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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过了足足八十年之久以后,百姓们对豪强的这些做法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一天这些豪强们表现出人性的一面,他们才会怀疑这些豪强是不是生病了,或者还有什么更加险恶的企图。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燕赵之地从来不缺少好汉,但是这些好汉在羽翼还没有丰满的时候,就被燕州地面上所有的豪强们联手给斩杀在了幼儿状态。
每一次反抗过后,带给百姓的是更加残酷的剥削,好在,燕州地界经过数百年的不断征战,人口总是多不起来,百姓们手里好歹还有很多的土地,他们一年到头日夜不休的耕作,也仅仅能够充饥,饿不死罢了,这是奴隶的生活方式。
李常在孔远达的陪同下走遍了涿鹿县的大小村寨,他敏锐的发现,涿鹿县的百姓和豪强们之间堪称水火不容。
当了多年的地方官,李常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自己治下的唐县百姓和富户之间出现这种情形,李常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向当地驻军求援,要求朝廷派遣大军进驻唐县,然后再通过处置一些民愤极大的富户来平息一下百姓的怨愤之气。
当民怨平息之后。还要尽快联系那些富户减少一些苛刻的地租,适当的做一些修桥补路的善事,从而让唐县重新恢复到一个正常州县的情形上来。
做这些事情很难,需要很高明的智慧,也需要很高明的手段,更需要一双敏锐的眼睛来找到祸害的根苗。
军队镇压绝对不是一个长久之策。大宋文官们早就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来对付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辽国在燕州的官吏们很明显没有这种水平,他们生长于草原之上,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的强盗法则。
当军队也握在豪强们的手中之时,百姓就彻底的成了弱势的一方,积蓄了八十年的怨气需要一个合适的宣泄口。
李常甚至认为,即便是火山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最后导致的只能是山崩地裂。
云侯认为,在燕云必须消灭掉一个阶级才成,以前的时候李常还不晓得云侯为何会这样说。现在他明白了,在燕州,百姓和豪强已经彻底的对立了,除非一个阶级彻底被消灭之后,整个燕州才会重新变得祥和起来,枯木才会重新绽放新芽。
冷眼看到了一幕幕人间惨事,李常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豪强因为要过好的生活。因此他的数量比较少,就像在丛林里面。数量最多的永远都是吃草的动物,而专门依靠扑杀猎物过活的猛兽数量上永远都不可能超过自己要吃的食物。
毫无疑问,灭掉豪强阶层对大宋来说是最适合的,也是最有利的,这样做不但能够收拢民心,也能让已经濒临枯竭的大宋财政喘一口气。重新注入一点些新的财富。
豪强们占有这里最肥美的土地,占有这里最茂盛的山林,占有这里最美丽的风景,同时也占有这里最华美的屋宇。
看到豪强们堪比王侯的府邸,李常经常忍不住暗自算计这样的一座府邸到底能够给大宋带来多少财富。那些一望无垠的土地到底能够安置多少流民和灾民。
看得越多,李常的眼睛就越红,到了最后红眼病这种不好听的疾病自然而然的就找到李常身上来了。
躺在孔远达的木屋里,眼睛上蒙着冰凉的麻布,在京西军中时日久了,他知道把麻布放在开水里面煮会干净很多,所以清心明目的药膏抹在眼睛上,耳边听着那些童子朗朗的读书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变得干净了很多。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
这一段需要多多背诵,来日就以这一段为题,先生会重点讲述……自古以来唯有有德者居天下,无德者失天下……”
短短的十天时间,李常终于见识了孔颜两家庞大的教育力量,那些跟着自己来到涿鹿的京西军退役悍卒,帮着孔远达送走了六十三封信,六十三个信使也将成为那六十三个收信人的护卫。
不论是李常还是孔远达都没有怀疑这些人的武力,孔远达只是瞅瞅护卫衣服下面那些火药弹就不再担心自己那些好友亲眷的安全。
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悍卒,在燕州这地方几乎可以横着走。
