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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简直要笑得弯下腰去。
就是平日最是严肃的苏柔嘉也眼角眉梢全是笑。她将那小金裸子递给南敏行说道:“来,大姨母教你玩行酒令。”
“今日是在这二妹妹家,这‘报七’不如改成‘报二’。其他规则照旧。”苏柔嘉提议道。
其余人皆赞成。
白术已经端了梅花酒上来。
苏昭宁为主人家,将南敏行也放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后,笑着对众姐妹道:“这梅花酒是最后一坛,即将立春,到时候就是喝桃花酒了。”
“府上其实已经有桃枝抽出了花骨朵呢。”苏五姑娘率先报到,“一。”
她下面是苏八姑娘,苏八姑娘脱口而出接道:“二。”
众人笑盈盈看过去。
苏八姑娘扁着嘴对苏五姑娘道:“姐姐故意的。”
白术端了一小杯酒放过去。
苏五姑娘笑道:“这可不行。我是故意等着姐代妹喝,尝尝这梅花酒味道的。方才二姐姐说了,这梅花酒只剩下最后一壶了。”
“你可滑头了。”苏柔嘉就笑道。
苏昭宁也道:“那可不成。想要酒喝,你自己输一把就行了。”
“不过八妹妹年纪太小,虽然是花瓣酒,但也不能喝多了。就抿一小口好了。”苏昭宁伸手把那酒杯里本就很少的酒,又倒了一大半回来。
苏五姑娘眼巴巴地瞅着,一副真的十分渴求的模样。
“一。”苏八姑娘报数。
旁边坐的是苏颖颖。苏颖颖敲了用面前的空酒杯轻轻敲了下桌子。
旁边的苏昭宁接道:“一。”
再旁边是南敏行。
大家就反应过来,这一杯看来要坐实了。
没有想到的是,小小的孩子,竟趴在桌子上去拿那酒杯。
酒杯放得和他有点远,小胳膊小腿的真是不好拿。
南宛宛将杯子往南敏行那推了一下。
南敏行用杯子敲了下桌子,才说道:“谢谢。”
这孩子居然这样聪明!大家就都充满善意的看过去。
苏柔嘉心中更是大赞,这孩子竟不像二妹妹养的,完全像是亲生的了。居然为了避免被挑茬,道谢都刻意放在敲杯之后。
苏柔嘉这一出神,竟没有发现南宛宛已经说了:“一。”
她张嘴就是:“二”。
“罚酒罚酒。”苏柔嘉忙自己拿杯子。
苏五姑娘就满怀期待地看着向苏柔嘉。
只听苏柔嘉道:“一。”
苏五姑娘一个下意识就拿起了杯子,敲完才补说:“二。”
苏八姑娘立马接:“一。”
然后小姑娘记仇地道:“姐姐已经敲杯子啦,所以算过关了。”
苏五姑娘气得直瞪妹妹。
苏昭宁她们又一阵好乐。
苏五姑娘信心满满地道:“你们谁也不出错的话,我就还是能轮到报二。”
这句话才落音,南敏行就报了个“二”。
苏五姑娘都要哭了。
南敏行小声地看向苏五姑娘道:“五姨母,对不起。”
哪里能跟个孩子计较。苏五姑娘摆了摆手,答道:“没事。”
南敏行就要去端酒杯。
苏昭宁却是拦住:“敏行还是太小了。”
“要不,除了喝酒,还选个其他的惩罚代替?”苏昭宁征求众人意见道。
苏柔嘉等人也觉得南敏行喝酒那是不行的。
南敏行稚嫩的声音在旁响起:“要不我作诗吧。”
“敏行就会作诗了?”苏柔嘉惊讶地看向南敏行。
苏颖颖也一脸不信:“怎么可能,背诗吧。”
南敏行也不搭理苏颖颖,直接就念了一首诗出来。
说是念,实际上确实是南敏行作的。说是作,但却又是南敏行前几日作出的。并非如今现作的。
知道内情的白术就站在旁边只能憋笑。
她也算了解这小主子性情了,十有**是为了气七小姐呢。
果然,南敏行作诗后,对着苏颖颖道:“七姨母,你不会,就不要以为别人都不会。”
气完苏颖颖,南敏行又隔着苏昭宁和苏颖颖对苏八姑娘道:“八姨母,我给你出气了。我们以后结盟吧?”
