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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仙一笑，道：“我怕，但是我想师父也很愿意知道，我们三个究竟谁最强，最适合做未来的雪山派掌门。我们早晚都要做个了断……”
他话未说完，雪山神突然身形晃动，一掌向杭语薇拍去。他盘算着雪山仙若是怜惜杭语薇的命，自己有人质在手，也不会吃太大的亏，即使雪山仙不惜她的命，自己亦可用她来做挡箭牌，自保应该无虞。
然而他忘记，杭语薇是活人，她接不了这千钧一掌，却是可以闪躲的。她的腰肢突然变得像面条一般，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贴着雪山神掌风的边缘滑了出去。
雪山神反应也极快，手腕一扭，一把就抓住了她的一绺长发。就在他得意的时候，那绺头发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那头发居然断了。
雪山神打死也难以相信，杭语薇的头发竟然有真有假，而他竟然倒霉到恰巧抓了一绺假的。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雪山仙已经出手，一掌直切他的后心。他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侵入了自己的身体。
雪域仙掌的滋味他自然了解，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寒意。现在这股寒意正从他的脚底顺着血脉缓缓升起，每向上生起一寸，他就觉得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寸，就好像一个人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僵硬坏死却无计可施。
那寒意涌过心脏的时候，雪山神已经彻底变成了死人。
杭语薇看着他身上逐渐增多的白霜，嗔道：“阿仙，你为什么要用雪域仙掌杀他！这不是等于告诉你师父，他是死于同门之手么。”
雪山仙道：“就算她知道又怎样？”
杭语薇把头埋在他胸口，轻声道：“人家是担心你嘛，我怕她再打断你另一只腿啊。”
雪山仙冷哼一声，揽着杭语薇的肩头，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他们没有欺负到你吧？”
杭语薇一边用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圈，一边道：“你还说，你一直在外面，都不进来救我。”
雪山仙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道：“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杀不了他们两个，何况那时你还被制住了穴道。”
杭语薇讶然道：“难道你没有把冰芝吃了？”
雪山仙摇头：“没有。冰芝还没有完全成熟，必须在柳荫玉壶里再养一个月。若是用的早了，效果也不会怎么好。”
杭语薇笑道：“我若是你，一定立刻拿来吃了，即使只能增加二三十年的内力，也足够做雪山派掌门人了。”
雪山仙轻轻点着她娇俏的鼻头，笑道：“女人的见识！”
杭语薇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女人的见识虽然有些短，但是常常很实际，很实用！”
雪山仙觉得耳朵发烫，目光正好落在杭语薇的脖颈间，那上面的皮肤平滑温润得如同一泓春水，忍不住低头吻了过去，顿时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他贪婪地嗅着，感觉那既不是花香，也不是药香，却醇厚如陈年老酒，带着一股危险的吸引力，却又令人，尤其是男人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他喃喃道：“你身上的味道都可以把人迷死。你怎么会有这么要人命的体香？”他紧紧抱着杭语薇，猛然感到有一股热力从小腹升起。
杭语薇察觉到他的变化，突然一拧身，像条鱼一样游出了他的怀抱，笑吟吟地道：“不要嘛，这里不行。”她指了指地上的雪山神和雪山魔的尸体。
雪山仙盯着她泛着红晕的脸，几步将她逼到岩壁上，按着她的双肩，喘息着道：“你这小妖精，你拖了我几个月了，这次决不依你！”他抄起她的腿，用力顶着她的小腹。杭语薇眉头轻蹙，目光逐渐变得迷离。雪山仙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更浓、目光更柔，仿佛有一股沼泽般吸引的力量，一旦陷进去，便再难自拔，甚至脑子里也出现了杭语薇各种旖旎的画面。他的心突然跳的飞快。
杭语薇的双手像一对灵蛇，钻进了雪山仙的衣服里，在他腰际摸到一个触手极寒的玉质瓶子，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偷笑的喜悦，心知这是装千年冰芝的柳荫玉壶无疑了。雪山仙却茫然不知，依然忘情地吻着她的脖颈。
