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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子正在气愤头上,但人家先打招呼,只好还了一个稽首,大声道:“诸葛大侠好说,武当三子,徒有虚名,怎抵得上南天七宿威名久著。”
诸葛忌听得淡淡一笑,目光只是打量着赵南珩,因为他已从赵南珩眼神之中,看出这名青年,内功造诣,似乎还在武当三子一瓢子之下,心头不禁大感惊骇。
但目光一转之间,忽然瞧到赵南珩背上那个足有四尺来长的青布剑囊,不由一阵呵呵大笑,连连拱手道:“巧极,巧极,老朽如果老眼不花,这位小兄弟……哈哈,咱们该是老朋友了。”
赵南珩心中暗暗一惊,自己在巴东之时,改扮成一个落魄秀士,如今却扮做走江湖的镖师模样,他居然一眼就瞧出来了。当下也就抱拳一揖,爽朗的笑道:“请老神目如电,在下正是峨嵋门下赵南珩。”
诸葛忌脸上流露出欣然之色,跨前一步,掀髯笑道:“归州一别,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老弟!”
他说甚是亲切,当真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一般。
烂柯樵子奇道:“老二,你认识这小子?”
诸葛忌大笑道:“岂止认识,咱们还算得是忘年之交哩!”
他此话一出,可把骆长庆、卜三胜,以及四周围的褐衣武士听得大是惊奇。
赵南珩神色一正,拱手道:“储老高谊,在下感甚,只是今晚在下已和请老已成敌对之局,大可不必顾念旧情。‘”
诸葛忌瞧了他一眼,点头道:“小兄弟豪气干云,诸葛忌境没白交你这个小朋友,今晚之事……哈哈,凭咱们萍水论交一场,你就此退走,老夫保证没人敢阻拦于你,小兄弟,你快走吧!”
赵南珩凛然道:“诸老盛情,在下心领。”
诸葛忌瞧了一瓢子一眼,面有难色,干咳了一声,道:“老朽这是好意,一瓢道长是夫人擒下的人,老朽也难以作主。”
一瓢子眼看文判诸葛忌和烂柯樵子同时赶到,自知凭自己两人,决难脱困,此时听到诸葛忌有意放赵南市离山,不由使了一个眼色,插口道:“诸葛大侠既然这般说法,小施主还是走吧!”
赵南珩大笑道:“诸老总该知道四大门派,谊如一家,在下既敢找上九宫山来,除了放手一搏,在下岂是临阵退缩之人,请老毋须为难。”
话声刚落,忽然听到耳边有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咳,小哥,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南天七宿,凭你这点武功,还差得远,快说,你是奉命来的。”
赵南珩听得蓦然一怔,继而大喜过望,因为他听出这声音,正是那个卖卦的老头——也就是游老艺到了!
烂何樵子重重哼了一声,不耐喝道:“小子,老二是放你一条生路,你莫要不识好歹?”
赵南珩耳边又响起卖卦老者的声音,急道:“小子,快说呀,你是奉命来的。”
奉命?奉谁之命?
赵南珩无暇多想,只好脸色一整,朗朗说道“在下只知奉命行事,生死在所不计。”
烂柯樵子回头朝诸葛忌看了一眼,嘿然笑道:“天下真有不要命的人!”
赵南珩大喝道:“在没有动手之前,鹿死谁手,尚未定局,焉知不要命的就是在下?”
烂柯樵子横目晒道:“小子,你这话是想和我老五动手了?”
赵南珩大援在后,心头笃定,仰脸道:“也差不多!”
烂柯樵子怒道:“你是找死……”
诸葛忌伸手一拦,目注赵南珩徐徐说道:“小兄弟究竟是奉何人之命来的?”
赵南珩心中暗想,你问我,我该问谁?
只听耳边卖卦老者又道:“对了,他入港了,喂,你就说:“我也不知道’好了!”
赵南珩皱皱眉头,这是什么话,自己既奉命而来,哪好说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何况人家诸葛忌对自己……
耳边卖卦老者催道:“喂,快说呀!”
赵南珩被他一催,灵光一动,觉得游老乞要自己这么说,必有用意,这就抬头道:“在下也不知道。”
他这句话,听得一瓢子不禁一呆!
诸葛忌清癯的脸色,果然倏地一沉,温道:“小兄弟不知道是奉何人之命?又怎说奉命行事?”
赵南珩正色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烂柯樵子怒叱道:“这小子胡说!”
诸葛忌倒真有武侯之风,一生行事谨慎,闻言摇摇头道:“其中必有缘故!”双目精芒直闪,注视着赵南珩问道:“小兄弟此话怎说?”