“结盟对付谁?”苏颖颖咬牙切齿地看向南敏行。
南敏行立刻装傻:“结盟,不就是一起玩吗?七姨母你不喜欢我,总要有其他姨母喜欢我吧。”
苏颖颖抬起头就要委屈地看向南敏行。
南敏行飞快地抢先道:“告状的是小狗。”
苏颖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之后南宛宛没有出错,苏柔嘉也没有出错。苏五姑娘只能飞创苦闷地念道:“一。”
苏八姑娘敲桌子,苏颖颖念:“一。”
苏昭宁要敲桌子了,苏颖颖却在旁轻声嘀咕。
南敏行忙竖起耳朵去听。只听到苏颖颖念的是:“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四五六七。”
切,这些自己早会数了。南敏行在里面也默念了一遍。
苏昭宁敲完桌子,就推了下南敏行提醒道:“敏行该你了。”
“一二三。”南敏行脱口而出道。
苏颖颖大笑出声,然后补充道:“告状的是小狗。”
南敏行深吸一口气,道:“我再作诗!”
白术只当南敏行又要用旧诗了,不由得用手帕掩住嘴,偷笑了一会。
茯苓也满是笑意地看那桌主子。自从侯爷过世后,很少见小姐有这样开心的时候了。
真好。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南敏行这首诗做得略长,不是用的绝句,而是律诗。
作完之后,苏颖颖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孩子,比自己强多了。
白术和茯苓对望一眼,也十分惊讶。这首诗,竟没听过,莫非真是现做的?就是苏昭宁也略有些讶然地看向南敏行。
南敏行会作诗,她是知道的。只不过这孩子终究年纪小,每次写了一首诗,自己会涂涂改改许多次,才拿出来背给自己听。
他不想承认,她也就一直装不知道那些被埋在泥土里的废纸。
不管怎样,这种才华都是值得肯定的。苏昭宁就夸了他一句,又不着痕迹地点拨道:“敏行很好,春末桃花确实是落遍枝头的。”
南敏行低头想了一会,答道:“娘说得对,落枝头,比遍枝头好多了。春末,应当没有那么多桃花了。”
这样的觉悟,比先前迅速作诗的能力更让一席人惊叹了。
南敏行还主动说道:“我诗做得不好,不算数。再罚一样吧。”
苏颖颖也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必须承认自己的不足了。她从小丧母,一颗心里全是自己的姐姐。
为了姐姐,她就该高兴。
南敏行越出息,就对她姐姐越好。
苏颖颖再抬起头,脸上就没了先前的沮丧。她主动安慰南敏行道:“这已经很好了,换了我二三岁的时候,可做不出诗来。”
听苏颖颖安慰自己,南敏行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知道自己这诗有些残缺,不然也不会想这样久。这是他作的第一首律诗。
他挣扎半天,小声道:“我也不是很好的。这首诗我其实想了特别久。”
这首诗,他想了一年时间。
南敏行两岁的时候,他父亲就要先生教他诗书了。那会儿每个月都要写一首。南敏行写不出,就往其他背过的诗句上打主意。将那些诗句改头换面后背出来。
有时候蒙混过关了,有时候就被发现了,就被罚站在墙边自己反省。
南敏行此时不害怕苏昭宁罚自己站,他更担心的是一句话。
南敏行被嬷嬷夸赞的时候,听父亲身边的那山羊胡老头子背着父亲说的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他很害怕自己不是最好的孩子了。
这种害怕,在今日终于发生了。南敏行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就琢磨了这样一首律诗。在这一年里,他根据自己背过的其他古诗,反复改,反复修,自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但苏昭宁这一字,让南敏行觉得,他这样强改是没有用处的。这些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这一句遍枝头,最早是一句桂花落。他将桂花改成桃花,将落改成遍,又把顺序换了。
这样拼凑,一首律诗虽成,如今却尽是纰漏。
南敏行心情十分低落。他后面再回答行酒令都有些精神恹恹。
苏颖颖注意到南敏行的情绪变化,忍不住有些生气。自己都已经认输了,姐姐以后就靠他。他怎么能这样。
趁苏昭宁站起身去听白术禀告午饭菜肴安排的时候,苏颖颖就对南敏行道:“还说自己是男子汉,不是小孩子。一蹶不振就是孩子做的事情。”
南敏行听后,抬眸看向苏颖颖,问道:“七姨母明白我为什么难过?”
