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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便就是,在下岂敢阻拦。”碰了钉子的莫燃无奈地笑笑,却突然加重了语气,“不过出于善意,在下要提醒姑娘,此地并非扬州,此庄亦非陆府。”
凝香驻足道:“此话何意?”
莫燃正欲答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凝香!”陆羽迈步自小楼中走出,仿佛一直就在门内。凝香缓缓转过身,凝视陆羽双瞳,全无往常的父女情意,对视良久凝香终究败下阵来,偏过头去,轻声道:“我是尾随爹你至此的。”
陆羽面不改色,淡定如许,只是双目稍欠光芒,不似平素那般明睿。他竟点了点头。“你回去老夫房中等候,稍后为父有话与你说。”
凝香一阵骤寒,她似预感到什么,机械地道了声“哦”,便颓然离去了。
第七天,这是他们新婚的第七天。第七天而已……
床上的无言霍然惊醒,半坐起身子,脱口唤了声:“凝香……”他的声音顿住了,凝香不在。他长出了一口气,梦,幸好是梦。他梦见凝香坐在一道虹桥之上,当他兴奋地向虹桥奔去,那桥却突然消失了。他四处找寻凝香,最后发现凝香站在远处向他摇了摇头,然后慢慢消失了。他站在原地,喊啊喊,却再也不见了妻子的影踪……
如今醒来发现凝香真的不在,他竟有些害怕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凝香怎会离我而去呢?她定是见我睡熟,左右无事便去爹那里了。无言将起件貂裘,迅速穿在身上,匆匆出了门。
凉风习习,吹落了几片雪花,伏在地上,久久不化。
未走出几步,忽听身侧一株古树上似有异动。这时节草木凋零,若要在光秃秃的树上藏人绝非易事。他余光一扫,果然树上乌黑一团,遂冷笑道:“此刻天光大好,朗日高照,竟有夜行人造访,真是伤脑筋。”
“事出紧急,情非得已。”黑衣人飘然落地,毫不拖泥带水。然而令无言倍感惊讶的是那声音——竟是一个女人!
“你是?”听那语气虽无恶意,无言还是提高了警惕。
来人将面罩取下。
无言惊道:“啊?是你!”
第八十七章 无影追风追缪路
且放下无言这边,话说陆凝香,的确在陆羽房中。不止凝香,方宽亦在,却独不见陆羽身影。凝香迎门危坐,手挽青丝,娥眉频蹙,似有无穷心事。方宽更于厅中来回踱步,目光不时地飞向大门口。
凝香看看方宽,道:“师兄,坐下等吧。你这样走来走去没事也被你弄的心烦意乱。”
方宽停住脚步,怅然道:“二位师弟绝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连东西都未拿。十有八九是出事了,我岂能不担心!”
凝香道:“莫要自己吓自己,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们定是有什么急事去办。”
方宽苦笑一声道:“师妹眉头皱得比我还紧,既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凝香语塞,哀叹一声,忽一抬头,却见门口站立一人,正是陆羽。陆羽归来,凝香反而不急了。她缓缓起身,轻声道:“爹,你回来了。”
“师父……”方宽欲言,却被陆羽摆手制止。陆羽向前踱了两步,背着手,面容严肃。
厅内突然变静了。没有了凝香的叹息声,没有了方宽的脚步声,三个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静静望着彼此,气氛紧张而诡异。沉默中,陆羽突然开口道:“老夫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有些话是该告诉你们了,也不得不告诉你们了。”
凝香与方宽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陆羽顿了一下,又道:“忘忧教下设五堂,天毁、元极、江弱水、慕容南儒分领四堂,唯独第五堂中信堂堂主始终未曾露面。”他看了看对面的两人,问道:“你们可知中信堂堂主是何人?”
凝香与方宽对视着摇了摇头。
陆羽轻轻咽了口津液,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一字一句地道:“忘忧教中信堂堂主正是老夫!”
愕然,许久。
凝香不由倒退了两步,低声道:“我不信……”
“不,你已经信了。”陆羽立即戳穿了他的女儿。
“为什么?”凝香的语气冰冷而略带哽咽。
陆羽长叹一声:“为了一样东西。”他走到女儿面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也是为了你和无言。”
凝香大力甩开他的手臂:“你才是那个内奸,忘忧谷一战是你出卖了武林同道致使正派人士伤亡惨重……是不是!”