赵珩斯迟疑了一下,他生性忠厚,不惯说谎,再也说不下去。
只听躲在暗处的卖卦老者又道:“傻小子,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一点也弯不转,怎不把挂在裤带头上的大铜钱,让他们瞧瞧!”
一语把赵南珩提醒了!心头一喜,慌忙从裤带上解下乾坤金钱,摊在掌中,说道:“诸老请瞧瞧这个。”
诸葛忌见他说得郑重,目光一接,脸色登时流露出惊诧之色,点点头道:“乾坤金钱?小兄弟是奉乾坤一丐之命来的,五弟,咱们走吧!”
烂柯樵子断眉牵动,侧目望着赵南市掌中金钱,不信道:“这老鬼不是已经死了多年了吗?一面嘿嘿干笑,回头道:“小子,老鬼人呢?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嘶——”
遥空响起一丝破空之声,这声音听来很轻,但飞掠得极快,修忽之间,已飞临大家头顶。
烂柯樵于话声未落,听出声音有异,抬头瞧去,只见一点白影,比殒星还快,垂直而下,凭烂柯樵子的武功,竟然来不及避让。眼睁睁看着那点白影,由上而下,不偏不倚,擦着自己鼻尖,往下落去。
心头又惊又怒,霍地后退三尺,定眼瞧去,方才垂直落下来的,赫然是一支白翎箭,笔直钉在自己先前站立之处!
这一下,可把烂柯樵子断眉老五惊出一身冷汗,色厉内在,纵声大笑道:“南天七宿几十年来,从没怕过事,小子,就烦你转告乾坤一丐,三月之后,咱们在君山候家湾候教。”
“糟糕!”
那卖卦老者的声音又道:“这会给他老人家找来了麻烦啦,这断眉老头真也可恶,咳,小哥,你就答应下来吧,告诉他,他既然划下道来,师傅他老人家即使不来,徒弟准会到场,喂,你别忘了替我把小箭取来,我在山前等你们。”
赵南珩等类卦老者说完,立即朝烂柯樵子抱拳道:“尊驾既然划下道来,在下自当把尊意转告这枚金钱的主人,他老人家纵不亲自到场,门下弟子准会赴约。”
诸葛忌瞧了他一眼,皱皱眉头,没有多说,烂柯樵子却哼了两声,两道人影立即腾空飞起,瞬息不见。
赵南珩从地上捡起白翎小箭,一面低声道:“道长,咱们走吧!”
一瓢子不知道有人在暗中指点,只觉这个年轻人言行举止,甚是奇突,但也未便多问,随手扔下单刀,就和赵南珩朝山外奔去。
骆长庆。卜三胜自然不再阻拦,目送两人去远,也自回转分堂。
赵南珩、一瓢子刚一奔出谷口,只见一个黑衣人正在林前探头探脑的张望,一眼瞧到两人,立即奔了过来,大声喊道:“小哥,我在这里,箭呢?快还给我。”
赵南珩双手递过白翎小箭,连忙替一瓢子介绍道:“道长,这位老前辈就是乾坤一丐游老前辈。”
一瓢子久闻乾坤一丐大名,心头着实一惊,正待行礼。
那卖卦老者豆眼滚动,耸耸肩嘻的笑道:“小哥,这会你弄错了,道长别听他的,乾坤一丐,是小老儿的师傅,小老儿因师傅是乾坤一丐,所以就自称天地一卜,道长叫我卜老头也就是了。”
第六十六章 黑龙潭水见神功
一瓢子连忙稽首道:“原来是老施主,贫道失敬。”
天地一卜笑了笑道:“不敢,不敢,小老儿才是真正奉命来的。”
赵南珩道:“老丈是奉游老前辈之命来的?”
天地一卜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小老儿的师傅,要小老儿告诉小哥,南岳事了,别忘了到终南山去。”
赵南珩躬身道:“在下自当谨记。”
天地一卜道:“好了,你们快走吧!”