苏颖颖翻了个白眼答道:“当然,我是你姨母,又不是小孩子。”
“我也不是小孩子!”南敏行立即答道。他想好了,不会作诗又怎么样,做不好诗又怎么样,他学就是了。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离苏颖颖和南敏行最近的是南宛宛。看着这一弟一妹,南宛宛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果然苦难才能使人成长。家中的两个孩子,都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孩子看了。
苏柔嘉则更加相信南敏行的能力了。这样的孩子,天生就是要做世子的。他日后必能护得定远侯府安宁。
第三百一十九章 求助
温情的时刻总是很短暂,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听到管事说,有猪肉铺的老板过来找自己时,苏昭宁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她让白术去把南其琛那边的小树找过来。
小树听闻是苏昭宁找,简直是激动不已。
他当初就是嘴贱,说自己是定远侯夫人买回来服侍南二爷的。结果现在,他真的天天服侍南二爷,完全没有办法知道定远侯夫人和小世子的境况。
小树这次就很想好好在苏昭宁面前表现一次。
他拍着胸脯对苏昭宁道:“夫人,这等粗人,实在不值得您亲自见。小的去吧。”
苏昭宁望面前这作了小厮装扮,身形腰背就变得有些屈的小树,心里觉得,这一个或许还是不那么蠢的。
她点头应了,让小树稍后回复自己。
一刻钟之后,小树回来了,身后跟着又变作了猪肉铺老板的陈掌柜。
看着陈掌柜满手的油和小树那垂到看不见神情的头,苏昭宁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用我亲自见?”
小树抬头答道:“夫人,小的实在没办法。这是大事啊!”
吐了一口气出来,苏昭宁看向陈掌柜,问道:“是怎么回事?”
陈掌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往前一倾就要抱住苏昭宁的腿哭。
苏昭宁看着那胖乎乎、油腻腻的手忙往后一退。
但对方动作也实在迅速,苏昭宁这一退距离又不够远,眼看她还是要被陈掌柜抱住。
只见那双油腻腻的手被人迅速钳制住,陈掌柜连呼:“痛痛痛。”
“这是夫人!”小树沉声提醒道。
他神情严肃,弯着的背也挺直了,虽然仍穿着小厮装束,但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苏昭宁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身边要真的全是陈掌柜一样的人,她真要担心她夫君安危了。
一屋子的那啥,能辅助出个啥来?