就在杭语薇要将它抽回的时候，蓦地发现洞口站着一个人。
这人跟雪山仙一样白衣如雪，只不过神情更高傲，气度更超然。她梳着高高的云鬓，虽然年纪看起来已有四五十岁，眼睛却依然如泉水般清澈，皮肤依然如凝脂般细滑，料想年轻时候亦是一个美人。只是眉宇间捎带煞气，缺少了女人特有的妩媚和温柔动。
她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雪山女神像，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讥诮之意，正在看着他俩。
杭语薇吓得一下子推开雪山仙，轻叱道：“谁？”同时手中已经扣住两支“情人发”。
雪山仙一回头，却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首道：“师父。”
杭语薇听见这两个字几乎气闭。手中的暗器也收了起来。她明白，对着钟雪宵这样的人用暗器，就如同对自己的师父阴寒枫下毒，跟小孩玩的游戏没什么区别。
钟雪宵道：“就剩下你了？”
雪山仙没有抬头，道：“是。”
钟雪宵道：“冰芝呢？”
雪山仙道：“在弟子这里。”
钟雪宵道：“你虽然好美色，却没有耽误正事，我还算没有看错人。”她看都没有去看地上自己的两个徒弟，而是径直走到杭语薇面前，端详了一阵才道，“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再加上阴老四的摄心幻术，天下恐怕没有人抵挡得住，也难怪我三个徒弟都会迷上你。”
杭语薇心中大骇，她刚才确实对雪山仙使用了摄心幻术，想要拿走千年冰芝，如今被钟雪宵识破，恐怕雪山仙都不会再保护自己。
她脑子里正想着该如何脱身，钟雪宵又道：“阴寒枫近来如何？”
杭语薇只得答道：“家师，近来正在精研蛇毒。”
钟雪宵的眼皮跳了一下，继而笑道：“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杭语薇怔了怔，道：“晚辈不知。”一顿又道，“难道前辈知道？”
钟雪宵冷哂道：“我知道他这二十年来，最下功夫的便是蛇虫毒了。”
杭语薇越来越觉得这个雪山派的掌门人深不可测。要知道阴寒枫虽然在江湖中以用毒成名，却已十年未出寒毒宫，也从未有什么武林朋友往来，而她的同门又不可能有人在外议论师父，她想不通这个远在关外的雪山派掌门是怎么知道的。
钟雪宵淡淡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何我如此清楚阴寒枫的事情？”
杭语薇一肚子的手段在女人面前完全失效，索性一切简化，道：“是。”
钟雪宵道：“因为他是我四师弟。”
此言一出，不仅杭语薇，就连雪山仙都愣住了。
钟雪宵接着道：“杭丫头，你是不是觉得近来江湖中出现了一些很少听过名字、又或者很少在江湖中走动的门派？”
杭语薇心道：“你雪山派不就算一个，还有星河派，就连我们寒毒宫，最近也是频繁走动着。”她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了叶瀚扬，环碧小筑岂非也算很少行走江湖却在近来突然出现的门派么？
钟雪宵似乎也不是在等她回答，自顾自道：“二十年过去了，这些人又该聚在一起了。”她口气突然一变，道：“杭丫头，你偷了我的千年冰芝，打算怎样呢？”
杭语薇心中大骇，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也“扑通”跪了下去，道：“师伯，您就当是师侄调皮不懂事，不要和晚辈一般见识了罢！”
钟雪宵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好，好，这么快就改口，看来阴老四将你调教得不错。”
杭语薇听她的口气松了一些，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浅笑道：“师伯，您这次入关是来与同门叙旧么？弟子可以陪您到寒毒宫去。”
钟雪宵冷笑道：“这倒不必，我料阴老四已经不在寒毒宫了，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杭语薇张口结舌，暗忖道：“这个钟雪宵也太奇怪了，净说一些胡话。”她索性不再开口。
钟雪宵盯着她，道：“我不会打算要你的命，你是阴老四的宝贝，若被我毁了，日后也不好见面。只不过……”
她这么一说，杭语薇的心又提了起来，只见她转头对雪山仙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雪山仙垂首道：“无论师父打算如何处置杭语薇，弟子无不从命。”
杭语薇心中暗自咬牙：“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前一刻还对你依依不舍，柔情蜜意的，转脸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钟雪宵轻轻一笑，道：“那你就把她娶到我雪山派来吧。”