“不,”陆羽否认道,“那一次负责传递消息的是太乙门门主珏阳子,他已被教主派人灭口了。”
“我不信!”凝香情绪十分激动,“你潜伏在柳大侠他们身边这么久,难道一点事都没做吗?”
“老夫贵为堂主,只管把握敌人动向,适时向教主汇报,以及享有突发事件的便宜行事之权。其余琐事自有他人去办。况且其他四堂主都是有左使胡为调配的,而老夫却是直接奉命于教主。名义上虽以东仁堂为尊,其实老夫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哈,哈哈哈哈!”凝香冷笑道,“好一个‘贵为堂主’!父亲大人身份如此尊贵,我这个做女儿的竟全然不知,真是太不应该了!”
陆羽一闭眼,叹息道:“凝香,你别这样,听为父把话说完。”
凝香“哼”了一声,含泪偏过头去。
陆羽继续说道:“凝香,你仔细想想,在伏龙山庄,老夫为何要关你们在那里?老夫是不想你和无言参与到征讨忘忧谷的行动中。后来节外生枝,曹瑰竟将你们放了出来。忘忧谷一战,我教本来胜券在握的,岂料天毁用人不察,曲落平突然倒戈,以致我教败绩。不过教主早已留了后手,那日忘忧谷中只有东西二堂的兵力,而将主力隐藏起来。待柳明元等以为大功告成,联盟解散之时,再出其不意分兵击之……”陆羽顿了一下,话锋突然一转:“老夫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无言亦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为父一直将他视如己出。为父生怕一旦开战,身份泄露,将致你与无言的关系于万劫不复之境地。于是只好将你带到此地,又寻得无言,又叫你们匆匆成亲……”
“别说了!”凝香早已听得泣不成声,“那你现在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瞒我一辈子,让我一直觉得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不是那个人人唾弃的奸细!”
两行老泪自陆羽面颊纵横而下。“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刚刚接到消息,胡左使巧设离间计,使唐门掌门唐开与天山派掌门风信雪大大出手,两败俱伤,我教趁虚而入,已将了凡等人一举击溃。”
“什么?”凝香的手颤抖起来,“你怎么不提柳伯伯?这么大的事他岂会置身事外?”
“他已经死了!”陆羽惋惜地道。
凝香愕然,痴痴地道:“了凡大师呢……”
陆羽道:“他与苏清等人原本已被困住,绝无生路,谁知孙九和顾玉突然率人出现,打开了缺口将了凡他们救了出去。如今残余一百多人,已一路逃亡至洞仙岛。他们凭借地势之利殊死坚守,我教几次突袭都折戟而归。不过我们的人已将洞仙岛团团围住,这次教主号令,忘忧教将倾全教之兵力,作这称霸武林前的最后一场大战。这一次,老夫也要去。”
凝香听得练练摇头,用颤抖的声音道:“所以你觉得瞒不住了,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陆羽没有否认。
“为什么……”凝香泪光闪烁的双瞳里,映着陆羽面无表情的影子。“爹,我们家虽不是什么财主富豪,家境却也殷实;以你在武学上的造诣,以你‘无影追风客’的名声,你还想要什么……女儿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能让你自甘堕落去做钟离灭的……”她哽住了,“走狗”二字实在说不出口。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啊,是一向崇拜的父亲。
雪,未停。天色阴暗,混混沌沌。一阵雪风吹进门来,打在伤心人脸上,冷彻骨髓。
陆羽竟微微一笑,只是那嘴角虽然扬起,眉头却皱的很紧。“为父一生淡泊名利,那些蜗角虚名、蝇头小利,又怎会在意?况且你爹老了,今年已四十有六,人到了这个年纪连生死都看的淡了。”
“爹爹说看淡生死,难道也因此看淡别人的生死么?”
陆羽无语,片刻慨然叹道:“老夫已无退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元极真人忘忧谷自尽的情形历历在目,言犹在耳,却是欲罢不能。你问我为什么,老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凝香……”
“为了我?”凝香实在无法接受这分用无数鲜血和生命写成的宠爱,“呵,呵呵,为了我……原来我才是让爹爹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我才令无数英雄义士喋血饮恨的元凶!”