陈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陈述道:“主子,这醉仙楼要没了,在下没用,就要把这五年老店拱手让人了。”
“五年称不上老店,你还是先给我说说从头到尾是怎么一回事吧?”苏昭宁按住额头问道。
陈掌柜就终于开始禀告原委了:“五天前,有个人来咱们楼里吃饭,就点了一个松鼠鱼。吃完之后,那人就往地上一倒,说是鱼不新鲜,吃了肚子痛。”
“可咱们食材都是新鲜的。那人又吃了个干干净净,也没得依据。所以我就让小二送他去医馆。”陈掌柜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冒汗,他抬手用袖子擦了下汗,继续道,“那人又不肯去。我就知道,这十有**是讹钱的。”
“看对方衣着,穿的很是一般,估计结账的银钱都拿不出。我就做主,赔了对方十两银子了事。”陈掌柜喘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原以为这种事就这样了了,楼里这样讹诈的事情也不止一次。一般家世显赫的不屑于做这种事,再不济也有主子、主子你。”
“这种看着就是来混便宜的,一般也就几两银子打发了。有过一次的,也不准再进醉仙楼的。”陈掌柜说得很快,说到这里,他又是急吸一大口气。
苏昭宁看到对方脸上的汗已经在*处汇成小流,直接淌落到地上。
春寒料峭,远不该如此汗流浃背。
“你先歇口气。”苏昭宁吩咐白术给陈掌柜上茶。
小树那也递了一杯。
小树忙躬身弯腰道谢。
这模样,先前那冷峻的侍卫又完全消失不见了。
陈掌柜喝了口茶,继续禀告道:“当日,那人拿着十两银子就走了。我原以为这事也就结束了。谁知道,第二日,那人又来了。不是站着来的,是躺着来的。”
“抬着那人的是两个普通身形的轿夫,而陪同的是个老妇。那老妇张口就说,还是那鱼的问题。说她儿子回家就上吐下泻拉了一天,开口要一百两。”
陈掌柜端着水再喝了一口,禀道:“我想着一百两银子买个安静也就给了,并且让老妇签了个文书,按了手印。说此事已了,再不上门。”
“谁知道!谁知道!”陈掌柜终于说到了关键处,他声音激动提高,连声说道,“谁知道这文书竟成了催命符啊。昨日,那老妇带着十来个壮汉,扛着白幡子来楼里闹。说是咱们那鱼吃死了,要赔命,要吃官司。”
“我说那鱼绝对没问题,老妇拿出文书,说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就是鱼有问题。”陈掌柜说到这里,已经汗水流了一脸,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又跪到地上去。
“主子,求您救救醉仙楼啊。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在下就不该签那文书啊!”陈掌柜抬起手重重给自己打了一个耳光。
他本来脸上就满是汗水,神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这一打完巴掌,整个人脸色更差了。
苏昭宁发现这胖胖的陈掌柜脸色不仅难看,而且汗水也一颗颗掉得更密了。
她忙吩咐小树:“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
小树立刻飞身出去。
苏昭宁让陈掌柜坐回去。
陈掌柜还想再说,可整个人却突然呼吸都急促起来。
白术忙给他再倒茶去喝。
可那杯子却从陈掌柜手里掉了下去,只见陈掌柜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白,再由白变成青色了。
这个时候,小树终于回来了。
所幸他请回的大夫也不差的,几根银针下去,陈掌柜终于悠悠转醒。
大夫道:“你是不是每到春天就会有这样的时候。”
陈掌柜忙不迭地点头。
大夫又道:“一般在哪些地方?”
“不太记得了。只是反而有时候特别累还不会出现。”陈掌柜道。
苏昭宁望向窗外已经开出花朵的桃树,不由得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问大夫道:“这算不算藓症?虽然没有生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但是一遇到某些东西就不太舒服。比如桃花。”
“桃花?”陈掌柜一脸迷茫。
苏昭宁对白术道:“折一枝桃花进来。”
白术折下桃花,还未走进门,那微风一吹,香味就扑鼻而来。
陈掌柜又喘息了。
“白术把桃花拿出去吧。”苏昭宁吩咐道。
大夫忙又施针。
陈掌柜终于平静下来。
他一脸惶恐:“怎么我看不得桃花,刚就跟要死了一样难受。”
“这是藓症的一种。医书上确实记载过。”大夫答道,“这种病症不能治愈,只能尽量远离。”
“你说越累越不发作,这也是不存在的。”大夫有些疑惑的看向陈掌柜。
“因为他忙的地方,离桃林会很远。”苏昭宁答道。
醉仙楼是京中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的酒楼,它所在街道也是京中最繁华的一条街。
那条街上,全是富贵堂皇的商铺,也自然没有种植任何树木。
寸土寸金的地方,哪里舍得挪出位置来种树。
大夫留下药方就出去了,陈掌柜心有余悸地抬头擦汗:“原来桃花也能要人命。”
苏昭宁望向陈掌柜,回到他上门的事由之上,问道:“这最近一次上门,你有再签下什么吗?”
陈掌柜忙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知道自己第一次是上当了,再不敢如此。”
“只是,那群人拿着文书,威胁说,若是我三日之内不把铺子转让过去,就要报官。”陈掌柜说道此处,又站起来想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