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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但见一道石门呀然开启,走进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使女,一手提着宫灯,朝灰衣老人躬身一礼道:
“启禀沈老,龙君要亲自审讯,命小婢前来把他们带去。”
灰衣老人点头道:“好!你把他们带去就是了。”
青衣使女应了声“是”,回头朝两人说道:
“二位随我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卓玉祥、慕容贞跟着她身后,跨出石室,门外是一条黝黑的走廊。
青衣使女手提宫灯,走在前面,但却把宫灯偏向后方,这样灯光照射,可使她身后的人,对走廊上的景物,看得极为清楚。
卓玉祥运足目力,向前看去,只见前面四、五丈处,似是一条横穿的岔道,心中暗暗忖道:
“这座龙宫,深处山腹,似是开凿了不少石室,龙头如无野心,何用要在这等隐秘的地方,建造这么大一座山腹密室?”心中忖着,人却依然跟着青衣使女放步朝前行去。
就在三人快要走近横穿岔道的时候,突然由岔道中,窜出一道人影,朝青衣使女迎面奔来!
这一下显然大出青衣使女意外,脚下不觉骤然一停。
那迎面奔来的人速度极快,青衣使女堪堪停步,他已冲到了面前。
那人不问青红皂白,一见有人拦路,口中大喝一声:“闪开!”举手一掌,直劈过来。
青衣使女冷哼一声道:
“找死!”
她居然不闪不让,直等那人掌势快要近身,左手倏举五根纤纤五指,舒展如兰,轻轻一翻,漾起了一片缤纷指影,反向来人胸、肋间拂去。
这一手,使的手法柔软,美妙已极,但一片指影,已经笼罩了那人胸腹间七八处穴道。
不,她手法不仅美妙,而且神速如电,一下就拂中那人左肋“章门”穴。但听那人闷哼一声,往后连退了两步,砰然摔倒地上。
按“章门穴”与背后“精促穴”遥遥相对,左右各一,为肋间要穴,若被点击,运劲轻者,犹不至死,若运劲较重,立可致命。
卓玉祥看得一怔,暗暗叫道:
“兰花拂穴手,看不出她年纪不大,这一手拂穴手法,却使的精纯已极,看来这龙头手下,即使一个使女,都有一身惊人之艺了!”
青衣使女举手之间,就把那人震拂出去,但这不过是她脚下稍微一停的事。
她简直就像并没有发生过方才的事情一般,连看也没再向那人看上一眼,依然轻盈地举步朝前走去。
三人很快转入了横穿的岔道,走了不过二、三十步远近,前面已有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显然,方才那人也闯进了这条岔道,敢情因无路可通,才退出去的。
青衣使女也没说话,一直走到石壁尽头,举手在壁上轻轻按动了一下。
卓玉祥跟在她身后,依然没有看清她按在什么地方,但同时也看到她左脚迅快在壁下踩动了一下,当然也并未看清楚她的动作。
右壁间忽然起了一阵轻响,一座高大的石壁,随着由中间向两边推开,隐人两边壁中,变成了一条接连岔道的甬道。
但唯一不同的,石壁里面这条甬道,两边壁上,装着多盏古铜琉璃灯,加上石壁磨得十分光滑,光可鉴人,因此眼前顿时十分明亮。而且地上还铺着一条紫红的地毯,更显得华丽肃穆。
青衣使女仍然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举步踏上紫红地毯,领着两人走去,三人踏上地毯,走了不过三步,就听到身手砰然轻震,回头看去,原来两道石壁,已经自动靠拢,和外面隔绝了。
甬道尽头,有两扇朱红门户,配着金色兽环。两扇门敞开着,紫红地毯,一直铺到门前为止。
门内,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布置如同客厅,四角挂着四盏琉璃宫灯,灯光柔和。但见上首一张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黑缎衣绔的妇人。这妇人面目削瘦,头发略见花白,戴着黑绒包头,不知是什么身份?
青衣使女领着两人走到门口,脚下一停,躬身道:
“启禀总管,两名擅闯雾室的人带来了。”
黑衣妇人点头道:“叫他们进来。”
青衣使女退后一步,回身说道:
“总管叫你们进去。”
卓玉祥心中暗道:
“原来这妇人还是总管,身份果然不低!”心念转动,就大步跨了进去。
厅上,当然也铺着地毯,走在上面,又厚又软。
黑衣妇人看了两人一眼,含笑道:
“请坐。”
她语声柔和,听来颇有亲切慈祥之感!