他在继续他的教育大业,他甚至已经决定留在燕州继续教化这里的百姓。
在不远的将来,燕州的百姓将会迎接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这场风波过后,目前熟悉的燕州将会不复存在,他无法想象历经浩劫之后的人们会有多么的迷茫,或许自己的存在会让这里的百姓多一点安慰。
自己就是风暴的起源,十年辛苦就是为了亲手掀起这场风暴,那么风暴过后,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回到东京享受风暴之后的血肉大餐。
木楼所在的涿鹿山其实属于一户叫做淳于的人家的,这户人家自然是一个很大的豪强,否则也不可能会拥有这样巨大的一片山林。
孔远达之所以能够将学堂安置在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户姓淳于的人家对他的支持。
当年一个气质高雅身着素淡青衣的男子走到淳于家门口要求拜见淳于家主。涿鹿县从来没有过这样男子,即便是最凶悍的打手护院也被他儒雅的气质所慑服,乖乖地去禀报了自家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主。
男子和家主在后花园谈笑言欢甚是投契,那个男子似乎并不在乎淳于家主粗鲁的语言,最难能可贵的是还能把淳于家主那些粗鲁的道理整理成非常精美的哲言。
在拒绝了淳于家主家守寡女儿的求爱之后,淳于家主就在涿鹿山下划出一块非常肥沃而又美丽的地方,命工匠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木楼,于是涿鹿山下就第一次响起了读书声。
今天是淳于家主六十岁的大寿,一大早他就派了管家来邀请孔先生一同去饮酒。
孩子们散学之后,孔远达特意换上了一件没有补丁的儒衫,换上了一双新近才制作的双耳麻鞋,胳膊底下夹着一卷昨夜写就的百寿图,就准备起身去淳于家。
临走之时,孔远达回头瞅瞅这座雄伟的木楼,拍拍粗大的柱子,当初淳于家主的咆哮声至今还在耳边回荡:“那个狗日的敢在木楼一事上糊弄老子,老子就糊弄他全家!”
沿着一条绿荫小道孔远达就来到了一座小门前面,上前轻轻地叩响了门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就弓着腰打开了小门,谄媚的笑道:“孔先生才来啊,我家老爷在棋亭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您要是再不来,小人的屁股可就要遭殃了。”
孔远达哼了一声道:“天知道你家老爷怎么会有下棋这种癖好,如果下的好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臭棋篓子,和他下了十年的棋,他的棋艺不见长进,我的棋艺反倒退步了,这些天出门访友,被昔日的手下败将杀的落花流水,今日定要好好算算这笔账!”
尖嘴猴腮的男子嘎嘎笑道:“这是您和我家老爷之间的恩怨,您可怨不到小人头上,您还是快些吧,老爷已经泡好了特意从蜀中运来的好茶,就等着您喝了。”
孔远达将胳膊底下夹着的百寿图塞到管家手里道:“我白吃白喝惯了,上门就是恶客,不过今日是你家老爷的甲子寿辰,我特意写了一百种寿字祝他永年,你找个地方挂起来。”
两人说笑着就走进了一座硕大无朋的后花园,孔远达对那些冲着自己搔首弄姿的妇人视如无睹,大踏步的走进了一个月亮门,远远地就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老孔,老夫昨日新得了一个棋谱,昨晚琢磨了一夜,今日看老夫如何杀的你丢盔弃甲。”
孔远达背着双手踱步进了八角亭子,瞅瞅亭子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棋亭二字,面孔不由得抽搐两下,施施然的坐在一张巨大的藤椅上,从袖子里掣出一柄折扇敲着脑门道:“什么样的棋谱能让你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对面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卧在另外一张藤椅里捶着胸口道:“被你赢了十年,就不允许老夫吹吹大气?
知道你喜欢喝茶,这还是老夫从析津府弄来的新茶,赶紧喝,喝完之后好下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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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孔远达的痛苦!
