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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陈家的旁支,不世出的术界奇才,陈万年?”
“不敢当。”
我惊得无话可说了。
陈万年怎么会在轩辕八宝鉴中?
我呆了片刻,然后迟疑道:“你是残存的魂念?”
那声音道:“若更准确说的话,我只是一道残存的灵力。”
我诧异道:“灵力?”
“对,是灵力。”陈万年道:“若是魂念,你便能见到我的影像,若是灵力,你只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我又呆了片刻,懵懵懂懂道:“那这个地方是?”
陈万年道:“这地方没有名字,如果非要有个称谓的话,你可以称其为灵界。”
“灵界?”我沉吟道:“那现在的我是什么?是人?是魂?还是灵?我又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陈万年道:“你将我唤醒,我便将你唤来。现在的你,亦真亦幻,你可以当做是人,也可以看做是魂,自然也可以当成是一枕黄粱梦。”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你的话,我有些不太明白。”
陈万年道:“那我就先告诉你,我是怎么到这镜中的吧。”
“好。”
“我是陈家的后人,义山公的后人,虽然不是嫡系,不是长门,但是却也继承了义山公的天赋,我对玄门五术有天生的领悟。虽然没有《义山公录》,但是凭借自己对术界各门各派的参悟,我终究还是成就了一身出类拔萃的道行。”
“数百年前,我苦苦寻求长生之道,却无法可解,陈万年本是虚妄之称,这天地之间,有谁能活得过万年?当然,或许真的有,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找到了通灵宝珠,传说中,有人称它是陈抟老祖的内丹所化,也有人说它是义山公的内丹所化,我想,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宝珠之中定然会有无上的法力,凭借它,或许我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是,悟道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我在轩辕岭地宫中呆了一个甲子,直到老死,也没有悟出真正的长生之道。”
“可是我要死了,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后,我的一切都永远消失,那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我又怎么证明我曾经来到过这个世上?所以,我想我要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轩辕八宝鉴是上古宝器,是我派门下弟子耗费五十年的时间在轩辕岭找到,所以,我才把我的地宫建在了那里。这宝鉴本身具有灵力,我参悟一生,与之心意相通,便把自己毕生的念想化进毕生的道行中,寄存在镜中。所以,我不是魂魄,只是灵力。”
“至于通灵宝珠,我将其藏在了地宫的长明灯中,并在那里布下了一个绝妙的术局。人若在灯下待上个一时三刻,必生幻觉!再加上地宫中我精心设计的各种机关,我相信几乎没人能从地宫之中找得到通灵宝珠。”
“但是,我相信只是我相信,天道却不是如此。几乎的意思,便并非肯定。不以本心之论,我知道,终究会有一天,通灵宝珠会被他人所得。这个人,将会把我从沉寂之中唤醒。”
“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你了。所以,你一定取走了通灵宝珠。”
我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懂,轩辕岭地宫之中确实有各种机关,长明灯下也有幻术迷局,但是我却没有取走通灵宝珠。”
“你取走了,就在你身上。”
“哪里?”
“额上天庭,此时已化作天眼。”
第504章 虚实真假
闻听此话,我心头一震,继而是莫名的狂喜,额上天庭出现的那似目非目的异变,竟然真的是天眼?
可是怎么会开目开的如此容易?
太爷爷、爷爷以及列祖列宗曾经为了寻求天眼的开启之法,费劲千辛万苦,到头来,仍然是无法可解,我却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给开启了?
实在是难以置信!
我忍不住问道:“真的是天眼?”
陈万年道:“假的。”
我一愣,道:“假的?”
陈万年又道:“真的。”
我不禁又是一愣,继而微微发怒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如果知道就说,不知道就不用说,何必戏弄于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是宝鉴,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枕黄粱,但黄粱也即人生,人生不过一梦。就似这镜中的你是真的,这镜外的你也是真的,但这镜中的你是假的,镜外的你也是假的。你到底是真还是假?”
