,有老马在,就注定了他至少是在现在,是没法子过这种平凡安闲生活的。老马别的都没什么,但他就是官大,唐成只要还在金州衙门里混,就得被他捏着,被人捏着的感觉地确不爽,很他妈不爽。
这是从眼前来说,从长远而言,唐成自打上次去了扬州一趟后,一直就有一个想法,或者更文绉绉地来说就是有一个理想——若给我一县一州……怎么才能有一县一州?
不管是从不愿再被人捏着,自己和家人都能活得更安心,更安全的小处来说,还是从大处地理想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官,做流内官,而且必须是做流内的主官!
唯其如此,才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他给捏住;也唯有如此,理想才有实现的可能。
如果说吃饱饭是唐成穿越来后的第一个目标的话,现今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在唐成浑浑噩噩的过了几个月,心里甚至有了几分自得的情绪后。经过孙使君这番直白的话,点醒唐成又竖立起了新的目标。
点醒,对,就是点醒,其实这个想法唐成一直都有,比如他用功课业,再比如他在衙门中不断的学习,反思,这都是这一想法的直观体现。但是此前的一切都是不清晰,也算不上太积极的。
而到了今天,曾经那个朦胧的想法终于清晰无比的展现了出来。
做官,不管是为了家人还是自己的理想,他都必须要做主官!
“做官,做主官!”,唐成恶狠狠说出的这句话就如同一个宣言,宣告着他人生新目标的确立,也宣告着他将为了这个目标不惜流更多的汗!吐出这句话的同时,唐成恍然之间似乎也觉得身上凭空的生出一股子劲儿来——或许,这就是**的力量!
人在不同的遭际,不同的处境中总会有不同的目标。旧目标的完成和新目标产生的过程本就是成长,从吃饱饭到要做主官,谁又知道唐成将成长为什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又将是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的一年,新的刺史!
初三上午从张司马家回来后,唐成及李英纨两人一点都没耽搁的坐上了马车,直奔郧溪县而去。
这是两人成亲后的第一个除夕新年,李英纨必定得回娘家,唐成回郧溪既是为了陪李英纨,更主要的目的还在于见见赵老虎及张县令等人。
一别几个月下来,实话说对于这些人,唐成还真有些挺想的,跟现在州衙里的环境比起来,以前在郧溪县衙时真是舒服的太多了。
自打当日送报婚书时闹了那么一处儿之后,除了迎亲那天不得不来之外,唐成还真没再踏进过老李家的门。
人还是那么个人,但这次唐成再陪着李英纨回来时,跟报婚书那次比起来,所享受到的待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老李家的人就像会变脸一样,那个亲热劲头实在是没法说。
李英纨父母倒还好些,李英贵、李英盛兄弟及他们的浑家四人差点没把脸给笑烂了,一口一个贤妹婿的,直让唐成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越是如此,唐成越是觉得假。心里总是忍不住想着一个问题,这要是我万一再倒霉了,他们会不会再变脸?说起来这也算至亲亲戚了,跟外人要装假,要言不由衷,但至亲的亲戚之间也成了这个样子,那真是一丁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因是在这儿呆着别扭,在老李家吃了顿饭后,唐成便去了赵老虎家。
烧得红火的火笼,一壶滋滋有响的烫酒,就着烫酒再来几盏下酒的小菜儿,两人在榻上随意趺坐。喝着说着,边看着外边突然而起的纷扬雪花,这样地日子那才叫一个舒坦。
“孙使君要去岭南道春州?”,听完唐成的话后,在榻上盘膝而坐的赵老虎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这位使君大人还真是不倒翁啊,前些日子得了从道城传回来的消息,知道孙使君跟林白羽牵扯的紧,老张还说使君大人这次只怕要遭,能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谁知道就在前个儿。就有了新消息,老孙这回是大大的了个脸哪,春州!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也不过就是过个栈而已。一等朝廷将废太子党羽料理的差不多了,他立马儿就得起来”。
“新消息?”,唐成提着酒瓯给赵老虎续满了,“啥新消息?”。
“你不知道?”。赵老虎端着酒盏“吱”地吸了一口。咂着嘴道:“还不是为你们州衙折腾地那件大戍。据说靳御史地折子到了长安经御史台呈上去之后。陛下看完可是指着孙使君地名字说了两个字——能员!”。
拈了一块炙羊腿丢进嘴里。再就上一口滚酒。赵老虎边吃边接着道:“这个案子牵扯地人虽然多。但牵扯进来最高地也只不过就是个录事参军。放在金州是大事。但到了长安可就啥也不算了。陛下想必也是因为金州紧邻房州。是以才看得如此仔细。没想到啊。孙使君竟然因此机缘撞了大运。那件案子陛下想必是看过也就忘了。倒是把他这个人给记住了!我约莫着怕是当今皇帝自己性子有些软。是以对那些硬手段地官员评价就高。记得也牢”。
言至此处。赵老虎放下手中地酒盏。“嘿!陛下金口许之为能员。就凭这两个字儿。比吏部五次卓异考功还要金贵!这两个字是啥?就是提拔地由头儿。按你说地他又搭上了上官昭容。有了由头儿又有了新靠山。咱们这位大人也才四十多岁吧。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老虎这番话直让唐成跟听故事一样。搏成了。没想到孙使君居然真地上达天听了。一件金州州衙地弊案。推动地是他。干地最起劲儿地是靳御史。谁能想到最后得益最多地却是老孙。
连赵老虎这么精明地人都以为孙使君只是撞上了大运。唐成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老孙刻意为之地结果。
于至坏地结果中寻求最大地利益。对于唐成而言。已经是落架凤凰地孙使君玩儿出地这一手儿。简直就是个活生生地案例。混衙门地人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倒霉?死中求活。这简直就是绝招!
一边呷着烫酒,一边将整个事情再次回想一遍,唐成对于孙使君当日的反应速度之快,决断之后的行事之果决,益发有了新的认识。
随后两人又说了一些郧溪县衙里的戍,对于唐成的问话,赵老虎笑着道:“我跟张县令有什么好争的?人哪,眼光要放得长远才成,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我多大了!即便一时争赢了又如何?结下这么个死仇,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