孔远达慢慢地品着茶水,对面的淳于家主大口的灌着美酒,桌案上的棋盘上硝烟一片。
下棋向来喜欢大开大合的淳于家主终于在丢失了最后一个可以过河的卒子之后,一巴掌拍翻棋盘怒道:“昨夜折腾了一宿还是不成,来来来,我们重整旗鼓再来过。”
孔远达按住淳于家主毛茸茸的大手道:“且慢,往日你也输棋,输了之后不过是往嘴里狂灌一壶酒,今日为何如此暴躁?”
淳于家主愣了片刻,叹口气道:“老孔,我可能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这里诺大的家业不要了?”
淳于有些灰心的道:“不走不成了,宋军在铜头关已经攻破了关山门户,平王殿下的八门金锁阵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旦奉圣州被攻破,下一关就是我涿鹿县了,老夫不以为有谁可以低档的住宋国的名将云峥的进攻。”
孔远达沉默了片刻之后道:“老淳于,我是宋人,对云峥的能力比你知道的更加清楚,他在宋国的光芒甚至超越了狄青,如果平王殿下都不能将他挡在铜头关外,我也不认为有谁能够在涿鹿县这种地方能挡得住他。”
淳于老头喝了大口酒道:“如果那支宋军是狄青挺帅的话,老夫最多当宋国的顺民就是了,就算舍弃一些家财至少还能当一个富家翁,你我依旧还有喝酒下棋的机会。
只可惜来的是那个杀人魔王,他只要进了燕州地界,赤地千里是一定的,老夫在涿鹿县大小是个头目,我可不愿意像郭恒川一样被他制作成蜡人摆在自家的演武厅里。”
孔远达摇头道:“郭恒川的蜡像没有摆在云家的演武厅里,而是摆在大宋皇城的武成殿里。我当年中了进士之后还被坐师带着亲自去了武成殿观摩过。”
“老郭可还安好?”
孔远达苦笑道:“没看见他的蜡像上沾染了尘埃,也不见蜡像上爬了虫子,那些宦官把蜡像照顾的很好。”
淳于痛苦的闭上眼睛道:“当年老夫和郭恒川也算是挚交,我们一起从漠北建功立业回来,他选择了官职,老夫选择了赏赐。多年以后他成了镇守使,而老夫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豪。
六年前他兵败雁门关,身死族灭,自己也被云峥制作成了蜡人,从那一天开始,老夫心中就惴惴不安。
没有比老夫更清楚郭恒川的可怕了,但是这样的人也死在云峥手里,我就知道宋国的北伐之心不会死掉的,果然。六年之后他们来了。”
孔远达侧耳听听前院传来的唢呐声音提醒淳于老头道:“前面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不打算过去吗?”
淳于摇摇头道:“不去也罢,老夫的心已经乱了,思想向后认为只有前往中京道然后远遁去上京道才有一条活路。”
“没藏讹庞在中京道,析津府的老友告诉我的,他正在大肆的掳掠人口给他当西征的敢死队。”
淳于面不改色的道:“南京道是留不成了,正南边陛下正在和狄青恶战,云峥在正西面和平王作战。正北面还有没藏讹庞,而东面匪患连连。大辽如今没有一块可以让人安生的土地了。”
孔远达思虑了一下道:“为何不随着辽皇的大军一起退出南京道呢?我认为这样才算是最安全的一个出路,至少不论是云峥还是狄青,亦或是没藏讹庞没有一个人打算杀死辽皇。”
淳于怔怔的瞅着孔远达半天张嘴道:“你为何不劝我投降云峥用涿鹿县之地来保全全家的性命?”
孔远达低头喝茶道:“我不想你在临终的时候还怨恨我。”
淳于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孔远达的肩膀道:“十年的交情没有白费,有你这句话,老夫的前路就明朗了,不管是随着辽皇北逃。还是去找狄青投降,哪怕是买舟南下宋国都是一条出路。
可笑那些人还做着帮助宋人夺取涿鹿县以及燕州之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
孔远达苦笑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大宋派过来的人?”