“不!凝香你听爹说,”陆羽急道,“这一切都是老夫的错与你无关,你至始至终都不知情。钟离教主答应为父的那样东西,正是为你准备的!”
“那样东西?”凝香恍惚地道,“对了,那到底是何物,能让爹你还有天毁、元极、慕容、江弱水那么多人不惜败名毁誉自甘堕落?”
“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大局安定……”
“我不管那是什么!”凝香突然打断了他,“我知道为了它有太多人流血牺牲,它沾满了鲜血,就算是凤毛麟角龙肉仙丹我也不要!
陆羽长叹一声,道:“唉,老夫太了解你了,知你必是这个反应。可惜一切都太迟了,覆水难收,老夫已无法回头。此刻人手已集结完毕,稍后就要出发前往洞仙岛了。”
“这何家庄……”
“何筝并非老夫旧友,而是我教右使。还有一个人,你见过——莫燃。”
“莫燃?他是……”
“他就是忘忧教教主,钟离灭!”
凝香这次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反而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我和言哥与刺杀他?他一死,什么都结束了……”
陆羽苦笑着摇摇头道:“他的如烟玄功已出神入化,纵然无言悟出了佛心掌,再加上你和宽儿,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师父……”方宽半晌未言,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此刻师父终于提到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僵僵地道:“此刻弟子只想问,二位师弟究竟去了哪里?”
第八十八章 缁衣访客访幽庄
陆羽周身一颤,一闭眼,两行浊泪滑落。“那日他们酒醉,误入本庄禁地,中了机关……当场毙命。”
“什么!”凝香吃吃地道,“就是……就是我和言哥的新婚之夜,他们……”
陆羽短叹一声,强自恢复了镇定:“老夫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他们的坟就在庄南的小柱坡,面向南方,是老夫亲手将他们安葬的。”
方宽突然一阵狂笑,笑声在最凄厉时戛然而止。他向前几步,面对陆羽恭敬的跪下,叩首及地。方宽缓缓道:“我们三人本都是孤儿,蒙师父收留,传授诗书武艺,弟子感激不尽。然弟子资质愚钝,至今庸碌,学无所成。辜负师父厚望,惭愧万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所作所为,弟子不敢多言。二位师弟一去,弟子悲痛万分,心灰意冷。惟愿即刻启程,送二位师弟灵柩返回故土,从此当以农桑为业,不再过问江湖是非。还请师父恩允!”
“宽儿,”陆羽叹道,“一直以来,为师都偏向凝香,冷落了你们三个。如今因师一念之差,间接断送了宾儿和秋生的性命,为师心如刀绞,痛苦不已,为师……”
“师父!”方宽顿首道,“请别说了……请师父恩允弟子带二位师弟灵柩返回扬州!”
陆羽道:“也罢,远离这是非之地也好。你……去吧。”
“谢师父成全。弟子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了。就此别过,请师父保重。”方宽言罢恭敬地行了三叩大礼,挥泪而去。
雪,越下越大。
凝香呆呆望着方宽挂满冰霜的背影,他竟未与她道别。是忘记了?是故意不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在凝香记忆里,方宽一直是长兄的形象,宽厚、礼让、识大体,如今那个背影里又多几分可怜。她觉得自己有罪,并且罪孽深重。她占据了父亲太多的宠爱,他的师兄弟更像了家里的管家和用人。她对不起他,父亲也对不起他。或许,他的心早已冻僵。
“死的死走的走,爹,这下你满意了吧?”凝香冷冷地道。
陆羽此刻脸上已没有了太多表情,这对父女的语气出奇的相似:“无论如何,爹要把这最后一件事办完。”
“你要去洞仙岛?”
“不错!”陆羽道,“老夫非去不可。”
“那我呢?你要留我在此?”凝香道。
陆羽道:“当然不,你要和老夫一起,爹要确保你的安全。”
凝香冷笑道:“爹是怕我和言哥跑了,去帮了凡大师他们的忙吧。”
陆羽道:“不错,那样你们是最不安全的。所以你们要时刻待在老夫身边。”
“你以为我们能老老实实,不会坏了你的事?”