我先是茫然,随即醒悟,此时的我知道自己是真的,那么宝鉴之外,灵界之外的我便是假的了;可以宝鉴之外、灵界之外的我来看,镜中的我又是假的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就是假,假就是真,是真是假,无非一心。
心中所想是真,那就是真,心中所想是假,那就是假。
但真与假又只不过是两个不同的称谓罢了,分不清固然没有关系,分得清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但,人心存执念,却必须要分个清楚,要辨出个真假。
“你悟了。”
陈万年悠悠说道:“现在还要问是真是假吗?”
我点点头,道:“当然要问。”
“好。”陈万年道:“以此看来,你是真悟。逃脱牢笼,又复归牢笼,不是不愿意出去,而是愿意进来。只是这答案不该由我来说,我且问你,你说是真还是假?”
我沉默了许久,然后道:“假的。”
说完这两个字,我又沉吟片刻,摇摇头,道:“是真的。”
陈万年笑道:“你看,连你都如此言说,究竟是真还是假,你分得清吗?又何必要分清?就好比这些人,你说真,便是真,你说假便是假!”
陈万年话音刚落,突然之间,这灵界之中就出现了一大片人影!
刚才还空荡荡的天地,此时此刻,猛然变得充盈起来。
老爸、老妈、老妹、老舅、表哥、奶奶、二叔、元成、元化、麻衣五老、十大高手、江灵、阿秀、木仙、邵如昕、望月、彩霞、绝无情、浑天成、青冢生、梅双清、晦极、血玲珑……以及神相令下十八家门派之族长、掌门,统统都在其中。
只是这些人,全都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木雕石塑一般,看上去像是真的人,又像是假的人。
陈万年道:“这些人当然全都是假的,也全都是真的。他们能在这里,只因你心中有所念想。宝鉴可洞察你心,可照见你人生。在这片天地里,你可随心随欲。”
我道:“随心所欲,是什么意思?”
“随心所欲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万年道:“这里的所有人,你心中所能想见的所有人,你对他们都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的女人,你想要几个,就能要几个,这里的仇人,你想杀几个,就杀几个,这里的亲人,你想保几个,就保几个,这里身份诡秘的人,你想看就能看,想问就能问。这便是随心所欲。”
这话说的我怦然心动,所谓的女人想要几个就要几个,我并不敢多想,但是仇人想杀几个就杀几个,亲人想保几个就保几个,身份诡秘的人,想看就看,想问就问,这确实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力。
我的仇人谈不上多,但是绝无情、浑天成绝对算是,因为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不除不快。
血玲珑自然也是我的仇人,从最初的何九叔到血金乌之宫九大长老频繁出动,数次差点置我于死地,置陈家村于万劫不复之地,血玲珑欲得天书,必定要除掉我。
身份诡秘的人也谈不上多,但是晦极绝对是最让我寝食难安的人,他究竟是谁,我前前后后疑惑了将近两年,可还是一直没有机会窥破他的身份。
陈汉名此时也算一个,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让陈汉礼暗中提醒我要小心于他?
陈万年道:“这里虽是镜中,但镜中就是人生。你在这里杀了谁,出了宝鉴,你仍旧能杀谁,你在这里护了谁,出了宝鉴,你仍旧能护谁,你在这里看穿了谁,出了宝鉴,你仍旧能看穿谁。你信否?”
“我相信。”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知道这轩辕八宝鉴真正的可怕之处。
不愧是轩辕黄帝铸造出的上古法器,灵力之强,混淆虚实真假,颠倒乾坤,凭空造化,着实是匪夷所思,可畏至极!
宝鉴的灵力就仿佛是一道天意的诅咒,凭借宝鉴的灵力,在镜中灵界所做的任何事情,现实人生中都可以一一照应。
我若是在这里杀了绝无情、浑天成,那么在现实人生中,他们的结局也一定是被我所杀。
如果在这里,我拆穿了晦极的面具,那么我看到的他的真实面孔,在现实人生中,也一定如是!