他挥挥衣袖,转身就跑。
一瓢子知道乾坤一丐游一乾是武林前辈怪杰,有其师,自然必有其徒,他的掉头而去,也就不以为怪,一面忍不住问起赵南珩经过。
赵南珩择要把此行始末,说了一遍。
一瓢子听说掌门人已有了下落,自然大喜过望,只是衡山范围辽阔,南起迥雁,北迄岳麓,方广不下数百里,赵南珩从紫衣人丁允方信中,得来的消息,又语焉不详。
只说四位掌教,“被人诱迫,当在衡岳之间”,也只是推测之词,自己两人又到哪里去找?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据小施主所说,朱雀旗帮总舵,就在君山一事看来,四位掌教,极可能也是他们劫持去的,目前时机紧迫,就是通知观音渡,等大家赶来,只怕也来不及了。如今之计,由贫道发出紧急讯号,知会大师兄等人,贫道立即赶赴衡阳,由迥雁向北,小施主则由长沙岳麓入山,由北朝南。此行主要只是踩探虚实,即使有所发现,也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十日之后,咱们可在衡山龙凤潭相见,到时大师兄他们,也可得讯赶来了。”
赵南珩点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咱们就这么办。”
两人计议定当,一瓢子便和赵南珩作别,独自如飞而去。
赵南珩因自己这身装束,还是朱雀旗帮的打扮,路上容易被人认出。
一瓢子走后,他也洒开脚步,只是朝南疾走,等天色大亮,已赶到通城,找了一家小客栈打尖。一面在街上买了一套青布短衫,关起房门,洗去脸上黑色易容药,又涂上紫色药丸。
揽镜一照,自己已变成一个紫膛脸的青年汉子,看看已无破绽,上床做了一会吐纳功夫。他目前内功深厚,一晚疲劳,何消片刻,便已尽复。
他要充分控制时间,在这十天之间,查探出四位掌门人下落,哪肯耽搁,会账出门,继续上路。
第二天中午,就赶到岳麓。
这岳麓为衡山北麓,衡山号称南岳,岳麓之名,即由此而来。
赵南珩裹粮入山,由岳麓开始,遍历妙高、琵琶、玉畿、天井、紫荆等峰。一连五天,晃眼过去,不知踩探了多少峰峦幽谷,始终找不到半点迹象。
这天傍晚,他赶到祝融峰下,眼看夕阳流霞逐渐黯淡,一片茫茫夜色笼罩着庞然巨峰。
计算时日,和一瓢子相约已只剩下三天时光,心中不禁暗暗焦灼。衡山共有七十二峰,自己所经,不过十分之一,不知四位掌门人被人诱迫,囚禁在什么地方?像这般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闯,当真有如大海捞针,但除了逐一寻去,又别无他法。
他仰头望望高耸入云的巍峨巨峰,心中暗自盘算,看来今晚又得花去一个晚上,才能把这座山峰找遍。
当下取出干粮吃了个饱,又喝了几口山泉,在林中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振作精神,朝峰上走去。
祝融峰为南岳主峰,由山脚登山,到处都有古刹庙宇,此时入晚不久,寺院中正在做着晚课,梵音钟钱,隐隐可闻。
赵南珩知道四位掌门人遭人劫持,决不会藏匿在规模宏大的庙宇之中,是以只拣那些人迹罕至的深涧绝壑,羊径僻谷找去。
越过半山亭,眼前古松万千,天风如涛,地势逐渐冷僻。
走了盏茶光景,但见高山环抱,河水纵横,顺流东行,又走了六七里路,四周古木浓黛,阴森生寒。
隆隆水声,奔腾如雷!
抬眼望去,一道银白匹练从绝崖直泻而下,但奇怪的是瀑布泻落潭中,竟然化成一片黑水,看了一会,使人顿生恐怖之心!(按南岳黑龙潭,望之一片黑水,因为潭底是黑沙,水色油黑,看久了确会使人生出很多恐怖)
正当此时,猛然听到巨雷般的水声中,隐隐传来一声长笑。
赵南珩内功已臻上乘,耳朵敏锐,这声突如其来的笑声,相隔似乎不远,虽有瀑声夹杂,但听来还是相当清晰。心中不禁一动,暗想:在如雷瀑声中,还能清晰听到的笑声,决非寻常人所发!
心念才转,人已立即沿着潭边,向笑声传来的方向搜寻过去。
月黑林深,穷山幽谷之间,隐隐露出一角围墙。
赵南珩艺高胆大,伸手摸了摸身边倚天剑,蹑足潜踪,悄悄走近。凝足自力瞧去,只见山门紧闭,横匾上金字剥落,依稀犹可辨认,那是“龙王庙”三个大字。
他略为住足,发现这座龙王庙只有两进院落,占地不大,此刻一片漆黑,沉寂如死,丝毫不见灯火。心头更觉起疑,方才的笑声,分明是从这庙中传出来的,自己哪会听错?
这就全神贯注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缓缓绕近庙侧,依然一无动静,脚尖点动轻轻跃上墙头!
赵南珩这几个月来,接连遇上了不少事故,也增加了不少江湖经验,心知这座龙王庙决非善地。
越是这般黑黝黝的不见灯光,越发小心,跃上墙头,立即伏下身形,两道炯炯眼光,迅速向墙内扫去!