“老夫已命人将下了化气散的茶送到了你们房中,恐怕此时无言正在酣睡,并且没有半分内力。”陆羽短叹一声,又解释道:“这么做实是情非得已啊。”
凝香听罢连连摇头:“还有我。”
陆羽道:“你是我的女儿。”
凝香道:“此时此刻,爹以为我还会听你的,任由你一意孤行?”
陆羽道:“你的轻功虽说高明,但为父还没老到追不上你。况且……为父同样为你准备了一杯茶……”
“爹爹果然想的周到……”凝香颓然后退几步,坐到了椅上。她的心情很复杂,一如陆羽的眼神。“你真的没有杀过武林同道么?”
“真的没有。不过……”陆羽道,“也许马上就会有了。”
凝香突然问道:“顾总镖头的死不是你下的毒?”
陆羽也许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惊讶了一下,才道:“自然不是。”
凝香道:“顾总镖头是误饮毒茶的,那毒原本下在了凡大师与柳伯伯杯中,难道不是你要杀他们?看来真是那钟离丹心所为了。”
陆羽道:“不,丹心公子原本是要下毒,却因穆瑶耽搁了。那毒绝非忘忧教中人下的。”
“哦?”目光暗淡的凝香听得此言竟提起了些精神,“难道还有第三股势力?”
陆羽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他此刻心里盘算的是无言是否已喝下他派人送去的茶。殊不知他派去的人赶到之时,无言早已跟随黑衣女子悄悄出了何家庄……
何家庄向西三里,土坡。白雪皑皑。
“嫂嫂请留步。”到了安全之处,无言突然开口道。
女子回首道:“兄弟有事请讲。”
无言道:“小弟万没想到,嫂嫂竟有如此一番好身手,俨然巾帼侠士,真是深藏不露啊。却不知大哥找我究竟有何要事如此紧急,连岳父大人和凝香都不能知会,嫂嫂可否透露一二?”
原来那黑衣女子居然是韩茗之妻秋娘。秋娘往常给无言印象,便是个寻常妇人;如今装扮一改,却是身手敏捷,不让须眉:无言又岂能不惊?虽未与她过招,但看那举手投足,高来高去的架势,颇有些功力。
秋娘道:“什么巾帼侠士,如此装扮说是飞贼还差不多。况且以奴家这三脚猫的功夫,和兄弟相比,真是寒鸦之于凤凰,不提也罢。倒是你哥哥等的急切,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好,都依嫂嫂。”无言话音刚落,忽听远处一声高呼:“三弟!”
无言抬眼一瞧,一人一马风尘仆仆自西面来。马上那大汉:熊腰托于虎背,佛耳垂于仙肩。目若朗星,光耀浓眉遮不住;须如点墨,痕生铁面自分明。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无言的义兄茶舍韩茗。
“大哥!”无言迎了上去。
韩茗翻身下马,过来一把握住无言双手,兄弟相见自是露出三分喜色:“三弟,我实在等不下去,便赶来看看。见你平安,做哥哥的便放心了。”
无言笑道:“无言亦十分想念兄嫂。只是无言身在守护甚严的何家庄中,又无危险,哥哥不必担心。”
韩茗闻言一叹,道:“正是因为这些时日你都待在庄中,才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无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茗自怀中取出书信一封,递给无言道:“此乃二弟手书,你看看便知。”
无言心道苏清回太原看望病重的叔父去了,连他婚礼都未赶上,此刻突然有书信来,会有何大事呢?乃急忙开视,不看便罢,一看之下是又惊又愤。
无言此刻方知苏清当日并非归乡,而是直上少室山。他信中将如何战败,如何为顾玉、孙九所救简述了一番。并告知与了凡大师一行人等正赶往洞仙岛,要无言迅速来援。并反复叮嘱,忘忧教人多势众,嘱他切勿因一时义气只身前往,定要多联络些豪强义士共同前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无言将信的手颤抖了。“何家庄消息灵通,这么大的事怎会毫无知觉?”
韩茗道:“怕是你的岳父大人有意隐瞒吧。想让女儿女婿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倒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可是……可是如此祸乱我辈习武之人人人当奋勇争先,二哥与天下英雄并肩作战之时,我却沉醉于温柔之乡,这教我……教我无地自容!”
韩茗道:“二弟也是一番好意,况且当初谁也不曾想到会有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