尤其是她笑的时候,脸上增加不少皱纹,好像每一条皱纹,都笑的不同,却又使人觉得她深沉而诡异。
卓玉祥双手带着铁铐,略作拱手道:“你是龙宫总管了?”
黑衣妇人道:“不错。”
卓玉祥道:“在下二人,既蒙龙头召见,似乎应该先替咱们除去手上铁铐才是。”
黑衣妇人道:“不错,龙君确是有意要亲自和你谈谈,但在你们谒见龙君之前,老身先要问问清楚,你们必须据实回答。”
卓玉祥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总管要问什么,在下自然会据实回答,但在下希望总管先替在下两人除去手上铁铐。”
黑衣妇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探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铁钥匙,朝侍立的青衣使女吩咐道:
“青儿,替他们打开铁铐。”
那青衣使女答应一声,接过铁钥匙,替两人打开了手上铁铐。
黑衣妇人一抬手道: “你们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了。”卓玉祥、慕容贞相继在下首一排椅子上坐下。
卓玉祥拱拱手道:“总管要问什么,那就请说了。”
黑衣妇人深沉一笑道:
“先说说你们姓甚名谁?”
卓玉祥道:“在下二人姓名,总管真的不知道么?”
黑衣妇人道:“老身只知你们擅闯龙宫,进入雾室。”
卓玉祥道:“闯进蛇谷龙宫来的,并不止在下二人。”
黑衣妇人道:“不错,凡是进入龙宫来的人,全已在咱们监视之中,先说说你们吧!”
卓玉祥心中暗道:“看来也许她真的不知自己两人姓名了。”一面抬头道:
“在下卓玉祥。”
黑衣妇人道:“君子剑卓立方的后人。”
卓玉祥道:“总管说的正是先父。”
黑衣妇人道:“你倒很诚实。”
卓玉祥道:“大丈夫行不更姓,坐不更名,在下姓卓,何用抵赖?”
黑衣妇人道:“从小由商桐君把你带去华山,收归门下?”
卓玉祥道:“你们好像知道的很详细?”
黑衣妇人笑了笑道:
“江湖上一举一动,如何瞒得过龙宫的耳目?”
说到这里,回头朝慕容贞问道:
“你呢?”
慕容贞道:“你们既然都已知道,何用再问?”
黑衣妇人笑容微敛,说道:
“龙君要召见你们,老身身为龙宫总管,必须先问清楚了。”
慕容贞心中忖道:
“看来此人在龙头面前,有很大的权力了。”这就说道:
“我叫慕容贞!”
黑衣妇人道:“幻住庵主门下?”
慕容贞气愤的道:
“是又怎样?”
“很好。”黑衣妇人接着转脸向卓玉祥问道:
“说说你们来意?”
卓玉祥道:“在下求见龙君而来。”
黑衣妇人道:“有什么事?”
卓玉祥道:“在下要向龙君求证一件事?”
黑衣妇人道:“老身听说令尊临终时,手中握着一颗降龙珠,你为此事而来!”
卓玉祥道:“正为此珠而来。”
黑衣妇人笑了笑道:
“此珠可在你身上?给老身看看。”
卓玉祥心头突生警惕,沉吟道:“这个……”
黑衣妇人怫然不悦道:
“你可是觉得老身不配看你的降龙珠么?”
卓玉祥道:“总管幸勿误会,在下并无此意。”
黑衣妇人道:“那就交给老身。”
卓玉祥看她急于向自己索取,心头更是怀疑,说道:
“总管原谅,此珠是先父致死唯一证据,在下必须面呈龙君。”
黑衣妇人冷笑一声道:
“你要见龙君,必须先把此珠交老身验看。”
卓玉祥道:“总管这不是使在下为难么?”
黑衣妇人冷峻的道:
“龙宫大小事情,都得先经老身审核,你不让老身验看,你就通不过老身这一关了。”
慕容贞忍不住道:“我大哥已经说的很清楚,此珠关系重大,见到了龙君,自会给龙君验看,你既非龙君,验看了又有何用?”
黑衣妇人嘿然道:
“那好,你们既然蔑视老身,老身先把你们押下去,等我面禀龙君,再作定夺。”说完,回头吩咐道:
“青儿,给他们加上刑具,先押下去。”
青衣使女“唷”了一声,果然又拿着两付刑具,走了过来,娇声道:
“你们把刑具戴上吧!”