雪山仙愣了，转瞬又暗自狂喜，他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做这样“体贴”的决定。
杭语薇却几乎哭出来，她已明白钟雪宵的意思。既然雪山派与寒毒宫是同出一门，钟雪宵自然不会贸然杀了阴寒枫最宠爱的徒弟，撕破同门之间的面子。但是雪山仙若娶了她，她就算是雪山派的人，那时候钟雪宵无论要怎么处置自己，阴寒枫都不好出面。
现在杭语薇撅着嘴坐在钟雪宵的马车里，她的穴道又被制住了，于是她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撞邪，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制住自己的穴道呢。
——人往往只有在失去自由的时候，才会发觉自由是多么的宝贵。
雪山仙却觉得很开心，自从钟雪宵要他娶杭语薇的时候，他的嘴角就一直挂着笑容。原本他以为自己要等到做了掌门人才能跟杭语薇在一起，如今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自从上了马车，他就一直抓着杭语薇的手。
杭语薇被他抓得手里全是汗，非常的不舒服，可是看见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钟雪宵，也不敢发作，只好无聊的打量这辆马车。
这是一辆饰着双层锦幔的马车，车内包了一层蓄了棉花的淡黄软锦，两边各摆着一张铺了绒毯的木榻，前墙的气窗下放着一个木柜，上面有很多小巧的抽屉，就像药铺的药柜。车厢的正中摆着一只描金香炉，里面点着的的香块正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给人一种雪水融化时的清凉感觉。
雪山派的掌门人还是很懂得享受的。杭语薇想起自己的师父阴寒枫，终年待在阴暗的石室中摆弄各种毒虫毒蛇，即使对着自己找回来的各种珍宝，也只是笑笑，好像他跟外面的花花世界完全隔绝。她真觉得师父活得非常无趣。
虽然如此，她还是努力的找来江湖中的各种宝贝，将寒毒宫的宝库塞得满满的，希望师父能够开心。但是阴寒枫常常说杭语薇才是天下至宝，年初的时候他要她去寻找三样东西：柳荫玉壶、九色温玉和千年冰芝。如今九色温玉虽然到了慕莲湘手中，但也和在师父手中无异。柳荫玉壶和千年冰芝，却还牢牢掌握在雪山派手中。这令她十分懊恼。
她偷眼向钟雪宵瞧去，只见她面容安详，脸色如玉石般莹润，白得几近透明。
忽然雪山仙凑近她的耳朵道：“师父是在练功。”
杭语薇轻轻道：“你怎么可以泄露自己师父的练功时辰呢？”
雪山仙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道：“你就要嫁给我了，有些事情就不必瞒你了。”
杭语薇撅着嘴道：“你们雪山派就是让新娘子没衣服穿吗？”
雪山仙怜爱地看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到了滁州，你喜欢穿什么衣服都可以。”
杭语薇一怔，道：“你们要去滁州？”
雪山仙点头道：“这是师父的吩咐。”
杭语薇脑子里飞快的搜罗着滁州附近的江湖门派，却全无印象，但是雪山派总不会无缘无故长途跋涉到一个没有江湖是非的地方去吧？这一路走来，她虽然没有向外张望，却听得出来，钟雪宵这辆车的四周跟了很多武功不错的人，并且是暗中跟踪。她暗自冷笑：“没想到今年还真是热闹，还未到金陵，该斗的人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风雅的谈剑大会，事实上并不如一般江湖中人想象的那样风平浪静。
第五章 雪域三怪（二）
滁州滨临长江，向东可达金陵、扬州、淮安，向西可至淮南，南下有巢湖，北上为蚌埠，所辖清流关乃是金陵的江北门户，素有“江淮翡翠、金陵锁钥”之称。此外，还有大文豪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蔚然深秀的琅琊山，醉翁亭，摩崖石刻，姑山、仙女二湖。不仅是江南的鱼米之乡，亦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车到滁州，钟雪宵还是留在车中调息，杭语薇却借口去买衣服和雪山仙溜了出来。雪山仙跟她沿着城中的街道乱逛。就像一对小夫妻，而且是非常显眼的小夫妻。
雪山仙那一身白衣和超然的气度已经足够令人侧目了，更何况杭语薇本就是个走到哪里都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这样的两个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想不被注意也难。
杭语薇不知道逛了多少家店，试了多少件衣服，才买下一套金色滚边的纯白绫锦衣裳，又到胭脂水粉铺里买了几样胭脂，趁机把头发盘起来，配上一支简单的绿玉发簪，立刻就变得光彩照人。