淳于笑的更加得意,拍着桌子道:“你见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这样丰神俊秀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到涿鹿县这种荒僻之地来教书育人。
老夫仔细的考量之后发现。涿鹿县唯一能让你这种人苦守十年的只有涿鹿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一个原因。
可笑啊,你们宋国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北征了,而我辽国直到狄青过了边境之后才知道。
老夫以为这一次如果不出什么天大的变故,宋国夺回燕云十六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孔远达奇怪的道:“你明知道我是宋国派来的,为何还要如此厚待于我?”
淳于笑道:“老夫年幼之时家中贫穷,时常要跟随家父下地干活,家父有一桩本事,只要看看草木的生长模样就能知道秋日里会有多少收获,对老夫来说,你就是老夫的那颗草木,通过观察你的反应,老夫就会知道自己的去留之道。
如今看起来家父的本事又让他的子孙逃过一劫。”
孔远达大笑道:“我现在才发现,有没有智慧和有没有学问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完全不搭界。
以前和云峥交谈的时候他就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果不我欺也,孔远达受教了。”
淳于笑道:“云峥这个杀人魔王在交趾杀人,在青塘杀人,在大理国杀人,每一次都杀的血流漂杵伏尸百万,如今到了南京道他如何会不杀人?用惯了锤子的人,就会忘记针线的作用,只要是看到不喜欢,不接受的事物,他都会抡上几锤子直到把不平坦的地方砸平。”
“你觉得这样的解决事情的方式合理吗?”面对这个大字不识的睿智的家伙,孔远达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淳于嗤笑一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大辽在东海就是这样做的,在上京道面对野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云峥像我大辽的将军,多过像宋国的将军,算是你们宋人中的异类,倒是你啊,还是标准的宋人士子模样,书里面说的那些君子之德你都有……
对了,这座宅子送你如何?你将来可以在这里办一个硕大的书院,如果我有一天落魄了,就来你这里谋一个门房的差事,你看如何?”
孔远达站起身四面看看这座雄伟的宅地笑道:“可以啊,我很想在这里办一个涿鹿书院。
为了报答你的慷慨,我可以通过孔家的门路送你全家去宋国,帮你在国内安身立命,反正你只想当一个富家翁,在大宋当,远比在涿鹿县当要舒服的太多了。”
淳于低下头喝了一杯酒,张开自己的双手道:“这双手上没少沾染宋人的血,去了宋国虽然安稳,却当得惭愧,大丈夫错了就是错了,却没有悔改的必要。
当初我淳于仲选择了效忠辽皇,那就不妨一条道走到黑,如今老了不能帮他上阵杀敌了,跟着他走到末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好了,棋下完了,话也说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前院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酒,就当你为老夫践行,也当是老夫为你庆功,这世界,能做到各取所需也是一种莫大的福分。”
话说完,淳于仲拖着孔远达大笑着去了前院喝酒……
傍晚的时候,孔远达被两个紫衣小僮背回了木楼,口中犹自大呼“饮胜!”
眼睛稍微好一点的李常看着痛苦地孔远达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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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十全老人的背叛
关山上硝烟弥漫,脱得只剩下一个犊鼻裤的炮手正在死命的往炮筒子里面塞炮弹,一旦炮弹到位,立刻就有烧红的铁条捅进火眼,人后那些光着脊梁的炮兵就掩着耳朵飞快的跳进事先挖好的坑洞里,待到火炮轰鸣之后再跳出来重复以前的动作。
孙节拎着一桶水泼在大炮上,一股白烟冒过之后,用手稍微触碰一下炮筒,赶紧呲牙咧嘴的摸摸耳垂,然后继续往炮筒上淋水。
关山下面的所谓八门金锁阵早就被火炮轰击得七零八落,原先整齐有序的军阵吗,如今成了人间地狱,不时地有一匹无主的战马从硝烟中惊恐的跑出来,昂嘶一声在空荡荡的军阵中来回奔驰寻找逃命的道路。
关山火炮阵地开始轰鸣的时候,耶律乙辛还有机会不断地把援兵派到最重要的前关上来,可惜,在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