这绝对是莫大的诱惑。
陈万年道:“如何,要动手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要激动起来,但是我心中还是强行压制自己的冲动,要沉得住,要沉得住,要想一想,再想一想。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过了片刻,我问道:“万年先生,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陈万年道:“后生可畏,这时候,你还能问出这话来。怪不得会是你,能拿得到通灵宝珠,能进得到灵界中来。”
“那你就先告诉我为何。”
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我生性多疑,经历越多,便越是多疑。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事,一切都要有个缘由。
我对陈万年好像没有做什么好事,还拿走了他的通灵宝珠,那么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宝鉴的灵力?要启发我悟出这宝鉴的妙用?要让我这里随心所欲?
陈万年道:“是报答。没有你,我便无法在这里被重新唤醒。”
我道:“这个你之前已经说过,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把你唤醒了?我又是如何把你唤醒了?”
“我是一道沉寂的灵力,沉寂此中已近四百年。”
陈万年道:“因为沉寂才是永恒的唯一途径,但是我仍想醒来,跟所有沉寂的人和物一样,恒久的沉寂只是为了片刻的苏醒。我的苏醒需要更强大的灵力激发,也就是强大的灵力注入轩辕八宝鉴中。这需要注入的灵力就是三魂之力和混元之气。而且,注入之时尚有限制,必在夜里子时。你现在懂了吧?是你将我从沉寂之中唤醒,所以我要帮你做一些事情,更何况,我们本是同宗。”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误打误撞,我在夜里子时,用三魂之力注入宝鉴,结果引起了宝鉴的激烈反应,为了自救,我又将混元之气注入其中,结果便唤醒了陈万年沉寂在这里的灵力,并将我带入了镜中的灵界。然后便有了后来的亦真亦幻之人之景。
因为被我唤醒,所以要为我做一些事情,这理由似乎也并无不妥,可以接受。
但是,我想了想,又问道:“将你唤醒,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又可以看,又可以听,又可以想了。”
陈万年道:“我将以这种形式,永恒地存在于镜中,做一道不生不灭的境灵!我毕生追求的愿望实现了!”
“可以看,可以听,可以想?就这些?”
“就这些。这些足以证明你的存在!我所畏惧的死,就是不能再看,不能再听,不能再想!若干年后,你也一定如此。”
“哦,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我确实对你有莫大的恩惠,我简直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虽然听上去别扭,但是事实确然。”
“嗯。”
“那要动手吗?”
“不动。”
“嗯?”
“不动。”
陈万年诧异道:“为什么?”
我笑了:“因为这事情对我来说太妙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因为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不做?”
“对。”
“这是什么逻辑?”
“我的逻辑。”
“我不懂。”
“因为你不是我。”我道:“我的感觉就是不动。”
“绝妙的好事你居然不做,我要报答你,你居然不受!我刚才还以为你聪明绝顶,现在看来,你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愚者!”
我笑道:“若是如你所说的那样随心所欲,那我一定就是个傻瓜。”
“真的不动?”
“真的不动。”
“那你想做什么?”
“让我出去。离开这个灵界。”
沉默。
沉默了许久。
“哈哈哈……”陈万年大笑起来,笑得让我也感觉可笑。
“陈元方,陈元方!好一个陈元方啊!”
第505章 两重时界
陈万年的笑声四处回荡,显得古怪又邪魅,周围所有的人影人像在这一瞬间突然全都消失,这片特殊的天地重新变得空荡无物。
但是我的心却安定下来,踏实下来。
我也笑了。
陈万年道:“你是如何觉察出的?我似乎并无什么破绽。而且我的话也全都是真的。”
我摇了摇头,道:“至少有一句话是假的。”
陈万年道:“哪一句?”
我道:“你让我对那些人动手,并非只是为了报答我将你从沉寂之中唤醒。”
陈万年道:“那我只能再问一次,你是如何觉察出来的?”
“我读书多。”
“嗯。”
“尤其喜欢读史。”
“嗯。”
“知道刘备吗?”
“当然,汉昭烈大帝,先主刘备,我怎么会不知道?”
“知道徐庶吗?”