这一打量,果然发现有异。
原来这龙王庙只有前面一座大殿,后进一个小小天井,和一排三间平房,敢情是庙祝居住之处。
此刻中间那间,隐隐有光亮透出,但门窗紧闭,里面邀着一层黑布,是以从庙外看来,丝毫不见灯光。
石阶前面,还站着两名劲装女子,手捧长剑,悄然凝立!
赵南市暗暗叫了声“好险”,差非自己跃登之处,正当墙角暗瞰,稍为大意,就会被她们发现!
看情形,她们好像是看守什么?
难道四位掌门人就在……
他心头一阵狂跳,但因自己隐身所在,还在前殿后面,隔着一个天井,阶前有人看守,就不能直接飞掠过去,赶忙悄悄退下,跃落地面,藉着树林掩护,往后走了三丈来远,算准后进平房距离。
猛地一提夏气,身形平拔而起,快若离弦劲矢,在半空中陡一拧身,越过围墙,轻轻落到左侧屋脊之上!
他这一动作,当真轻如落叶,点尘不惊,脚尖才一落到屋瓦之上,身子随着一伏,胸腹紧贴屋面,运集自力,游目四望!
果然,站在阶前的两名女子,丝毫没有警觉!
不!房屋后檐下,同样站着两名一身劲装,手仗长剑的女子,差率她们背面而立,面向后园,是以也没有发觉自己!
赵南珩眼看属下前后两面,俱都有人把守,更是不敢大意,紧屏呼吸,提着一口其气,四肢齐动,贴着屋脊,匍匐蛇行,缓缓朝中间房上移去。
这是月黑风高之夜,庙宇四周,山影迷离,松涛如啸,不时有细碎的枝叶飘落之声,可说是给赵南珩莫大的帮助。
他悄悄移近中间屋顶,恰好屋上开有一个小小天窗,心中一喜,身子平卧不动,侧脸朝下瞧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空屋,屋中没有一件杂物,也没有点灯。
中间地上,却开凿了一个八角形桌面大的小池,莹莹光亮,却是从水底映出来的。
八角小池前面,蹲着一个紫饱老人,他身边地上,放着一柄剑鞘式样奇古,剑柄镶着七颗银星的长剑,和一只镂花木盒,及一大把二寸来长的小剑。
此刻双手浸在池中,不知在忙些什么?
老人身后,侍立一个腰悬长剑的青衫书生,只是站在一旁,并没动手。
赵南珩发现屋中有人,就不敢伸出头去,只是由天窗下侧,斜斜偷窥,看到的仅是两人背影,瞧不清他们面貌。
心中深感奇怪,这紧袍老人要在如此隐僻之处的深夜之中,前后派人把守,四周遮上黑布,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此行虽是为了踩探四位掌门人的下落而来,但目睹紫袍老人这般神秘行径,一时引起好奇之心,忍不住又探出头去,凝神细瞧!
这下瞧得较为清楚,原来那个八角小池,约有三尺来深,池内周围,竖立八面光可鉴人的白铜镜,池底铺着一层黑色细砂。
每面铜镜底下,各有一颗莹莹发光的宝珠,屋中光亮,就是八颗珠子散发出来的宝光。
光是这八颗珍珠,已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不,赵南行目光落到池心,发现了比八颗明珠更宝贵的东西。
那是一座两尺来高,通体莹绿的翡翠佛像,千手千眼,脚踏金色莲花!
“啊”……赵南斯几乎惊啊出声,池中这座翡翠佛像,不就是四大门派失落多年的绿玉金莲千手如来吗?
紫袍老人把它放在水中,不知……
目光这一注视,原来那座佛像共有十八条手臂,前后左右,手势不一,五指舒展,有如兰花。
敢请佛身中空如瓶,此时浸在水中央,每只手上,都在一个接一个的吐着水泡!
水面微微晃动,这一动,赵南珩由上往下望去,顿时发现了秘密。
因为水底有明珠反映之故,水面一经晃动,佛像十八条手臂,好像全都晃动起来,再加八面铜镜互相照射,居然耀目生花,变化万千,看去竟然十分眼熟,心中正觉惊奇!
忽然紫袍老人随手从地上取起一支两寸长的精晶小剑,手指拈着剑尖,小心翼翼的把创柄插到绿玉佛像右边第一只手掌之上。
赵南珩以前听孙大娘说过,绿玉金莲子手如来,是四大门派前代掌门人,花了三年时光,融合各派武功精华研创的一套绝世武学,由名匠雕琢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