卓玉祥倏的站起来,冷喝道:
“我们为什么要戴上刑具?”
青衣使女道:“因为总管吩咐,仍旧要把你们押下去。”
卓玉祥冷笑一声道:
“在下二人,并非什么犯人,为什么要戴刑具?何况这刑具也只是你们使用鬼蜮伎俩,乘人不备,拷住了咱们双手,在下二人自无再戴上去的理由。”
黑衣妇人缓缓站起身来,冷然道:
“你们那是不服气了?好,老身不用鬼蜮伎俩,也要教你们输的口服心服……”
说到这里,脸上神色,愈来愈冷,缓缓举起左手,喝道:
“你们两个如果不服,不妨一起上,只要接下老身三掌,老身这一关就算通过了。”
卓玉祥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早已暗暗运功戒备,此时看她缓缓举起左手,心中暗道:
“一般人如果要出手,一定会先举右手,她却先举左手,显然她左手若非练有特殊功夫,也必须较右手力道为强,她是习惯用左手的人了。”
心念转动,不觉往后斜退了一步。
慕容贞并没有跟着卓玉祥移动身子,依然站在原处。因为卓玉祥已经退开一步,她守住原位,就和黑衣妇人成三角对峙之势,如果她跟着卓玉祥后退,就成为敌我相峙。
三角形对峙,当然比对方对峙要有利得多。
黑衣妇人左掌提胸,冷然道:
“你们可以出手了。”
卓玉祥和她目光一对,只觉她一张瘦削的脸颊上,这一瞬间,竟似笼罩了浓重的青气,心头不由一怔,暗道:
“她这是什么功夫?”接着冷冷哼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总管出的题目,要和在下动手,自该由总管先出手的了。”
黑衣妇人似是怒极,诡笑道:
“很好,老身那就不客气了。”左掌一翻,疾快的朝卓玉祥迎面劈来。
她本来左掌当胸,掌心朝里,暗藏胸前,这一番,掌心完全向外。
卓玉祥只见她劈来左掌,掌心一片青紫,甚是触目惊心,但对方既然举掌击来,自己总不能不还手,心念闪电一动,身形一侧,朝右闪出,左手“白鹤亮翘”,斜划而出,指风浩然,袭向对方左肋。
黑衣妇人嘿然道:
“老身的掌法,只怕不容易躲闪得开!”左掌一沉,朝卓玉祥左手脉门切来。
卓玉祥左手迅快一缩,右手一掌,飞快朝黑衣妇人左肩拍去。
慕容贞掌心暗暗扣住了三颗穿云珠,凝神注视两人动手的情形,此时瞥见黑衣妇人转过身来,才看到她右掌色呈青紫,不觉吃惊道:
“卓大哥,她练的是‘青煞掌’!”
黑衣妇人阴笑一声,左掌倏起,迎着卓玉祥右掌击来,这一掌来势奇诡,奇快,眼看双掌快要接实!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道:
“郝总管住手。”
黑衣妇人听到喝声,赶紧收掌后跃。
卓玉祥也趁机往后跃退,抬目看去,只见上首一道白石缕花屏风后面,这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童颜鹤发的矮小老人,身上穿一件宽大黄衫,身材奇矮,看去只像一个童子,但额下一把雪白的银髯,几乎垂到了小腹。
他,正是传闻中的神秘人物——龙君!
黑衣妇看到龙头现身,赶紧躬下身去,神色恭敬的道:
“属下见过龙君。”
龙君颔首道:
“老夫要和他们亲自谈谈,你退下去。”
黑衣妇人看了两人一眼,才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龙君目光一抬,看了慕容贞一眼,徐徐说道:
“慕容姑娘请暂时留在厅上,老夫要和卓少侠仔细谈谈。”
慕容贞道:“你和卓大哥说的话,我不能听么?”
龙君一手摸着垂腹银髯,莞尔笑道:
“姑娘如果可以听,老夫会要你暂时留在厅上么?”
说到这里,从大袖中摸出一方竹牌,递给慕容贞,续道:
“这是老夫的竹令符,老夫给你一件任务,在老夫和卓少侠谈话之时,任何人都不准擅人,包括郝总管在内,如有违抗,一律给我格杀勿论!”
卓玉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他怎么会把这一任务,交给妹子?”