“徐庶徐元直,也是许昌禹都人士,与我们尚有同乡之谊,卧龙诸葛亮平生挚友,汉末三国之真义士真谋士。我也知道。”
“知道徐庶和刘备是什么关系吗?”
“徐庶是刘备寄身新野时之军师谋士。先于诸葛亮辅佐刘备。”
“知道徐庶和刘备是怎么认识的吗?”
“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笑了笑道:“诸葛亮和徐庶是挚友,又有同窗情分。两人曾共同以弟子礼侍奉水镜先生司马徽,司马徽也是我禹都人士,汉末贤明传遍天下。刘备曾拜访司马徽,当时还不认识徐庶、诸葛亮,从司马徽家中离开之时,路遇一豪杰卧于石上仰天高歌,仪表不俗,相貌出众,刘备见而称奇,便与此人共语,一席话了,惊为天人,便力邀此人充任自己的首席谋士,第一军师。”
“此人自称姓名是单福,也接受了刘备的邀请。他看了看刘备的马,说这匹马名为‘的卢’,是天下奇马,有一利也有一弊,利是救主,弊是妨主。救主就是能救它主人一命,妨主是能害它主人一命。而且的卢先前已经救过刘备一次,所以接下来就要妨主了。”
“刘备深信不疑,却又念及的卢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恩情,不愿意舍弃,便问单福,可有破解马妨主人的方法?单福说,有。刘备问,如何解除?单福问,您可有仇人或者可有讨厌的人?刘备说,有。单福说,这就好办了,把的卢马赠予您所讨厌的人或者仇恨的人,等这人被的卢妨害过后,再把马收回来,自己骑就没事了。”
“刘备听了这话之后,勃然大怒,拂袖便走。单福想要跟随,却被刘备拒绝,单福问刘备何故变卦。刘备说,我请先生来为我出谋划策,以安定天下,解救苍生,却没想到先生给我出的第一条计谋就是教我如何害人保己!您这样的人,岂是贤人?您这样的人,岂能辅佐我平定天下?我不敢用你了,你另谋高就吧!”
“此人听见这话,纵声大笑,说人人都称刘玄德是仁义刘使君,我并不全信,今日一试,果然如此!单福是在下的假姓假名,在下姓徐,名庶,字元直。今后愿意诚心诚意、竭尽全力辅佐刘将军!”
“这就是徐庶和刘备结识的过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陈万年沉默了片刻,道:“我似乎明白了。”
我道:“我不敢跟刘备相提并论,但是我的想法和他是一样的,如果是好人,怎么一上来就先教我如何害人?若念及同宗之情谊,你是我的前辈,我是你的晚辈,哪有一个前辈上来就教唆晚辈如何害人以谋一己之私呢?”
“所以你才疑忌我,你才不听我的话。”
“正是。”
“见贤思齐,善莫大焉。”陈万年叹道:“我还是小觑你了。”
“很多人都在小看我,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人小看。”
“只是我先前所说并不是虚言妄语,你如果在这里杀人,出了宝鉴,那人仍旧会被你所杀,而不能杀你。若是你在此处获悉某人机密,出了宝鉴,那人之机密仍然会为你所知。”
我点头道:“我深信不疑。但是我却不愿意做此投机取巧之事。就好比那的卢马,能救人也能害人,有一得必有一失,我在此中得此好处,难保不会在彼处得彼祸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道,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您是行家,怎会不知?”
“好!说得好!”陈万年道:“真是好一个在此中得此好处,在彼处得彼祸端!你一语道破天机,若刚才你真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固然能得些好处,但是不用出这宝鉴,便就有彼处祸事等着你!”
我道:“这祸事对你来说,一定是好事吧。否则,你也不会极力撺掇我去做了。”
“自然于我有好处。”陈万年道:“如果你动了手,那么你便永远不要出此灵界,出此宝鉴了。”
“什么?”饶是知道会有祸事报应,但听闻此言,我还是吃了一惊。
陈万年笑道:“既然被你识破,现在便都对你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