现在雪山仙和杭语薇坐在滁州最大的茶楼“鹿鸣茶社”二楼临窗的位置上，窗外是繁华的滁州市井，红红绿绿的行人在深绿色的柳枝下缓缓流动。杯子里是清浅的碧螺春，身后是一丈宽的工笔花鸟屏风围挡，刚好将茶社里的其他客人隔离在另一边。他俩就真的像一对夫妻一样，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雪山仙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道：“小薇，你真是漂亮，无论什么时候都漂亮。”
杭语薇嫣然道：“你嘴巴里除了漂亮，就没有别的词儿来奉承女人了么？”
雪山仙道：“我在冰宫里根本很少见到女人。”
杭语薇道：“那我真该带你到江南的温柔水乡中好好走走。”
雪山仙道：“还有比你更温柔的人么！”
杭语薇低头啜了一口茶，道：“你们来滁州做什么？”
雪山仙道：“我也不清楚，似乎是来赴约的。”
杭语薇想起钟雪宵说过不久便能见到阴寒枫的话，暗忖道：“难道师父也会来这里么？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江湖人么！”一念未绝，就听楼梯那边一阵脚步声，两个男人走了上来。杭语薇只站在屏风后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两人是星河派掌门的那两个随从。杭语薇虽然只在房梁上见过他们一次，但是他们两个一个少了一只耳朵，一个少了一只眼睛，想要认不出着实很难。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星河派虽然刺杀叶瀚扬不成，却还没被江湖中人发现他们的行迹。这个时候他们出现在这里，难道也在跟踪钟雪霄么？可是他们明明跟雪山派八竿子打不着。
雪山仙也看了那两人几眼，道：“这两个人武功不弱。”
杭语薇笑道：“可是他们在一百招内就会输给你。”
雪山仙冷哂道“五十招便已足够。”
杭语薇轻笑道：“你这么讲是不是想说自己很厉害？只不过，我说的一百招，是指两个人加起来嘛！”一顿又道，“你可听过星河派这个名字么？”
雪山仙道：“是西域一带很庞大，也很有钱的帮会。”他看着那两人已经坐下来饮茶，突然皱眉道，“难道这两个人就是……”
杭语薇点头道：“不错。星河派不知道为何，收买七黑手刺杀叶瀚扬。”她说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既然星河派在这里出现，那么叶瀚扬是不是也会在这附近呢？
雪山仙讶然道：“箫笛剑侠？就凭七黑手，他们是疯了，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杭语薇道：“这我就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要不是这两个人脸上的记号太明显，我也认不出。”她不想跟雪山仙讲太多破庙中发生的事。
然而那破庙里的事情却似乎偏跟她过不去，“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杭语薇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是沈烨轩。他似乎变得更加消瘦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沉稳和冷静。他身后跟着中州二侠，只不过赵柏山是赵松山搀扶着走上来的。夏宣清、裴荫和沈烨轩那个年纪稍长的随从也在。原来那天雪山魔并没能将长风镖局的人全部杀死。
杭语薇突然觉得很好笑，那一晚她在破庙中遇到的人几乎快要到齐了。
雪山仙也看到了沈烨轩，他打量着杭语薇微笑的脸，道：“你见到沈烨轩很开心么？”
杭语薇咬着下唇，甜甜地笑道：“你嫉妒了？”
雪山仙将头扭向窗外不答话。
杭语薇忍不住笑道：“我还真看不出，男人的醋劲一上来，也够喝一壶的呢！”
就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飘来一阵奇异的花香。二人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群约莫十七八岁的蓝衫少女正从街上走过。她们个个梳着高高的云鬓，长得虽然不算漂亮，却实在水灵可爱。除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子，每个人都挽着一只装满各色鲜花的花篮，那奇异的花香正是这些鲜花混合而成的。她们上得楼来，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却难掩那股芳洁的气质。只是她们个个面露焦色，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杭语薇的直觉告诉她这群女子定是江湖中人，于是她觉得这个看似寻常的鹿鸣茶社突然变得诡谲起来。于是她低声道：“这群女孩子，一定是会武功的。江湖中女孩子多的门派，用一只手也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