慕容贞并未伸手去接,说道:
“我武功不如总管,万一有比我武功更高强的人,要硬闯进来,我又打不过人家。”
龙君微微笑道:
“不要紧,这大厅四周,有老夫八名护卫守护,你只要高举令符,高喊一声:‘八大天龙何在’?自会有人听命于你。”
慕容贞道:“好吧,我就暂时收下,等卓大哥出来,再还给你。”说着,就伸手接过竹符,揣入怀里。
龙君回头朝卓玉祥颔首道:
“卓少侠请随老夫来。”转身朝缕花屏风后面走去。
卓玉祥跟在龙君身后,心中对这位神秘老人,举止奇特,暗暗觉得奇怪。
转过屏风,那只是大厅后面很狭仄的地方,就有石壁挡住了去路,壁间也并无门户。
龙君脚下并未停立,依然举步对着石壁走去,好像没有那堵石壁一般!说也奇怪,他刚走近石壁,壁上忽然无声无息的裂开了一道圆洞门。龙君也并未肃客,只是自顾自的往里行去。
卓玉祥心知道这座龙宫,所有门户,都是以机关操纵,因此倒也并不觉得惊奇,只是随着他身后而行,跨进圆洞门,再回头看去,圆洞门已经自动阖上。
门内,是一间布置精雅的起居室,四面是漆得光可鉴人的护壁板,两边壁上,挂着名人书画,枣红地毯,紫檀椅儿,湘绣锦帛,一派富丽堂皇。身人其境,你几乎不相信这里会是山腹石室!
龙君缓步走近上首一张椅子,才缓缓转过身子,抬手道:“请随便坐。”
卓玉祥也不客气,在左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
“龙君要和在下说些什么?”
龙君目光盯注着卓玉祥的脸上,笑道:
“是你要见老夫。”
卓玉祥经他一说,不觉点点头道:
“不错,是在下要见龙君。”
龙君轻哼一声道:
“说说来意。”
卓玉祥道:“在下求见龙君,本来只有一件事……”
龙君道:“现在有两件了?”
卓玉祥道:“正是。”
龙君道:“好,你一件一件的说。”
卓玉祥道:“第一件事,是为了查究一颗寒铁念珠而来。”
龙君道:“你是君子剑卓立方的后人。”
“不错。”卓玉祥道:
“在下先父临终之前,左手握着一颗寒铁念珠,在下远上天目,普谒清音师太,发现她十八颗牟尼珠,并未缺少,形式虽似,显然并非她的东西……”
龙君道:“于是你听了‘降龙珠’的传闻,就找上老夫?”
卓玉祥道:“龙君说的极是。”
龙君道:“当年在蛇谷诛杀铁甲蛇,共有十三人之多,老夫得到的,只有一颗而已。”
卓玉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龙君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卓玉祥道:“四方煞神,八大使者,都是龙君的属下?”
龙君道:“不错。”
卓玉祥道:“在下希望龙君能够赐助。”
龙君问道:
“你要老夫如何助你?”
卓玉祥道:“在下想请龙君赐借一件信物,让在下能逐个亲访四方煞神、八大使者,验看他们所存的‘降龙珠’是否存在?如果其中一人,遗失此珠,他就可能和先父之死有关,若能由此查出杀害先父的真凶,在下会感激你龙君一辈子。”
龙君未置可否,问道:
“第二件呢?”
卓玉祥道:“家师和幻住庵主,都被龙君囚禁雾室之中,那是为什么?”
龙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微微摇头道:
“此事,一时之间,老夫也和你说不清楚……”
卓玉祥道:“你要家师和幻住庵主加盟,加盟须出自愿,岂能相强?”
龙君道:“此中内情,你不知道。”
卓玉祥还待再说,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囚禁在雾室中的,不是你的师傅,因为有人想以令师的安危,胁迫你们,那不是我的意思。”
卓玉祥不由的一怔,这说话的,正是龙君的口气,心下暗暗感到奇怪,举目朝龙君看去!
只见龙君目光凝视,正含笑望着自己。
龙君一向被江湖上目为神秘人物,武功高不可测,而且又精擅使毒,就像四方煞神,那等独霸一方的武林雄主,都对他畏胜于敬。
有人想以师傅安危,胁迫自己,此事发生在龙宫之中,会不是他的意思?
什么?他说囚禁在雾室中的不是师傅?不是师傅,那会是谁?一时但觉重重疑问,在心头